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6 [雙橋]長夜[首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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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黎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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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07-16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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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6 [雙橋]長夜[首樓完]

雙橋無差

　　「紫荊衣？」

　　尹秋君聽見了這個他都快淡忘的名字，若不是聲音太過熟悉，他甚至不會回頭。

　　而這一回頭，瞬間尹秋君覺得這是他最近最後悔的事情，沒有之一。

　　「昭。穆。尊。」尹秋君咬牙切齒地道出這個他本以為下輩子都不會再見的人的姓名，「之前說好的橋歸橋路歸路，您是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嗎？」

　　眼前的人似乎是愣住了，和那對好看的淺金色眼睛對上的一剎那，尹秋君竟也有些許晃神，他低低地哼了一聲，扭過頭避開視線。

　　「這會兒提及紫荊衣，你是想當昭穆尊和尹秋君之間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嗎。」

　　「抱歉，」被稱作昭穆尊的人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了，「我應該是真的忘了很多事，但我還記得我應當是叫作金鎏影，而非昭穆尊。」

　　「而你，是我的好友紫荊衣。」

　　後半句話金鎏影沒有說出口，雖然他失去了近十年的記憶，卻莫名篤定眼前的人對自己非常重要。

　　你是我的。

　　有一個低微到幾乎消散在空氣里的聲音這麼在金鎏影的腦海中回蕩，叫囂著挑釁著讓他把這句話說出口。

　　尹秋君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他的話語一如記憶中的溫和，卻分明帶著不屬於昭穆尊的那份意氣。

　　縱使好幾年不見，不論是昭穆尊還是金鎏影，尹秋君到底還是有幾分自負，他可以聽得出對方話中的真偽。

　　最終，他輕嘆口氣：「看來你是真的傻了，我是紫荊衣就是吧，名字而已，不是很重要。」

　　你真的有那麼瞭解他嗎？

　　你真的還想再信他一次嗎？

　　尹秋君不會。

　　而紫荊衣會。

　　「你真的連你家在哪都不記得了？」紫荊衣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我不同好友住在一起麼？」

　　金鎏影低垂雙眸，傍晚的夕陽余暉打在了睫毛上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些許陰影。紫荊衣突然想起來早些年墨塵音撿到的一隻被別人遺棄的小貓。

　　那天冷雨入骨，貓在墨塵音懷裡發抖，紫荊衣無意間一瞥，卻莫名其妙地把那只小貓的眼神記了許久。

　　「隨便你。」

　　紫荊衣的家中極為乾淨，卻在他人眼裡極為雜亂無章。

　　他自有一套擺放東西的方式，大前提便是自己想找什麼隨手可以拿得到。

　　金鎏影從未認可過這種方法，一進門便揉了揉紫荊衣的腦袋，把他按到沙發上，非常沒有一個自己屬於客人的自知之明，轉身把屋子收拾的至少像是人類住的。

　　正在金鎏影對著書架苦惱著如何把紫荊衣多餘的書塞進已經滿得不行的書架上的時候，紫荊衣突然悄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

　　「餵。」

　　金鎏影顯然是被嚇了一跳，手上的書差一些沒有拿穩。

　　「哈哈哈哈哈哈。」紫荊衣卻是笑得格外開心，「過來吃飯。」

　　面對面坐在餐桌前，氣氛一時間有一些凝固。

　　他們之間差了十年的記憶。

　　紫荊衣咬著筷子思考著如何旁敲側擊問出金鎏影的失憶原因，卻見金鎏影嘗了一口菜突然開口：「不是你做的？」

　　「對，太晚了，我直接點的外賣。」紫荊衣怔神，下意識回答。

　　接著他反應過來，似笑非笑地微微偏頭看著桌對面的人。

　　「嫌棄？愛吃不吃。」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感覺……你做的應該更好吃才對。」

　　靠。

　　「吃飯吃飯，吃飯還說話你也不怕噎死。」紫荊衣開始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故意失憶的了。

　　金鎏影眨了眨眼，依言閉嘴低頭乖乖夾菜，卻是心裡有了一定的判斷。

　　臥室暖黃色的燈光讓人有點昏昏沈沈，紫荊衣坐在床頭櫃上冷著眼看著反客為主在主臥浴室洗漱完，又在衣櫃上層拿出備用的枕頭枕套。他的腦中飛速回想著十年前他們的關係，抬頭看著正好走到他面前放枕頭的金鎏影，突然發難揪起對方的領子，借勢把人推倒在床上。

