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7.10 （苍墨/赭墨）半分缘，第十節，2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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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v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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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06-26 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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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0 （苍墨/赭墨）半分缘，第十節，28F

一

道境已入秋，玄宗地界内，葱茏山峦，油绿树林和茂盛草地皆渐化作满地金黄。这夜月色凄清，丝丝寒意随夜风弥漫，寂寥道路上，却有一人缓缓而行。月色如水，映着他俊秀的眉梢眼角，洗过他天青色的道袍，青蓝发丝在夜风中拂动。缓缓绕过蜿蜒山道，一棵粗枝茂叶的古枫从山壁后探出来，虬枝伸展，势若华盖。

来人在这株老枫树前负手而立，夜栖树梢的鸟被惊动，扑棱着翅膀看看他，又缩起脑袋睡过去。墨尘音淡然一笑，执起搭在肩头的拂尘轻扬，拂去了遮盖树身的斑驳泥土，显出光滑的纹理。轻抚冰凉微润的树身，墨尘音的手指顺树皮走向勾勒过去，直摸到个浅浅的刻痕。他的笑凝固了，眉宇间现出一丝惆怅，轻不可闻地叹一声：已过这么多年了。

一蓑烟雨入山去，相忘江湖不知年。

墨尘音拜入玄宗修道已逾百年，软红十丈，繁华千里，均已渺若天外浮云，多年来，他潜心修行，道法剑术皆日渐精进，然而，越专精，反越觉自身渺小，仿若天地间一抹孤鸿，茫然不知归处。墨尘音轻轻抚摸树身的刻痕，这是自己初入玄宗时刻下的。那时，自己只是平凡少年，虽入了玄宗，清修之余仍有玩心，那年五月初五，下了晚课，自己一人行至此，为此树风采折服，不由在树身上刻下日期，发誓待道法大成，再来拜遏此树。

道法未成，自己却先来了。

墨尘音陷入沉思，心头有些许苦涩，修道百年，虽消去了俗世浊欲，心中却另有困惑诞生，这份渺小的忧虑是否是自己想多了？天地鸿蒙，万古长空，人之孑然一身，究竟将归于何处？圆月升到了山巅，皎皎清辉遍照四野，宁静的玄宗地界仿若仙境。墨尘音默立一阵，正准备回去，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飘来。

夜色静谧，月华如水，空中弥漫淡淡薄雾，就在重重山影间，一缕琴声幽然而至。墨尘音一愣，还有人在附近？他抬头循声望去。

“……好友，好友？”突然，熟悉的声音飘进墨尘音耳内，带着几丝焦虑，几丝急切。墨尘音眼前一花，四周景色渐渐扭动，慢慢溶入周遭黑暗中——对了，这是梦境。他动动手脚，慢慢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深红色发丝，和一张端正俊逸的脸。“赭杉……”墨尘音看他眉头顰起，面带忧色，不由一愣，轻声问：“怎么了？”

“你醒了就好。”赭杉军放松眉头，轻抚开墨尘音额上头发，露出他寒潭般深邃，秋水般温柔的双眼，看着内中自己的影像，语带一丝忧虑：“疼得厉害吗？我见你睡得不稳，可是发噩梦？”“无妨，我只是梦到过去的事。”墨尘音闭闭眼，撑着想坐起，胸口突来疼痛，伤处传来一股股压迫，顿时让他呼吸一窒。赭杉军扶着他肩头，让他坐起靠在自己身上。低头细看他神色，见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些冷汗，轻轻替他擦去，微微叹气道：“还说无妨，伤处魔气入体，扰乱真元……”说到这儿，赭杉军低头不语，搁在他肩头的手紧了紧，轻轻摇摇头。

两人同修多年，素来亲厚，彼此默契早已融入骨血，百年来同进同出，连同榻而卧的机会也不少，但两人皆修道清心，并未做其他非份之事。此刻靠在赭杉军身上，墨尘音只觉心安，沉默片刻，出声问：“我的琴呢？”

