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1【剑龙】【望疏楼】 1-30 13F 完结 BY：佛奴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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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yan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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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9-06-19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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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剑龙】【望疏楼】 1-30 13F 完结 BY：佛奴伽蓝

流离 20:18:32
亲爱的佛蓝亲我想把你的剑龙文望疏楼转到36雨行吗？

佛奴伽蓝 20:19:12
嗯好的^ ^

此文为民国架空文，文笔优美，如清风扑面而来。
不喜架空者，请点叉。

一
历城里望疏楼是个谁都知道的地方。
没什么特别，看过去一水的白砖黛瓦，无非没有汉白玉狮子和招摇的红灯笼，窄小的门脸不像做生意的，檐上几只浅青紫色的宫灯入夜了在风中格外有味道。早上满街弥漫着青团香和桂花甜粥的味道时有个寡言汉子出来将青石甬道打扫得格外干净，一会就有个小姑娘出来打点开张了。小姑娘水红色的衣衫，黑鸦色的头发，衬得一双溜溜的眉眼像是能说话。有问必答，礼数周全，收拾完毕，就侍候门前的几株花树，那几棵白玉兰格外好，一场雨之后开得如同雪团一般，赛霜似雪。
望疏楼算来也是个老字号了，不过说老只是年头久，之前一直籍籍无名没什么人知道。远没有什么富记绸缎庄之类的来的响亮，外来人只是好奇怎么有布庄起这么标新立异的名字，初来乍到的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可是历城的人却是认准了这里，逢年过节，红事白事，都要来买几尺布回去扯身衣衫。
望疏楼进去了也是个不甚明朗的空间，偏偏布置的就是一个巧字，纵然不阔朗，可是层层递进，倒也不逼仄。疏窗矮几旁常年是淡淡的花香味，水粉绣球衬着紫贡缎，白兰旁边是碎花布，看着煞是喜人。全店里只有一位姓雁的掌柜和一位姓花的账房，常年陪着不过不失的笑脸，意见中肯有礼又恰到好处，能招待到您满意而归是生意人的荣幸，挑不到称心的也没见他们甩过冷脸，更别提恼了。
至于这家店的老板是谁，见过的人不多，不过见过的少少的几个人提起来无一不感慨，真是什么人开什么店。
那次两个城南的姑娘来望疏楼，想裁套夏天的旗袍，拉着两匹豆绿和水桃色的府绸怎么也选不定，比来比去正恼，身后传来一个温凉的嗓音：“红色吧，女孩子要穿红的”。
两位姑娘只定定地看着拂上布面纹理的修长手指，玉竹骨的折扇和白色的竹节纱长衫，好清雅的料子，细细看还有浅紫色流云般的纹路，来人还在不疾不徐地说着什么，可是两人都没细听。
最后两位姑娘都各自抱走了两块豆绿和水桃的布料。结账的时候仙凤站在天井里，背对着正堂把湃在水井中的雪梨和杏子提上来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
来人把客人送出门，温言说毕“好走不送”后回身，轻摇下扇子正色道：“仙凤，快入夜了，掌灯吧”。
紫色宫灯冉冉亮了起来，历城的晚上飘起了细雨。
疏楼龙宿站在窗前，无聊地看了眼雨帘打着哈欠，又是无趣的一天呢。

二
梅雨季节实在是个让人烦闷的时节，难得清爽。
不过龙宿倒是觉得还好，客人少，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就这一句话估计就足够让其他布庄老板翻白眼，做生意手腕人脉看来还在其次，心理素质绝对要好，要不真能让同行气死。
好比现在他就拿着一册《广群芳谱》，坐在回廊上闲闲地翻着，思索明年院子里要不要再添几株白药。
正厅里只留账房一个人料理，花伴月噼里啪啦地敲了一圈算盘核对了当月的账就把账本收进了抽屉，那种东西龙宿向来不看的。说做生意谁能稳赚不赔，想得越多输得越多，随心就是了。
那平时他干什么？简单得很，无非养花，观鱼，烹茶，侍书。
都不像生意人做的，风雅得像个伤春悲秋的文人。
若是问他，估计这人会折扇轻摇带着两袖风笑笑着答你，在下本来也不是生意人啊，不过图口饭吃，乱世谋生么，谁都不容易。
不过望疏楼走货的时候龙宿倒是从不含糊，但是送货的趸贩都摇摇头说这个老板奇怪。龙宿看布，一不问价钱二不问产地，只是摇着扇子看，看过后一匹匹地摸一下，轻描淡写。然后便说哪些哪些我要了，哪些哪些烦请您带回去，有劳了。接着任由贩子开价，货雁掌柜带人搬，贩子花账房带走，当场钱货两讫，干脆得很。
仙凤看得怪了的时候也问过，龙宿说，布么，是要穿在身上的东西，手摸上去尚且不舒服，又怎么能卖得出去。样子靠眼睛挑，舒不舒服就要靠手来选，衣食住行上的东西，脑子顶不了什么用。
仙凤也是个乖觉的姑娘，当时就答：难怪先生泡茶从不用城里人推崇的玉龙山泉，那里的水自是没有望疏楼的深井水清甜，茶社的西湖明前龙井也总不及历城新发的碧螺春。
龙宿随手挥下扇子，不错，孺子可教也。

三
龙宿百无聊赖地抬眼，看见雁穿云提着一个包裹正准备往外走。
“掌柜有事？”
雁穿云微微欠身：“秋水巷凌家订的绉纱料子到了，之前断货，补了货就一直裁好了备着。时令的料子最近怕是要穿了，我怕怠慢了客，趁下午得闲给人家送去。”
龙宿抬头看看天：“没下雨，今天倒还清爽，”放下手里的书接了包裹，“雁掌柜忙店里的事吧，我走一趟，总是看着屋子这四个角也无趣。”
雁穿云微一迟疑：“有劳先生了。”
“无妨，地址誊一张给我便是。”
历城不大，从望疏楼一路到秋水巷，却也七曲八弯的，不算近。龙宿走得热了，扇子随手扇着，雨是停了，天还是闷。龙宿向来扇不离手，如今另一只手提了东西，自然不会带伞。他心下盘算，总不要一下被雨隔在路上才好。
找到了秋水巷，龙宿掏出来雁穿云的地址看：望福路秋水巷一十六号。看着一扇窄门，作旧木色，门前一盆吊兰，墙面上润润地长着些青苔，倒也干净。
龙宿伸手叩门。
随着门打开，一张脸露在龙宿面前。
身量相仿，算不上惊艳。鸽灰眼瞳深不见底，偏偏眉毛有些乱，乍一看去倒化了些眼睛的锋芒，让整个人顿时显得温和起来，有种韬光养晦的感觉。一身洗的半旧的白袍，穿在身上也安稳妥帖。
只是，这是一扇鹅黄的料子，他一个大男人，买这个做什么？
龙宿心中存疑，还是问道：“府上可是凌家？”
男子愣了一下：“不是。”
龙宿只能再问：“那府上可有凌姓人？”
男子皱了皱眉，反而笑了：“也无。”
雁穿云生性严谨，从不会记错。他写得一笔好字，自己也绝对不可能认错。那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看着龙宿越蹙越紧的眉头，脸上的笑意更浓：“是不是找十九号凌家阿婆的，她念叨着要给孙女小翠做件褂衫，已经有好几天了，只是一直没得空去取。”
龙宿心里怄得慌，估计是老人说话不清，雁穿云一时耳疏听错了，闹了这么个笑话。
男子看龙宿发愣，主动开腔说：“你把布料留给我吧，我替你带给她，凌阿婆白天常去市场卖花，怕是不在家的，也省的你再跑一次。”
龙宿略略思量：“有劳了”，交了手上的包裹，看着男子稳妥地接过不由道：“还问阁下贵姓？”
男子沉声答道：“在下剑子仙迹。”
“疏楼龙宿，幸会。”
回来的路上果然下了雨，飘飘洒洒，不大，却足以沾湿了衣服。龙宿此刻别的没有，时间倒是多得是，没必要为了早到家两步湿了衣衫。因此也就神定气闲地踱进一家茶楼，不为喝茶，只为消磨。窗外一道石桥，桥下樵夫撑杆而过，悠悠唱着丝竹调。
龙宿想着刚刚的事情，不由得莞尔，是好是坏呢，这个人倒也随和有趣，和他交流总好过和阿婆解释。
正想着瞥见桥上走过一人，刚刚见过的半旧衣衫，一柄桐油纸伞。茶楼依水而建，到石桥距离相当近，随着目力所及，龙宿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人的脸庞，格外注意的是那只撑伞的手，刚刚他接过包裹的时候就觉得是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
剑子仙迹，有趣的名字，估计也是个有趣的人。
龙宿看着窗外渐歇的雨势起身：“老板，结账。”

