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9 【朱箫】逝雪（短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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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兒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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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9-02-19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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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9 【朱箫】逝雪（短篇完）

短短的旅蛙段子
差不多就是剧中“曾经让我情绪爆发的人，只有三个”那后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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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雪【朱箫】

“说要月下小酌，何故又来此境？”

日已暮，雪山素白的银装都被夕阳染上一层炫目的薄红。清冷的空气中，隐隐的风吟宛如某种萧索呜咽的曲调。

“青要山，传说中黄帝的密都，由神女武罗掌管，还有青女为霜雪之神——兴之所至，寻仙踏雪，想来箫兄也无异议。”朱闻苍日手里拎着两壶酒，步履轻捷。

“对雪感兴趣，你的故乡，是个很温暖的所在吗？“箫中剑问。

“正相反，那里天气极端。冰火相煎。实非什么怡人的所在。”

箫中剑似乎起了兴趣。

“怎么，箫兄可有意随我回家？”朱闻苍日趁热打铁，一副情场浪子的做派。

“听你语气，似乎内心不大欢迎。”箫中剑却敏锐地感知到他的心思。

既然月漩涡尚在魔界，那将来，或者难免会有那样一天的吧，但拖得久一些，离真相更远，彼此总归多一些余地和轻松。朱闻苍日心想，摇了摇头道：“朋友上门做客，当然要大开中门八抬大轿迎接——只是中原好山好水让我乐不思蜀，这一趟在外还没玩够。真被关回去，不晓得下次几时出门。”

他眉心的刻痕写着一言难尽，箫中剑遂不再追究。风脚扫落树枝上的积雪，轻如夜中流萤，同样是雪，却跟傲峰岁月截然不同。雪，也并非总是温和宁静。

“说起来，你仍欠我故事——上回说到曾令你情绪爆发的三个人，故事刚到傲峰，却又被武林纷争打断。”朱闻苍日想起之前未讲完的谈话，举起酒坛，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可歇脚的山洞，“既来之则安之，此间无人打扰，水酒跟故事齐备，秉烛闲话，赏此雪景，如何呢？”

“亦无不可。”

————————————————
月出了，光晕洒在青岩裸露的山壁，将唇边的故事都染上一层抹不去的清冷萧然。

“所以，你就当真遵循了那个承诺，放过了冷霜城，一句话都不再辩解？”一张小小的方桌前，朱衣红发的男子饮着酒，凝神听对面的人将故事说完。

“诺言出口，无可更改。”

“哎，你这个人——当真死脑筋，”固执的回应分毫不出所料，朱闻苍日却不得不为之叹息，转而问，“那之后呢？你就独自留在傲峰之巅？”

“是。”箫中剑回应。

“独自一人，守着一柄剑和一个承诺，未曾离开？”

“……是。”

一缕灯花随着这半刻的沉吟从火光中间飘起，又坠落下去，像一片飞速融化的雪，消失在刹那交错的目光里。

箫中剑默默低下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如我所料，你的故事，很无奈。无奈到连我这个听故事的人，哪怕不曾上过傲峰，都能感觉到那风雪中化不开的寂寞。”朱闻苍日拿折扇轻敲了敲掌心，感慨地说，“如此漫长的时间，为了一个虚无的束缚坚持到底，难怪人都说，执着是苦。”
箫中剑并不否认，反问：“你又何尝不是呢？”

“哈，所以才有某种意义上的感同身受吧。”朱闻苍日自嘲地一笑，支颐又道：“不过我可没你这么傻，我这个人不喜欢被误会，明知在原地等不到结果，我选择逃家。解不开的难题，少许多烦恼，得轻松自在。”

“逃避也只是一时，终有一日还要面对。”箫中剑眉梢微动，却道。

“也许吧，但眼下我更想及时行乐，现在这样就很好。非要固执求解，想挽回的回不来，好不容易得到的留不住，搞不好弄更糟。”

箫中剑似有所感，想了一想道：“所谓梦想颠倒，得所以失——禅理所言，正是命运的无奈。”

“哈哈，感谢提点，这一课我已经上得够够，”朱闻苍日伸出手去，举止亲密地拍拍他的胳膊，“礼尚往来，莫怪兄弟多话。虽然尚不知晓你在傲峰的故事后半阙如何开展，但以我这段时间以来我对你的了解，不得不相劝一声——不适宜的时间与人，有时间越执着于寻找正确的道路，越企图弥补过往的错失，结果却往往越错得离谱。”