“在那里。”赭杉指指角落的矮几，墨曲琴静躺几上，琴身纤尘不染，木质泛出隐隐幽光。墨尘音转头看见，微微一笑。知他心头所想，赭杉军按住他：“伤未好，不可妄动真气。”

“只是有些闷，想抚琴一曲。”墨尘音一笑，赭杉军却不为所动：“瘫在床上如何抚琴？好好养伤，待痊愈之后去院内抚琴吧。”“赭杉，你啊……”墨尘音知他性格刚毅，极重原则，既不许，这琴定弹不成了，索性话题一转，仰头问：“赭杉，我的琴音是否流于婉转，失了浑厚？”

赭杉军闻言一愣，墨尘音这样说，定有心事，略做思索，他答道：“就我看，你琴音虽醇和流转，但内蕴锋芒，起伏有致，进退合宜，深得以柔克刚之精髓……”

“你可知我方才梦见什么？”墨尘音支起身子：“我梦见当年在封云山上遇到苍的事，若非那夜遇到他，听他讲音律琴韵与道法的学问，恐怕至今我也不会抚琴。”

赭杉军“嗯”了一声，拉他靠在床头，不经意的问：“说起来，你那次和苍都谈了什么？回来就说要跟他学琴，我本以为你是一时性起，你却当真了，法剑也请了来，墨曲一出……”

“赭杉，你消遣我。”墨尘音轻笑，正待说什么，忽见院内法阵流光，一封咒符稳稳飞来，赭杉军接过一看，原来是宗主有事相召。他虽担忧墨尘音伤势，但宗主之请不得不去，赭杉军摇摇头，回头扶墨尘音躺下歇息，叮嘱他不可妄动，转身离去了。墨尘音靠在枕上，闭目调息一阵，觉伤口疼痛轻了些，便又坐起来，忽然忆起方才梦境，心下一阵惆怅。

那夜的月光是少见的苍凉，凄凄惨惨，泛着青灰的白色；掠过松涛的晚风裹着霜，刮起丝丝冷肃，平日里的虫鸣鸟啼，都在深秋夜沉默，自己孤身一人，独立寒秋，正为苦思不得而焦虑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

那琴声初时很细微，若有若无，让他疑心不过是听错了，然而再听，却发现它的确存在，幽幽呜咽，些微颤音，像一根钢针轻轻挑破黑夜的帐幕。墨尘音凝神静听，从黑暗中捕捉流动的琴音，四周寂静的深夜变得朦胧，淡淡琴声却越发清晰起来，渐渐变得响亮。仿佛一股清流从极远的高山之巅蜿蜒而下，顺流而来，这股清泉跌宕着，跳跃着，在岩石间敲击，在树根下回旋，奏出千回百转的音调。突然，在这祥和融洽的底蕴中飞出一根银线，高高抛入天际，带起清脆高亢的回响。清流在渐渐激昂的节奏中奔涌，不断变得厚重，带着雷霆之力，直汇入大海，成为怒潮！惊涛腾空而起，直上天际，声若雷鸣，气象万千，墨尘音仿佛看到海天一色，看到翻涌的危澜，奏出让人目瞪口呆，眼花缭乱的华彩。

就在墨尘音要醉在这天海合一，气势磅礴的壮美交响中时，突然，琴音一变，一缕清风急急掠过，清亮高亢的弦音仿佛日光刺破乌云，又如白鹤起舞，从片片惊涛上飞过，压过狂涛，在海面翩翩起舞……怒潮褪去，风平浪定，天边层云开合，碧空再现，一缕清风悠然婉转。琴声渐渐低下去，只余一丝如诉如泣的回响，如幽咽，如叹息，渐渐远去，没入沉沉的黑夜，四周依旧月光如水，天地萧然。