四
龙宿再见剑子，也是偶然。
望疏楼在城北，秋水巷在城东南隅，相隔也不近。龙宿又十分懒得出门，就算剑子顺路走到望疏楼的大门口他都不见得碰得见。
只是正好赶上五月初五，望疏楼什么都怠懒，就是节过得勤。龙宿乐得找个时候给手下的这些人放个假，刚好把默言歆从场院外拉进来给他扫房，龙宿是喜洁成癖的人。
过节还有个好，就是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会亲自下厨。
龙宿在吃的上面不愿含糊，最嗤之以鼻的就是所谓的君子远庖厨。好比到了端午节，仙凤早早就准备开了，粽叶要挑最新鲜的箬竹叶，几晒几洗，直让满院子里都是清苦的竹香。红豆绿豆泡发了好几天，撇掉里面的死豆坏豆，煮好放凉后细细地碾成沙，和进黄糖，掺进时下新的莹白糯米。仙凤一边弄一边笑，一到端午节，望疏楼里就好像在开小染坊啊，眼里嘴里都是甜的。
唯独蜜糖迟迟不买，城正中琉璃大街总有挑担来卖花蜜的，春夏之交，新一窝蜜该割了。龙宿总说大家平日在望疏楼辛苦，这到了节的一点甜头，合该做主人的给，所以每年到了端午节前，就能看见龙宿大人风雅无比地来逛集市，只为买那一点点清甜的百花蜜。修眉凤目，长身玉立，煞是惹眼。
龙宿一路慢慢行来，眼看要出了琉璃大街。行至拐角处的武馆，遥遥听见里面传出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揽雀尾……提手上势……白鹤亮翅……手挥琵琶……”
龙宿从推开的漏窗中望进去，只得见一个高挑背影，夹杂在一众还没长开的稚子之中，穿着宽舒白袍，举手投足之间，俨然一派仙风道骨的气势，格外醒目。
不用看脸，龙宿已然知道了这人是谁，索性站在那里饶有兴味地看。进了五月天也热了，看着他这样行云流水地练过一套拳，倒觉得四周也凉了下来。
“收势，披身合太极。”
剑子缓缓拢手收势，回头看着一帮脸上微微露出薄汗的学生，语气依旧平静而波澜不惊：“太极以养心为要，演拳需抱元守一，沉心静气。一路下来切记要以柔克刚，以静待动，借力打力，能‘四两拨千斤’者为上。大家回去之后不妨多练几次，今日便到此吧。”
龙宿抱着手臂看着小孩子们燕儿一般跑出武馆，笑笑地抬眼看着空空的大堂里整理完毕也准备出门的剑子仙迹开了腔：“好久不见。”
剑子闻声抬头，也笑道：“是你。”
“原来你是武师，记得上次来时这里的还是那个陈师傅，每天只知道练铁砂掌扫堂腿，坐在望疏楼都听得见。今日在路北过来还好奇怎么他出来拉场子卖艺了，原来是武馆另请高明，陆馆长眼光还算不错。”
“赞谬了，一个老师一个教法而已。”

五
出了琉璃大街，两人边行边聊。
“听口音，你该是外地人，来历城多久了。”
“到今天刚满一个月而已。”
“偏偏赶上梅雨，到处都湿粘，不习惯恐怕烦躁得很。”
“尚好。”
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来行了不远，剑子突然说：“有事请问——虽说可能有些不妥——可知历城何处有卖针线的所在？”
龙宿被问得一个诧异：“针线？”语气也不由得重了些。
剑子脸上还是一派自然神色：“昨晚看书的时候疏忽了，不小心把灯翻在蚊帐上，烧出了一个洞，之前没用得着的针线的地方，真正要用了才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
“若问别的恐怕我还真是不知。若说针线么，有家玉记坊，城中老字号绣铺常年在望疏楼和他家订绣布针线，一来二去就也知道，在麒麟弄离秋水巷倒也不远，不过怕是七拐八弯的不好找。天色还早，不如我引你过去好了。“
“如此，有劳了。”
龙宿心中暗想，不过是买补蚊帐的白棉线，哪里买不是一样，自己又何必专门领人到针线铺子去。不过话既然这样说，索性送佛送到西，剑子仙迹这个人，和他一路倒也觉得熨帖不烦。
到了针线铺子买了针线，剑子说：“离秋水巷也没几步路了，到了家门，何不进去坐坐？也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龙宿略一迟疑：“叨扰了。”
两人一路上慢行而来，不知不觉剑子还买了一些东西，桃儿是极好的，青瓜也新鲜，讨价还价的口气相当温和，说来也怪平日里百般刁难的大妈们竟然也就允了。行至剑子门前，剑子开了窄门，侧身将龙宿让进院来：“贵客临门，蓬荜生辉。”
庭院极狭小，除了一套小巧的石质桌椅剩下的位置不过堪堪转身，想有点什么更大动作都难。剑子回头说：“你先坐坐，我去换身衣服，沏壶茶来。”说完闪身进了屋子，龙宿趁着庭院没人，好整以暇地打量这个比望疏楼门廊大不了多少的地方。小归小，倒也干净，跟剑子这个人还算搭调。
这时剑子已经出来了，换了一件白色旧袍，洗的已经有点发灰。把茶盘就手放在木桌上，看着龙宿笑了：“看什么呢，莫非疏楼老板想收了我这块地方？”
龙宿手中的扇子随手一挥：“好说，若能连你都搭给我望疏楼，今后定然稳赚不赔。”
剑子也不恼，只笑道：“过奖。”把茶水缓缓折进紫砂杯：“请”。
水尚且不如自己向来不屑的玉龙泉水，茶叶更是普通到连茶社的上品货都算不上，那么短的时间更别说把水煮到几滚几开。可是味道却是相当可以，入口绵长而后味回甘，更有种说不出的浑然天成的自然品色。
龙宿忍不住赞叹：“好手艺。”
剑子笑笑，不置可否。
两人这样随意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日影也渐渐偏西。庭院里蚊虫也渐渐多了起来，龙宿哪里经受过这些东西，忍不住挥着扇子轻轻赶着。
剑子看在眼里：“抱歉。”起身拿了一束香草点燃，清烟里蚊虫渐渐散了。
龙宿心下纳闷，既然庭院如此狭小又多蚊虫，何不请客入内。剑子仙迹可会是这样见外的人？看来不像啊。
剑子似是看出了龙宿的迟疑，笑道：“不是剑子见外，只是屋内只有一桌一椅，迎你进去，剑子只能席地而坐，就更是失礼了，剑子仙迹是家徒四壁之人啊。”
龙宿提起扇子，赶走绕在剑子身侧的一只蚊子：“哪里，好友这分明是两袖清风。”

六
认识了龙宿之后剑子常常想，这个人上辈子肯定是皇宫中的人。
相比于自己的四海为家，他简直讲究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上次秋水巷喝过一次茶，龙宿临走时留下望疏楼的地址，依旧是七分正经三分玩笑的表情说得闲便来，也让他略尽地主之谊。剑子是交惯了朋友的人，点头应允若是无事便来拜访。
望疏楼在城北，剑子来历城堪堪一个月，却从来不曾来过城北。
不过也是说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剑子龙宿，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那日武馆下学，五月的天，落了几点微雨。剑子撑起桐油纸伞，既然不热又无事，何不四处闲逛一下，省得无聊。
拐过几条街，信步往前走几里路，就是历城的护城河，沿着护城河一路可回转秋水巷。稀疏雨帘里织出一个身影，淡淡笼着灰白，站在宽阔的门檐下和一个牵着马车的商贩交涉着。
“邓老板，我不想重复，这匹白棉我要了，你有多少我收多少，其他那些印花的，烦请您带回去。”
“疏楼老板，这都是好料子啊……你看这织法，你看这成色，都是实打实的货，就是看着望疏楼的面子我才带过来的。若是别人，再出三成的价我也舍不得卖……”
一直静静站着的人刷地收了扇子回身：“哦？”轻描淡写里都是讽刺。
“雁掌柜，去我们柜上随便拉一匹蓝染花来。邓老板，你自己可以掂量掂量，这两匹布差多少分量？”
说着又慢慢扯开贩子手中的布，扯了六七尺的样子，随手在上面轻轻一挥，“邓老板，这些接头你自己也是看见的，虽然一卷从外面看不太显，可是布么，终究是软薄的东西，细细摸一下还是摸得出来的，卖这样的东西，不是要砸望疏楼的招牌？”
贩子已经嗫嚅着没什么话可说，龙宿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信步走到外面，伸一只手在檐下接着落雨，片刻带着水湿的手抓了那匹蓝花布一会松开，摊开手掌：“细棉是夏天要贴身穿的料子，难不成邓老板以为望疏楼其实是开的染坊？”语气里已经是神定气闲的恶作剧一般。
“邓老板我言尽于此，好自为之。花账房，替我送客。”
眼看着贩子垂头丧气赶着马车走了，龙宿还站在那看着自己手指，薄唇一字一句定定地说：“第一次和望疏楼做生意，难怪不懂规矩。”
“原来你还是个这么严厉的生意人，之前倒是从没看出来。”
“剑子仙迹。可是特意前来？”
“信步至此。不过给他个教训便是，你还数落得十成十啊。”
“哦，”龙宿一挑眉毛：“如果是你，会怎么说？”
“我想想啊……我可能会说，小店最近周转不灵，烦请老板先带回去。以后有好的货色不妨再来。”
“你倒是谁都不得罪。”
“耶，多个朋友多条路么。”
“不用，望疏楼用不着这种不留诚意的所谓‘朋友’，”龙宿转身对雁穿云说：“以后这人再来，只需说我不在，店里的事情你们做不得主就好。”接着又回看剑子：“既然来了，何不入内一坐？”眉目之间阴霾一扫而过，一派朗然和煦。
剑子作势退了一步：“我怕了，疏楼老板，我们不过见过数面，你可觉得我剑子仙迹是坦诚之人？”
龙宿哼了一声：“秋水巷第一次见就敢让你带东西，此时若才说信不过你，我疏楼龙宿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快请入内吧，雨下大了。”
“如此，剑子仙迹恭敬不如从命。”

