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7.28 [釵素]紅豆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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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晴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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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9-07-28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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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8 [釵素]紅豆詞

管理提醒︰本帖被晏雪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09-08-17)

　　《文章內容涉有BL、女性向及作者對素閒人之偏愛（笑），無法接受者請迴避。》

　　
　　碧澄的藍空下，黃葉匝地，秋濤疊卷，氤氳出一江嵐翠，遠山映著晨霧蒼茫，水天低接，煙波浩瀚，盪漾出一簾雲水。

　　溫煦的秋陽灑落萬點金光，輕柔地吻上林梢枝椏，葉上的清露被照耀得宛如一顆顆發光著的寶石，晨間涼爽的微風悠揚地穿梭於這片如詩如畫、如夢如幻，彷彿世外桃源的人間美景，淡淡化開漫谷雲煙，在薄霧中隱約依稀可見一條像是坐在椅上緩緩前進著的身影。

　　清瘦的雙手並非十分熟練但也算不上吃力地推動椅側的車輪，以悠閒漫步的步調往前行進，在溼潤的草地上留下兩道蜿蜒輪痕，輪椅之上的人兒著一身儒雅的素白長袍，款款而動的衣襬上繡了朵初綻夏荷，彷彿亭亭立於水面之上，隨著微風搖曳，散發出婉約動人、清豔脫俗的風情，披落在衣上的是閃耀著銀芒的雪色長髮，隨意地攏在耳後，沿著肩膀柔美的線條傾瀉而下。
　　
　　飛舞在風中、林間的幾片秋葉不經意地沾上了素袍、白髮，頓時為這白玉般造成的人兒添增了一抺絢麗爛漫，青蔥纖指拾起片葉子，放在掌心上賞玩，不點而朱的粉嫩薄唇揚起一道美麗得不可方物的弧線，令人不禁為之屏息，一對鑲嵌在不過巴掌大小臉蛋上的明媚杏眼綻放出燦爛晶亮的神采，就如同閃爍於夜幕上的星子，泛著珍珠色澤的白晳肌膚也染上動人的嫣紅。

　　拂去繚繞於身的雲霧，翩然現身的白玉人兒脫俗出塵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若非不良於行，真不由得教人誤以為偶遇天上謫仙人。
　　

　　一身素袍白髮的人兒，推著輪椅越過楓葉林往至一流山泉，泉水匯渠成一汪山中湖泊，水流由潺潺漸漸轉為湍急，在彼方盡頭之處飛洩而下，形成一面宛如白練般的瀑布。

　　他在湖畔停了下來，微仰起臉，任由風兒溫柔又多情地觸摸著他結著些許微憂的眉、漾開一抺輕愁的眼，聆聽著清脆淺笑的風聲，盤踞在心底那股平日不輕易示人的鬱悶，在這片飄逸秀朗的天地美景中，稍稍得到了可以使雜緒沉澱、平靜的安撫慰藉。　　

　　忽然，目光觸及生長在湖畔的一朵雛菊，小巧的花瓣盛放著，素雅簡樸的顏色雖不顯眼，卻十分惹人憐惜，他望著小雛菊，望著、望著，便出神了．．．

　　還記得，在許久以前，有個人曾送給他一朵花兒，那花兒也是這般小巧的、樸素的、不甚起眼的，可是他永遠記得在從那人手中接過那朵不知名的花兒的那一刻，難以言喻的幸福感在瞬間像電流般充斥了他的整顆心，美好得令人流淚的感覺一直盈滿著、飽漲著，幾乎要將他的胸口撐破，久久不散．．．

　　他將這分回憶緊緊地、密密地收藏在腦海深處，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細細回味著，一點一滴地複習那個人的笑顏，複習那個人的溫柔，複習那個人的包容，複習他倆相處時的一分一秒，但，那分幸福的感覺卻無法確確實實地在回憶裡重現，只因為．．．那個給予他幸福的人，不在身邊。