墨尘音听得呆了，耳中还充斥着这海潮般磅礴，天空般壮阔的琴音，心中如同擂鼓一般，直到最后一丝琴弦

[ 此貼被水織在2008-07-11 00:5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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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06-26 0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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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墨尘音在夜风里奔跑，琴声静下去，似乎连最后的余韵都消逝在沉沉夜色里。他有些焦急，怕赶不及寻觅弹琴之人。四周寂静无声，琴音已全无踪影，他甚至怀疑方才只是自己听错了，陷入一个绮丽而壮阔的梦境，在变幻莫测的华章里载沉载浮。

幸好，片刻后，琴声又响起来，就在墨尘音的前方，转过一个山坳，再掠过几片凋零的桂树。墨尘音慢下脚步，轻手轻脚地过去，生怕打扰了这位抚琴之人。方才心里的激狂和波动慢慢归于宁静，琴声就在眼前，他反倒不急了。这次的琴声是忧郁彷徨的，像浪迹天涯的游子默对惨淡夕阳，愁肠百转的调子在琴弦上流动，慢慢挣脱沉闷与压抑，像一朵花终于露出它在漫长时间中孕育的美丽，它努力向上伸展、绽放，渐渐成为圆润丰满的调子，舞动着，跳跃着……

一曲弦歌，从凄切、到平和，再到看尽沧桑后的悠远喜悦……

墨尘音朝琴声走去，心里涌动惊叹，一把琴弦，也能凝聚天地万物的音色，让听者的情绪随他手指翻飞而起伏。墨尘音似乎看到抚琴者修长优美的手指从细细的琴弦上抚过，拨动银色丝弦，漾出或喜悦、或忧伤、或婉转、或壮美的礼赞。

转过山坳，岩上正有一人临风抚琴。逆着光，墨尘音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见长长发丝拂动，随他抚琴的动作起伏，衣袂飘飘，手指轻扬，一挑一拨、流水样的音调从他手中飞出，这一曲正奏至高潮，他指下弦音铮铮，奏出眼花缭乱的交响，直如百花齐放，整个天地似乎都随着他的指挥唱响。墨尘音眼中只有这人的一举一动，脚步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突然，抚琴之人扬起右手，五指在琴弦一压，华彩绚烂，让人心醉神驰的琴声嘎然而止！墨尘音胸口顿时一窒，只觉空落落的。抚琴之人猛然回过头，盯着不请自来的墨尘音。云雾流动，遮住了半边月亮，一瞬间，墨尘音只瞥见此人凌厉的眼光，似怪罪自己扰了他的雅兴。

“墨尘音为道友琴声吸引，冒昧叨扰，万望海涵。”恭敬施了一礼，回忆方才绝俗的琴音，墨尘音有些懊悔，此刻来访，不如依旧远远站着，静听他弹完这一曲才好。

“无妨。”对方并不介意，起身朝他走来，回了一礼：“苍不知墨尘音师弟在此，怠慢了。”他声音浑厚温润，隐带铮然回响，仿佛一架优美的古琴。墨尘音一楞，竟然是苍！六弦之首鼎鼎大名，历来为玄宗之傲，不论道法、剑术、音律皆为翘楚，极受宗主推崇。自己入门时间尚浅，苍之大名虽如雷贯耳，但自己与他并不熟识，也不曾交谈，不过在玄宗内远远见过几次。想不到，他竟在深夜里，独自于荒僻无人处抚琴。

“见过苍师兄……您知道我？”墨尘音颇为意外，忍不住问。本以为像苍这样的人必定眼高于顶、目无下尘，况他身在六弦，对四奇之末的自己，定是不认识的。

“四奇的小师弟，入门时日虽不长，天赋却极高，你几名师兄都曾夸赞你，我如何不知？”苍一笑，月光投影在他身上，朦胧中越发显得气度高华，俊美飘逸。墨尘音几乎要怀疑，方才自己感到的凌厉眼神和肃杀锋芒，都只是错觉而已——但他既是苍，杀气和魄力便是理所当然。

