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9 【五龍】─ 此人已死，有事燒紙 (八).12樓更新(2018重寫版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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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33)

10樓發表於: 2018-08-07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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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龍】─ 此人已死，有事燒紙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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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嘯日猋跟漠刀絕塵一大早就來按天刀家的門鈴，還帶了伴手禮─早餐。

　　「來來來，吃早餐的時間到了，這些都是漠刀早上起來做的，還熱騰騰呢！」嘯日猋自動自發到廚房拿出碗筷擺一桌，漠刀絕塵將早餐從保溫袋裡提出來。

　　天刀睡眼惺忪望了望牆上的時鐘，不過早上八點，他假日一般都是要睡到中午的：「幾點起來做的？」

　　「也不早，四點吧。」漠刀絕塵輕描淡寫的說。

　　「四點！」那個時間他大概還睡得正香呢，天刀佩服。

　　「哈哈，對漠刀來說一點都不算早，他還有過凌晨三點爬起來揉麵團呢！」嘯日猋擺好碗筷，自己就坐下來開動了。

　　漠刀帶來的早餐很費工夫，是自己和麵做的包子跟饅頭、炸得香脆的油條，還有親自熬煮的黃豆漿。

　　「嗯嗯！這個包子太好吃了！肉汁又香又甜，麵皮也很有彈性，大哥你吃吃看！」嘯日猋塞了兩個包子到醉飲黃龍面前的碗。

　　「大哥可以吃嗎？」漠刀提出疑問。

　　「可以，不過吃下去沒什麼作用罷了。」天刀說，醉飲黃龍也跟著點頭。

　　「那太好了，我還擔心大哥沒辦法吃東西。」漠刀絕塵望著一桌的餐點鬆了口氣，他可是特地為了做這一桌才早起，要是大哥無法吃的話，就太可惜了。

　　醉飲黃龍咬下一口包子：「很好吃喔。」

　　「大哥也嚐嚐這個。」漠刀給醉飲黃龍夾了一根油條。

　　香酥的油條一口咬下，發出爽脆的聲音，散發著麵香跟油香，雖然酥脆卻不扎舌，醉飲黃龍點點頭：「星痕做得很好。」

　　漠刀絕塵的臉有些微紅，受到稱讚覺得很開心，但本性不是張揚的人，面露微笑已經是最愉悅的表現，東張西望著桌上，看見冒著熱氣的黃豆漿，趕緊盛一碗推到醉飲黃龍面前。

　　「還有這個。」

　　「嗯。」在弟弟期盼的眼神下，醉飲黃龍淺嚐一口熱豆漿，濃郁的豆香味跟恰到好處的甜，讓入口的豆漿充滿層次，另人一口接一口。

　　醉飲黃龍放下湯匙，用紙巾擦了擦手，象徵性的輕拍漠刀絕塵的頭：「很好喝。」

　　天刀想起小時候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那時候漠刀才十歲，對做菜很有興趣，廚子做飯的時候總會在門外偷看，有次自己不知道從哪學來做果凍的方法，做了一大碗的草莓果凍要給眾人吃，但果凍的顏色異常詭異、還有明顯沒有攪散的果凍粉、以及結凍不夠讓整碗果凍有如果汁。

　　那時候的大哥也只是淡然地將碗接過來，拿起湯匙吃下果凍，最後拍拍漠刀：「不錯。」

　　天刀記憶中的漠刀絕塵一向都很乖，總是哥哥們做什麼他就跟著做什麼，小時候也跟嘯日猋一樣喜歡跟在醉飲黃龍身後轉，但其實大哥沒太多時間陪他們，身為御天家的繼承人要花很多時間在學習上，醉飲黃龍總是在課間找到他們，說一兩句話或是給一顆糖，性格沉默的漠刀常常跑不見蹤影，眾人半天也找不到，而醉飲黃龍卻可以一下子就知道漠刀躲在哪兒，笑著輕拍漠刀的頭。

　　啊，對的，大哥以前是很常笑的。

　　天刀突然想起來了，腦海中的記憶像被跳接過一樣，突然閃過好幾幕醉飲黃龍笑的模樣，為什麼他會忘記呢？忘記自己曾經看過大哥的笑容？忘記了久遠以前醉飲黃龍對他們微笑的畫面？