　　想起了那個人，方才散去的憂愁又悄悄地輕攏於眉眼之間。

　　即使以前也是聚少離多，但他從來都可以明白掌握那個使他心心念念之人的行蹤，可是在那一場浩大的戰役過後，險惡吃緊的戰況、前所未見的敵人使得他元氣大傷，縱然僥倖存活，但身上所受重創卻非一時半刻便可好轉，即使經過將近半年的休生養息，傷勢仍尚未痊癒，直到個把月前才有辦法自己打理生活起居，但得依靠輪椅才能下床活動，雖不至於像個廢人，不過在昏迷多過清醒的療傷期間，他漸漸與武林脫節，也因此無法打聽到那個人的消息。

　　雖然心中早有覺悟，半年前在決戰前夕的那次會面，可能就是今生最後一次聚首了，但好不容易脫過難關，在清醒後馬上想到的事就是與他再見上一面，沒想到卻就此失去了他的下落，那人不知浪跡天涯何處，可否知曉他還活著的事情，擔心他的安危、掛念他的近況，卻無法去尋他、見他，心中的鬱、心中的悶全因他而生，而解鈴還需繫鈴人，自個兒只能讓相思狠狠地折磨起了自個兒，無法解苦。

　　想著想著，眼前那朵小花兒，彷彿就成為了他與他之間的唯一的牽絆了，心頭一動，將輪椅往前推了些，彎下腰、伸長手，探向花朵，就在要碰到花莖之時，一個重心不穩，身形晃了晃便摔出椅外，而就在快要倒地之時，一陣大風襲來，帶著強硬卻溫柔的勁道將他托了住，往後一送－－

　　「爹親！您小心！」少年溫文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他聞聲轉頭一看，迎上了一張緊張萬分的俊俏臉蛋。

　　約十七來歲的少年穩穩接住白髮人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將他往椅上一送，接著劈頭就是：「爹親！您是嫌身上的傷不夠多嗎？！」

　　他看著親親孩兒，以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教訓著自己的老成貌，不由得莞爾一笑，已將方才的小意外拋在腦後。

　　「續緣，不必這麼緊張嘛，為父的平安無事，倒是你，別氣出毛病來了。」

　　「爹親！」居然還有心情開他玩笑！是誰說會好好保護自己的？要不是爹親幾乎要擱下為人父的尊嚴，死纏爛打要他放風，他才不會讓一個大病初癒的病患獨自出外散步呢！瞧他剛剛就差點掉下湖去，早知道就狠下心來不理會爹親的可憐模樣！要不是自己不放心跟在後頭護航以防萬一，恐怕這個愛逞強的病人就無法完整地回到家了呢！
　　
　　看著少年沉重的臉色，深知他固執的個性以及護父心切的想法，素還真感到一陣溫暖，卻也對這兒子像母雞一般滴水不漏的照顧覺得無奈，為了耳根子清靜，連忙安撫道：「別生氣了嘛，為父真的一根汗毛都沒掉，方才的事只是意外，我日後會更加注意，不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誠懇得只差沒舉手發誓。

　　「還有以後？！在您的身子沒有完全康復之前，一切都要有我陪著，您才能行動！」說得獨斷，不容駁回。

　　這性子，到底是像誰？

　　聞言，素還真不禁搖頭苦笑。

　　「沒事就好，清晨霧大，會著涼的，早點回去吧。」素續緣折了那朵花，交在素還真懷裡，難掩關心地說著。而由於意識到自己的激動，少年白嫩的臉蛋飛上兩片紅霞。

　　素還真點點頭，窩心地笑了。

　　黑髮少年推著拈花而笑的白衣人，一步步地往兩人的新家園－－雲塵盦－－走去。

　　這時素還真回頭環顧湖畔。方才一陣大風，來得突然，也來的巧合。

　　那風中，夾帶著幾許熟悉的氣息。

　　就彷彿是，那個人的氣息．．．那個令他心心念念、牽牽掛掛的男人．．．

　　「葉．．．小釵呀．．．．．．」

　　※

　　當素氏父子回轉雲塵盦之時，迎面而來的眾位昔日戰友、同志的臉孔，使得素還真不由得一楞。

　　「素還真吶，看到你平安無事，整欉好好，老秦仔就放心囉！哈哈，沒代誌就好囉，沒代誌就好囉．．．」有著一個宛如註冊商標似的大紅鼻子的矮胖漢子一見到素還真就朝他全身上下打量過一遍，接著馬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連聲慶幸道。