“打扰师兄抚琴雅兴，真是对不住。”墨尘音叹了一声，看着静放在一旁的怒沧琴，“不过……实在想不到，世间竟有这样绝妙的琴音。”

“谬赞了。”苍微微摇头，走回琴边，请他也坐在一旁，手抚琴弦，弦音流泻，若清泉洗心，墨尘音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看着苍在怒沧琴上拂动的手指，眼中不由流露羡慕神往之色。看到他的表情，苍微微一笑，问：“师弟循琴声而至，也是通音律之人，方才几曲，你可认识？”

墨尘音摇头：“墨尘音驽钝，师兄所奏应是三首曲子，我只听出《云门九霄》与《六列》，第一首却是初次听闻，师兄见笑了。”

“好见识。”苍点点头，又问：“依你所闻，那不知名的曲子如何，可有什么不足之处？”

墨尘音回忆那震撼心灵的曲调，心中默想片刻，长叹一声：“若硬要说不足，便是这曲实在太过激荡人心——其细微处如松间清流，高亢处如怒海狂涛，轰鸣震荡，势吞天地，吾之寥寥数语，实难尽其妙之万一。”顿了顿，他又叹道：“……此曲非凡，若将真气灌注其中，怕会成为制敌利器；但正因其壮美，对弹奏者的要求恐怕也极高，稍有不慎，恐会反伤己身……”忽觉这话不妥，墨尘音忙住了口，对苍歉然一笑，暗暗埋怨自己唐突，以苍之修为，何须自己提醒。

听他所言，苍面上淡然，心中却既惊讶又遗憾。墨尘音于音律竟有此领悟，不学琴韵实在浪费了，但四奇之事自成一派，自己无法插手……罢了，顺其自然，若墨尘音对琴艺有兴趣，自己点拨他也并无不可。同好易得，知音难觅，六弦所长的乐器各不相同，在孜孜以求的琴艺上，苍依旧是孤独的。

见苍不语，墨尘音有些紧张，对这位高高在上的玄宗首徒，他本就心存敬畏。正忐忑间，忽听闻苍道：“那曲子是我自己作的，天波怒潮曲。”

竟是他自己谱的曲子？墨尘音暗暗吃惊，心下对苍愈加佩服，不知说什么才好，苍看了他一眼，不经意的问：“我偶尔会来此处弹琴，夜色有利静心，此处僻静，也不叨扰同修歇息。师弟深夜在此，可是有事务在身？留你闲谈，可会误了你的事？”

“不，墨尘音并无事务在身，只是……”略觉尴尬，他不知如何向苍说起心头的疑惑，讲这些，是否交浅言深了。

“可是在修道中生了迷惑？”

“……是。”墨尘音低头，果然被苍看出来了。

“是怎样的疑惑？”苍问，手指轻舒琴弦，悠扬乐音流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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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8-06-26 04: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三

月华流转，寂静山坳间，树影片片，流泉潺潺。听完墨尘音欲言又止的诉说，苍莞尔一笑：“原是为此烦恼，这是好事。”墨尘音闻言一愣，极是不解，苍手指在琴弦上一抚，真气荡漾而出，形成一圈淡紫色光晕，光晕围绕苍荡漾开，停驻在墨尘音身畔。苍声音醇厚柔和，指着这轮光华对墨尘音道：“你看，这圈中便是你入门时的学问，圈外是你尚不知的学问。”说完，苍手指在弦上一拨，清音直扣人心，一轮新的光晕散出，取代了先前的光圈，这一轮华彩扩散开来，将两人笼罩在内，淡淡光晕流转，越发显得圈外夜色深沉，圈内道法庄严。

