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27 【双邪】南山憶短篇頂樓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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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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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8)

樓主發表於: 2011-04-27 06:0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4.27 【双邪】南山憶短篇頂樓完結

看似有原創人物。其實只是一個視角而已。無需在意。
執手默聽南山憶。
望喜歡。

《南山憶》

應該是我們初初搬入水木明瑟的那段時日里。初春的光景，方飄過幾場細雨，新雨將這山中的一切都濯滌得油潤新鮮。這時節我最喜歡在清晨朝陽初升的辰光入山信步擇一條荒徑而行，徐徐間那拂過衣袂的微風不覺便將白色的廣袖染成了青蔥之色。至於那些散落在密林中的爛漫花朵，譬如這時節很多見的白梅或者早桃，甚至一兩樹葳蕤梨花皆在晨風中約略搖曳著，很是旖旎的樣子。若走近了去看，便可看見那薄若鮫綃的花瓣上尚且凝著顆顆露珠。循著輕微的腳步聲露水兒顫悠滑落，便在朝暉下拉出一道晶瑩的弧光，真是可愛。

這時節又兼是出筍的日子。念起在玄宗時過得那青菜蘿蔔的“一清二白”的日子，春季的筍大約可算是一年中最大的期待了。因此，就算此時我們已離開玄宗很多很多年，每到這個時候我和玄嵐卻依舊是歡欣雀躍的。夜夜便伏在那敞開的窗邊，聽那細雨飄灑一陣，便知道這底下的筍又長了幾分。閉眼而聽，在如此靜默中幾乎可聽見那竹筍拔節的嗶剝聲，便有真切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啊。

於是那天一清早我便帶著鏟子和小刀要上山去了。玄嵐聽說我要去挖筍也很高興，也頗雀躍地說要去打兩條白魚來煮湯。於是我背著竹簍，玄嵐披著蓑衣，我倆出了門便一人一邊地歡脫前行去了。

往山上爬了約莫一個時辰，背後的竹簍裡已經裝了兩枝桃花和一些頗新鮮可愛的口蘑。此時身側已漸漸瀰漫輕薄的雲氣，便再沿那清越的淺溪往上游溯去，向更南邊的深山里七七八八地再拐上一陣子，兩側的景色悄然暗變，倏忽清朗。忽而聽見悅耳雀鳴由不知何處婉轉飄來，抬頭便見一只褐色的雀兒從頭頂長挑的竹枝上撲棱飛過，帶起茂密竹葉瑟瑟作響，隨而翩翩然地，往我面前盤旋而下。我輕吹一口氣，那青翠的竹葉顫巍了一下，轉而向遠處飄去了。

此時此刻。鼻尖縈繞一點薄而又薄的清冽香氣，風拂葉過帶起連綿成一片的沙沙聲響，又有晨光透過層層青葉在枯葉鋪就的徑上影影綽綽的，宛若一地碎金灑落。置身這一天一地的清淨世界，是茫茫然也罷，是恍恍然也可，卻總是心無旁騖地沉靜著，腦中無所想，亦無需任何嘈雜念頭。
只覺。歲月靜好，心內歡喜。

——如若能就這樣地度過一生……

心裡不知何時響起這樣的話語。便像回應著我的感喟，由這竹林深處竟傳來一雙腳步聲。

踏過索索作響的荒山小徑，踏過一地清澈碎光，踏過無聲靜謐流淌的寸寸光陰。由遠及近地，慢慢，慢慢走來。

在距離我約莫廿來尺的所在，隔著重重的青竹，漸漸顯出兩條一前一後的身影。皆背著劍，皆沉默無言。

走在前面的一人面色略青，略蹙著眉。而他身後跟著的劍客還很年輕，一頭墨綠色的長髮不梳不束地披散在身後，額前攏著一條白色的布帶。
那劍客，有一雙好漂亮的眼睛。
深綠色，澄明如一潭深湖之水。那無波無瀾的目光掠過四周景物，光影繚亂地，便若蜻蜓點水一般在眼波上微起漣漪。一時間水波漾漾的，一眼便可望進他的眼底，真正明淨無塵。

