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霹靂論壇 10.15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小談無衣師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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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1-10-15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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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5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小談無衣師尹

師尹退場已過半月，這篇不成論的小評，似乎有些遲到
不過看了後面的劇情，戲裡戲外的一些事情，又讓我想把這篇文貼過來
以上——

1642年，57歲的紅衣主教黎塞留去世，在其彌留之際，神父問他，“要不要寬恕你的敵人？”這位一生樹敵甚多的政治家回答：“除公敵之外，我沒有敵人。”

黎塞留，法國最偉大的宰相，最無情的政治家，一生謀略與鐵血並存，野心與忠誠並重。曾血洗國內叛亂貴族，屠殺胡格諾教徒，殘酷鎮壓農民起義，強化君主集權；也曾操縱對外戰爭，在三十年戰爭中縱橫捭闔，大敗哈布斯堡王室，成就法國無與倫比的歐洲霸主的地位。他的名言：“我的第一個目的是使國王崇高；我的第二個目標是使法國榮耀。”以血流漂杵為代價，他確實做到了。他死後，法蘭西舉國歡慶，巴黎全城點燃火慶祝，民眾点燃火把狂歡如同節日。

扯遠了，我並非有意評判這位紅衣主教的歷史功過，只是他的某些行事風格，總讓我聯想起無衣師尹。誠然，這兩人也有大大的不同，且不論虛構世界與現實的區別，黎塞留當政時，法國已具有稱霸歐洲的資本——地理優越、物產豐厚、實力強大。而無衣師尹所處的慈光之塔，放到今天的現實中大概只是阿聯酋或科威特之類的國家——富饒但國力不強，若無大國庇護，則很容易遭受野心勃勃的鄰國欺壓乃至併吞。
這樣的國家，要在風雲詭譎的國家之爭中立於不敗之地，唯有一樣可以依靠，就是權謀。
所以無衣師尹正是一個這樣的權謀之人。
他剛出場的時候，是在竹林中焚香寫字，知悉咒世主與戢武王合謀出兵苦境，他仍是一派淡然的胸有成竹——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正是上位者理應具有的姿態，僅此一點，便令人好感頓生——好吧我承認我當時主要還是喜歡他的顏，但顏並非我喜歡一個角色的唯一標準，比起貌美的花瓶，我更喜歡理性睿智行事果決的人，而後面的劇情證明了，無衣師尹確實是這樣一個人物。
梟皇時期他有兩個片段給我留下這樣的印象。一是雅迪王遺書事發，加上收容釵素二人事，戢武王大軍壓境問罪而來，無衣師尹陳兵邊境以對，並親自上般咒橋與戢武一會。當時形勢，碎島武力強盛，師出有名，戢武王氣勢逼人，上來就是一抬手就要捏死他的架勢：

——戢武王：雙方列兵已久，今日何妨一戰？呀！
——無衣師尹：取吾性命，只需要三步，但這三步過後，將是千里兵禍，無益於四魌界，戢武王，不妨緩下你的肅殺之氣，靜心聽吾一言，換得咱們兩境最大的利益。

這段文戲是繼無衣師尹對談咒世主後，另一次智慧和口才的體現，這兩次談判的對手，都非易於之輩，與戢武王是面對面會談，武力威壓更重。然無論咒世主還是戢武王，最後都未能占上風，慈光之塔仍然獲得其想要的利益，可見師尹口才之強——他並非僅要占口舌上風，而是精准地把握對方心態所向，撈取實際的利益，這是政治家與一般辯士的差別。無衣師尹在外交這一塊上，顯然可以打到90分以上。
另一次則是玉辭心從苦境趕回碎島，師尹強闖祭天台，這一次就不僅僅是口才較量，更是較量雙方的膽略能為。於此役，玉辭心發現碎島內奸，無衣師尹卻挖出更大的新聞，因而能在祭天台一番含沙射影，迫使戢武王表達善意，下令撤軍。但是此次，他也冒了相當大的風險，身為一國之相，孤身闖入敵國首府，又安然離開，說明他不光有智格，還有與智格相稱的膽魄。