　　「見到我平安無事不是很好嗎？就別哭了，秦假仙．．．」素還真伸手拍了拍抽搐得有些過份的秦假仙安慰著，再抬頭對在場的其他兩名偉岸男子微笑寒暄：「狂刀、劍君，你們近來好嗎？」

　　悄悄看了看四周，沒有．．．沒有那人的身影。

　　狂刀朝他綻放個只要忽視掉那過於魁梧的身材及強硬的五官，就勉強可以算得上是溫和一笑的笑容，而劍君則是搔搔頭、摸摸肚子，不改貧窮本色地說道：「除了還是很窮，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這種回答，真是．．．好令人懷念的感覺呀。

　　男人們的到訪，使素還真心中生起一股暖意，友情的慰藉撫平他雜亂的情緒，雖然在這之中缺少了那個人的參與，但仍是帶給他一股安心的力量。

　　「對了，你們怎麼知道我的消息？」

　　「是續緣透露給我們知道的。」秦假仙終於擦乾了不輕彈的男兒眼淚，抽了抽鼻子，繼續說道：「自從你在引靈山被憶秋年救走以後，就一直沒你的消息，去向那個救人的劍痞打聽，他的嘴巴卻緊得像隻蚌殼，不說就是不說，雖然正道在定風愁的領導之下渡過重重難關，但是中原武林還是需要你和一頁書的支持，一頁書被困引靈山之後就不知所縱，而你．．．就不知道是救得活還是．．．好里加在，除了坐輪椅之外，沒乎伊缺角去．．．」

　　聞言，素還真側臉望向忙著茶水招呼客人的寶貝兒子，感動與愧疚同時湧上心頭。這心思縝密的孩子，想必是怕他寂寞，也明白他對江湖事的掛心，才將秦假仙他們請來雲塵盦，一方面可以和他談天解悶，一方面也可以讓他詢問武林情勢，這孩子處處都在為他著想，但他這名愧為人父的爹親卻忙於武林大業而對他疏於照顧，若非此次受傷，需要長期的療養，他們父子倆恐怕還沒有過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可以相處。

　　感應到父親注視的目光，素續緣迎上父親若有所思的眼神，交會間，彷彿可以明瞭父親心中的想法，於是給了他一個「我沒有任何委屈」的笑容，眼中盈滿了孺慕之情。

　　唉，這孩子，真是令人不疼惜都不行。

　　接過續緣手中遞來的茶，素還真以自己的雙手包握住那雙小手，一開口竟有些哽咽地說道：「辛苦你了，續緣，謝謝！」

　　「．．．那有做父子做到道謝這麼客套．．．一切都是我願意的，因為我是您的兒子嘛。」小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可愛的模樣直叫人想緊緊抱在懷裡寵愛。

　　「續緣．．．」一想到小時候的續緣也是這麼可愛，而自己卻錯失了聽他那稚嫩的嗓音喊一聲「爹爹」，也錯失了任他那圓滾的小身子對自己磨蹭撒嬌的機會．．．心中就感到十分悔恨、懊惱萬分！

　　「咳！嗯！」莫名其妙被晾在一旁的三人，眼看這對肉麻過了頭的父子倆就要進入兩人世界了，雖然父子倆都是品種優良的美人，雖然眼前的美景是夠賞心悅目，不過屈世途剛才喊說開飯了，就算大家都很熟了，又是不拘小節的江湖人，畢竟是來作客的，還是要有主人家的同意嘛，而若是任由他們繼續沉醉下去，這頓飯恐怕要涼了，於是，被公認為貧窮貴公子的劍君，為了想好好吃一頓，只好殺風景地出聲制止。