七
剑子平时里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却第一次见龙宿这种人，也好奇怎么还有如此调教下人的。
雁穿云和花伴月都是彬彬有礼的人自不必说，连仙凤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礼数也详尽周全。行至剑子身前施礼后接过伞退了下去，等行至龙宿房内，便已见她在着手布置茶点了。
剑子看来有趣，就温言和她搭着话。
“我叫穆仙凤。自小就一直跟着先生。”
“难怪你小小年纪，也是这样儒雅的气质，着实难得。”
“剑子先生说笑了，全赖主人调教有方。仙凤愚钝，至今也不过学些皮毛。”
龙宿从内室出来，看着一大一小两人的对话，不由得笑道：“索性你也教仙凤几套路数好了，在这乱世里也好防身。”
“耶~动手动脚的东西不是女孩子学的，更何况在你这望疏楼内谁能动得到她，学了也是白学。不如多学些琴棋书画，烹饪女工，倒还更有用些。”
龙宿虽说与剑子相识，可不过也就是数面之缘。却也换了刚刚见客谈生意的一身严谨衣袍，换了件淡紫色的宽舒长衫。衬着身后的挂画书桌，显得格外合适。果然整个屋子都是按照主人的气质布置的，华贵而不至于俗气，更有种自信超然的气度。
刚才还是横眉冷对，现在已经和颜悦色，剑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脾气是太任性了，还是龙宿足够有把握有手腕控制得了自己的生活，有把握到不需要顾及他人的想法和眼色，毕竟各人有各人的生存方式。
“你这里倒还真不像个做生意的地方，连名字都不像啊。”
“望疏楼么？也不过我随口起的。”说到这，龙宿一顿：“更何况我平日里也不这么叫它，生意场上的东西若是每日里说，要生厌的。”
剑子提了兴致：“哦？愿闻其详。”
龙宿跺至窗口，看着窗外檐上挂着的几点朦胧青紫：“我都是唤它做‘宫灯帏’的。”
宫灯摇曳，布幔成帏，倒也和衬。
剑子看着龙宿，这还果真是个不入尘俗的人呢。只是这凡尘烟火如何不美，若能和光同尘，不是也好。

八
认识剑子之后，龙宿才发现剑子会的东西也不少。
其实岂止不少，简直就是无所不通。
吟诗下棋他会，缝补浆洗他也会。养花烹茶他会，喝酒划拳也未尝不会。
连龙宿那架受了潮偏了音的琴他拨弄两下都说可以调，不过恐怕要细细的弄，得等上几天。
三天之后剑子在武馆外面遇到了龙宿，说来取琴。
“请别人帮忙我哪里好意思坐在望疏楼大模大样地等，当然亲自上门道谢。”
剑子笑了：“好说好说，走吧。”
两人行至桥上，遥遥的离秋水巷也不远了。剑子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襟下摆被人捉住，低头一看是个五六岁的男孩，头发剃得参差不齐，污脏的一双手一只抓着他的衣服，一只拿着一个破碗直往他面前递。
剑子微微蹲下身子：“小弟弟，要懂得‘劫富济贫’啊，我看起来像有钱人么？”
小男孩一脸懵懂，还只是伸着手拿着碗，攥着衣服的手也捏得越来越紧，眼看着长衫下摆已经染上了一个黑色的印记，龙宿微微皱了皱眉。
“罢了，败给你了。”剑子随手摸出两枚铜钱，放进小男孩的碗里。小男孩松开了手，定定看着自己的碗。龙宿在一旁冷眼旁观，果不其然衣服上染上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记，在雪白一色上看上去格外突兀，不过剑子似乎并不以为意。
“小虎。”身后脆生生的一声叫喊让二人都回了头，只见后面转出来一个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头顶上蓬乱地扎着两条辫子，隐隐还有些泥土草棍别在里边。手上脸上也不干净，不过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上去倒也精乖。
小姑娘看来是小男孩的姐姐，绕过来拉过他的手一路把他扯跑了。龙宿站在那里看着剑子，劫富济贫，亏你想得出来。手不由得伸进口袋，摸来摸去一愣，忍不住回看过来的路面。
剑子笑出声来：“不用找了，”顺手指指刚刚人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来路。“在那个小男孩‘劫富济贫’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劫了另外一场了。”有意无意咬过姑娘两个重音之后脸上还故作忧伤：“唉，我果然还是魅力不够啊。”
“……你看见了？”
“亲眼所见。”
“剑子仙迹你……”
剑子敛了笑，正色道：“这么小的孩子，若不是实在窘迫又无依无靠，怎么会出来行乞。行乞就罢了，若是偷，是万万不该的，姐姐当着弟弟的面做贼就更不应当。若我当众揭了她的底，别说这些人瞧不起她，要是她弟弟也跟着学，那就更严重了。能瞒一时，就瞒一时吧。”
“你倒是会做好人，不过又焉知两个小孩不是一丘之貉。”
“耶~别用这么严重的词，剑子仙迹虽然遇人不淑，但自信看小孩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简直不想理他。
“再说即使同为受害者，虽然我剑子的两个铜钱相比于你龙宿不过九牛一毛，但毕竟是我的活命钱，你我损失孰轻孰重还要仔细斟酌啊，走吧。”
走到大路拐进巷子的拐角处，两人听见里面有轻佻的说话声：“两个小叫花子竟然还有这么多钱，应该也是偷的吧，小小年纪手脚就不干净，来，拿来孝敬孝敬大爷我~~”
果不其然，绕过拐角就看见几个小混混堵着刚才的姐弟俩，地上还翻着几个白馒头，沾满了尘土，显然是不能吃了。混混头目正在数点手里的钱，另外几个则对着已经不敢出声的姐弟俩邪笑。
“果然只记得劫富济贫远远不够，还应该告诉你们‘不要露财’啊。”
几个混混闻声回头，只见一条高挑人影，偏着头定定看着他们，闲闲地开口，语气相当温和。

九
剑子看起来一向都像个文人。
相比于龙宿一张眉目犀利顾盼神飞的脸，铺张凌厉不留余地的谈吐，剑子显然温和许多。他整个人是自持的，内敛的，韬光养晦，沉静得像一潭深水。
曾经龙宿第一次看见剑子的时候心中也这样想，很久很久之后龙宿才大吐苦水剑子仙迹当初真是看错了你。
其实龙宿不该抱怨的。
因为他为这样一次看走了眼所付出的代价远远没有眼前的这些混混多。
几个人闻声回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人，高挑，但不算魁伟。打眼，但没有压迫的气场。
至少看上去绝对不是什么难缠的角色啊。既然如此来这里管什么闲事裹什么乱？也不知道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几个人转过头来不理他，随即又开始刁难姐弟两个，偶尔还夹杂几句难听的词句。
“以大欺小，是不应该的哦。”
“以大欺小”话音没落，混混一只觉得膝盖上一记闷撞，刚觉吃痛，接下来人已经跪在地上；混混二只听到“不应该”，接下来腰上一股柔劲一推，整张脸磕上了墙，耳朵里嗡嗡直响，后面的话都没听清楚；混混三眼看着来人神定气闲的一句话就撂倒两个人，正愣着才发现一只手已经抓到他的手臂上，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下一秒这只漂亮的手就借力使力把他的胳膊卸了下来。
剑子回头，对着已经呆若木鸡的混混头子说：“你说是吧。”混混头子只觉得整个人被捉起来轻轻一提一抡，接下来就仰面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剑子迈过地上横七竖八仓皇逃窜的几个人，捡起地上灰蒙蒙的钱币走向缩在角落里发抖的两姐弟：“这些馒头已经脏了不能吃了，去买些新的吧。”随即直起腰来走到路中央又回头说：“下次记得把钱放好，要不还可能遇到坏人哦。”
“小心！”
拐角处拐过来一辆车，这个拐角陡而窄，在路那边根本看不清巷子里的物事。等拐进来就已经直直地驶了进来，站在路中间的剑子完全避之不及，龙宿一把把他拉了过来。
车鸣着喇叭行远了，龙宿过了半天才开口：“现在是你在教我们什么叫‘见义勇为’么？”
剑子回头看龙宿，龙宿半扇衣服都溅上了泥水，看上去好不狼狈：“嗯……学得不错。”
“剑子仙迹！劳烦你下次救人之前先看路！”
“好了好了你龙宿大人教训的是……现在既然我们两个衣服也都不干净了天也不早了，这里离望疏楼又远离秋水巷又近，你就也别给仙凤找活干了，索性跟我回去我把这两件脏衣服洗了，算我将功折罪，嗯？”
“有你这种朋友，还真要做好长期玩命的准备……”
“哎呀好了，走啦走啦…