“执着于对本身即是错吗？难得你会说这样的感悟。”箫中剑低了下眉，春水般碧绿的眼眸中不知装着什么神色。

朱闻苍日饮尽杯中酒：“太有禅意了吗？说实话我自己也有一丝惊讶，也许是遇见你之后近朱者赤，终于从过往诸多失败经验中得到的一点教训吧。”

闲谈调侃间，他带笑的尾音翩翩扬起，似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温暖的弧。箫中剑淡淡一笑，陪饮了一杯酒，一时没有深问。
“那后来呢？你又是因何离开傲峰？下山后又去了哪里？还是为了荒城的恩怨直接去同六祸苍龙决斗？”放下酒杯，朱闻苍日不依不饶地又凑近了几分。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对面的人从容道，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讲嘛，讲嘛。故事没有说一半吊人胃口的道理，反正今夜无甚要事。”朱闻苍日催促。

箫中剑摇摇头：“时机不对。”

朱闻苍日束发的红绸飘得正高，闻声一顿，皱眉顺势做出副伤心模样：“唉，箫兄……”

“非我刻意隐瞒，未尽的故事还很长，可惜——”箫中剑指了指桌上的酒壶，一向清冷的语气也泛起轻微笑纹，“今夜的酒饮完了。”

“啊？”朱闻苍日愣住，拿起那只轻飘飘的酒壶，揭开盖子倒了几下，果然只剩壶口两滴残酒，凑近耳畔晃都晃不出声音。“唉呀呀，故事还没尽兴，酒就没了，”他沮丧地放下酒壶，低头扶住了额角，“早知道应该多买一些。”

“下次再有机会，我自会讲给你听。何必心急？”

“话虽如此，”朱闻苍日带着鼻音唔了一声，故作委屈，“吊起了的胃口，却迟迟没有下文，总觉得意犹未尽。”

“你也讲过，好的故事，需要合适的氛围。”箫中剑静静起身，负手望了阵外面被月色点亮的无边堆雪：“再说风景和真心，有时也不一定需要故事陪衬。”

几声轻轻的脚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人走了过来，停在自己身畔。朱红的长发被寒风撩起一缕，不经意间划过箫中剑的颈侧。

雪山寂静，白皑间唯有一泓月光婉转流动，偶然闪烁的银光零星而细碎，如云层中偶然洒落了几粒星辰。

天地都在这静谧中泛着珍珠色的柔光。朱闻苍日笑了笑：“也罢，这样的雪山幽夜，实在不该只躲在角落里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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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烛夜游似乎是一个不需要说出口的默契。箫中剑只在门口停了一下，看了眼对方掌心不离手的那柄折扇，然后默默抬手拉起风帽，将一头银白长发和隽逸的眉目都挡在毛绒绒的滚边后。

素雪如绵，陷入积雪的两段脚步声起初凌乱，不知不觉却渐渐配合到一起，轻盈细微，连成一段闲散而从容的旋律。
“箫兄，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随着脚步声响起的，还有那个总也不肯让人多享一刻安静的声音。不似傲峰之巅呜咽回荡的苍凉铁箫，这个人笑意悠然的声线即使在雪山的寒风里，也传达着某种赤裸裸的热切和坦诚。

“何事呢？”

“嗯——”本来就是没话找话，朱闻苍日想了想，眼睛放光颇为期待地问，“我是第一个听到你故事的人吗？”

答案来得不假思索：“不是。”

“这……这这这……还真是始料未及的回答，”朱闻苍日愣住，足下顿时慢了一拍，他摇摇头，不甘心地又追上去，“那敢问第一个听到的，是谁？”

“你为何关心此事？”

“好奇嘛，我也会吃醋。”朱闻苍日笑得意味深长。

箫中剑忍俊，简短地回应道：“故事尚未讲完。以后你就会知晓。”

“言下之意，此人也是箫兄故事的一部分？”朱闻苍日若有所思，却还是哪里觉得不甘心：“那他因何能听到箫兄的故事，难道此人也武功了得，赢了箫兄半招？苦境卧虎藏龙，竟是何方高手，我尚未知晓——”

