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24 臨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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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月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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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61)

樓主發表於: 2005-08-25 04:1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8.24 臨江仙

夕陽映照下的恬靜江水粼粼地流淌著，水青色的江水被豔麗的西天霞光浸染成“半江瑟瑟半江紅”的美景。

沒有驚濤拍岸卷起的千堆雪，也沒有潮打空城深沈的寂寞回，一江碧水只是緩緩地向東徐徐流淌著，寧靜得像山間清澈無憂的溪流。

江上沒有橋，也少有渡船，其實江水並不深，只不過剛沒膝，說它是江還真有些名不符實，想過江其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平緩的岸邊默默地站著一個雪白的身影，陣陣江風揚起他白色的袖、白色的發，就像吹動天際流雲一般，飄渺出塵得讓人忍不住駐足停留。

金紅色的夕陽將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溫潤迷蒙的暖黃色，卻更突現了那一抹純然雪色不染的皓皓之白，宛如深秋天氣岸邊蒼蒼的蒹葭。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好似在等待故人歸來，又好似是在送別摯友遠去，寂寞無聲的靜謐是那樣寂遼深遠，讓所有行色匆匆的路人都不由地放輕了腳步。

從那人的裝飾打扮不難看出他是道門中人，那般不染凡塵的飄逸氣質讓那個人看起來是那麽可望而不可即，就像天上的雲一樣。

不論是粗布麻衣的販夫走卒，還是前呼後擁的富家子弟，在經過他身旁的時候都會不約而同地噤了聲，深深地凝視他一眼，而後繼續趕路。

沒有人敢越雷池一步，就連不知何時出現的忙碌渡船也驚擾不了那份獨屬於他的寧靜。

初秋的天氣仍有著夏日的餘威，白日裏紅日當空宛如猶在炎夏，入了夜卻又寒氣逼人秋風蕭索，只是那碧藍如洗的天空越發顯得高遠了起來，無論是火燒一般熾烈的流雲，還是寒芒璀璨一如寶石的滿天星子，看上去都是格外美麗。

略顯肅殺的秋景將一日比一日更顯出一股蕭瑟淒清的美，只是現下仍是豔陽高照的天高氣遠。

不知怎的，秋風秋雨總是讓人愁緒頓生，思鄉念舊之情似是被滿山楓紅點燃一般一發而不可收，總讓人忽略了清秋時節特有的素淨之美。

今日雖仍是遠山如黛，卻鮮少有人有那個閒暇與心情觀賞如畫江山，那些年輕的臉上滿滿的全是興奮與喜悅，讓平凡的面孔也變得神采飛揚了起來。

今天是七夕。

滿臉期盼的熙攘人流與仃立江邊不動的道者，動與靜之間交織出一幅奇異而和諧的畫面，猶如天上人間。

道者澄靜一如無波古井的褐色眼眸凝視著蒼茫的遠方，微蹙的眉心久久沒有鬆開，他只是那麽默默地看著，好似是送別摯友遠去，又好似是等待故人歸來。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江邊站了多久。

在晨光熹微的時候人們就已經看到那一抹雪白身影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江邊。

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樸農人戴月荷鋤歸的時候，那一抹雪白身影仍默默地立在夜闌深處，在一片昧昧的黑夜裏，那一點白宛若地上的星子。

良久，道者終於有了動作。

只見他取下隨身攜帶的長蕭，輕輕地在掌心摩挲了一會兒，而後送至唇邊吹奏了起來。

刹那之間，低沈悠遠的綿長蕭聲在閃動的江面上彌散了開來，嗚咽一般的純淨聲音像漣漪一樣一暈一暈地傳向遠方，令聞者動容。

那是思念的幽怨曲調，在道者的演繹下平緩如風平浪靜的海面，卻藏不住那份平靜下波濤洶湧的暗流奔騰。

悠長的蕭聲在夜空中久久地回蕩著，飄散成霧一樣渺茫的風聲水聲，像是深沈的歎息。

道者合上了眼睛，迷蒙的神情緩和了那份化不開的淡淡哀愁，似是沈浸在往昔的回憶之中。

道者還記得，自從琴蕭易主之後，每次會面之時那位儒者總是一邊撫琴一邊吟著紫金白玉的詩號，那份逍遙悠然真是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而每次會面之後，那位儒者總是喜歡尋各種理由要他吹奏一曲。

那個時候，雖也是低沈悠遠，蕭聲卻沒有如今這般哀婉纏綿，只有單純的樂音悠揚。

道者還記得，每一次的言語爭鋒總是儒者先挑起話題，也總是儒者先偃旗息鼓，半真半假地怨他說話無情。

其實彼此都知道，道者只是嘴硬心軟，真正囂狂冷情的是儒者。

只是看到那人裝模做樣地撫胸歎息，道者便忍不住微笑了起來，怎麽也無法對儒者動氣。

道者還記得，儒者曾經說過，他最愛看的便是道者在濛濛細雨中撐著傘緩步走近的如雲身影，那情景總讓他想起降落凡塵俗世的卓然仙子。

那時候，道者雖笑儒者那是文人不切實際的胡思亂想，卻也不由地爲儒者這份心思感動著。

道者也明白了自己每次總被抱怨姍姍來遲，其實非是自己晚了，而是儒者早了。

道者還記得，那是不久以前的一年七夕，因著宮燈幃總是日晴夜雨、疏樓西風日夜燈火通明，儒者大刺刺地命門生備了酒食藉口過節賴在豁然之境怎麽也不肯離開。

旁人若是見了儒者那理直氣壯的樣子，怕是會誤以爲他才是此地的主人。

可是看見儒者興高采烈的樣子，道者沒由來地怎麽也不忍心趕他出去，由著儒者在豁然之境胡鬧了一個晚上。

道者還記得，那個晚上，素來千杯不醉的儒者不知怎麽竟難得地喝醉了。

當他以此嘲笑儒者的時候，儒者微眯了一雙暗金眼瞳笑了起來，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讓一向口舌功夫了得的道者頓時啞口無言。

那個時候，微醺的儒者指著天際細長的銀河，狂傲地笑語一年只見一面的牛郎織女不值得豔羨，如今卻變成了“當年七夕笑牽牛”的大言不慚。

不知何時，細密的秋雨在夜風吹拂下飄搖了起來，沁濕了道者翻飛如雲的袖與發，濕潤的冷冷銀芒看上去就像隨時會被黑夜吞噬一般。

經過雨水潤澤的蕭聲越發顯得空靈澄澈，一如晶瑩剔透的水晶。

一曲終了，道者看著那一脈輕淺的盈盈江水，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緩步離開。

霧一樣的細雨籠在道者身邊，看上去就像是柔和迷離的光暈。

一步又一步，道者透著水汽的素白身影緩緩地隱沒在了深沈的夜色裏。

突然，一陣清澈的琴音劃破了夜空，在秋雨裏靜靜地響了起來…………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