“师弟，这就是你现金所知的学问，所学越多，所知越多，未知展现于你的也越多。道无尽，妙无穷，宇宙洪荒之法，岂可于朝夕穷尽？”苍看着墨尘音，微笑道：“人力有时而止，修道人顺天而行，敬畏天理自然也是应当，有不知，有不能，皆应坦然面对，不要让万象之精妙成了你的负担才对。”说完，手指一翻，铮然弦音再起，如潇湘云水，泛着荡荡的波涛，直溶入水天一色的远方。

墨尘音沉醉在幽远宁静的琴声中，思索苍的话，心中焦虑渐渐平静，困扰多时的问题一一迎刃而解。面露微笑，他看向苍，正想向他致谢，抚琴的苍也正好看着他，眼中流露欣赏之色。两人相视一笑，竟有了多年相知似的熟悉感。一曲弹罢，苍看着他问：“如何？琴韵可洗心，师弟现在应平静许多了吧？”

“多谢师兄。”墨尘音点头：“听师兄一言，方知吾之焦虑，不过庸人自扰。”看着苍手下的琴，他犹豫一下，说道：“师兄这张怒沧琴，既有道法玄妙，又有天地自然，更有灵韵流声，实在妙不可言……”

“……知音难觅，空余弦响。”面对墨尘音的夸赞，苍淡淡一笑，扭开头，露出些许寂寞神色，低头看着光洁优美的怒沧琴，手指轻拨，几缕琴声萦绕在寂静的夜色里。“此琴于吾，非只是怡情养心、炼化道法的工具，只可惜，身边无人共勉这份执着，同修同修，所修不过道法剑术，琴艺上始终无人能与吾一道精进，不免寂寥了……”说完，他看向墨尘音，眼里浮动一丝期盼的光彩，很快又沉下去了。

沉浸在回忆中，墨尘音嘴角轻扬，换平时，自己恐怕会对苍的邀请和期盼视而不见，毕竟他是六弦之首，自己却身在四奇，玄宗鼎盛，弟子众多，纵是清修道门，也总有许多不可言说的烦扰之处。但那夜，看着他眼中的光彩，自己竟脱口而出：“不知墨尘音可有幸与师兄做个知音？”

苍眼中跃过惊喜，却不说什么，只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他。墨尘音起身，恭恭敬敬朝苍施了一礼，诚恳地说：“今夜聆听师兄天音，实妙不可言，叫吾艳羡万分。临渊羡鱼，不若退而结网。烦请师兄教吾琴艺，墨尘音虽驽钝，必每日勤学苦练，不敢妄与师兄比肩，但求能窥琴艺奥妙之万一，与师兄月下对弹，解高处不胜寒的寂寥，此心足矣。”

“好会说话的师弟，快坐下。”苍一笑，身上飘渺冷漠的气质淡了许多，显得亲切温雅。拉墨尘音坐下，苍执起他的手看了看，笑道：“骨骼修长，肌理光润，师弟有一双擅拨弦的妙手，不过……”语气一转，他郑重道：“道之修为贵在坚持，琴艺也一样。师弟若要学，就得做好准备，苍执着琴艺，并不好蒙混，相反，以你天赋，我只怕得更严厉些，否则浪费了美玉良材，埋没了弦上佳音，那才真可惜了。”

“请师兄严加教导。”墨尘音一笑。

回忆起初学琴艺的日子，墨尘音躺在床上越发难熬，看看天色尚早，赭杉应该不会回来，他偷偷下了床，忍着疼痛朝搁墨曲的矮几挪过去。方坐下，额上已渗出冷汗。略作调息，他按上琴弦，轻轻一揉，清亮琴音袅袅而起，奏响一首悠扬的画中仙。弹到中途，便有力不从心之感，墨尘音不强抑伤痛，缓缓调子，调整体内真气，顺着伤势而走，手下琴音越发舒缓宁静。一曲终结，胸口已不那么疼痛了。