　　「素還真，我們可以吃午飯了嗎？」

　　※

　　「素還真，你的腳是怎麼回事？」席間，狂刀在擋下劍君襲向他眼前桌上盤中香噴噴肉鬆的一筷後，抽了空問著坐在輪椅之上的素還真。

　　讓屈世途再拿出一盤天下第一好吃可口屈家招牌豬肉鬆，「因為傷了全身筋脈骨骼，尚未完全恢復，下半身暫且無法施力，只能先以輪椅代步，再過一陣子就好了。」劍君，別搶，那是我愛吃的豆腐乳。

　　「唔嗯．．．@#$%^&*@#$%^&*．．．」唏哩呼嚕塞了滿口的劍君，發出一連串令人無法理解怪異語言，接著繼續埋頭苦吃。

　　省略。

　　讓屈世途再拿出一盤天下第一好吃可口屈家招牌豆腐乳，「談談你們離開天策真龍後的遭遇好嗎？」劍君，別搶，那是續緣鐘情的醃蘿蔔。

　　「唔嗯．．．@#$%^&*@#$%^&*．．．」仍然唏哩呼嚕塞了滿口的劍君，又發出一連串令人無法理解怪異語言，接著再繼續埋頭苦吃。

　　狂刀，還是你說好了。

　　「我就回苦竹籬陪伴玉嬋，劍君則恢復他流浪眾人家廚房的日子．．．．．．」狂刀開始侃侃而談這些日子以來所遭逢的人事物。

　　一字一句之間，最期待聽到的那個名字，還是沒有出現。

　　看來他也沒有與狂刀等人有所聯繫。

　　「．．．．．．對了，我在來此處的途中有碰上葉小釵，怎麼坐了大半天，卻沒有看見他的人影？」

　　小釵有來？！素還真聞言猛地抬起頭、睜大眼，然後眼中瞬間燃起的光芒又一下子熄滅了。
　　
　　原來，他來了，卻不願出現．．．是不想見到他嗎？那又為何．．．為何要來呢？

　　素還真的心頭被重重捶了一下，陣陣抽痛從正中心泛開來，擴散到了全身，連指尖都顫抖著。

　　停箸，放下筷子，他覺得口中的佳餚開始索然無味，味同嚼蠟，那股令他心傷的憂愁煩悶又回聚到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一種「被遺棄了」的失落感狠狠地揪著他的理智不放，逼得他想逃出這裡，逼得他想找到那個人，逼得他想大聲地質問他：「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不來見我？！為什麼要離開．．．我．．．」

　　是呀，為什麼不願意露面？為什麼要隱藏他的行蹤？難道只有自己在思念、只有自己在傷心嗎？

　　素還真明白，只要他有心躲開，即使是自認最了解他的素還真，也沒有辦法能找到他。而這代表什麼？代表著他再不願留在他身邊，代表著他．．．不再愛他．．．了嗎？

　　重重的疑問，一直在心中迴盪，卻無法得到解答，只是讓自己徒生悲哀。

　　素還真霍地推動輪椅，不顧眾人訝異的眼神，便往門外奔了出去。

　　「爹親您要去哪裡？」素續緣趕忙追上那條看起來幾乎要發狂的人影。

　　他要去哪裡？腦海清澈地響起著「他要去找那個人，去有那個人在的地方」的聲音。再也忍受不了只是一味地思念了，不管如何，他都要得到一個答案，即使是使人心碎的結局。

　　拼命使勁地推著輪椅，雙手都被磨得紅腫了，素還真還是使勁地推著，他知道那個人就在附近，早前在湖畔的那一陣風已經透露出他的蹤跡，心中這樣想著，手上的動作也更加快了。

　　猛迅的速度，在碰上一顆不意的石子時，頓時改變了方向，輪椅整個彈飛了起來，在空中翻轉了半圈，隨即落下－－

　　一陣暈眩過後，素還真發覺自己正被懷抱著，懷裡充滿了他所相思著、牽掛著的味道，夜裡夢中所描繪的溫度此時竟是如何的真實，那力道溫柔地卻將他緊緊鎖在懷中，甚至有些發疼。