“没。”箫中剑仍然不动声色，短短吐出一个字来。

“啊？没赢？那他的代价是——”朱闻苍日固执地追问。

青年唇角微折，眉梢隐有笑意：“没代价。”

“哎呀呀——那此人何德何能！箫兄你回答得如此干脆，真是不怕让人伤心。”朱闻苍日摇头抱怨。

身畔白发如雪的青年剑者面色柔和，此情此景却是个眉梢都未动一下的冷美人：“你真会吗？”

“当然会啊，”朱闻苍日折扇掩面，愁眉苦脸，看样子差一点就要趴在箫中剑颈边哭给他听，“为何旁人什么都不做就有故事可听，偏偏我拿出一片真心诚意，拼了朱皇传人的名头还要险险搏上性命？箫兄你看起来正直的一个好人怎么也如此偏心？莫非我朱闻苍日是天生歹命，有好机会，总也轮不到我？”

箫中剑被他一连串诉苦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停下脚步，有那么一瞬间还认真地考虑过是不是应该摸摸那头暗红的长发给对方顺顺毛。想了想，终究还是只拍了下肩膀表达关怀，含笑问：“大概正因为，你是朱皇后辈，我是武痴传人——立场相悖，论交情自然困难——再者，第几个听说，很重要吗？”

朱闻苍日抬头望着他，语气哀怨：“箫兄你还真是不懂感情。虽说缘分难料，先来后到不可勉强，但在某种程度上，总会影响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分量。错过最佳时机，怎会不遗憾？”

“我以为，”箫中剑沉吟着，眨了眨那双翠如碧水的眼睛，不觉道，“你我相识，结伴同游，缘分难得。”

青年的语气清冷如故，也认真如故，只是一个确认，便像是给朱闻苍日心间灌入了一道温暖的气劲。男人抬起头，熟门熟路地揽住他，呼吸时的热流吹着帽檐的绒毛，绵绵扫过萧中剑白玉般的面颊：“罢了，虽然语气听起来缺少一点嘛热情，但我知箫兄你不会骗我。”

这样近的距离，倒并未引起习惯性的反感。本能的接受程度令箫中剑自己都一度意外，他暗自笑了一下，没有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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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一会儿，到雪山深处，冷月渐隐，不知不觉夜空中又飘起细碎的雪花。那晶莹的白落在朱闻苍日满头红发上，瞬间又消失无踪。空山里，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黯沉深浓的云影下，天地旷永，但闻雪落的声音在黑暗中如幽兰潇潇绽放。

箫中剑微微抬头，只感觉细密的雪片闯入视线，悄然洒满眼睫——这里不是傲峰，风是软的，雪也轻柔。

“朱闻，你的故事，以前可曾对人提起？”他忽然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朱闻苍日一愣，随即断然道：“没啊，我讲过，我的听众，从来只有一人，便是箫兄。”

他本是一身风流文士的衣衫，笑嘻嘻的样子愈发不太正经。箫中剑原先心底还些微有一点亏欠的腼腆，见此只轻松笑道：“你说是就是吧。”

“唉唉，这个语气，难道一起走了这么久，箫兄还在怀疑我的诚意？”

“没，是朋友，你的话我当然相信。”

“听起来还是缺乏一点挚友之间的真诚跟热情，”朱闻苍日一愣，落在他身后半步，装模作样地嘟囔，“箫兄你实在不会演戏。”

从一开始就心知对方期待怎样的答案，谈笑中绕了一个圈子，却还是不忍令朋友失望。箫中剑闭了下眼睛，思忖片刻，终于还是慢慢说道：“但也许，你是第一个真正听懂故事的人。”

“真的吗？”朱闻苍日眼睛亮了。

箫中剑默默握住怀中的铁箫。傲峰之上，在漫无边际的苍白与风雪里，他也曾向来人讲过相同的故事。宵是一个很好的听众，纯真、好奇又毫无心机，大部分时间都在静静聆听，任由他人引导着探索故事的走向，连偶尔的发问都如剔透如冰晶。跟宵不一样，眼下身边的人却是世界上另一种好听众，他知道关于傲峰的前半故事自己其实说得很简略，因为许多经过无需详述，许多枝节不必言说，只停顿处一个眼神的交接，已抵得上千言万语。

“算是一种默契吧。”他轻声承认，心底也有一分暖柔。

红衣青年喜上眉梢：“知音难觅。能得箫兄你这句话，在你心中居一席之地，已是我之殊荣。此番走来中原游历，收获不小。”