　　是什麼時候醉飲黃龍不再笑了？是什麼時候那些笑容都隱藏到了心裡面？或者是因為醉飲黃龍傷心與淡然的表情太頻繁出現，才讓自己漸漸遺忘大哥的笑容？

　　「大哥是開心的嗎？」天刀笑劍鈍問。

　　醉飲黃龍看著餐桌上閒聊的嘯日猋與漠刀，嘴角露出微笑。

　　「嗯，開心。」

　　漠刀絕塵蹲在冰箱前翻看裡頭的食材，這是三哥交給他的任務：利用現有的材料做一頓午餐。

　　好多。這是漠刀的感想，整個冰箱被塞得很滿，只差一點點就關不上了，什麼東西都有，生鮮的蔬果、魚類、肉類，甜點、冰品，飲料等等，是可以吃上兩個星期的量。

　　「很多吧，我跟銀戎說買太多了，他說不會，你們很快就會吃完。」醉飲黃龍在旁邊看著。

　　「嗯，挺多的。」漠刀琢磨了一下菜單，從冰箱裡揀幾樣食材出來，離中午時間還久，可以做點花時間的菜色。

　　「餃子嗎？」醉飲黃龍看漠刀拿出了絞肉跟高麗菜，還有冬粉跟芹菜。

　　「大家一起包。」漠刀又去翻廚房的櫃子，把剛剛看到的麵粉拿出來。

　　「應該很有趣。」包餃子這種事醉飲黃龍也只做過兩次，第一次是小時候看廚子包餃子覺得好玩，偷偷跟著捏了幾個，第二次是極道說想吃手工包的餃子，把他推出去買材料回來包。

　　「三哥準備的材料很多，可以做很多不同口味的餃子。」漠刀又翻出了玉米跟番茄，還有瓠瓜、蝦米跟香菇。

　　「哈，他說星痕很會做菜，這些食材交給你沒問題。」醉飲黃龍想起在超市裡阻止不了天刀猛塞購物車的情景，不禁失笑。

　　漠刀絕塵露出自信的微笑：「交給我。」

　　「我來幫忙吧。」醉飲黃龍捲起袖子。

　　「那大哥幫我備一下材料吧。」

　　漠刀熟練的三兩下就和好麵糰，將醉飲黃龍備好的材料拿過來加工拌成餡，準備好幾款不同的餡，可以開始包餃子大業了。

　　「哇！你們在玩什麼？」嘯日猋湊過來探頭。

　　「包餃子。」

　　「我要玩！」嘯日猋自動自發跑去洗手。

　　「那我也來吧。」天刀決定也加入行列。

　　漠刀絕塵示範一次餃子的基本包法，不是很難，但需要熟練度，多試幾次會包得更漂亮。

　　「看！這是我包的！漂亮吧？」嘯日猋得意地展示自己包的餃子，成功捏出完美的元寶形狀，收邊收得非常乾淨。

　　「厲害。」漠刀讚賞，第一次包餃子能做到這種程度非常厲害了，反觀天刀似乎不太行。

　　「不好包啊。」天刀感嘆，對於下廚這件事他從來就不在行，平時自己動手也不過就是隨便弄弄能吃就行，像包餃子這種費功夫的事他是從來不做的。

　　「銀戎，像這樣，慢慢的捏起來……」醉飲黃龍想去握著天刀的手，一步步地教，但卻忘了自己碰不著對方。

　　「沒關係，這樣學就行。」天刀趕緊再拿起一張麵皮，跟著醉飲黃龍的步驟捏。

　　距離上一次大哥對他手把手教學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天刀認真地回想著，是跟極道一起生活的日子？還是御天家的老宅裡？那時候他幾歲？是在學什麼事？

　　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畫面，像是幻燈片般一張一張抽換，天刀終於翻到想找的那一張，是醉飲黃龍拉著他的手教他小提琴的基本指法，那時候的天刀笑劍鈍只不過十三歲。

　　父親請來的家庭教師，主要教導對象是大哥，而他是附帶順便一起上課，但最後醉飲黃龍的小提琴也拉得不怎麼樣，充其量就是懂得如何拉出一首曲子，而天刀卻頗有興趣，花了不少時間繼續進修，雖然現在很少演奏小提琴，但天刀可沒忘記對提琴的熱愛。

　　那時剛跟著學琴的天刀，緊張又僵硬地用怪姿勢拿琴，醉飲黃龍反覆教了好幾遍天刀才學會，老師訝異於天刀的進步，並覺得這孩子資質不錯，遂跟御天家主提一提，天刀才得以在醉飲黃龍停課後，繼續接受專業教師的教導。