果然不错。墨尘音心内暗道，苍曾说过，琴虽可作武器，但绝非只是武器，弦音之妙，在其变换无穷、游刃有余。抚琴不可一味压制，也不可只是输出真气，应进退得当，圆润有余，琴与人便如天地一体，鼎炉交汇，所给予人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墨尘音依苍的教导运转周天，发现对伤势有益，便又弹了一曲。这是自己初学琴时苍教的几首曲子之一，旋律优美简洁，对技巧的要求也不甚高，但情韵优雅，婉转动人。

记得初闻此曲，自己便大为喜爱，问此曲何名，苍却顾左右而言他，后来才知，这竟是苍答应教导自己弹琴后，专为自己谱写的。自己当年只知曲调动听，如今琴艺精进，复奏此曲，越发深刻理解此曲之妙，也愈加感念苍的苦心，佩服苍的高深造诣。此曲简洁流畅，优美旋律中蕴含着对指法的严谨苛求，运用技法不多，但都是最基础、最重要的，既需指头上扎实的基本功，更需内心里深厚的领悟力方能弹好这曲，奏好这一曲，今后再往高深的学，更有事半功倍之效。

或许，自己能在短短十数年中琴艺大进，非自己天赋高，而是苍的苦心教诲之故。墨尘音突然觉得，苍是极寂寞的，至少，在他孜孜以求的琴艺上，他走得坚定而萧索。他心中沉淀着那样丰富的学识、高深的领悟，却无人可解、无人可诉，自己机缘巧合，贸然闯入他孤独驻守的领域，窥探到一个五光十色，万象流声的繁华世界。苍很忙。六弦之首、玄宗首徒不能只是琴弦上的守望者，自己于琴声中的生涩摸索，还是让他十分惊喜，进而投注了极大精力。

知音难觅，空余弦响……

想起那夜苍的叹息，墨尘音心里微微刺痛，这样的孤寂不知在苍心里压了多少年，才会在自己面前吐露一二。回忆自己学琴这一路，竟都是苍亲手打理，练习的琴是苍所赠，一弦一柱都由他亲手调试好，每一支新曲都是他谱给自己。苍毫无保留，倾囊相授，将对琴艺的心得悉数教授自己，这份情谊亦师亦友，沉甸甸的分量让墨尘音既感动又惭愧，从不敢奢望在琴艺上超越苍，但也力争同他比肩和鸣，否则，如何对得起这番苦心？

想至此，手下音调一转，慨然翻作《七德》之音，豪迈壮阔的调子刚起，忽然眼前一花，抚琴的手指已被一道红色身影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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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8-06-26 0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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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墨尘音。”赭杉军低沉声音中隐带怒意：“吾走前如何叮嘱你的？伤势未愈，不可妄动真气，你还敢弹奏《七德》。”

“啊，赭杉。”墨尘音暗叫糟糕，这下被抓个正着。赭杉军摇摇头，拉开他放在弦上的手，扶他站起来。墨尘音靠在他肩头，说了声多谢，赭杉军眉头一挑，忽然将他抱起，放回床上，依旧盖好被子，拿靠垫放在他背后，扶他倚着垫子，将他头按在自己肩上。墨尘音知赭杉动怒，一言不发，默默靠在他肩窝里。赭杉军试了他脉息，见无大碍，在他耳边低声道：“阳奉阴违，看来只能将墨曲先拿到我房里，等你伤势好转后再物归原主了。”

“啊？赭杉，我只弹了一曲。”墨尘音一惊，琴要被他拿走，伤好前自己是绝计碰不成的，忙抬头解释道：“弹的还是苍教我的初学之曲呢。”

“嗯，我听到了。”赭杉点点头：“先前我便回来了，见你想抚琴，弹的是初学之曲，无需动用真气，就未打扰你，伤后偶尔怡情也可，免得你躺在床上太闷。但《七德》这等武乐，非你现在的身体能驾驭，我必须制止。”