“哈，”箫中剑想起他说过的话，浅笑着提醒，“可我记得你说过，此行是打算拜访江湖奇女子，可惜此山中，并无传说的女神。”

“啊？冤枉啊箫兄！”当日之言浮上心头，朱闻苍日急急分辨，“我明明是说，现在对你最感兴趣。”

这句子里含混的寓意颇有几分暧昧轻佻，黑裘白发的剑者好似并未听出来，淡淡一笑，举步走向雪峰深处。经过树下时，积雪的枝梢轻轻拂落黑色的兜帽，露出箫中剑清素的脸和极长的白发。飘飘碎玉点在衣襟，青年的身形俊秀挺拔，如一块精美的寒玉，承接天地间无数萧索的霜白，却依旧温和宁静地屹立在孤独里。那些落雪在他身上凝成一个朦胧的光圈，就像他身上的故事，影影绰绰，让人看到寂寞，又忍不住走近探寻。

雪在他肩头，也是不化的，朱闻苍日望着眼前的身影，没由来地暗自想，。忽然心中一动：“我记得中原的古书上说，姑射之山，有神人居住，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是为姑射仙人。”

“还不放弃寻访仙人吗？”箫中剑转过脸来，微垂下的眼眸里似有不解。

“错了，”朱闻苍日言慢条斯理地解释，“我只是觉得，这几句话，此刻用在箫兄身上正合适。”

剑者无语地背过身去，似乎有些后悔把这人不正经的调侃听到了耳朵里。

朱闻苍日连忙追上去：“唉，我认真的呀，反正书中也没有说仙人是男是女——”

“朱闻，”箫中剑只当没听见，等他讲完，径自转换了话题，“你的故乡，会下雪吗？”

“嗯？”朱闻苍日一怔。异度魔族行事总是决绝而激烈，和火焰魔城隔崖相对的朝露之城也是同样，有冰霜有凄寒，唯独没有眼前安静而平和的雪原。他摇头：“没。就算有，被欲望和人心沾染过的雪，也不像这里纯净无瑕。”

箫中剑默默扬起脸，注视雪花从黑夜深处悄然飘落，细碎地凝结在自己的眼睫上，将视线都变得一片晶莹。“你说来这里看雪，确实是个好提议。”

“听说傲峰终年风雪回荡，箫兄仍有赏雪的兴致吗？”

“傲峰的雪，比这里更锋利，也更无情。”箫中剑低下头，伸手接了几片在掌心，那雪花很长时间都没有化去，在银灰的底色上显得轮廓清晰。那雪是因何变得温柔了呢？是因为改变了时间？改变了地点？还是只因为遇上了一个人？

一根手指探过来，好奇似的，在他掌中轻轻碰了一下。那片雪花顿时不见了，只留下一小块温热的触觉，像是有颗小火星在那里飞快灼了一下。

抬起眼睛，对方嘴唇的曲线正写着少年般的顽皮恶劣。箫中剑神色不动，唯有缀满雪花的睫毛，不经意间轻轻颤了颤。

“箫兄，你可真是千年的冰男。”朱闻苍日认输般摇摇头，展开手中的折扇，用闪着银丝的扇面去接夜色里飘洒的雪，然后试图拿到跟前玩赏。可惜他的体质天生温暖如火焰，轻轻吹一口气，扇面上就只剩下点点水痕。

箫中剑看着他反复几回，终究认输一样放下扇子，忽而主动凑近几步，停在他身边。

“箫兄？”被戴着银灰手套的一只手握在腕间，朱闻苍日有一瞬意外，侧过脸，但见翠绿的眼眸近在咫尺，专注的眸光如初春将将开始解冻的湖面。

箫中剑什么都没有说。

朱闻苍日配合地摊开掌心。

一股清寒的内息顺着他的手暗暗送来，温和安静，并无武学高手的攻击性，不过片刻，朱闻苍日掌心已凝聚起数片冰花。
雪的结晶沉默而温柔，依稀流淌着某种通透的光泽，果然比想象中更为美丽。他像是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宝物，认真玩赏许久，直到搭在自己腕间的手无声垂落，那片结晶亦化作清水，消逝于掌心的纹理间。

END

[ 此帖被蟲兒飛在2024-01-14 20:5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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