因為喜歡這雙眼睛的緣故，我不由得在原地站住了，遙遙地注視著他們走近。

那有著墨綠色長髮的年輕人隨手從一旁摘下一片竹葉，放在唇間輕輕吹響。於是走在前頭的那個劍客也站定了，略回頭側耳聽著，緊抿著的唇邊緩緩浮起一絲淺淡笑意。
一時間這片林間寂寥無聲，連風亦止歇。唯有那葉笛聲悠悠而起，輕忽地穿拂過無盡的密密竹葉，盈盈飄忽著，在這天地間迴蕩。

一曲畢。那臉色略青的劍客略笑著點頭說，吹得真好。
他看了看天色又說，不如在此地暫歇一下吧。
那年輕人放下了唇間的竹葉，點頭道，吾都可以。

於是兩個人在林間的一塊岩石上坐下。劍客從腰間取下用竹筒做的水壺遞給年輕人。
——累麼？走了十多天了沒好好休息過。
——吾不累。汝又如何？
年輕人喝完了水，又把水壺遞還回去。劍客仰頭喝了一口，答道。
——我也不累。
年輕人便若不解地看著那人，問。
——既然吾不累，汝也還好。何必在此處休息呢。
劍客笑了，他看那年輕人一眼，道。
——既不知要往何處去，又何妨在哪裡將歇一下。
說罷略頓了片刻，又問。
——說起來。劍雪，你就這樣跟著我無目的地行走，沒問題么？
直到此時，我才知道這綠色頭髮有著純淨眼眸的年輕劍客，原來喚作“劍雪”。
劍雪還是那句話，吾都可以。
——反正吾也不知該往何處去。還不如和汝一起遊走有點意思。
他答完了又問看著他的那劍客。
——那一劍封禪汝呢？
一劍封禪笑了。他搖了搖頭，只說，傻劍雪。

兩人默坐了片刻。一劍封禪忽然說。
——這裡好靜，幾乎不像是在這江湖裡的所在。
劍雪點了點頭，低垂著眼簾把玩著手中笑笑的竹葉。一劍封禪看了一會兒，又說。
——認識你這些日子，倒不知道你還會吹曲兒。吹得真好。
於是站起身，便往身邊的竹林里覓尋了片刻。隨後彎腰撿起一段水分枯乾了的石竹根，又一躍身坐回劍雪身邊。
——給你制管簫吧？還是笛？你慣吹哪樣？
劍雪還是老話，吾都可以。
——那就簫。
一劍封禪這麼說著，從腰間抽出一把七八寸的匕首削了兩下，忽地又不動了。他抬起頭看了看劍雪，劍雪也正看著他。
這樣切近的距離，我想，他一定能從那雙鏡面般通透的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
只片刻，一劍封禪又低下頭去。
——還是制管笛吧。
劍雪點點頭。雖然是點頭著，卻又問。
——爲什麽？
一劍封禪慢慢地低頭削著竹管，搖頭道，沒有爲什麽。
——笛聲聽起來輕快些，沒那麼慘兮兮的悲愁。
他不再說話了。只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看著手中的竹管。握劍的手此時握著那柄小小的匕首，一下一下，利落而細緻。

劍雪便坐在一旁看著他，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一劍封禪如何整形，去節，定孔。一劍封禪大約給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先還能專心著，過了約一盞茶的時間他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略歎了口氣轉頭問他。
——你看著我不無聊嗎？
劍雪搖搖頭，好似很奇怪一樣地看著他。
——吾爲什麽會無聊？
一劍封禪一時語塞。愣了幾秒扶額道。
——劍雪你這麼看著我我沒法專心幹活。
——爲什麽？
——……我緊張。
邊說著一劍封禪邊從項間下取下貼身掛著的一只小小骨笛扔給劍雪，適時地堵住了那過分的好奇心。
——別問我爲什麽緊張！與其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削笛子，你不如吹曲子來聽吧。
劍雪“哦”了一聲，果真便轉過頭去吹笛子了。
那骨笛小小的，卻不知是不是那笛子音色特殊的緣故，曲調雖然是低緩溫和的，卻無端令人想到飛雪連天的那些所在。是淒冷而孤寂的景色慢慢在眼前鋪開，紛揚的雪接連著天，接連著地，接連著，無奈深深的一片，江湖。
劍雪忽然不吹了。他低下頭默默把那骨笛握在手心里，有所思般地看著。
一劍封禪也不問他，只騰出了一隻手在他的頭髮上揉了揉。
——傻劍雪。
那聲音分明是笑著，卻又分明略帶苦意。
劍雪略抬頭，怔怔望著那波濤般起伏的葉發呆，半晌忽然說。