　　「金鎏影，在你現存的記憶里，我和你是什麼關係？」

　　「我們還沒有在一起，」金鎏影雖有幾分意外但不顯驚慌，「不過金鎏影喜歡紫荊衣，所以我猜想，我們現在一定在一起了。」

　　紫荊衣沒有接話，只是保持著這個姿勢凝視著金鎏影。

　　金鎏影或許真的因為某種原因失去了近十年的記憶，但他的心智判斷力，絕非是十年前那個金鎏影。

　　「荊衣？」金鎏影看著身上的紫荊衣低低笑了笑，「看夠了嗎。」

　　「你是黃花大閨女嗎不讓人看？」紫荊衣語氣中帶著幾分惡狠狠。

　　「沒有的事，好友如果願意，那就隨便看。」雙眸對上了近在咫尺又像是沈溺於深海之中的藍色眼睛。

　　「……哈，我去洗澡。」紫荊衣瞬間起身後退幾步，像是要和金鎏影保持距離似的。

　　看著紫荊衣離開房間鑽進浴室，金鎏影卻沒有起身。

　　有什麼記憶碎片像是流星的尾巴一樣飛速從他的腦海中划過。

　　「尹秋君，你為什麼不拒絕我，你覺得我們現在算是什麼關係？」

　　「喲這位昭先生，當然是炮友啊，如何，沒聽說過嗎？」

　　……

　　是糟糕的記憶。

　　金鎏影起身半倚在床頭，想要再抓住些什麼記憶，卻彷彿走入滿是漩渦的黑洞之中。

　　他回過神來，抬頭正好撞見紫荊衣從浴室走出來。

　　只見紫荊衣一絲不掛地坦然走了出來，浴巾蓋在半濕的頭髮上，深藍色的頭髮帶著水珠垂在臉側，水順著發梢滴落，划過人魚線一路線下。

　　「……紫荊衣，你快點把衣服穿上。」金鎏影語氣有幾分崩潰，若細細看來，會發覺他耳尖發紅。

　　「喲？管這麼寬。」

　　「我這不是怕你生病嗎。」金鎏影闔眸，眼不見為淨。

　　「切。」

　　紫荊衣不緊不慢地穿上衣褲，瞅了兩眼閉眼裝死的金鎏影，在飄窗上的懶人沙發上躺下，玩掌機去了。

　　過了一會兒，一聲嘆息從他頭頂傳來。

　　「吹風機在哪？」

　　「浴室洗手台下面的櫃子……」紫荊衣或許是沈浸在遊戲中，幾乎是出於本能地下意識答道。

　　暖風和吹風機的噪音同時傳來，同樣的是身後人的熟悉的溫柔動作。

　　紫荊衣存檔關掉了掌機，正想要起身接過吹風機告訴對方他自己來就可以。卻被人輕輕按住一側肩膀阻止，只得由得他去了。

　　等金鎏影把吹風機放回浴室回來，紫荊衣坐直了身：「金鎏影，雖然你現在不記得了，但我有的事必須和你說清楚。」

　　金鎏影在紫荊衣的身側坐下，偏過頭看著對方以示自己有認真在聽。

　　「你猜得不錯，我們後來確實在一起過，但是我們已經分手很久了。」

　　「但你不排斥我，不是麼？」此刻金鎏影的一條金色長髮並未扎起，在臥室的暖黃燈光下看起來格外漂亮。

　　「那又如何？」

　　「所以，我拒絕這個結果。」

　　27歲的昭穆尊萬萬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但是17歲的金鎏影卻能說得出口。

　　然而同時具備了不屬於青少年的那份考量。

　　紫荊衣太瞭解眼前的人了，若不是篤定他不會拒絕，金鎏影沒有可能這麼同他說。

　　15歲的紫荊衣可能會默認，但25歲的紫荊衣此時此刻突然有一種被算計的微妙不爽，他起身拍了拍金鎏影的腦袋：「我考慮一下再決定答不答應你的拒不拒絕。」

　　「也好，早點休息。」金鎏影說著，順手把燈換成了床頭夜燈。

　　或許是因為有熟悉的氣息在身邊的原因，金鎏影自失憶之後就反復發作的失眠症狀消失了。

　　一夜好眠。

　　接下來幾日，金鎏影不是看著紫荊衣做設計，就是看著紫荊衣打遊戲。

　　終於，紫荊衣忍無可忍：「金先生，請問您沒有工作的嗎？」

　　「我想應該是有的，但是我好像不太記得了。」金鎏影微笑。

　　「……很好。」

　　紫荊衣正欲再說些什麼，手機卻響了。

　　這年頭打電話的人也不多了，來電者姑且算是他認識的人中喜歡打電話通知的之一。

　　「新婚快樂，喜帖我有收到，不用給我再寄一份。錢我給你轉賬過去，我人就不去了。」

　　「學長，西風說您必須來。」電話對面的人語氣中透露著幾分無奈。

　　「哈，那小丫頭……」紫荊衣勾起嘴角，卻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也行，能帶家屬嗎？」