　　天刀又捏好了一顆餃子，輕輕地拍上麵粉放進盤裡：「也許大哥很適合當老師呢。」

　　「啊？說笑吧。」醉飲黃龍搖搖頭。

　　「哈哈。」

　　「有機會的話，我給大哥拉首曲子吧。」天刀想起了被束之高閣的琴。

　　「小提琴嗎？好啊。」醉飲黃龍微微一笑。

　　「大哥大哥！看！這是我特製的餃子喔！」嘯日猋將雙手捧到醉飲黃龍面前，躺在手掌心的是被捏成四不像的麵糰。

　　「這是什麼？」

　　「是狗狗啊，看！這裡是頭，這裡是尾巴！」嘯日猋指著餃子解釋，眾人卻是看得一頭霧水。

　　嘯日猋似乎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一會兒認真做事，一會兒又十分胡鬧，就像方才一樣，明明可以包出漂亮的餃子，卻胡亂做出奇形怪狀的餃子。

　　「這不好煮熟。」漠刀絕塵搖頭。

　　「沒關係，煮久一點就好了！一隻不夠，我再多做幾隻，每人一個剛剛好！」嘯日猋愉悅地抓起面皮開始包特製的『狗狗餃子』。

　　大概是年紀最小的關係，上頭的哥哥都會讓著、幫著，加上御天家主的放任，反倒讓嘯日猋在大家族裡長成了天真活潑的個性；御天家垮台那時，他年紀也不大，對事情似懂非懂，只知道父親再也沒有出現過，後來被送去別的地方待了一陣子，最後是極道替醉飲黃龍將嘯日猋重新帶回家。

　　「小隻一點的好。」醉飲黃龍提醒。

　　「嗯，好吧，那再捏小隻的狗狗吧！」嘯日猋一邊捏著餃子一邊愉快地哼歌。

　　大家一邊聊天一邊包餃子的情景讓天刀覺得熟悉，好像回到了五年前，包含極道在內的所有人，大家都住在一個屋簷下，共同分享喜怒哀樂；雖然摩擦吵架的時候也不少，但一起哈哈大笑的時間也很多，嘯日猋跟刀無極愛鬥嘴，不管什麼太小事都可以吵架，你一言我一語鬧得大哥調停不了只好躲起來，極道揉著頭吼吵死了，把兩人都丟進房間裡反省，漠刀會默默的給二哥送飯，也會塞給小弟一顆糖，隔了一天眾人又像沒事一般和平相處，依舊在餐桌上搶最後一顆荷包蛋。

　　那幾年的時光很短暫，但天刀卻覺得像佔去他人生的一半，明明待得更久的御天家，他想不起來太多事，而那些年的光景卻歷歷在目，醉飲黃龍站在廚房裡為他們下廚的背影，就好像昨天才見過一樣。

　　為什麼不能一直幸福下去？

　　眼前這個人、這個形體，也總有消失的一天吧？為什麼不能留住呢？他要去哪裡？為什麼離開？那我們呢？

　　「大哥會想見先生嗎？」

　　醉飲黃龍輕輕地搖頭：「沒有必要。」

　　沒有必要？極道對大哥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既然有機會重現在世上，不去看看對方過得好不好嗎？

　　「為什麼？」

　　「以後你就明白了。」醉飲黃龍只是淺淺地笑。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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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33)

11樓發表於: 2018-08-19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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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龍】─ 此人已死，有事燒紙 (七)

排版實體書時發現有些設定上的bug，底稿文章全部修過了，網路已貼出部分我不再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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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吃了大家一起包的餃子，各種口味的都包了不少，幾個大男人都吃得很撐，挺著肚皮賴在沙發上不動，嘯日猋躺沒多久又跳起來說要玩電動，把天刀的PS4翻出來，大夥圍坐在小客廳玩遊戲，大呼小叫玩得不亦樂乎。

　　四人輪流玩著，沒輪到的時候就在一旁閒聊，不知不覺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天色漸漸暗下，期間漠刀還跑去切了水果，饒富興致地雕了個水果盤。