——如若能就這樣地度過一生……

一劍封禪的手頓了一下，卻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地沉默下去。

如此又過了半個時辰。一劍封禪終於削完了笛子。先是自己試吹了一下，隨後遞給劍雪。
——喏好了。試一下？

劍雪從他手中接過這石竹做的笛子，用手細細地撫過一遍，隨後才舉起擱在唇邊吹響。是細潤卻堅實的音色。他若漫不經心一般隨心地吹著，并沒有什麽章法，也談不上什麽曲調。那聽似無關的音符散落著，卻又不知何時地互相糾纏起來，變成綿綿的一首歌。
什麽歌呢……明明聽的很真切的，卻又不知該如何描述吶。只是清澈又乾淨的，在半空中輕絮一般浮著，悠悠而響。卻終究攏不住般地從緊握的指尖流逝了。那竹林間的雀兒似乎是聽見了，紛紛從不知何處飛攏而來，聚在劍雪身側的竹枝上，附和一般的輕聲鳴叫著。微微的風掠過這如同凝滯一般的竹林，帶起竹葉撫娑，便在遠遠處聚攏起似乎潮起一般的聲響。徐徐而起，徐徐而落，連綿不絕。
一劍封禪靜靜地看著劍學閉目笛，靜靜地微笑著。
隨後他拿過方才給劍雪吹著的骨笛，吹響了，與那清越的笛聲默默相隨著。低而平緩地，似靜謐的江在岩石峭壁中奔流而過，於是那浮蕊一般的笛聲便悄悄地落下來，落下來，便如浮花一般落在水面上，打著旋兒隨沉沉的流水而去了。

兩個人的眼神若不經意地相觸，各自在唇角浮起笑意。
明明什麽都沒有說得，我卻分明聽見了。

——如若能就這樣地度過一生……

似乎說著這樣的話。彼此嚮往著，彼此允諾。

那兩個人吹完笛，便又如來時一般一前一後地從這世外地走去了。劍雪綠色的衣襬在身後略略飄舞著，帶起一陣青藍色的靜謐的風。

那日我回到家，和玄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非常感動。
——你是說，你遇見的是劍雪和一劍封禪嗎？
他聽後問我。我說是啊。
他說。
——這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吶。北域傳說中的雙劍一刀中的雙劍，就是這兩個人啊。
我混不在意地表示我并不知道有什麽“雙劍一刀”的。我只看見兩個並肩而行的人，吹著清笛，漸行，漸遠。
一直走到很遠很遠的所在。

只是很多年後。我聽說劍雪無名死了。
我聽說他是被吞佛童子殺死的。我知道吞佛童子，那時候道魔之戰的時候便在修羅場上遙遙打過幾次照面。
可是我不知道，原來一劍封禪就是吞佛童子。
不過他是誰，已經都不重要了。

知道那個消息後的第二天早上，我天未亮就起了床，其實是一夜輾轉未眠。
我又循著那條路走回了那片偶遇他們的竹林。林中雀鴉無聲的，可我的耳邊卻始終迴響著那日聽見的笛聲，迴響著，縈繞不去。
我撥開道兩旁的莽竹，找到了那日他們坐著休息的石塊。

那石塊上，放著一雙笛子。

一截短短的骨笛。另一管竹笛已經有了年歲，因為一直被人握在手中的緣故而顯得油潤溫和。
我走上前去將它拾起，只見那笛聲上，用遒勁的筆鋒刻著“南山”二字。
這究竟是一劍封禪刻得，或者是劍雪刻得呢……我好奇著，卻已經永遠無法得到答案了。

於是只能坐在那冰冷的石塊上，默默吹起當日劍雪吹奏的那首笛曲。可是我實在是記不清了啊，那旋律分明那麼熟悉，分明便在我耳邊迴響著，可卻抓不住。抓不住，到得唇邊便模糊了。笛聲喑啞著，如歎息一般。
只說著。