　　「啊？可以的……」對方顯然沒意識到會有這麼一問。

　　「那好。」說完，紫荊衣掛斷了電話。

　　紫荊衣注意到金鎏影很明顯有在聽他打電話，湊到他面前開口：「聽到了？陪我去個婚禮，家屬。」

　　雖然紫荊衣的話中帶著八分嘲弄，但不知道怎麼的，這個稱呼讓金鎏影嘴角微微揚起。

　　一周後，琉璃仙境大酒店。

　　「燕歸人，恭喜。」紫荊衣說罷，把紅包放在一邊的桌上準備進去。

　　燕歸人想說對方不必破費給兩遍份子錢，但想及紫荊衣的性格便把話咽下肚子，他看了看紫荊衣身邊的人又想了想之前電話中紫荊衣話中的那句家屬。

　　「學長，你也同喜？」

　　紫荊衣被噎得不行又無可奈何，此時今天的另一個主人公走了過來。

　　「哈，學長終於肯出現啦。」斷雁西風拍了拍紫荊衣的肩，「還帶了金學長，謝謝捧場喔。」

　　金鎏影雖然想不起來眼前的人，只好笑著道了一句恭喜。

　　紫荊衣聽著斷雁西風顯然是有意吐槽自己先前多次不願赴她的約，倒也不示弱：「小丫頭高跟鞋穿著習慣嗎？小心崴腳。」

　　「沒事，學長不用擔心，我可以抱著她。」燕歸人一臉正直。

　　「哈哈哈哈哈，真是個實誠孩子。」紫荊衣笑著同金鎏影進了酒席入座。

　　同桌的都是以前的大學同學，金鎏影感覺有的人似曾相識，但實在想不起來都是誰和誰，只好微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看著紫荊衣和同桌的人聊著天。

　　姑且令人安慰的是，從語氣可以聽得出來，紫荊衣和同桌的人也沒有那麼熟。

　　燕西二人挨桌敬酒到了他們這一桌，紫荊衣起身對著斷雁西風挑挑眉：「雪碧兌冰塊？」

　　「哈，敬學長當然不會來虛的。」新婚夫妻二人敬完整桌之後，斷雁西風又打算單獨和紫荊衣喝一杯。

　　「很好。」

　　紫荊衣斟滿了酒，身邊卻有人出言打斷：「荊衣，你一點東西都沒吃，空腹喝酒對胃不好。」

　　聽起來是好意相勸，語氣中卻是不容置疑。

　　「喲？那你替我喝嗎。」

　　「也可以。」

　　見著金鎏影真的打算接過酒杯，紫荊衣無奈握住了對方的手腕趁機把酒一飲而盡，也喝完酒的西風此時忙著去敬下一桌敬酒，喝完酒也和燕歸人離開了。

　　二人歸席，紫荊衣見著金鎏影皺緊了眉，只要湊到人耳邊低聲：「你傻子嗎你，你要真喝了我今天不是給你打120就是把你埋了。」

　　「我酒量有差成這樣？」小小的聲音。

　　莫名的，耳邊帶著輕微酒味的溫熱氣息竟是讓金鎏影心情好轉。

　　「不是吧，」紫荊衣的突然有幾分頭痛，「你酒精過敏自己都不記得了嗎？」

　　其實金鎏影不是連這都不記得，只是他突然想起來，好像幾年前也有這麼熱鬧的一個場合，他和紫荊衣都在，只是那時候他們已經分手了，看著紫荊衣同別人談笑風生，那時候的他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突然想賭氣。