一名政治家，有膽有識，有手腕擅決斷，已經堪稱優秀。梟皇時期的無衣師尹，行事已顯露鐵血之風，上述這兩場台面相爭勝利的背後，是他心機深沉的佈局：利用衡島元別狙殺玉辭心，派遣門人謀害劍之初，乃至謀算素還真，最後一箭揭破戢武王身份秘密——其手段之冷酷淩厲精准，盡顯反派特質，然而于政客而言，這確是應有的品質。“公敵之外，並無敵人”，這句話足以回應對梟皇時期的他的一切指責，而他本人的口白也證明了這一點。“身為慈光之塔的師尹，所走每一步，皆能牽動四魌界，吾不容允事情脫出掌控太多，一有偏差，可能吾第一念頭，不是廢思導引，而是只想快刀一斬，杜絕變數的產生。”這句話聽到我耳朵裏的感覺是——尼瑪這就是一個黎塞留啊！師尹老師你長得再花容月貌，也掩蓋不了你骨子裏一身狂血的政治強人本質。“無衣”心腸可以柔軟，“師尹”手段必須雷霆。我記得以前開帖說過，師尹此人身為智者最大的特色，是他的理智和情感完全分離，他真心為元別惋惜，真心為一羽落淚，但這些私人的情感絕不會動搖他的目標，影響他的決策，因為他靈魂如鐵，意志如鋼，一旦決定所行之路，那麼荊棘、血淚、宿命皆不能阻。為謀慈光永耀，他已準備好犧牲一切事物——包括他自己。這樣的人不計較名利，不在乎非議，也不畏懼生死——只要能達成“慈光永耀”。所以最後珥界主要求他離開慈光之塔去苦境拉仇恨時，他也頂多愣怔一下，立即照辦了，哪怕在他本來的計畫中，並無拿自己做棄子這一項——並非是眷戀權位，而是以他對故國戀慕之深，恐怕很難設想會有離開的一天。戢武王問罪而來，珥界主出現質問他時，他已說出“無衣一人承擔罪責”這樣的話，可見他並不是畏死，而是寧願死在故國。且問題在於，他離開慈光之塔，戢武王未必會中計追去，所以還是備戰比較穩妥，畢竟還有殢無傷可以牽制戢武王的武力——當然，最後結果是他流亡苦境，而王姐大人還真追著仇恨值去了——好吧，界主您比無衣更瞭解王姐……

從兵甲到梟皇的無衣師尹，長袖善舞，機謀善斷，敗佛獄，滅碎島，成就慈光永絕後患，安享和平，作為一國首輔，鞠躬盡瘁，確實無可指摘。但作為一個人，一位師長，師尹也不免是心中有愧——開玩笑，這個世界上有心中無愧的政治家麼？“私德有虧”，沒錯，“手段偏差”，確實，但一切皆因責之所當為，兩國相爭，強者勝，身為慈光之塔的首輔，他沒道理為保持一己澄明，陷國於危難，更不可能把計畫的成功寄託于對手的善良仁慈——國之權謀，本來就有不同的道德標準，這種馬基雅維利主義的原則，雖然提起來臭名昭著，但卻是權力之爭的現實。這也是無衣師尹戕害眾多無辜者的根由所在，悲劇的是，無衣師尹畢竟不是馬基雅維利，他沒辦法像海蟾尊一樣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為天下蒼生理所應當”然後毫無負擔地活下去。相反，他內心居然還存留著康得式的完美理想，每一次罪孽皆使他背上沉重的包袱，並且因為這包袱，而必須繼續走下去，否則犧牲便成為白費。到最後連五感都弄壞一個，自己活得苦逼的要死，還沒人知道——用娜娜道友的話來恥笑他最不為過：無衣師尹，你骨子裏還是個沒出息的知識份子~~~

流亡苦境是他人生的一次重大轉折，意味著他不再肩負力挽狂瀾的重任——話說回來，黎塞留也曾經被流放過一次，不過很快路易十三發現他是個人才又把召回來了。無衣師尹沒那麼好運，他只好自己在苦境求存，應付尾隨而來的大仇家戢武王。無計先生說魋山之戰是師尹的命格巔峰，我個人覺得，計殺戢武王才是真正的巔峰——在極度劣勢下，完全靠一張嘴合縱連橫，置身局外，團滅碎島大軍，這完全是倚仗善察人心，手段高超。在這個過程中，他做掉了可憐的燕無書，這是一次真正罪孽，完全為自己私利，沒有其他理由，所以他活該要償命。不過我個人倒是十分喜歡這個時候的師尹，只因這一階段，他首次毫無顧忌地正面迎敵，並且展現出暗黑謀士的最高水準，這一階段的戲，就一個詞“好看”。後期加入明巒以後的師尹出謀劃策方面反倒大大失色，可能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入局之後失去了高處落子的優勢。殺了戢武王之後，四魌這條線差不多該為新組織新角色讓位了，而師尹之責也完全卸下職責，開始慢慢恢復到“無衣”的狀態。