　　「哇！兔子蘋果！」

　　天刀左右翻轉著被雕上花紋的西瓜皮，裡面的瓜肉已經挖空，放了一些小番茄、葡萄、挖成球狀的奇異果等等，是非常華麗的果雕。

　　「這麼厲害的東西出現在我家好奇妙啊。」應該是飯店之類的高級餐廳才會見到。

　　「三哥喜歡的話可以更多。」漠刀手裡拿著一顆葡萄柚，正準備下手。

　　「哈哈哈！吃個水果不用這麼麻煩，不過你喜歡做的話就做吧！」天刀放下西瓜盅，開始吃裡頭的水果。

　　雖然午飯吃得很飽，但臨近晚餐時間，漠刀還是自動自發跑去翻冰箱，看看今晚要吃什麼大餐。

　　「我來吧，今天中午辛苦你了。」醉飲黃龍說。

　　「好吧，麻煩大哥了。」

　　漠刀絕塵還是圍上了圍裙，做醉飲黃龍的二廚，幫著洗菜、備料，有專業級人士幫忙，醉飲黃龍剩了許多麻煩。

　　「銀戎說你開了餐廳。」

　　「嗯，開三年前了。」

　　漠刀的餐廳很特別，是一家無菜單料理店，每日供應的菜色都不同，客人也不需要點餐，只需告知不吃的食物即可，主廚會直接端上適合每位客人的餐點。

　　「挺不錯的，沒想到你也能開餐廳了，當年不論做什麼都是一團芝麻糊……」

　　「那時我才十歲。」漠刀不服氣，當時年紀尚小沒學過做菜，單憑喜好亂來，做得料裡自然令人不敢恭維，現在可不同了，每道料理都是他的精心製作。

　　「嗯，你長大了。」

　　醉飲黃龍用筷子翻炒著平底鍋裡的炒蔬菜，漠刀絕塵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在他的記憶裡，很小的時候也看過這樣的畫面。

　　那時還在御天老宅裡，半夜肚子餓的自己跑去廚房翻東西吃，被醉飲黃龍發現了，本以為會遭到責罵，大哥卻只是叫他去一邊坐著，自己從冰箱裡翻出食材，做了一道簡單的蔬菜湯麵；大哥叮嚀他不要告訴其他人，吃完麵後兩人悄悄地把碗洗了、將廚房恢復原狀，再捏著腳步回房睡覺。

　　父親不喜歡大哥進廚房，認為御天家未來的主人不可以把時間浪費在做菜上，但漠刀知道，其實醉飲黃龍喜歡做料裡，好幾次偷看到大哥讓廚子悄悄教他做菜的畫面；年幼的他不懂，明明父親最關心的就是大哥，大哥為什麼不爭取機會？

　　後來長大才明白，醉飲黃龍不是不要，而是不能。

　　在極道先生家裡的日子，醉飲黃龍下廚的次數很頻繁，大哥總會做上滿滿一桌菜，每個人愛吃的菜色都有，醉飲黃龍的手藝不是絕佳，也只會做普通的家常菜，但漠刀絕塵卻覺得餐桌上每一道菜都特別好吃。

　　他曾經試著重現醉飲黃龍做過的菜，卻從來沒有成功過，明明是一樣的食材、一樣的調味方式，漠刀絕塵覺得味道嚐起來就是少了點什麼，而他依然在尋找『缺少』的部分。

　　也許缺少的不是做菜的祕方，而是做菜的人。

　　漠刀絕塵看著醉飲黃龍似乎明白什麼。

　　但好像已經晚了。

　　那天晚上，他接到極道打來的電話要他去醫院一趟，電話裡沒有說為什麼，極道的語氣聽起來平靜卻很堅定，用簡潔的字句傳達訊息，漠刀絕塵雖不明就裡，還是照著吩咐去了醫院。

　　靜靜的長廊，極道一人獨坐在塑膠椅上，看見他走過來揮了個手。

　　極道說：「在裡面，去看看吧。」

　　漠刀絕塵推開門，看見醉飲黃龍躺在床上，身上被整理得很乾淨，額角還殘留一點擦不去的血痕，他伸手碰了碰大哥的臉，又摸一摸手，如果不是冰冷的觸覺提醒他，漠刀會以為醉飲黃龍只是睡著了。

　　他來不及擁有更多情緒，腦子就已經被各種疑問塞滿，漠刀回頭去看極道，想尋找一個確定或否認的答案。

　　「車禍，他在回家的路上被闖紅燈的車撞到了。」

　　漠刀只記得自己一直站著不動，就這樣一直盯著躺的那人看，熟悉的臉漸漸變得模糊，漠刀絕塵抹一把臉，努力睜著眼睛，想再看清楚一點，也許看久了會發現，這個人根本不是醉飲黃龍，只是一個假冒者罷了。

　　但是沒有用，漠刀發現不論他怎麼看，這個人的五官跟形體，都跟醉飲黃龍一模一樣，他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繼續一直看。

　　後來嘯日猋來了，抱著醉飲黃龍哭了一陣，漠刀聽著嘯日猋的哭聲，喉嚨也有些哽咽，好像有些話想衝出喉頭，卻覺得喉嚨鎖緊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最後在醉飲黃龍的喪禮上，漠刀絕塵望著懸掛的相片，還是沒能對大哥說上一句話。