　　素還真不用抬頭看來人是誰，因為只有那個人才能給他這個幸福得令人想流淚的感覺，他下意識地抓住了環抱住他的手臂，用幾乎要將指頭陷入其中的力道，就是緊握不放，深怕一鬆手，眼前那人就會如同泡沬一般消失無蹤了。

　　「你．．．總是這麼我行我素。」一聲無奈的嘆息響起。

　　聆聽著那久違了的聲音，素還真終於忍不住激動地流下眼淚，彷彿要將他所有的思念流盡。

　　「．．．小釵．．．」

　　※

　　過了片刻，從屋裡追出來的眾人終於找著了那對緊緊擁抱在一起的男子，表情從緊張轉為安心，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小釵前輩，爹親他．．．」素續緣擔憂地詢問著那名將父親攬在懷中，散發一身沉鬱氣息的俊美男子。

　　男子以眼神示意，窩在他胸口哭泣得不能自己的淚人兒並沒有受傷，只是．．．

　　以規律的節奏輕柔地撫摸著素還真的背，像是哄著孩子似的，但仍無法令他失控的情緒平靜下來，葉小釵不禁苦笑。相較於素還真的激動，他的臉上除了少許無奈，再沒有任何其他超越朋友情誼的表示，低掩的眼簾，使人看不清他心底的想法。

　　「讓我扶爹親進去休息好了。」少年想要從男子手中帶走素還真，卻遭到他的拒絕，只見素還真不理會兒子伸來的手，反而愈往葉小釵身上靠近，一副至死方休的壯烈模樣。

　　『不要緊，讓我來。』葉小釵一手架在素還真背部，一手繞過大腿，一個使勁往懷裡一收，便將柔若無骨的素還真抱起，這種親密的舉動由他做來，絲毫臉不紅氣不喘，彷彿已經相當習慣了。

　　一旁的青澀嫩少年見狀，卻不由得臉紅了起來－－爹親這樣子根本就是在撒嬌嘛，而且小釵前輩還如此理所當然地接受，散發成熟男人韻味的舉手投足間充滿了不自覺的保護慾，圍繞在這兩個人四周的曖昧氛圍實在是．．．太令人心跳加速了啦！

　　少年帶著男子進了淚人兒所居住的房間，在少年一番道德勸說過後，淚人兒仍是充耳不聞地硬攀在男子懷裡，少年只好認命看破，宣布失敗，摸摸鼻子走人，留下兩人在房裡獨處。　　

　　過了半响。

　　靜得嚇人。

　　本就沉默的葉小釵此時更是惜字如金，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素還真，沒有先開口的打算。

　　而以耍頼的手段留住朝思慕想的他的素還真，好不容易得償所願見到他之後，反而近人情怯，再加上葉小釵的態度不若以往，滿腔的相思之情頓時像是被澆了冷水，更是使他不敢先開口。

　　時間悄悄地在無聲中流逝。

　　終究，還是要有人打破這場沉默。

　　「你．．．」

　　『你．．．』

　　同時開了口，卻又一起閉上嘴。

　　將環上頸子的雙手卸下，讓素還真自懷裡坐起身，推開了一些距離，葉小釵以一個朋友的口吻問道：『你最近好嗎？』

　　突然抽空的溫暖，使得素還真不由得又了紅眶，強忍住淚意，偏過頭去不想看見他客套疏遠的表情。

　　「還能保住性命，應該算得上好吧。」積蓄心底的怨懟，使他忍不住像個不成熟的孩子似地冷言相向。

　　『那就好。』葉小釵自床沿站起身，『見你平安無事就好，我也放心了，我先告辭了，珍重。』話尾一落，偉岸的身子毫無留戀地就要離去。

　　素還真垂下眼，指尖用力地掐著手心，難過欲絕地咬住下唇。心中實在有太多結要解開，而今那名解鈴人就近在眼前，難道就這樣讓他離開？不行，他一定要問個清楚，問清楚他在他心中到底算是什麼？