[ 此帖被yangyanqiu在2009-07-11 13: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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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9-06-19 20: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
“喂你换好了没有？”
门吱呀一响，卷着袖子洗衣裳的剑子看着苦着一张脸的龙宿，禁不住笑出声来。他正准备把手上的湿衣服绞干展平拿挑竿晾起来，就低下头一边忙活一边说：“怕是明天才能干喽，今晚你只能委屈一下穿我的旧衣服了。琴在屋里书桌上，你试试还偏么。”
龙宿依言走了进去，不一会传出一阵乐音，时而轻扬时而婉约。
剑子闻声笑道：“余音绕梁而三日不绝，也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屋里传出一个声音，合着琴声，音色清亮，语调铿镪顿挫：“临漏窗兮流花香，观疏梁兮览星光，上顿咽菜兮下顿吃糠，捉秃笔兮眠窄床。”
剑子带着满手的肥皂沫走进屋一巴掌拍上桌子，语气半笑半怒：“疏楼龙宿你还有完没完？”
龙宿一脸哀怨地看向墙角的床榻：“好小的床。”
“哪有，也足够大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你睡相还好吧。”
“睡相倒是不差……”龙宿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按了按硬邦邦的床板：“不过我关心的是，我今晚真的睡得着么？”
入夜剑子灭了灯，龙宿也就不再说话。听着剑子深沉的呼吸声，正想这人睡着也快，忽然听见剑子开口：“睡不着？想什么呢。”
“刚刚在想可惜没灯，要不就要在你脸上画只妖怪；现在在想还好没画，竟不知你这只妖怪还醒着。”
剑子听着龙宿的声音还清醒得没有一点睡意，也料想到他是不习惯的。既然睡不着，索性就继续说着话。
“如此，那就想个话题吧。”
“随你。”
“都说作诗要自俗处起笔方不落俗套，就说个俗滥的吧。男儿生当有志，志在何方？”
“唯愿逍遥此生。”
“你这是自扫门前雪啊。”
“未曾家家，何以家国？”
“曾愿世事清明。”
“原来你还是心忧家国之人。”
“耶~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剑子便顺着话头，接着说在来历城之前，自己曾在哪里做什么。语气听不出情绪，平淡得像在说街坊邻居家的家事，无关于己。龙宿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听着。这个人，他都经历过什么啊。大喜大悲都看过了，还能如此云淡风轻，也是难得。
剑子也不动声色，只是慢慢说着，语气和缓，说家乡，说过往，说这些年的看过的走过的。也才发现的确已经在心里淡了感觉，被人待见也好，算计也罢，现在说起来无非是烟消云散的事，在心上占不上半点分量。不由得想起另一个人，身影坚定，眉目阔朗，从来都是一派灵台澄澈的模样。
自己该不会是被他影响太多了吧。
剑子缓缓说着，听着身边人的动静，龙宿起先还有的没的对答几句，慢慢的像是受了剑子和缓语调的影响，脑子的思路开始接不上，困意一点点袭了上来。剑子见状，便不再作声。
“……嗯？”
“不说了，明天还要早起。”
“早起……？做什么。”
“去武馆啊，人说弹琴三日不练，手生荆棘，习武也是一样。只是这里太小了，根本就施展不开啊。”
“这样……”话没说完，人已经迷迷糊糊地不出声了。
剑子听着身边越来越沉静的呼吸声，忍不住偏头轻声说：“哈，多大个人了，睡觉还要人哄不成。”
早上龙宿醒来剑子已经叠好了被褥不见人影，枕头上摆着他的紫色长衫，洗的一尘不染，叠得严严整整。
龙宿换了衣服刚走出门，看见剑子正把一只盘子放在庭院石桌上，听见门响抬头笑笑：“早，来吃早饭。”
绿豆清粥和渍萝卜，还有两只……馒头。
其实龙宿对馒头这种食物，还真是陌生得很。
“这个是没馅的对吧？”

十一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夏天的尾巴一过，就到了秋分。一日傍晚剑子来望疏楼，走近才发现本来应该已经打烊的店面今天还灯火通明，雁穿云和花伴月两个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说些什么。
剑子看着好奇，抬腿迈进门去。只听中年男人说：“说好了初七到的，三匹料子我也定下了，原说要裁喜袍做被面的图个喜庆，现在说没有了，让我怎么处？”
雁穿云接过话头：“真对不住。也不是说没了，只是临时出了点状况，要不您再等等？您看看……”
“等？我是能等，可是你让人家小子姑娘怎么等？还是一屋子的客人跟着你等？难道还让人家穿着旧衣裳入洞房不成？”
花伴月看着剑子进了门，略一欠身：“剑子先生，抱歉主人今天不在……”
剑子倒是也略一惊：“不在？”入秋夜里天气虽称不上凉，倒也绝对不算和暖。龙宿向来养尊处优的，这种时候他能去哪里？“不在就罢了，我也没什么事，你们忙，我改日再来便是。”
“剑子先生……”花伴月欲言又止，口气里竟然有点恳求的意味。剑子看了看两人脸色和气势汹汹的陌生男子，心下明白了三分，索性站住听着。来人又在滔滔不绝地讲，加上前面絮絮说的那些，剑子心中已经有了谱，笑笑的搭话：“敢情您家里是要做红喜事了，恭喜恭喜。”
男人一看有人搭腔，立刻像找到了援手一般转过来对着剑子说：“您给评评这个理，家中要做喜酒，原说这个月的十九是个黄道吉日，我就千怕万怕怕赶不上出了岔子，提前快一个月就巴巴地来订料子，原想讨个彩头图个喜庆圆满，当时望疏楼也满口应承了。现在掌柜的却跟我说料子没了，这让我怎么办，眼看正日子就在眼前了……”
“就是说您要的料子没有了是吧？哎呦，这也的确麻烦了。”
雁穿云接过话：“双喜贡缎还有一匹，裁衣裳是够了。大红贡缎还有不少别的花色，质地成色都不比双喜字差的，您要觉得可以我们可以让些价，这次的确是望疏楼有错在先……”
“不行！”男人一口回绝：“算命先生的说了，双喜才能图个彩头，不但衣裳，被面桌帘花球都要一套不能差的，一个疏忽坏了运气，牵连的可是人家一辈子，这责任谁担当得起？”
“这也真是个问题，”剑子低着头沉吟：“成亲是终身大事，不能马虎啊。不过话说回来。城里也不是只有望疏楼这一间铺子，我虽然不熟，但也还知道几家，要不您往别家看看？”
“先生你有所不知。城里铺子虽然多，谁不知道都说他们望疏楼做得最好？我不差几个钱就是想图个稳妥。要不富记也有，一匹还便宜几毛钱，我何必现在在这图这个辛苦……”
“若是富记也有……那倒还好办了。”剑子眼看见男人脸色一动，不动声色地继续：“先生您也说了嫁娶大事耽误不得，为了一个望疏楼咱也不能不办酒了不是。要不就回转富记瞧瞧？您还要不少料子吧，反正我闲着，要不我陪您走一趟给您帮个手？只是成亲那天您也得告诉我啊，多交个朋友不算，我来历城还没经过喜事呢，跟您讨杯喜酒喝。”
“哪里哪里，先生说笑了……富记是有没错，可我也想这望疏楼的肯定更好不是，也没成想遇见这样的事情……”
“哎呀，天有不测风云嘛……要不雁掌柜您就劳动劳动，出个车马之类的跟先生到富记把料子拉回去？”
雁穿云一欠身：“这是自然，全当望疏楼赔礼了，耽误了您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得饶人处且饶人，您说得也是，我这一着急倒把正事给耽误了。那我就往富记瞧瞧去……”临走到门口又找补一句：“我也得说啊，虽说你们这买卖做大了，对待我们这些买主也得当回事是不？这也是遇见我这好说话的，要是遇见别人今天肯定不能就这么了事了……”
雁穿云毕恭毕敬地说：“您批评的是，小店记下了。”
男人絮絮说着迈出望疏楼的门槛，急急忙忙往东面走了。
剑子仙迹踱到门旁：“要不要告诉他富记其实应该往西面走？哈，算了。不记得先回富记汇报一声就急着跑了，哪里找来这么不敬业的托，十九的黄历上不是分明写着宜出殡不宜嫁娶么？富记老板看人的功夫还有待加强啊。”
雁穿云走上来说：“那种双喜字的贡缎是应该初六七就到了货的，可是前两天送货的突然说出了点问题不到中旬都纺不出来，我们就想估计是让哪个高价收了诚心要望疏楼的好看。现在来死缠烂打，肯定是来砸场子的。最近历城哪有什么喜事？帖子都没见过半张。遇见这种人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多谢剑子先生了。”
“好说客气。不过既然龙宿不在……”
花伴月接过话头：“其实先生在的……不过前两天着了凉，现在人在发烧，所以客人再麻烦，我们也得硬着头皮应着。”
“……哈？”