師尹轉變的過程，實際上也是重拾初心的過程，這個過程已經有很多道友討論，其實也就是他從慈光之塔的黎塞留恢復成康得式的知識份子的過程。在這個轉變中，素還真和越織女都有作用（雖然我實在搞不清師尹對老素那個一見鍾情般的腦殘粉狀態是怎麼來的），但最重要的前提仍是他自己——他骨子裏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只因為職責所在，所以行事有差，而初衷未該，他坦承自己過去的罪孽並坦然承擔，他對小徒弟流露出以往不曾表現的溫情，他對愛情拿得起放得下的瀟灑風度，他加入龠勝明巒幫助正道等，並不是這個人忽然轉變好了，而是本性如此。種種細節，前兩檔戲均已有鋪陳，這個角色的細節鋪墊極為精細，伏筆眾多，前後聯繫，毫無突兀之感（例如他與撒手慈悲的師徒情，其實前面已有很多細節表達）。這也是編劇的筆力所在，仔細看來，他後期的行事風格，與前期許多地方是交相呼應的。只是他對責任的執著，仍一貫如斯，最後在戰雲夢澤被魔軍圍困，卻先問槐破夢：“你是為魔城大業而來，還是為討母仇而來？”“若是為魔城而來，那吾身佩龠勝明巒兵符，就算戰至最後一滴血，也要魔軍陪葬。”這是這個人一貫的品質，公與私完全分開，於公職責必履，至於自己是不是棄子，不在他履責的考量範圍之內。另一方面，他對自己的所犯之錯，也能坦然承認，毫無掩飾，無論是上逸宗挨忌霞殤一巴掌，允諾獻身正道以償罪，還是對素還真說“魋山一役，吾犧牲了數多無辜百姓之命，賠與魔城大軍，更有三百死士，以命衛戰，若此時退出，便是辜負這些人之犧牲。吾已走到這般地步，聖魔大戰，吾必決行到底。”這些舉措，是他顯得與黎塞留或馬薩林又截然不同——那兩位是絕不會為胡格諾教徒和投石黨人懺悔的。他清楚認識到自己“履責”所造成的犧牲，犧牲是必要的，血債當有所承擔，他對殊十二所說：“許多事吾在做的當下，便已有擔罪覺悟。”這就不僅僅是政治家的風範，更是君子之德，素還真明知他殺害燕無書仍願意與他結交，他的學生無論是否棄子都始終敬愛他，殢無傷知道他毒害即鹿後仍要為他報仇——這些並非都僅是算計，而是無衣師尹個人魅力所在。

他曾經傷害過很多人，尤其以至親受害最甚，但煽情地說一句，拋去種種無奈的理由，這種種傷害，未必不是落在他自己之身。很多詬病他的人指責他冷血殘酷：“連親人學生都可以犧牲。”我在這裏冒昧問一句，若犧牲的不是自己的親人弟子，而是不相干的路人，是否無衣師尹就不冷血不殘酷了？笑，正因為犧牲的是曾經費心關愛過的親人弟子，在他人疼痛之時，自己的疼痛並不比他人少，所以最終選擇坦然一死，未必不是一種解脫。12集最後，看到他為即鹿打造的長命鎖，再殘酷的手段也令人不忍去指責——就像對攝論太宮而言，屠滅衡島乃是精神上的淩遲，對於師尹來說，毒殺即鹿又何嘗不是？只是，國有所謀，不得不為，如果無衣不為師尹，他吃飽了撐的去害自己妹子？

1717年，俄國沙皇彼得一世訪問巴黎索邦修道院，他看見紅衣主教黎塞留的半身銅像，便上前擁抱，並大聲說，我寧願捨棄我的一半國土，為了讓他教會我怎樣統治國土的另一半。這是政治家對政治家的肯定。身為一國之相，無衣師尹同樣也值得如此肯定——“吾無私仇”（好吧，除了燕無書小師弟）。與我個人而言，我對完美無缺的聖人其實沒啥興趣，師尹我也更喜歡暗黑時期的他，不過大概只有後面的轉變，才能使這個角色完整，生前萬事，身後評判，不過一句古詩——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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