　　「每天想著、念著，好不容易終於盼到了你，連話都沒能說上幾句，你就這麼輕易要走？」幽幽地泣訴著，「是你從來就只有將我當成朋友看待，而是我太自作多情、一廂情願了嗎？」

　　葉小釵停住了腳步，無言的背影沉默著，無語。

　　抬起頭，看不到他的表情，素還真實在無法理解他在想些什麼，而不發一語的反應更重重傷了他的心。這是代表默認了嗎？加重了壓在唇上的力量，連滲出絲絲血紅都不自覺。

　　就在素還真幾乎就要灰心放棄的時候，葉小釵才輕聲說道：

　　「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成朋友而已。」

　　※

　　有個人曾經對他這麼說過：

　　了解你，看重你，信任你，有誰如素還真待你，甚於他的生命；了解他，看重他，信任他，有誰如你待素還真，甚於你的生命。如果連你都不明瞭素還真的想法、行為，那麼世界上又還有何人能夠明瞭呢？

　　那時候的他也是這麼認為的。他知白蓮、敬白蓮，也憐惜白蓮，對素還真的感情似友似親，攀升到一個臨界，超出了知己間的相知相惜，更接近於情人間的相親相愛，濃厚強烈得凝聚而成一種極致的純粹，直到跨越了那道線，他與他，終於相許著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他以為兩個人之間更加靠近了，但在經歷許多分分合合之後，他無奈地明白素還真對他，存在著太多說不出口的秘密。因為他是「清香白蓮素還真」，所以他總是獨自一人去承擔江湖恩仇、武林正義，他寧願自己面對，親身涉險，卻不肯對他開口透露隻字片語，在他面前隱藏著苦痛與淚水，也因為素還真知道他想隱退山林的心願，所以他選擇為他抵擋一切風雨，張大他的羽翼來保護著他。

　　對於他的心意，葉小釵豈能不感動，但素還真不明白，葉小釵其實更擔心他的安危，在詭譎多變的武林沒有人是永遠的強者，他多害怕他被波濤不息的風浪吞噬，同時也深深對自己的置身事外感到懊惱，就算強留在他身邊，也總是被他支開於最危險地區而無從反駁。

　　就連引靈山一役也是如此。當他接獲素還真為天策真龍大敗的消息時，埋藏在心底的火種瞬間被點燃了，翻山倒海而來的憤怒猛然壓過了震驚與心碎！一種被背叛了的感覺襲捲了他的理智！

　　你承諾過我的！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為什麼總是一次次地背叛我們的諾言？！為什麼總是一次次地將我拋下？！為什麼總是在我以為又靠近你的時候便將我推開？！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每一個愛你的人心傷、心痛、心碎呢？！

　　再繼續待在每一個有他的身影的地方，葉小釵一定會痛苦得發狂，於是他逃離了，逃離了這個武林，他將自己放逐到山林田野之中，逼著自己不去想他，逼著自己不去尋他，但每每到了夜深人靜時，他就無力扺抗相思的折磨，淪陷在充滿了那朵白蓮的回憶裡。

　　在這般掙扎矛盾裡渡過了一百八十個無眠的夜晚，他在不知不覺中流浪過每一個曾經飄散著白蓮清香的地方，一步步地拾回他所遺留下來的碎片，最終，他的腳步在雲塵盦停泊。

　　再見到那張清秀靈逸的絕世容顏，再擁抱那身儒雅煦人的清豔蓮香，葉小釵發現，對那朵白蓮的愛仍然存在，而思念更加深了愛意的滋長，他明白自己真愛慘他了。但他來到這個有他的地方，不是為了重逢，而是為了分離。