十二
龙宿倒是比想象中病得还严重一些，迷迷糊糊地睡着，一张脸烧得通红。
剑子体谅地看着满脸疲惫的仙凤，压低了声音问：“吃过药了？”
仙凤点点头。
“这样的话……反正我明天没事，也是闲人，我看顾他一晚算了。你们忙了一天也累了，睡个安稳觉吧。诶，”剑子拦住仙凤欲拒的话头：“龙宿既然病了，望疏楼里的事就靠你们多照管了，不养足了精神不行的。放心吧，我不会趁他睡着了给他脸上抹黑墨的。”
“剑子先生……”
“去吧，好好睡一觉。”
眼看着仙凤忧心忡忡地退出去，剑子回头对着榻上烧得昏昏沉沉的人说：“你还真是个不省心的主啊。”
这话也不公道，龙宿生病了也算省事的，不闹不折腾，也不满嘴说胡话。给他药吃他也就乖乖被灌，吃了药烧似乎退了些，呼吸也匀净了不少。剑子坐在床沿从铜盆里捞起冰手巾盖在他额头上，心里寻思，照这样估计，明天就差不多能好个三成了吧。
正准备起身，只听身侧的人说：“剑子仙迹……我问你……”
剑子想也没想随口说：“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问。”说完想想不对，回头看看，人睡得正沉，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自己的一只袖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勾住，剑子也不敢贸然拉动，只好任由他扯着。
看着龙宿睡着的一张脸，剑子叹口气：“你啊……”

十三
龙宿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个被人追杀的梦，又冗长又无聊，醒来还觉得筋疲力尽天旋地转。他费力地挑开眼睛，这什么时候了啊。
“醒了？”
清亮的嗓音让龙宿回了神，回头看见剑子坐在书桌前面正看着他，手中还拿着一本书，看见他醒了就起身走到床沿边：“说说吧，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该不会是伤春悲秋的文人心性又犯了，大半夜的倚窗望月感叹逝者如斯不可追吧？
龙宿听出了剑子口气里的不悦，只是此刻自己实在没力气跟他抬杠，同时随着人走得近了，也看得见他眼睛里的红丝，想来昨晚也把他折腾了个够：“……哼。”
“哼什么哼，自己照照镜子看看，半人不鬼的。”
“人食五谷，哪有不病？”
“你昨晚莫非做梦了么？”
“嗯？难道我说梦话了……”
“几句而已。”
“我想想……”龙宿敲敲自己脑袋，慢慢说：“应该是梦到了一个人，说是我的朋友，本来我不信的，可是他说得言之凿凿，我就信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应该是我算计了他吧，不过为什么呢，想不通啊……我谋财害命？不会是这么不风雅的理由吧……我吞人家业？诶，对这个我好像也不感兴趣……难道我破坏人家家庭了，更扯……不记得了。便被他追杀了一路，好狠的人……按说我抢人东西应该是件快意的事，不过这个梦还真是伤感，看来我还是挺在乎这个朋友……”
看着剑子越蹙越紧的眉头，龙宿突然笑了：“……哈，本来我想不起，看你这眉头我倒想起来了，昨晚我梦到的人该是你吧……最后我逃无可逃的时候，你就是这个表情。生病了也不安生，还要跑到梦里去搅。”说着伸出去一只手要点上剑子的眉峰，不提防手突然被剑子捉住。
剑子看着龙宿的眼，慢慢地说：“龙宿……这毕竟不是什么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朋友反目成仇，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话锋一转：“不过我倒也想和你比比谁命更硬一点谁能克到谁。”
昨夜龙宿断断续续低回地说的几句，最后是：“终究……”，终究什么？尘埃落定？曲终人散？哈，总不至于这么伤感吧。
不等龙宿搭腔，剑子接着自说自话：“嗯嗯，不烧了，看来看病的大夫不错。药还在桌上晾着，我去端来。”
眼看着剑子走过去的背影，龙宿的心情也莫名好了起来。“你放着吧，我自己来。”说着拄着床沿就要起身，本来烧了一个晚上就晕晕乎乎，刚站起来一个腿软，不提防整个人都倒给到一个肩膀上。
“我也一晚上没阖眼了，接不住你。”
龙宿闻着剑子衣服上的淡皂香：“无妨，反正地板是干净的。”

十四
新到一批料子，龙宿懒懒地查着。
五颜六色的看花了眼，轻柔沉实的摸钝了手。眼看着不剩几匹，龙宿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目光却被最后的一匹亚麻吸引了去。
白，白的纯净，却不咄咄逼人。摸上去是厚实的亚麻，密而不透，偏偏织得细致匀称，看着就知道纵是夏天穿着也定然不热。线股中应还是隐有真丝，垂，坠，软，纹理中有隐隐的哑光，随意抓一下也不容易留下褶痕。算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了。
龙宿随手一指：“刚刚这些，雁掌柜搬进去吧。”
走了几步又回头嘱咐：“最后的那匹白亚麻，给我留几尺。”
贩子跟着走上一步：“就说这亚麻是好料子，疏楼老板要是看得上……”
“不用。反季的料子要那么多做什么，望疏楼没那么大库房。”说到这话头一转：“不过若是明年还有这样的货色，您不妨再送些来，算我提前定下了。”
三天之后的秋水巷，剑子皱着眉头看着一件长衫，龙宿闲闲地看着他和长衫。
相当好的料子，素净而风雅。整件衣服都是素白，只有领袖和下摆包边窄窄地滚着一圈极细的灰蓝色绸缎滚边，配着同样颜色的三点盘扣。明明是简单又简单的一件衣服，竟隐隐看出些魏晋文人的风骨来。
“龙宿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回报你看顾我一晚与之前一个馒头的答谢。”
“……你是故意的吧，我不过是滴水之恩，你这样报之涌泉，剑子仙迹担当不起。”
“无妨，不值什么。”龙宿甩开扇子“正好看到一匹不错的白亚麻，左右天气凉了卖不出去，要再不用就可惜了。雁穿云裁了一半让裁缝作了几条桌布，我看织得细密洇墨，又截了不少想试着画画用。还余下一些仙凤撕了一块做枕巾练绣工，剩下的这些，倒刚好是一身衣裳的用量，不过物尽其用而已。”
“既然如此你何不给你自己做衣服穿？”果然是家教太好了么，骗人都不会骗。画画你乐得拿亚麻烧钱我不管，枕巾桌布，你们望疏楼会用这个颜色的东西？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呢。
“第一，我不喜欢穿素白一色的；第二，我不喜欢洗衣服。”说到这话锋一转，“何况温润有节，谦谦君子，除了你还真没几个人配得上它。”
“既然如此，剑子仙迹谢过了。”剑子随手放在身上比了一下：“没尺寸你倒也能裁合身。”
龙宿轻挥扇子遮了半张脸：“好说，既然穿过你的衣服，就按照我的尺寸来啊。”
“你这般倒剑子仙迹何以为报？”
“泡茶好了，实在怀念你的好手艺。”
“哪里，应该的。”
剑子在屋里忙活的时候有人敲门，龙宿把门打开的时候只看是个小孩，剃着光头，大不过六七岁，手里托着一个粗瓷花碗，里面满是熟透的枣子。
小男孩看着龙宿楞了一下，“这个，给。”说着把一只大碗塞进龙宿手里，转身就跑。
龙宿看着手里的碗发呆。这时刚好出来的剑子看着龙宿忍不住笑：“看看你把人家孩子吓的，”一边走到门边把门带上，“明天整个秋水巷估计就传遍了说剑子仙迹家来了个仙人，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这是隔壁家的小孩？”
“是啊。每天都听见他家在和那边隔壁的吵，无非为了伸过去的一枝枣树枝而已。不让人家摘了，难道还等着熟了烂到地上不成。早知道就该把树种到西面，不仅不用生气伤神，我伸手就能摘得到，也省着他们特意洗干净送过来。”
“真是好人缘。”
“白露枣，两头红。”剑子拾了一颗：“好甜。”接过龙宿手里的花瓷碗顺便在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手里放了一颗：“尝尝。”
龙宿一剔眉毛：“这颗枣也算你剑子仙迹的所谓回礼么？”
“耶，好伤感情的话，匪报也。”
龙宿低头看着手心殷红的一枚枣。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么……

