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24 【皇名/孽名】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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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9)

樓主發表於: 2020-07-24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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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4 【皇名/孽名】我的父親

主皇劍孤臣/名劍絕世，有摩訶孽/名劍絕世
白翼視角
代發，作者未臨

在我高考結束的那一年，我整理了一下我的房間，隨著基礎教育的結束，我想把我從小學開始的課本、習題冊和練習本做一個清理。
我是一個很戀舊的人，總覺得這些垃圾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派上用場。實際上，大多數的雜物在被收起來之後，再也沒有翻開過，說到底，只是我的不舍之情在作祟罷了。也正是因為我的這個性格，我才能找到那篇關於摩訶孽的作文。
在如今，我的生活裡已經找不到這位血緣上的父親的任何一點蹤跡了，絕世恨極了他，在他們離婚之後，絕世抹消了一切父親留下的痕跡，然後帶著我——還有皇劍先生——移居到和末法血靈全無瓜葛的城市生活，而在此之前，也是他一手促成父親的死亡。
棕色的牛皮紙上用鉛筆寫著五年三班，這正是父親去世的那一年，雖然絕世不會隨便進入我的房間，我仍忍不住懷著心虛、轉過頭環顧了一下房間。薄薄的作文本在我的掌心仿佛有千鈞之重，這是我生父留下的唯一一點痕跡，雖然我能理解絕世對父親的怨恨，卻仍然保有不希望它被抹去的私心。
小學生的生活其實單調乏味，每天都是上學放學寫作業睡覺，到了節假日，上學和放學就改成補習班或是興趣班，然後寫作業的時間會加長一些。偉大的文豪也許可以從這樣的生活中捕捉到富有哲思的細節，但對於孩子來說，這些素材實在是不足以完成一篇可以被老師標優的作文，因此我關於摩訶孽的記敘也多有虛構，但這並不妨礙我從中抽提出真實的部分。
在這篇作文裡，我寫了一個父親送了我一隻小麻雀的故事，其中的養小麻雀的部分是我從文學雜誌上摘抄的。摩訶孽從來沒有送給我任何禮物，這並不是說他是多麼吝嗇的人，只是絕世對他的厭惡如此深重，連遷怒也氣勢洶洶，雖然絕世會為了我忍耐這份怒火，但我不想讓絕世不開心，只能婉拒父親的一切贈品。
其實在大多數的時間裡，我都是和絕世站在一條戰線上的，我是他唯一可以接受的與父親的聯繫。絕世克服了對摩訶孽厭惡來愛我，這個擁有著他一半仇人血統的孩子，如果我堅持，絕世也不會阻礙我與父親的聯繫，雖然這對他十分困難。時至今日，在看到諸如偉大父母情之類的活動時，我依然會想起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孩子的知覺是很敏銳的，我能夠感覺到絕世的壓力和苦悶，但在遇到皇劍先生之前，我從來沒見過絕世崩潰的樣子，他總留給我一副可靠的模樣，從未哭泣或是喊叫，以至於我到了四年級的時候都還捨不得和他分房睡覺。
但是絕世的痛苦像是薄荷葉的香氣一樣明顯，我年紀小的時候總是精力旺盛，而絕世已經忙了一整天，疲憊到幾乎是一碰枕頭就睡著了。我躺在他的身邊，因為害怕打擾他的休息而不敢動彈。安靜沉睡的絕世就像是櫥窗裡擺放的人偶一樣，那些人偶需要防塵的玻璃罩，還要定期上油修護，但絕世卻總是奔忙在外，不停地開會、讀文件、寫報告，像是一隻勤勞的鳥兒。
我在作文裡把父親描繪成一個奔忙的形象，其實這些特質取材於絕世，我並不知道父親過著怎樣的生活，我們短暫的接觸也從不給我想像的餘裕。在旁人的描述中，摩訶孽是一個運籌帷幄又心狠手辣的黑道大佬，以外人的身份盤活了偌大的鷹組殘局，勢力範圍輻射了數個省份。但這麼一個小說主角一般的人物，在我的印象裡卻說不上和常人有什麼不同，我除非哪天因故推遲上課時間，才會在洗手間看到九點鐘才需要上班的他在慢慢悠悠地剃著鬍子。
在我的編造裡，父親是因為忙碌缺失了對我的陪伴，於是趕在我生日的那一天為我帶來一隻毛茸茸的小麻雀做生日禮物。但其實我連自己的生日都記不住，那時候有個講座，講師問全場小朋友：“你們記得你們父母的生日嗎？他們把你們養到這麼大，你們卻連他們的生日都記不住，這不就是愧對了父母的養育嗎？”
周圍的小朋友被忽悠得紛紛垂淚，說實話，很慚愧，在那個環境下，我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回到家專門躲著絕世走，害怕他以為我被人打了。結果還是被摩訶孽看到了，摩訶孽倒是沒有衝動，等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摸了摸我的頭，告訴我其實他也記不住我的生日，而且一個日期之所以會被人記住，也不一定是因為感恩，更可能是痛苦。