　　※

　　「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成朋友而已。」
　　
　　葉小釵輕聲說道：

　　「但是，我們不能在一起。」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地溫柔，柔得彷彿春風、宛如秋水，但自他口中所流洩的一字一句，卻是那麼殘忍，那麼傷人。

　　「忘了我吧。」

　　※

　　素還真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唇瓣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欲語淚先流。

　　那淚珠沿著柔美的臉龐流下，就在快要滴落的時候，被一隻修長的手指接了住。

　　「我會心痛的。」堅強的白蓮，從不在他面前流淚，今天卻破了例，像個水做的人兒似的，狠狠地擰疼了他的心，憐惜地幾乎快放不開手。　

　　一雙淚光迷濛的微紅杏眼，幽怨地瞅著那無情的男人，「為什麼要心痛？你已經不要我了，就沒什麼好值得心痛了的。」

　　不要再那樣看著他了！既然要他忘了這一切，就不要再讓他為了一個注視而心跳，就不要再讓他為了一個眼神而沉醉！

　　「你走吧，謝謝你來探視我．．．我會．．．我會忘了你的！」要怎麼忘？該怎麼忘？對他的愛、對他的情早已像個印記烙在心底，一輩子也抹不去了。

　　原本該堅定離開的步伐卻怎樣也動不了，葉小釵的意志在接觸到素還真那脆弱神傷卻又故作堅強的模樣時，就被擊沉而潰不成軍了，他終於忍不住地將素還真擁進懷中，緊抱，不放。

　　「放開我．．．我不要你的同情．．．」像受傷動物般地發出哀鳴，想掙脫他的氣息，握拳搥打著他寬厚的胸腔，卻撼不動那如山一般的堅持。

　　為什麼要離開他卻又不放手？素還真已經搞不清楚葉小釵要的是什麼，一顆心傷了又傷，受不住再多的折磨了，現在的他只想一個人獨處，舔舐彷彿永遠都癒合不了的傷口。

　　「我不是同情。」同情不會讓他這樣去擁抱一個人。

　　「那你究竟想要什麼？我好累，沒有力氣去猜測了。」放棄了掙扎，任那教人忍不住留戀的溫度緊緊包圍、纏綿著自己的呼吸。

　　拭去他臉上未乾的淚痕，葉小釵為他整理凌亂的白髮，改由背後環抱住素還真，讓他整個身子貼向自己，臉頰靠在他的耳畔，傾訴著：「在這段日子裡，我一直在思考著，我們還是分開，對彼此都好。」感受到懷裡的人兒聞言頓時僵硬了起來，他又將雙臂攏密了些，輕輕搖晃著素還真的身子，想使他放鬆緊繃的神經。

　　「想離開你，卻不是不再愛你。」葉小釵試著將盤旋內心許久的話仔細說明：「我知道你為了保護我，做了很多付出，可是我最想做的，是與你一起並肩作戰，但你總是將我排除在外，老實說，我很生氣，氣你不信任我的能力，更氣你不懂得善待自己！每當你身陷險境時，我都恨不得將你換成我自己，我不願意你受到傷害，就如同你不希望我受到傷害一樣．．．」

　　「於是，我想若是我們不是戀人了，你便毋需顧慮太多而拖累自己，至於我，也就可以為你出生入死，而不會感到悔恨了。」

　　素還真聆聽著他的告白，原先難過得快要裂開的心肝，此時只能感受到一股無法言喻的甜美自心頭上的缺口湧現，彌補了所有的空虚與黑洞。

　　「．．．小釵，對不起．．．我以為我是為你著想，卻不知道竟然會帶給你這麼不愉快的感覺．．．我真是太自以為是了。」因為太愛他了，反而傷他最深，殘酷得用一種自以為是的方法去愛他。