十五
剑子仙迹介绍佛剑分说的时候，龙宿只觉得，这真是个打眼的人。
非常非常打眼。
眉目清真雅正不说，感觉整个人从内而外有种不染俗尘的气质。
也是一个沉稳的人。
非常非常沉稳。
见面，握手，介绍，落座，喝茶。坐了半个小时，话多不过五句。
“佛剑分说。”
“幸会。好友来历城是？”
“警局工作。”
“责区是？”
“城西。”
城西啊……龙宿心中不由得长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了眼眉目严正的佛剑，打从心底里同情起他来。刚来历城就被丢了这么个烂摊子，估计会有一阵子可忙了。
历城是座老城，依水而建，街巷分布齐整有序。一条琉璃大街从城中南北贯穿，学堂武馆戏园子都在东南侧，商店银号典当铺则就多在城北，这两处地方聚集的大多是良民，平日里一片和乐。城西则是麻烦的所在，历城的历史有年头，肯定也少不了黑帮会一类的地方，自古以来寒窗十载的悬梁刺股之苦就不是人人吃得，总还是黑帮比较好混。好比历城最大的江湖班子青江会就驻扎在城西，总头目魏老爷子算不得是什么人精，不过一把年纪也是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用脑子的事情不行，手腕倒还算强硬。青江会和警局早就软硬兼施地串通一气，这么些年对他睁只眼闭只眼，私底下做些什么勾当别人也不知道，反正真正出了事报不到上边也早就给压下了。
作为平头百姓来讲，知道反而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龙宿怜悯地看了眼佛剑，这个人别说沆瀣一气，连助纣为虐这种词用在他身上都是侮辱。
那就看是西风压倒了东风，还是东风扳平了西风吧。反正无关于己，待客是正经。
“既然今日贵客前来，就由龙宿泡茶好了。”
“能让龙宿大人亲自泡茶，真是三生有幸，我是沾了佛剑的光了。”
“献丑了，剑子泡茶，靠的是天分；龙宿泡茶，靠的是锻炼。纵然精雕细琢，终究还是没有返璞归真的天然气质啊。”
“你何不直接说我学艺不精？”
“龙宿绝无此意。”
两人你来我往地抬着杠，佛剑却只是坐着喝茶，眼观鼻，鼻观心，沉心定气，连眼皮都没撩。就连仙凤从托盘上轻盈地卸下茶果鞠身说道：“佛剑先生请”他也只说：“多谢”就没再抬手。
剑子回头看了佛剑一眼，屏住笑：“没关系，是素的。”
龙宿看着佛剑一张依旧风平浪静的脸，不由得暗想：教养还真是好。
剑子说得渴了，端起桌上的青花瓷杯。今天的茶味道清澈，不过总觉得后味有些苦。剑子往杯里望了一眼，莹润的白菊里隐隐看到些绿梗。
果然是加了莲心的。
佛剑把茶杯放在桌上，起身道：“你们坐，我还有事，先走了。”
剑子也跟着起身：“有急事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留步。”
剑子习惯了佛剑的，也就顺着话坐下继续喝茶。倒是龙宿放下了茶杯，一路送佛剑到了门外。“你这个朋友，倒真是沉稳的人。”
“沉稳太过，就成沉闷了吧。”
“也好过随性太过，就成了随意。”
“好友是在说我么？”
“哪里，剑子你分明是闲云野鹤。估计后厨里东西好了，我去看看。”
看着龙宿一丝不乱的背影，剑子心中暗忖：随意，恐怕自己真是随意的人吧。
少时龙宿端了个白盅出来递到剑子面前，接到手心还是温热的。
剑子揭了盖子：“雪耳炖莲子？”
“没错，清火润肺的东西正适合每天要说话的剑子你啊。”
“哈哈，劳碌命而已，比不得你疏楼龙宿是富贵闲人。”
银耳糯软，莲子清甜，而且，果不其然所有莲子都是剖做两半的。
剑子抬头：“好友好手艺。莲心泡茶，莲子做汤，也是物尽其用啊。”
“哪里哪里。莲心清热明目，正是平秋燥的时令好物。”
其实你就是故意的吧，还真是别扭啊……剑子心想，笑着低头抿了一口汤水，不再言语。

十六
历城蝶月班子里的凤飘飘是个妙人。
在这个还保守的小城里用留声机听什么金嗓子银嗓子的人还不多。入了正午，太阳晒得叶子打蔫的时候，远远的还是三弦扬琴响。
海派的美人开始用火钳把头发夹出弯弯绕，旗袍也收得越来越曲线玲珑，声音娇脆得像能滴出水来。台上的凤飘飘还是宽袍广袖，衣襟上素雅得连大朵的牡丹也无，在台上低眉敛目婉转地唱着青衣。可是那额妆步摇，那眉梢眼角，那辗转腾挪一招一式，配上管笙琵琶，就直如行云流水，莺舞春光。
所以有凤飘飘登场的戏园子，当天的人客一定爆满。能请动蝶月班子的人家，也定然是历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历城里有凤来仪的薛老板是个雅人，开茶社这些年了，从没见他出去淘腾什么名品。只说再好的茶品，若经过舟车劳顿，雨雪风霜，到了历城上了架，也就潮了糟了不成茶味了。出了历城东南三十里有片他的茶园子，年年茶季之前他定要亲自在园子里住上一阵，眼看着当年的新茶下来。年年的品种也就那么三两个，但是品过有凤来仪的茶品的人，别人家的茶只怕连解渴水都算不上。
每年新茶一收，薛府定然开一次茶会，请的人数相当有限，无非新火试新茶，配上几出折子戏，众人数点数点池塘里的金鲫和墨龙睛，顺说说薛府的小院里的西府海棠今年的长势越发好了。
龙宿随口与剑子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剑子接过话说：“听说今年薛府请的是蝶月班子，唱《游园》《惊梦》两折。”
龙宿大为惊奇：“这种事情你如何得知？莫不是今年你也要去么。”
剑子道：“正是。”
龙宿颇不以为然：“哦？望疏楼每年只订有凤来仪的碧螺春，这些年我和薛老板无非萍水之交。你才来历城数月，怎么知道这些？”
剑子顺过龙宿手里的糯米青团，送到嘴边咬一口，才定定看着龙宿：“简单简单。蝶月班子里唱小生的步天履和我是朋友，这折《惊梦》，他要唱柳梦梅。”言下颇有点小得意。
龙宿端起冻石茶杯：“桌上明明有一碟，你就非要抢我的不成。”
“留给你吃，你也不过咬一口就放下了，浪费粮食。”剑子把剩下的半只团子丢进嘴里，不错，桂花馅的。

十七
龙宿在薛府见剑子的时候，他正穿着那件亚麻长衫，龙宿看着那一抹白影，疲于应付的心情也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进了正厅，迎面看见薛老板，龙宿与他是旧识了，三两句寒暄完毕，便把剑子介绍给他：“剑子仙迹。”
“疏楼先生有这样的朋友，倒是映得有凤来仪也蓬荜生辉了，寒舍增光，荣幸之至啊。”
“愧不敢当，剑子仙迹不过在历城武馆做武师，教几套太极路数而已。”
“太极也是内家功夫，难怪剑子先生气息沉定，武骨清奇。”
客气话说了几套，院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剑子闻得蝶月班子正在有凤来仪东北角的一套小厢房里休息演练，便与薛老板打过招呼，准备过去瞧瞧。龙宿闻言，便要一起过去。
“不过这些人，总看他们有什么意思。”说着龙宿轻挥手上的折扇，有意无意地压低声音：“你可看见正在和薛老板说话的那人？”
剑子依言望去，只见是也是一位青年男子，年长自己约莫三五岁。一袭灰色长衫，适中身材，头发理得一丝不乱，一双鹰眼精光满聚，看上去就知道准是个心下颇有城府的人：“哦，倒是生得一表人才。”
龙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这人名叫沈宗，是历城沈家的大少爷。沈家老爷子到了五十才得一子，宝贝得不得了，小小年纪就把他送出去留洋了。这几年才刚回来。这人说来倒也争气，学问好不说也会做人，城里不论是市长官绅还是江湖班子他都有来往，在历城里也算是通着天的人物了。只是……不说这些了，不早了，我们往东厢去吧。”
东厢房是平日里下人休息居住的地方，绕过整个院落和正房才到。玲珑的小小两间，门楣上三个字“不知春”，写得圆润稚拙，倒还颇有些古意。走到这里前面嘈杂的说话声已经听不到了，远远就听见丝竹声。一袭青布帘把内间隔成两半，里面隐隐有人在走动，外面一个班子正在吹着拉着，听着是一套《醉扶归》。一个小姑娘，看着不过十六七岁大小，眉眼还青涩着没长开，正和着调儿对词：“画廊金粉半零星，”后面竟像是忘了词，嗫嚅着唱不下去。
龙宿看着有趣，就随口接上：“池馆苍苔一片青。”
小姑娘被人一带，也就又跟了上来：“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配着手眼身法，倒也一副伶俐娇憨的模样。
一个尾音刚落，只听帘后接道：“春香，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帘子一掀，出来的正是妆毕的杜丽娘，纤秀身段，芙蓉粉面，衬着一双眼波流转如丝。一句念白说毕又接着开腔：“词还不熟，一会怎么登台？”却是一个大男人的清冷的声音，别说脂粉气，就连一点阴柔也无。
龙宿剑子对视一眼，心下对对方意思都明白三分：男人都媚成这样，天下间女子难为啊。
随着凤飘飘身后又走出来个俊秀青年，短发，白皙，一张清水脸，秀气得连鬓角也无。“怪她有什么用，谁让蝶月班子里有个你，再加上步天履那么个俊俏小生，全历城的人都是为了看你们来了，蝶月班子唱到现在，十次里《游园》都唱不上两次，她不熟也是应该的。”略微有点沙沙的嗓子，听上去格外舒服。
“人家点什么我唱什么，人家不点也是你看什么叫座就叫唱什么，我自已又做不得主。”凤飘飘倒是一改刚才的严厉，口气里颇有点委屈。
后出来的人也不看他，只对着龙宿和剑子说：“二位好，我叫小岳，是这个戏班子里管事的。”
“这位是疏楼龙宿，我叫剑子仙迹，步天履的朋友。”
小岳闻言倒是皱了皱眉：“说到步天履……剑子先生，你这两天可曾见过他？原说好今天来薛府的，可是从昨天就没再见他，也没说有什么事，按说他绝对不会无端缺席的，可一直到现在也没来，我担心……”
说到这门外跑进来几个青年，看上去应该是蝶月班子跑龙套的，满头大汗地说：“还是找不到！”
只好继续等了。
小岳倚着门口站着，不时吩咐着戏班子里的人准备整理。凤飘飘跟着曲儿走了一遍，没有柳梦梅，生角的部分就只能空着，龙宿好整以暇地偶尔哼一两句，倒也有模有样。
眼看着快要上场了，步天履却迟迟没来。
戏已经接了，一屋子的人还在等着呢，只是没了柳梦梅，这出《惊梦》还怎么唱？难道还能唱有凰无凤的独角戏不成？
“你们班子里没有其他唱小生的么？”剑子看见这一帮人干着急，也不由得问道。
“有是有，可是这么高的杜丽娘，总不能配个矮上半头的柳梦梅吧？”说来也是，在台上不觉得，走在近旁才发现凤飘飘身量相当高，若不是步天履这种同样高瘦的人，配上别人还真是撑不起来场。
剑子低头思索着，事到如今，怎么办好呢。步天履生性严谨，按说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差错，莫非……
龙宿看着剑子对着他抬起头，开始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会唱戏？”
“皮毛而已。”
“既然如此你替他一场好了，算是卖给我一个人情。”
龙宿好气又好笑，他倒不是在乎别人怎么看疏楼龙宿如何。只是好奇，他？柳梦梅？还是和凤飘飘一起，在剑子仙迹眼皮下唱柳梦梅？
就算是玩笑也开得过了，亏你想得出来。
龙宿撑开扇子半掩着脸，用只有剑子听见的声音低低说：“哦，你不介意？”
剑子一笑：“我有什么可介意的，”接着也压低声音说：“反正也不过是假凤虚凰。”
好，好得很！
龙宿扇子一收，转身对着小岳说：“我唱了，但我不会画脸，有劳了。”