　　五年來他一直在想這件事，每個寂靜的夜裡，當時針走到那一刻，漠刀絕塵希望自己能在推開門之前就說過這句話。

　　「大哥。」

　　「嗯？」

　　「我很喜歡大哥，永遠都是。」

　　醉飲黃龍放下手中的鍋子，將爐火關掉，伸手擁抱四弟，大掌輕輕拍過對方頭頂，儘管他根本就碰不到也不在意：「第一次聽你這麼說，我也很喜歡星痕喔。」

　　「我可以多說幾遍嗎？」

　　「當然可以。」

　　夜晚，因為房間不夠，天刀只能讓眾人在客廳打地舖，漠刀幫忙把桌椅搬開，嘯日猋跟醉飲黃龍一起把天刀備好的被子拿出來舖。

　　房間裡只有一張床，誰來睡都顯得奇怪，嘯日猋說三哥跟我們一起睡吧，於是棉被舖得更多，四個人躺成了一排，雖然舖好床，但大家都還沒有想睡，各自或坐或躺閒聊著。

　　「抱歉，大家將就一晚吧。」

　　「三哥客氣了。」

　　「放心！我們會當自己家的！」

　　「哈哈哈……」

　　「有一種出遠門旅行的感覺。」嘯日猋仰望著天花板。

　　「大家躺在一塊的體驗是挺新鮮的。」天刀也覺得很有趣，這是以往沒有過的經驗。

　　「如果我們能一起去旅行就好了。」嘯日猋嘆著氣，卻沒有人接話，大夥都知道這樣的情景只是暫時的，醉飲黃龍還是有離開的時候。

　　「……你們有人想到方法嗎？」

　　「還是沒有頭緒。」漠刀絕塵搖頭。

　　「慢慢想吧，既然老天爺讓事情發生了，必然有祂的道理，不是有句話叫什麼船走到底就直了嗎？」

　　「是船到橋頭自然直。」

　　「對對！就是這句話！船到橋頭自然直！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阿猋，你最近是不是又在排奇怪的戲？」

　　「才不是奇怪的戲！是台灣民間故事改編的戲！聽過林投姐嗎？很恐怖喔！」

　　嘯日猋目前是個劇團演員，劇團不大不小，收入不多但也餓不死，時常跟著劇團到處巡迴表演，很適合活潑好動的他。

　　「林投姐呢就是台南當地一個有名的社會案件……」嘯日猋開始淘淘不絕地說起關於林投姐的故事。

　　「最後負心漢自殺才了結林投姐的怨恨，是不是很可怕！」

　　「……」

　　「什麼嘛，都睡著了。」沒得到回應的嘯日猋，抬頭左右看看，發現身邊的人都已睡去，只好拍拍枕頭也跟著一起睡，但不知是認床還是太興奮，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索性爬起來，躡手躡腳走去陽台。

　　「哇！沒想到看得這麼清楚！」嘯日猋抬頭一望，只見璀璨星點掛滿整個天空，照理說城市裡因為光害的緣故，很難將星星看得清晰，但此時的天幕卻星光閃耀。

　　「睡不著嗎？」醉飲黃龍跟著跑出來。

　　「咦？大哥還沒睡？我還以為你們都睡著了。」

　　「我不需要睡。」醉飲黃龍搖搖頭，睡眠對他沒有意義，只是配合眾人一起躺下罷了。

　　「說得也是呢！」

　　嘯日猋靠在圍牆上仰躺，靜靜地看著星空，醉飲黃龍也抬頭去看，今晚的星辰的確美得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我跟大哥以前，好像也有這樣看夜景過。」

　　「嗯？有嗎？」

　　「有啊，還在老家的時候吧。」嘯日猋記得有次自己爬到樹上去玩，結果玩累了趴在樹上睡，還好他睡相好沒掉下來，可是夜晚太黑了他下不去，只好一直在樹上坐著，等待有人經過救他下去，剛下課的醉飲黃龍發現弟弟不見，將大宅子繞了一圈找，才終於在樹上找到嘯日猋，他找來梯子爬上去。