“制止得好。”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苍飘然而至。见他前来，两人都有些惊讶，赭杉军起身相迎：“好友？怎突然来此，你不是依宗主之命往苦境圣域了么？”

“赶回来了。”苍走进房内，不及同二人见礼，直趋前细看墨尘音脸色，见他容色如常，只是比平常苍白清瘦些，放下心来。坐在一旁，转头对赭杉道：“吾听闻师弟为魔界重伤，急从万圣岩赶回来。看起来，墨尘音伤势已得到控制。”说着，将一个锦盒递给墨尘音：“此乃万圣岩所制秘药，对清除魔气、稳固真元有奇效，师弟每日服用一次，于伤势大有助益。”

“多谢苍师兄。”墨尘音接过药，朝苍感激的一笑。苍点点头，面上是一贯的平静，深邃沉静的眼中却涌动着别样的情丝。瞥见他眼底波动，赭杉军心头一跳，生出一丝警觉，再细看去，却和平时的苍并无分别。

“好友，师弟如何受伤的？”待墨尘音收了药，苍问赭杉军。

“他在道境边界遇到魔界伏兵，还有两员魔将……”赭杉军为墨尘音拂开脸颊边长发，简单讲述了当日事由。苍默默听着，待他讲完，思索片刻，点头道：“魔界蠢蠢欲动，道魔终不两立，或许终有一场大战。”苍语气低沉，赭、墨两人也静默不语，彼此心里对未来可能的风雨都有了准备。

“除魔卫道乃玄宗天命，两位好友莫要忧虑。”苍出言安慰，轻轻执起墨尘音的手，探了探他脉搏，点头道：“师弟此次受损不轻，现今真元漂浮，气海虚空，万幸未伤及元身，不过，如今切不可妄动真气，须好生休养。吾教你琴艺，是为修心养性，佐你道法，绝非让你摧残自身。”说到此，苍语气严厉起来，眼中显露不容辩驳的坚定。墨尘音见他动怒，连连称是，谢过师兄关心和鞭策。

苍淡然一笑，起身告辞。见他来去匆匆，赭杉军挽留道：“好友远道归来，这就要走？不再见见另两位同修么？”“多谢好友美意，吾忧心师弟伤势，返回道境便先过来探望，尚未回六弦，也未拜见宗主，此时该回禀宗主了。”说完，苍转头朝墨尘音道：“你重伤，我当然先看你。”苍背对着赭杉军，赭杉看不见他神色，只听见这话的语气，是苍绝对少有的低柔温存，不由心头一跳，如平静水面砸下一颗小石子儿，漾起圈圈不安的波纹。

莫非……不，希望是自己想多了。赭杉军压下疑惑，一脸淡然。

就在苍出门前，墨尘音忽然叫住他：“师兄，初学琴艺时你谱给我的那首曲子，可有名字了？”

苍一愣，停步回头：“早有了，原以为你不会再弹那曲，就一直未告诉你，叫《伤心桥下》。”

这算什么名？墨尘音闻言有些错愕，本以为苍会为它起《静水深流》一类的名字呢。苍看着他的表情，忽而一声，转身走出去。

长日将尽，金红的夕阳将西天边喷染得一片绚烂辉煌，金光投影在三人身上，镌刻出深深的轮廓，融入短暂而绚烂的时光里。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离开四奇居所，苍走在回程路上，夕阳下去了，天空渐暗，暮色四合，冷冷夜风吹动他浅棕色的长发。有些人天生就是孤寂而骄傲的，当无人可解的执着沉淀到心灵深处，用余生沉默地固守这份孤独便成为自然。但当孤独终被打破时，再冷傲淡漠的人，心里也会腾起火焰来。琴，是苍道法修为中最重要，最不可分割的部分。苍本以为自己对琴艺的求索，将是一条孤独的旅途，谁知，在这条路走过大半后，还能觅到一位同行者。墨尘音天赋极高，勤勉刻苦，苍在惊喜之余，越发尽心指导他、提携他，为他铺就最有效最简捷的道路，让他体味自己曾感悟过的美景，看他踏着自己的脚印，一步步走上来，这份喜悦与满足，还有寻得心灵之友的契合感，让淡泊如苍也无法再保持沉默。