　　離席後，意外地在酒店門口撞見了一個熟人。

　　「蒼？」

　　蒼其實之前就有看到眼前的兩人，雖然驚訝於他們再次和好，但也算得上意料之中，此刻金鎏影還算和善的喊了住他，他看了看眼前二人，帶著淡淡地笑意說了一句好久不見才離去。

　　都過去了這麼久，也沒什麼新仇舊怨放不下的。

　　回到家，金鎏影卻驚覺自己想起來了很多事情。

　　關於蒼的，許許多多不愉快的事情。

　　想起來這一些事情，對金鎏影來說，雖然過去這麼久了，但是對蒼的厭惡似乎還是很重。

　　不過確實是許久不會再見面的路人，僅僅如此而已。

　　紫荊衣看著金鎏影的表情，心底有幾分瞭然：「你是想起來什麼了嗎？」

　　「嗯，我想起來我很討厭他。」

　　「原來你高中的時候不討厭蒼啊。」

　　「不太一樣，想起來後來更討厭他的事。」金鎏影話語中帶著理直氣壯，紫荊衣聽著不禁覺得有幾分好笑。

　　或許是那日婚禮見了蒼和其他曾經熟悉的人，又或許是紫荊衣平日的一舉一動，金鎏影的記憶竟是慢慢回溯。

　　只是金鎏影並沒有和紫荊衣提起。

　　紫荊衣後來還邀請了墨塵音與赭杉軍來家裡。

　　那時金鎏影基本可以完全想起來赭墨二人，但他掩飾住情緒，裝傻。

　　臨別前，墨塵音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衝金鎏影眨了眨眼。金鎏影心底一凜，也不知對方只是無心之舉，還是發覺了。

　　說起來，論裝傻，這也算是金鎏影的一項技能。

　　因為金鎏影還想起來了，關於昭穆尊和尹秋君的那段過往。

　　他們曾經自詡比誰都相愛，自然也容不得對方和自己的理想有絲毫偏差。

　　兩個人又都是驕傲到不屑於和對方解釋的人。

　　分手之後又互相糾纏了許多年，像是報復般不願意放開彼此。

　　最後，尹秋君差一點從昭穆尊的生命中消失。

　　確切地說，是尹秋君的生命差點從昭穆尊的世界中消失。

　　金鎏影差點殺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昭穆尊拿著刀把尹秋君逼到牆角，讓尹秋君給一個答案。

　　他們這兩年分手之後曖昧不清雞飛狗跳的關係，究竟是什麼。

　　但對上尹秋君的眼睛的時候，昭穆尊握著緊貼著尹秋君脖頸已經輕微割破皮膚滲出絲絲鮮血的刀的手卻不自覺松開了。

　　尹秋君趁著昭穆尊猶豫的一瞬間反擊，隨手拿起身邊比字典還厚的西方建築史，砸向昭穆尊的頭。

　　此刻的昭穆尊其實已然冷靜，雖然有幾分頭暈暈的，他聽著尹秋君跟他說他們彼此間再多的互相糾纏無非加深傷害，不如自此撇清關係。

　　他苦笑著說好。

　　然後？然後昭穆尊就失憶了，醫生說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不過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間金鎏影雖能大概靠著殘缺的記憶完成工作，但是翻著手機相冊，瞥見書架上的相框，甚至在家中某個角落突然一閃而過的記憶，卻是如何都想不起來許許多多的事情，他決定找到相框中他身邊的人，去找答案。

　　此時答案找到了，金鎏影卻不敢開口了。

　　紫荊衣從來都能徹徹底底地看透他，金鎏影猜想，這次也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金鎏影默默把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仔細記在心裡，等著紫荊衣發覺的那一天的到來。

　　下個週末的一個午後，金鎏影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紫荊衣剛從書房出來，坐在了他對面。

　　「如果你最近沒有趁我不在去醫院體檢查出癌症，那你最好跟我解釋一下你最近一副時日不多的樣子的原因。」紫荊衣難得非常嚴肅。

　　「沒有……我……」金鎏影避開紫荊衣的視線，斟酌著說辭。

　　「你想起來了？」

　　「……是。」

　　紫荊衣瞬間瞭然，語氣中帶著濃濃地無語意味：「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抱歉，我只是害怕。」只是害怕一旦想起來了，你會不要我。後半句話金鎏影終是沒有說出口。

　　「是我不對，我該離開了。」金鎏影打算起身。

　　「我有准讓你走嗎。」紫荊衣竟是突然撲上來，跨坐在了金鎏影的大腿上把人按在沙發靠背上。

　　金鎏影眨眨眼，顯然有幾分迷茫。

　　「不准問原因。」紫荊衣語氣帶著幾分凶狠。

　　其實這幾年，紫荊衣也早就想清楚了，昭穆尊和尹秋君不僅僅是他們不堪的過往，同時也是他們年少輕狂的回憶。

　　只是彼此都拉不下面子，誰都不肯先低頭。

　　「好，不問。」金鎏影也不是真傻，他試探著摟過紫荊衣的腰，卻發覺對方索性躺在了自己懷裡。

　　金鎏影突然有著很久沒有過的安心。

　　「那我們……？」

　　「人小兩口都祝我們同喜了，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家屬先生？」

　　那個週末雖然暴雨傾盆，確實一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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