　　「下來吧。」醉飲黃龍去拉嘯日猋，可是嘯日猋腳麻動不了。

　　醉飲黃龍坐到嘯日猋身邊，微微彎著身去按摩嘯日猋的腿，直到他的腿恢復感覺。

　　嘯日猋指著天空：「大哥你看，好多星星！」

　　醉飲黃龍抬頭望去，一片耀眼星空映入眼底：「很漂亮。」

　　「我把這些星星都送給你吧！我最喜歡大哥了！」年幼的嘯日猋說得很認真，還伸出手想去抓星星，要不是醉飲黃龍趕緊拉住他就要掉下去了。

　　「謝謝，我很喜歡。」

　　兩人下了樹，手牽手走回主屋，嘯日猋向天空揮揮手：「晚安，下次再來看你們喔！」

　　「那時候的你應該還很小，竟然還記得。」聽嘯日猋一提，醉飲黃龍才想起這事。

　　「記得啊，其實我記得很多事，只是你們都以為我忘了。」

　　嘯日猋向上伸手，張開五爪再合起，當然什麼也沒有抓到：「大哥什麼時候會離開呢？」

　　「……我不知道。」

　　「不能留下來嗎？」

　　「應該不可能。」醉飲黃龍苦笑。

　　「也許我們可以不要去找方法，這樣大哥就可以留下來了！」嘯日猋覺得自己的點子真不錯，眼睛都亮起來了。

　　醉飲黃龍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搖搖頭。

　　嘯日猋的眼神黯淡下來：「果然如此，妄想是不可能實現的。」

　　「為什麼一定要走呢？為什麼是你？為什麼這麼多人卻偏偏是你！」

　　「你要丟下我們嗎？你又要丟下白帝嗎？」嘯日猋想拉醉飲黃龍的手，卻碰也碰不著，憤怒地捶往牆上砸一拳。

　　醉飲黃龍想給弟弟一些安慰，卻不知道能說什麼，任嘯日猋坐在地上哭。

　　「對不起。」醉飲黃龍輕聲說。

　　「……不是的、不是這樣……」嘯日猋搖著頭。

　　「……對不起的人……是我，是白帝說要吃大哥做的蛋糕，大哥才會為了買材料走那條路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白帝，那不是你的錯。」

　　「是！是白帝的錯！就是白帝害的……」

　　醉飲黃龍無法將嘯日猋拉起來，只能聽著對方一句又一句哭著說對不起，他抬頭去看天空，星光依然閃爍。

　　「白帝你記得嗎？你曾經說過要把星星送給我。」

　　「……記得。」

　　「我收到囉，我已經跟星星成為好朋友了。」

　　「你有看到那顆最亮的星嗎？等我離開之後就會一直跟在它旁邊，當你想要找我的時候，抬頭就可以看到我跟星星都在看你。」

　　「……白帝以後可以去找星星跟大哥玩嗎？」

　　「當然可以，等某一天，白帝也要離開的時候，就來找大哥吧。」

　　「二哥、三哥、四哥也可以嗎？還有大嫂，我們都可以去找大哥嗎？」

　　「白帝，每一個人都會有離開的時候，只是有些人走得比較快，有些人走得比較慢，但是最後，我們都會到天上去，跟星星一起守護重要的人。」

　　「就像大哥守護白帝一樣？」

　　「對。」醉飲黃龍笑。

　　「我們不會永遠待在天上，當我們守護的人已經很幸福的時候，我們就會離開。」

　　「大哥又要去哪裡？」

　　「掉下來。」

　　「掉下來？」

　　「我們重新掉落在這個世界上，用不同的姿態回到我們守護的人身邊，可能是一條狗、一隻貓、一棵樹、一隻蜜蜂、或是小嬰兒，直到我們再度離開、再度到天上去，再次跟星星一起守護重要的人，最後又落下、又回到這個世界。」

　　「又用新的樣子守護重要的人？」白帝問。

　　醉飲黃龍點頭：「大哥現在離開了，有一天你也會離開，等你到天上去的時候，可以換你守護落在這個世界的我嗎？」

　　「可以！可以！白帝一定會好好守護大哥的！」

　　「我們約定好囉？」

　　「嗯！打勾勾！」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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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0-03-19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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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龍】─ 此人已死，有事燒紙 (八)

　　冰箱裡滿滿的食材當然沒有吃完，不過天刀還是讓漠刀煮了南瓜濃湯，大夥一起享用雞蛋布丁當甜點。

　　天刀望著滿櫃子的餅乾跟糖果，罐頭跟氣泡飲料，想著要何年何月才能吃得完這些？或許他可以多找幾次兄弟來家裡消耗吃食？

　　送走嘯日猋跟漠刀後，天刀開始做整理，把用過的被單拿去洗、曬棉被，打掃房間跟客廳，醉飲黃龍跟在他後面順手幫忙，忙了一圈終於整理完畢，天刀倒在沙發上休息。

　　「都弄完了？」醉飲黃龍也在沙發上坐下來。

　　「嗯。」天刀點點頭。

　　天刀緩口氣，腦中一片空白，靜靜地盯著空調的出風口發呆，好一會兒才說話。

　　「大哥要走了？」

　　「嗯。」

　　天刀笑劍鈍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直覺醉飲黃龍要離開了，遂脫口而問，得到肯定的答案。