[ 此帖被yangyanqiu在2009-06-19 20:2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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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 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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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14-07-10

鮮花(48)

2樓發表於: 2009-06-19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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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清新的文笔啊……
第一次看剑龙的民国架空文~~~
感觉剑子和龙宿相处虽是貌似平淡如水……却又温馨舒畅……

大好啊~~~
谢谢亲的分享哦~~
献上小花一朵~~~

沙发类~~XDD

頂端

qianlu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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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9-06-22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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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19 【剑龙】【望疏楼】 1-17（民国架空），1F BY：佛奴伽蓝

平淡素雅的风格，大爱啊~~~~

最喜欢这种平静里又带有温馨的文了，让我的心情也跟着大好~
不知道还有没有？？？？

頂端

oyi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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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4樓發表於: 2009-06-23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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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19 【剑龙】【望疏楼】 1-17（民国架空），1F BY：佛奴伽蓝

楼主文笔真好，虽然我是龙剑派的，但是也很喜欢文中温润如玉的剑子

頂端

yangyan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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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9-06-23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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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19 【剑龙】【望疏楼】 1-17（民国架空），1F BY：佛奴伽蓝

十八

虽然没见过那个步天履上妆之后的样子，不过那个演春香的小丫头从刚刚开始就不敢往这面看，脸上的红色连粉都盖不住，估计要是差也不差太多吧。
龙宿心下想着。
他真是很适合这种文士打扮。一对长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目顾盼神飞，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微微侧一下，对着镜子里的剑子问道：“如何？”
“妙甚。差不多要开始了，我往前面去了。”
龙宿好整以暇地起身，正了正冠帽，理了理皂靴，拾起桌上的柳枝一个回身：“不送。”
待到真正上了台，他看着下面一双双眼睛，找到里面那个正端着青花盖碗的白色身影。剑子仙迹，这盏薛府的好茶，算是你欠我的了。
龙宿天生一副好嗓子。如今这样在台上与凤飘飘一搭一唱，虽然默契谈不上，但众人只看着两个神仙般的人，身影一转，水袖一抛，后面那些亭台轩榭的假布景，就好像都成了真的一般……
杨柳堆烟，水波画船……
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
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玉茗堂前朝后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
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牡丹亭上，三生路啊……
“老爷！老爷……！后，后院，沈少爷他，他……”叫声打破了一片宁静气氛。一路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的是薛府的管家，精壮身材，沉默寡言，在历城这些年就没见他着急过，如今灯光映着，一张脸竟然唬得煞白。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龙宿正是唱到这句，看台下一片混乱，和凤飘飘对视了一眼，也就停了站在台上望着，询问地看了人群里的剑子仙迹一眼，剑子也摇摇头表示不明所以。
一群人跟着管家绕进薛府的后院，隐隐起风了，云朵遮了一臂瘦月。有凤来仪青色灯笼的冷光映在地上模模糊糊地是个人影。池塘边牙子上是薛府的两个丫头，一个叫落梅，已经瘫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好像想说什么，不过上牙打着下牙就是发不出声。旁边拖着她的叫碾雪，胆子倒是大一点，挣扎着想站起来，无奈整个人都不听使唤，左腿绊着右腿，挣了半天也没挣起身。
两人看见薛老板带着一群人进来了，好像抓住救星了一般：“老爷！……”声音竟是比号哭还吓人。
众人看着地上的人，翻出一张煞白的脸在灯笼的青光下惨绿得诡异，胸前两个血洞还在汨汨地渗着殷红，感觉还是温热的一般。
正是沈宗，看起来咽气没多一会。
薛老板一瞬间也傻了，刚刚还一起在前面看戏的，现在是怎么了？他勉强稳了稳神让管家把在场的女人先带下去，又让下人去请警局的人过来，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警局的人赶到的时候，八仙桌上的青花瓷碗还氤氲着热气。茶依旧是好茶，只是谁都没心思喝了。
来的是个年轻的警官，问了一圈顿时觉得头大。薛府虽然说不小，算上主客也不过就是几十个人，而且当时都在看戏，谁会特意跑到后院子里去？笑话，台上的可是凤飘飘啊。不看这如花似玉活色生香的美人，去后院看那些不会说话不会笑的木头石头？当谁是傻子呢。
“既然是如此，差不多也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警局的人回头看是一张陌生的面相，足足高过身边人半头，一袭紫色长衫，五官清冽，语气冷然。
“这位先生，刚倒是才不曾见。沈先生遇刺时，你在……”
疏楼龙宿下巴一扬，对着蝶月班子一群还没来得及卸面妆的人：“我在台上，他，她，还有他们都能给我作证，您慢问。”语气里隐隐有些不耐烦。
警官也像被龙宿的气场压住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只随便问了蝶月班子几句就回了警局，处理了现场众人各自散了，龙宿和剑子走到门口。
龙宿走过薛府门前的拐角才开口：“看来之前关于沈宗的传闻，倒是不假。”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剑子一个人能听见。
“什么传闻？”
“也不清楚。只说这人从日本回来之后在上海呆过一阵，期间认识不少日本朋友，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往来吧。即使他现在在历城，也是三天两头的往出跑，神龙见首不见尾，历城人平日里想照个面都难。这样一来越传越玄，只说是他勾搭了日本人做些不好的交易。不过他长袖善舞，各方面都摆得平，这些年也没见他真露出过尾巴来。”龙宿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么看今天倒算是玩火自焚了，也怪不得他人。倒是可怜薛老爷子，没来由的受这池鱼之灾，一年生意刚起头自家就见了血，怕是这口气这一年都缓不过来吧。”
“这样说来，沈宗倒算是自作孽了。”
“既然是提前散了，这里离望疏楼不远，不如过去续杯茶喝如何？反正都是有凤来仪的碧螺春。”
“罢了，天色不早，我也回秋水巷了。”
“如此，随你。”
没成想入了夜了剑子倒还是绕到望疏楼来了，下雨了，老房子年久失修，正是床上那一块棚开始漏雨，滴滴答答，烦人得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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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anlu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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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9-06-23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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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3 【剑龙】【望疏楼】 1-18（民国架空），5F BY：佛奴伽蓝

有人被杀啊，貌似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众人：你是狗族么…………）
最后一段让人遐想啊，真期待望疏楼里发生点什么~~~~~
大人加油啊，这么美的文，赞啊~~~

送小花~~~~

頂端

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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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09-06-24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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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3 【剑龙】【望疏楼】 1-18（民国架空），5F BY：佛奴伽蓝

好清淡雅致的文，就像一杯茶似的
不过平静终于要被打破了，阴谋开始显山露水了吗
期待大师出场破案啊！

頂端

yangyan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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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09-06-25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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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3 【剑龙】【望疏楼】 1-18（民国架空），5F BY：佛奴伽蓝