　　「嗯，你的確太自以為是。」

　　小釵好像還沒有完全原諒他．．．素還真恐懼地蹙起眉頭。

　　如果分離是一種懲罰的方法，那麼渡過這些沒有他的日子實在是一項酷刑，素還真覺得自己一定不能夠再次承受這種折磨。

　　「小釵，那你．．．你還願意留在．．．留在我這個天下第一號大傻瓜身邊嗎？」素還真問得小心翼翼，小手緊張地揪住衣襬，下意識咬起已經破皮的嘴唇，又滲出點點血絲。

　　葉小釵見狀趕忙阻止他這種令人心疼的自殘行為，想起身下床為他取藥治傷，不過素還真在沒聽到確切的回答前，卻執拗地霸住他的腰不肯放手，好言相勸無用，葉小釵只好抱著他走到櫃子前，摸索著他以前的習慣，輕易地在櫃裡找到一瓶藥膏，再回到床上，幫他擦上透著清香的藥膏。

　　邊擦著藥，邊見一雙大眼直盯著他要答案，葉小釵微微一笑，這朵白蓮真是傻氣得教人直想放在手心上好生呵護，現在他倒想不透之前為何自己可以狠下心來出走了。

　　「感情，本來就不是人所能隨意操縱的，即使有過離開你的念頭，但我卻發現，在一見到你之後，種種的怒氣、傷心、難過、失落，全都隨著你的淚水而流盡了。」

　　「現在我唯一僅存的想法，就只有．．．再也捨不得也離不開，你這個天下第一號大傻瓜。」

　　素還真眨眨眼，一副深怕自己聽錯了的楚楚可憐，再一次向他索取承諾地問道：「真的？」

　　「真的。」

　　帶淚的白蓮終於化開一抹釋懷，與那片終於流浪之後歸來的葉子相視而笑。

　　「我們兩個都是太自以為是的傻瓜。」也是太愛對方的傻瓜。

　　一生一世，不離不棄，這是我們的約定。

　　※ 　※　 ※

　　感謝賞文的諸位大德，希望各位不致於被我的狗血淹沒（毆），在此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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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思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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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1)

1樓發表於: 2009-07-29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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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小釵話好多(笑指被小釵毆飛

不過,這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呀!!!!(開心轉圈圈

小染的天空 : 無染於心(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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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lly868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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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2樓發表於: 2009-07-29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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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這一對的組合，作者大人的文讀起來，心情起起伏伏的…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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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ho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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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3樓發表於: 2009-07-30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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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被丟下的小釵果然是發怒了吧！

阿素總是以保護對方為己任
反而疏忽了被留下的人的心情
果真是需要榔頭才能敲醒的傻瓜作為阿！

希望兩個傻瓜可以努力的牽著彼此的手一起走下去
不要再任意的丟下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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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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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樓發表於: 2009-08-17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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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過度的保護不是最好的
自我以為的保護往往造成更大的傷害
因為這樣反而會造成對方的擔心
而且會有一種深深的背叛與無力感
當對方因自己受傷必然心痛
然而能夠一同併肩面對任何事物
我想這才是情人間真正需要的
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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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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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5樓發表於: 2009-08-18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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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只都是让人心疼的傻子，不过幸好是素素能现跨出那一步，不然就错过了。
亲~乃写的这文好感人的说.......
但是要等小钗先说，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他总是不为自己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有时候不信任更是一把利剑吧心爱的人逼走......对自己和对方坦诚一点，让幸福也可以来的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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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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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6樓發表於: 2009-09-09 11: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觉特别是男人之间的感情，因为都是男生，所以，不需要彼此的保护，而更应该去尊重。
感觉好温馨啊……最后的时候……

钗钗果然你的失语只有对着素素的时候会没事嘛？！（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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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煉

頭頂青天，再戰釵素一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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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50)

7樓發表於: 2014-03-26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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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很狗血啊這篇釵素QWQQQQQQ
覺得好感動想哭QAQQQQQQ

不過這倒很像素素會做的....
用自以為的方式來保護對方，但殊不知對方只要能陪他一同面對就好

啊啊還好他們已經和好了QWQ
還好還好!!!!

只有葉小釵才能霸佔素還真的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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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28 [釵素]紅豆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