絕世雖然很愛我，但是記得我生日，十有八九還真是因為，生我那天太痛苦了。
後來我和皇劍先生也聊過這個話題，皇劍先生大驚失色：“小孩又不是QQ寵物，養了就會記得你生日。”
……嗯，很多時候我覺得，我的生活像是個嚴肅正劇，皇劍先生像是個走錯了片場的卓別林。
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皇劍先生是來綁架我的人販子，所以我先下手為強，讓無心哥哥幫我把他抓起來，那個時候皇劍先生是來找接近絕世的切入口的，我的胡鬧對他而言反而是順水推舟，他便陪著我逃了一天的課，去遊樂園裡玩。
上班時間的遊樂園沒有什麼人，每一個項目都不用排隊，結果玩了兩圈就讓人覺得沒什麼意思了，過山車不愧是名字帶車，多坐兩趟我感覺自己像是坐著巴士從盤山公路下來一樣暈。各種專案也不過是把人顛來倒去地折騰，皇劍先生大概也看得出我興致不高，在我坐在摩天輪上吃冷飲的時候問我為什麼想來這裡玩。
“可能是刻板印象吧。”我戳著霜淇淋球說，皇劍先生怕我吃壞肚子，不讓我吃掉整個霜淇淋，只讓我用勺刮一兩口嘗個鮮，“就像是春遊其實是去同學都去過的地方，老師上課其實也有有趣的內容，但是大家就是都覺得春遊就要很興奮，要睡不著覺，然後上課就要很痛苦，要在學校門口哭。”
以上言論是我從書裡抄的，明顯超出了我一個小學生的語言組織能力，皇劍先生的表情立刻就嚴肅起來了，“你在家裡過得不好嗎？”
我像動畫裡的壞小孩一樣開始踢他，“我！聰！明！不！行！嗎！”
看當時皇劍先生那個表情，我聰明不聰明不好說，腳勁還是挺大的，打消了他以為我被虐待的念頭。
其實我有一點點覺得，皇劍先生像是我爸，不是說他像摩訶孽，黑道大佬的位置皇劍先生大概是沒幹兩天就要被人給崩了吧。我是說，皇劍先生是個很看得開的人，辦起事來很有老子“無為而治”的那種風格，總的來說就是給人一種非常穩的狀態，就好像是一邊在動車上寫高考語文都能拿130+的那種人，從他可以隱忍多年和絕世裡應外合幹掉摩訶孽就可見一斑。
那天在遊樂園，皇劍先生其實沒有什麼笑，但是我就是覺得他是喜歡我的，那種喜歡和絕世很類似，但是又沒有絕世那種被隱忍住的痛苦。不自滿的說，我在學校裡其實也算是個受人歡迎的小朋友，但是皇劍先生的這種喜歡和旁人的不太一樣，很細微，很綿長，像是把水龍頭的開關從正中往熱水那邊撥了一點，然後撥到盡可能小的狀態，水流足以形成一條水柱，而不是一顆一顆的水滴，但是又沒有奔流到產生氣泡，而是從水龍頭裡流出那樣一條平穩而清澈的水柱。
那時的我很想再要個父親，雖然絕世足夠盡職，但小孩子總是貪婪的，只有一個人的喜愛是遠遠不夠的，這種心情我無處訴說，但是多少映射在了作文裡。小學生作文規範最後一段都是抒情的，我在堆砌的浮誇辭藻裡尋覓當時的心情，多少能發覺自己對皇劍先生的依賴。
小學生作文一般來說只有五六百的字數，很快就看完了，我翻過去讀教師評語。這時，我發現在這篇作文後的批語被人撕去了，但是這是這本作文簿的最後一份作業，再往後還剩下幾張白紙，不足以完成下一次的寫作，因此就沒有用。在後一頁的白紙上仍留有凹凸的刻印，在教師的批語下方、空了幾行的遠處留下了一行字，也許是有人不想被看到這些文字而撕去了尾頁，我撫摸著那些凹痕，感到自己的血液沸騰了起來。
我去取來一支磨鈍了的鉛筆，在白紙上輕輕塗著，讓那行暗碼浮現。
“掌中雀終會高飛。”
皇劍先生沒有練過字，但是他的字整齊清晰，自成一番特色。我看著他的這一行留言，就仿佛看見了他在我的面前，金色的劉海撫著他的額頭，明明沒有微笑，卻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有一些事情我早已聽聞，但是卻仿佛在此刻才明瞭。
父親身為外人接手鷹組憑藉的是作為鷹組前組長兒婿的身份，這個身份是他用了些手段謀取而來的，而那時的絕世也沒比現在的我大幾歲，正是最愛憎激烈的年紀，猝然被捲入了從未料想的婚姻，人生的軌跡也就此改變。
一個人年輕的時候喜歡的歌曲、小說會對他的整個一生都產生影響，而憎恨也是如此。
皇劍先生從來沒有向我們訴說他經歷了幾多艱險才找到絕世的，但是絕世好像都知道了，就像是皇劍先生也知曉絕世在我的面前都不肯表達的痛苦，兩個人重逢那會常常沒說兩句話就開始相對流淚，搞得我一個小孩坐在中間，還要假裝不知道他們有過一段，真的是非常尷尬。
從這篇作文的時間上看，這句留言寫在絕世最為不安的時刻，那時的皇劍先生生死不明，他和摩訶孽的對峙又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我不知道皇劍先生是如何悄悄在我的作文簿上留下這一行字的，而這一頁紙又在漫漫長夜裡給了絕世多少慰藉，我懵懂無知地度過這段歲月，只記得放在床頭的安眠藥罐子消耗得很快。
然後，在一個清晨，絕世牽著我的手走過了客廳，昔日擺放其中的華麗傢俱在幾天前就被搬空，我左右張望著，有點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絕世的步履堅定，拉著我徑直往前，一直走到別墅外熹微的晨光中——
皇劍先生站在那裡，雙臂展開，像極了一棵等待著雀鳥棲息的林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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