　　為什麼？他們明明還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或是其實他們找到了卻沒發現？

　　「大哥要去哪裡？」

　　醉飲黃龍指天花板：「天上啊，你昨晚有聽到吧，我要去跟星星作伴。」

　　昨晚嘯日猋哭得很大聲，天刀跟漠刀早就醒過來了，只是當時的氣氛不適合出聲打擾，兩人安靜地聽外頭二人談話，天刀自然有聽見醉飲黃龍的『星星說』。

　　「我以為那是大哥哄阿猋的說法。」

　　「嗯……一開始是這樣沒錯。」

　　「啊？」

　　「白帝哭得很傷心，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好編造一些故事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當我開始說下去，眼前卻豁然開朗，思緒變得很清晰，想通很多事情，我堅信自己說的是正確的，並且認為那是真理，當我腦中充滿這些想法，我知道我該離開了。」

　　「大哥已經找到離開的方法？」天刀問。

　　「不如說，是明白了我留下來的意義。」

　　「留下來的意義？」

　　「我很難說得清楚，當完成它的時候，才感覺到我正在完成它。」

　　「大哥說得深奧了。」天刀苦笑。

　　「不懂也沒有關係。」

　　天刀明白醉飲黃龍終究要走，也懂『星星說』的意思，可是他的心裡還是止不住悲傷。

　　「那我們呢？」我們就只能被留下來嗎？

　　「記得我。」

　　「請永遠將我牢牢記住。」

　　「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把我忘記。」

　　「我會一直在這裡。」

　　醉飲黃龍說得很慢，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晰，食指在天刀胸口比劃。

　　明明對方的手指沒有碰到，天刀卻覺得胸口有股暖意越來越燙。

　　「我會一直記得大哥……」

　　「絕對不會忘記……」

　　天刀正視著醉飲黃龍的面容，將那個人的舉手投足跟一顰一笑都烙印在腦海。

　　「我相信你。」

　　「大哥。」

　　「……再見。」

　　醉飲黃龍向三弟揮揮手：「再見。」

　　「再見……」

　　「再見……」

　　「再見……」

　　「再見……」

　　直到天刀再也聽不見醉飲黃龍的聲音，遲了五年的淚才終於打溼他的臉。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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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刀帶著花來到醉飲黃龍墓前，已經很習慣定期來做整理的日子了。

　　有時候會碰到嘯日猋，有時候會遇見漠刀，偶爾幾次還會看見刀無極，但對方總是在他來到之後就匆匆離去，雖然無法做交流，但也習慣了二哥就是那樣的人。

　　今天卻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已經好一陣子沒見過了，天刀走過去向對方打招呼。

　　「極道先生。」

　　「久見了，天刀笑劍鈍。」

　　極道先生還是如記憶裡般穿著藍白搭配的服裝，熟悉的模樣讓天刀感到一陣安心，身邊太多的人事物來來去去、變化萬千，能遇到一、兩樣始終如一的事物非常不容易，醉飲黃龍離開後，天刀特別有感觸。

　　將自己帶來的花放在墓前，天刀隨口問：「先生是固定時間過來嗎？」

　　極道搖著頭：「不，想到就過來了。」

　　難得遇見極道，天刀想跟他說說之前醉飲黃龍的事，也想問先生，大哥有沒有偷偷去找過他。

　　「沒有。」聽完了這段故事，極道只是淡淡笑著搖頭。

　　「先生會覺得遺憾嗎？」沒能跟大哥再見一面。

　　「怎麼會呢？」極道像是聽見一件很傻的事，笑得有些開心。

　　「遺憾之所以為遺憾，是因為不夠圓滿，想要得太多，卻總是失去更多，遙遠的妄想得不到，留在身邊的沒把握。」

　　「醉飲黃龍是個很好的人，與他相知相惜已經是我擁有太多，他很認真也很實誠，雖然有時木訥過頭，但與他相處的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