十九
沐浴更衣完毕之后也就夜深了。两个人虽然在薛府站了一天，不过被晚上这件事情一闹，也就都没什么睡意。
因此密密的雨帘里，龙宿房里的灯还亮着，低低的话语声也还在继续。
“所谓朋友，无非用来聊天吐槽，还能有什么其他妙用。”
“耶，剑子，为人师表，这种不雅词汇你还是少说为是。”
“无妨，我是武师，又不是文士，重于身教，不在言传。倒是你龙宿要小心啊，近墨者黑。”
“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只怕你正是出淤泥而染。”
“第一次见你之后，你出门我在春来茶馆望见你了，当时想起一句话你可知是什么？”
“反正没好话，不说也罢。”
“诶，子曰，非礼勿言。我想到的可是端良方正有典可循的……”
“免了，好话留着夸你自己。”剑子翻了个身：“当时我就在想真是个怪人眼看乌云满天为什么不带伞反而带扇子，难道扇子能遮雨不成，果然老天有眼。”
龙宿撇嘴：“见你的时候我才反应到我竟都没有穿过旧衣。”旧衣二字，念得一字一顿。
剑子也不反驳：“好说，认识你之后我才更惊讶我之前竟然都没见过爱穿紫色的男人。”男人二字，咬得格外之重。
龙宿撑起上身，手指撩上剑子的眉毛，压低了嗓子说：“当时我还想，怎么有人眉毛长成这样，凌乱得像筐草，都没个正型。”
剑子整张脸都埋在龙宿的阴影里，他腾出一只手，顺着龙宿的鼻骨缓缓滑下去：“当时我只想到……”说到这里突然收声，半截话悬在那里。
“什么？”
“你龙宿说了，非礼勿言。”
“当真非礼勿言，你剑子仙迹认识我这么久话都多不过三十句。”
“好友你戳中我的心口，非常之痛。当真要听？”
“废话少说。”
剑子定定地看着龙宿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我当时只是想，怎么会有人的睫毛这么长这么密跟刷子一样，若你心动了去吻别人，会不会戳到了人家的脸？”
灯芯爆了个花，噼啪一声。
许久，“哦？”
“龙宿，非礼勿动啊。”
“是你罔顾在先的……”

二十
剑子早早起身了。
他回过头看看龙宿，龙宿还睡得很沉，睫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细细看龙宿的睡脸，没有白日里的神采飞扬谈笑自如，竟显得有点恹恹的倦，连眼下都有淡淡的青影，在清晨的清光之中看上去格外突兀。
他一天到晚还能忙什么？生意上的事情没见他上过心，全然就是个富贵闲人，什么能让他费心至此？
这一点点软弱，也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才有吧，一旦醒来，他又是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了。
剑子这样想着，缩回了欲替他点开眉头的手，转而替他又拉了拉软被才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换了长衫。回头看龙宿的书桌上有一张染了字痕的纸，剑子随手拾起来看看，不由得笑了，把它折好无声无息收进口袋里，方轻掩了门走到回廊上。
仙凤在侍候风厅里的几棵兰花，远远看见剑子就点头致意，待剑子走到身前才轻声问：“剑子先生起得好早，先生每日即使再过一两个小时，恐怕都还在睡呢。”
剑子失笑，这尾懒龙啊。
仙凤欠身：“剑子先生，仙凤去给你准备早饭吧，先生惯常不吃的，时间长了我也疏忽了，怠慢之处剑子先生勿怪。”
剑子伸手拦住她：“不必，我还有事，仙凤你忙你的吧。”行至门口又回头找补一句“也嘱咐你主人，总是省早饭对身体不好，不过怕是说了也白说。”
当然有事，棚还没修啊。
剑子拐进秋水巷。迎面看见一条熟悉的身影。
“剑子。”
剑子的思路顿时收了回来：“佛剑，有什么事？”若无要事，佛剑断然不会这样早来找他。
望疏楼里，龙宿穿着睡袍，随手提起笔写几个字，摇摇头，似笑非笑。扭头看看窗外，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二十一
        燕卷晴丝，闲里清明。
        有人来访，叩门声低回沉稳。
        “是佛剑，好久不见，进来坐。最近如何？”
        佛剑任由剑子将他让进来，看着剑子的脸，许久才回答：“尚好。”
        剑子注意到佛剑的目光，也不闪避，只接着说：“你先坐，我去泡茶。”
     佛剑就顺着话坐到庭院里的石凳上，看着房子的檐脚上又长出了一茎小草。历城，还真是潮呢。
        剑子从屋里走出来，把滚水冲进杯里：“哈，不成想正是今天茶叶筒空了，佛剑好友你来得不巧啊，上次还喝到个茶底，这次就只能喝白水了，剑子就在此以水代茶谢罪好了。”        “剑子……”
        “佛剑，”剑子拦住他的话：“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最近在忙些什么？”
     “城西斛玉轩的失窃案。”
        “有眉目了么？”
        “算是结了。不过还有些后续要处理。”
        剑子也就习惯地不多问，不过佛剑倒是反常地没有对自己的工作避而不谈，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说结案，却觉得里面还有些问题，明天只怕还要去看看。”
        “哦？什么问题？”
        “虽说人赃俱在，可我总觉得里面有些蹊跷。”
        剑子看着他把杯子放在石桌上，便拾起茶壶缓缓续水，一边说道：“佛剑好友，莫打机锋了。”
“只觉得可能是内贼而已。”
       “怎么可能。要说黑吃黑或者还有这样胆子大的，自己人捣鬼，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佛剑也不理剑子的质疑，继续慢慢说着。
        并不算太复杂的案子。
        城西的斛玉轩是家倒卖古董生意的，将近半个月之前丢了几件东西，怕打草惊蛇就没敢明着找，只暗中报了案一点点边边角角地查起来。近日里有人回报说在城北的刘记当铺里看见了，去了一查正是那丢了的几样东西不差。当铺掌柜却说是几天前有人来当的，当了两块银元，有凭有据，两家都不肯退让，只能耗着，到了日子根本不见人来取。一说这个人谁也都不知道，连模样长相街坊邻居都没有一个见过的，更别说认识。
        查到最后才知道是来当东西的人姓林，家住在城南，生性懦弱好赌，没一点安身立命的本事。家里上上下下三代人就靠他一个人养着，最近实在困难熬不下去了，就合计别人一块顺了斛玉轩的货。
        斛玉轩丢了些什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东西。几枚宋代的古钱，一个玉扳指和一柄象牙头雕花簪子。
        “铜钱倒是有年龄的东西，只是都锈了，品相实在不行。簪子是清代大宅的私家物品，不过占着雕工精细，没什么年头。至于那枚扳指，则是墓里的东西，埋了好些年进了尸气，颜色都青了，看着就觉得邪。”
        斛玉轩里到处是陶瓷珠翠，谁会顺这么不显眼的几件东西？再说古董铺子里的伙计眼睛都尖着呢，逛古董店又不是买包子馒头，天天店里出出进进的也没几个人，想在人家眼皮底下顺走只蚂蚁只怕都是都比登天还难。
        怎么都觉得是有人在底下私相传递了。
        佛剑觉得有问题，可是一起办案的警员却忙着结案，问了也是讳莫如深。刘记不归自己管，不过斛玉轩总要再去看看。
        剑子听了缓缓道：“佛剑，取治世当方，取乱世当圆，取叔季子世当方圆并用。”
  佛剑也没加理会，只说：“斛玉轩是魏家下的家业，主事的是魏家远房亲戚，不过早在这件事情之前，魏老爷子就曾经派人找过我。”
        接着又缓缓说了下去，剑子眉头锁得越来越紧，佛剑却连脸色语气都不变，手掌缓缓转着茶杯，似是也感觉不到杯壁滚烫的温度。
        待到佛剑终于停了话头，端起手上的茶杯饮干，放下茶杯才说：“剑子，刚进门时我想说的，也无非就是你这从来不曾断了茶而已。”
        剑子低头苦笑一声：“倒是让你见笑了，待好友忙完这阵，再由剑子为你泡一壶好茶吧。”说着提手想把茶壶里的余水折进佛剑茶杯。
        “不必。”佛剑抬手拦住：“一切皆有法，当作如是观。”
        说完起身：“我先告辞了，留步。”
        “好走保重。”
        剑子看着佛剑掩上的房门，喃喃说道：“宠辱不惊，去留无意，说来简单，其实谈何容易啊。”
        剑子走进房里，看着桌上翻开的一本《道德经》。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这些年虽然流离颠沛，四海为家，却是这半口箱子的书没丢过。这本书看着也有年头了，线装书脊，扉页上一排小楷，磨损得看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惠存”二字，纸色黄而脆，一副弱不禁风的架势。却是没什么蠹虫啃噬过的痕迹，看来过去的主人也是爱书之人。
        风吹过，剑子看着书页翻卷，随口轻声念道：“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不敢为天下先……好一个不敢为天下先。只是现今这世上，不为天下先也并非不可。佛剑，若是我这样对你说你会如何回答？哈，你该不会再讲地藏的故事吧。每次想到你讲故事一本正经的表情我都忍不住想笑啊。”
        剑子抬头看向窗外，雨过初霁，燕子高飞：“只是佛亦说，歇即菩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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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yan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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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09-06-25 23: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6.25 【剑龙】【望疏楼】 1-21 8F更新 BY：佛奴伽蓝

感觉越来越复杂了为毛感觉三人都是对立的哈
剑子哈被强亲了吧哈哈......
龙宿果然是行动派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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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剑龙】【望疏楼】 1-30 13F 完结 BY：佛奴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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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23 【剑龙】【望疏楼】 1-18（民国架空），5F BY：佛奴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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