——如若能就這樣地度過一生……

卻分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從來不可能。

執手默聽南山意。
一曲終。隨風散去。

<南山憶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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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7)

1樓發表於: 2011-04-28 18: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當年雙邪的情誼一直讓我很感動，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真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友誼或者說愛情（？），因為這份情感已經和各自生命存在的意義融合在一起了，所以顯得格外深沉而醇厚，追究到底，是兩人的特殊身世所註定的孤獨，普通人成長的環境，不論再如何悲傷，身邊都不會一個人都沒有，而雙邪，恰好就是只有彼此這個朋友。
看到這篇文里的描寫，無論是景致還是情境、感情互動，都非常的細膩，我想，劍雪和封禪最好的歸宿就是結伴居住在深山老林里，可惜註定只能是一份嚮往。作為旁觀者的玄宗弟子，實在比他們幸運太多，也許正是因為平凡吧，這兩個字，偏偏是霹靂舞臺上大多數人最求不得的倆字。
這文勾起了我對劍蹤雙邪的美好回憶，挺感動的，送花，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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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27)

2樓發表於: 2011-04-28 21: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棒，真的非常棒！好久沒有看到這麼一氣呵成又非常感人的作品。
雖然劍雪有些不像劍雪、封禪有些不像封禪，但兩人之間的感覺卻很像正劇描述的緊密相連。而且也如正劇一般悲劇。

北域雙劍一刀的傳說我一直覺得很感人，姑且不論雙邪的執著，即便是蝴蝶君，正經來看他的角色也是有嚴肅的部分。如果劍雪是對世界質疑的、不熟悉的，那麼蝴蝶君與之呼應便是太過瞭解這個世界，編劇從他身上透露的獨立觀點大多很受用世間。

「只是很多年後。我聽說劍雪無名死了……可是我原來不知道，一劍封禪就是吞佛童子。不過他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很呼應前面的「我混不在意地表示我不知道有什麼『雙劍一刀』的，我只看到兩個並肩而行的人，漸行，漸遠。」
劍雪跟封禪終身沒有脫離他們的執著與羈絆，而扣除了他們「雙劍」的名號，他們也只是兩個普通人，並肩走在一起的伴侶。

文章真的很有味道。

拂塵與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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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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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1-04-30 01: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1樓(蕭瑟翩翩) 的帖子

非常感谢。
是的，喜欢写点不着边际的文字，一些不会出现的场景，只是觉得这场景适合这俩人。
对于双邪有很多的遗憾，但又同时觉得他们非常幸运。
在这茫茫一片的江湖中曾彼此相伴。是真心对待，亦不求回报。
我喜爱这样真心的感情，不知为何而起也不知为何而深。
也因此格外感动吧。
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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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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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8)

4樓發表於: 2011-04-30 01: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2樓(央歌) 的帖子

噗嗤。剑雪不像剑雪，封禅不像封禅。嗯确实呢，还是没有把握得很好。
我想写，没有吞佛，没有五人组【虽然我很萌五人组啊- -，即是，尚且没有那么多纷争时，初初相遇相识的两人。
只是很偶然的一瞥，一眼间落下的一个印象。
两个人相随相伴，走在很宁静的所在。
双邪只是名号而已，是将他们与这江湖联系起来的纽带吧。我是这么想的。
但也因此，希望看见他们本身的样子。没有双邪，没有江湖，只有剑雪无名与一剑封禅。只是如此。
谢谢道友的喜欢><我的回复零零碎碎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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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0)

5樓發表於: 2011-04-30 02: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雖然雙邪早已離我們遠去
看著道友的文他們倆相知相惜的身影又再清晰的在面前浮現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很清楚封禪就是吞佛但看到那句"可是我不知道，一劍封禪就是吞佛童子"，心中某處還是因此震動了
也許是看了劍雪在最後的遺憾，更覺這份單純美好的情誼是非常可貴的
如果他們能就這樣不管未來、不管過去，一劍封禪就只會是一劍封禪，劍雪無名也只會是劍雪無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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