　　「我什麼都有了，又怎麼會遺憾呢？」

　　天刀望著極道一臉輕鬆愜意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麼。

　　當年在醉飲黃龍的喪禮上，極道雖顯哀色，卻不過度悲傷，很平靜地處理喪禮所有的事，其實當時的他有些不諒解，認為極道不傷心是不重視大哥，現在想來，極道先生能夠心態平和，也許就是懂得珍惜圓滿。

　　把握身邊的人。

　　認真去過每一個時刻。

　　說出心裡的話。

　　珍惜我們相處的每一瞬間。

　　「不虧是先生。」他想了五年都沒想通的事，極道早就做到了。

　　「先生覺得大哥去哪裡了呢？」

　　「天上啊！」手指向比劃，極道俏皮地眨眨眼。

　　「那裡、或是那裡，也可能在那裡。」極道隨手在天空指出幾個方向。

　　「啊，或許已經變成一隻貓囉，嗯，不過他變成狗比較適合一點……」後面一句極道呢喃在嘴裡。

　　是『星星說』嗎？原來極道也知道這件事，天刀不禁失笑。

　　他們一直尋尋覓覓的答案原來在這裡。

　　天刀看著醉飲黃龍的墓，又抬頭看看天空，耳邊劃過鳥叫蟲鳴，微風輕輕拂過，惹起樹葉一片沙沙作響，腳底的青草正在蓬勃生長，眼前的極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大哥說，每一個人都會離開，有些人走得快，有些人走得慢，最後我們都會到天上去，跟星星一起守護重要的人。

　　最後落下、又回到這個世界。

　　《完》
　　==============

　　【後記】

　　各位好，好久不見，我是NANAME。

　　按照慣例，還沒看文不要看後記，有劇透。笑

　　我很久沒有寫霹靂的同人文了，出坑已經太久，加上工作繁忙，雖然還記得當時的熱情，卻有點……嗯，回不去了。

　　今年四月底霹靂開始直播過往的劇集，我也跟風看了一陣，那時有點找回初心的感覺，後來偶爾上三十六雨，竟然收到送給《育弟》的花，八年前的文還能夠得到青睞讓我很意外，畢竟以我現在對自己的標準，八年前的文筆算是黑歷史啊，我就當作是送給五龍的花了，謝謝你們還喜歡五龍、也喜歡極道。

　　《此人已死》這篇文首發是在四年前，當時是想寫一篇從弟弟們的角度來看醉飲黃龍死亡這件事，本意是寫一篇帶著黑色幽默的嘲諷文章，但當時沒能完成，後來到了今年，某一個夜裡，我腦海閃過一些黑白畫面，是《此人已死》的後續，我就決定把這篇文拿出來好好的完成它。

　　這四年裡我經過了很多事，搬家、換工作等等，因緣際會接觸蠻多關於生離死別的部分，《此人已死》帶了很多我自己對於死亡的想法，最後醉飲黃龍的『星星說』是我想用迂迴但簡單的文字去描述『生命是自然界的循環』這件事，短短九個字，我繞了一圈用星星去描述它，應該較能讓各位想像畫面吧？

　　四龍的部分，在他們各自的段落裡，我隱藏了一些細節，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看出來，其實他們四個都各自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所以醉飲黃龍才能回到天上，醉飲黃龍說『當完成它的時候，才感覺到我正在完成它。』，意思就是四龍在找方法的過程中，他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在完成這個『方法』，當他們以為自己什麼也沒找到的時候，其實早就找到啦。

　　而他們所做的事情，刀無極是『道謝』，漠刀是『道愛』，嘯日猋是『道歉』，天刀是『道別』，這四個『道』是臨終關懷裡提到，讓傷痛降低的方法，重要的人還在世的時候，把握機會將心裡的話說出，將四個『道』讓你重要的人知道，當死亡來臨的時候，我們才能減少遺憾。

　　極道之所以不會遺憾，就是平日裡已經完成四個『道』，當醉飲黃龍離開的時候，極道心裡可以保持平靜，因為他想說的、想做的，都已經讓對方知道了。

　　其實文章裡還藏有許多細節，很多小道具都有特殊用意，我寫文的習慣是把線索四散各處，讓讀者自己去找出線索來拚湊，我希望讀者在看的時候，從拼湊的線索中能體會文章沒有明寫出來的深意。

　　至於線索是那些？就靠各位自己找看看啦，如果有找到很歡迎來跟我討論！〈有人知道看見大哥的方法嗎？線索應該蠻明顯的哈〉

　　我是NANAME，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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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已售完了，但發現代理那邊還有書XD
發個寄售連結露天，買動漫，，蝦皮

[ 此帖被773N在2020-03-19 22:4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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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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