只是，从何时开始，这份感情渐渐脱离了自己掌控，也脱离了单纯的友情范畴呢？苍也不知道。自己此次出访万圣岩，事关两家联盟之事，诸事繁忙，忽闻墨尘音重伤，顿时胸口一窒，所有智谋韬略都消失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回来，回来看他伤得怎样，那双抚琴拨弦的手可有留下伤痕？对他的决定，随行道人皆劝阻：弦首，兹事体大，您不必亲自返回，吾等可代为探望，东西也必为您妥善转交。但苍断然拒绝，执意返回，直到看见他，摸到他脉息如常，悬着的心才放心，即便赭杉军就在一旁也顾不得了，对他说了那样温存的话。

疯魔。苍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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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樓發表於: 2008-06-26 04: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五

墨尘音的伤势在精心调养下慢慢痊愈，看他面色不再苍白，逐渐恢复活力，赭杉军心里满满都是安宁喜悦。同修多年，情谊深厚，自己性格刚毅木纳，墨尘音灵动机敏，彼此互补，相处得天衣无缝，即便亲生手足，也没有这般默契的。

“小心。”赭杉军扶着墨尘音，拿过外袍给他罩上。墨尘音轻笑：“好得差不多了，哪还需要这么小心。”赭杉军不为所动，依旧一本正经的说：“你总为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我担忧你又不顾自身安危，做出冒险的事。”

墨尘音系好腰带，看着他一笑：“管我这么严，哪天若是你落难了，我就让你写个字据‘赭杉军如何如何，痊愈之前，不得过问江湖之事。’白纸黑字写明白，让你也乖乖受我管一次。”赭杉军一愣，认真思索起此事的可能性，想了片刻，正色道：“好友，若真有这么一天，希望赭杉军不会拖累你。”墨尘音暗暗叹息，这人啊，还是如此木纳，不禁摇头道：“说什么拖不拖累的，我现在拖累你了么？况且，墨尘音又岂是舍弃挚友之人？”

听得“挚友”二字，赭杉军心里一动，两人之间，当真只是挚友？突然想起苍那日的神色，有些东西顿时在他心上跳起来，慢慢成形，越发清晰了。看着墨尘音拿起了头冠，赭杉军走上前，接过梳子帮他束发。镜中映出两人身影，醇厚枣红发丝与清透靛蓝倾斜在一起，丝丝混合，浓烈的反差，却意外相衬。

发丝在指中流泻，无意中抚过墨尘音柔韧温热的肌肤，感受细腻皮肤下隐隐跳动的脉搏，赭杉军心头渐渐发热，一种奇特的感受包围着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墨尘音，忽然想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从竖立的领口开始，在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上探索更多，感受更多……

“……赭杉？”墨尘音突然唤了他一声。

“嗯，无事。”手上动作不停，默默为他理好发冠，除此之外，赭杉军什么也没做。

玄宗总坛大殿内气氛森严，众道子汇聚一堂，宗主负手站在主位前，凝神沉思。见墨尘音进入，宗主上前探了他脉息，又细看他神色，知伤势几乎痊愈，满意地点点头，叮嘱他注意身体。墨尘音谢过师尊关心，站在一旁，四下扫了一眼，见苍手持拂尘站在左首位置，并未带他的怒沧琴。玄宗正当鼎盛，道法昭然，门徒数千，苍作为六弦之首，历来为门人所仰视。此刻，他站在那里，眼帘半阖，端庄静默，沉默中自然带出高贵冷傲的气场，如鹤立鸡群，顿时同众人隔离开来。

墨尘音欲上前见礼，苍却早已看他多时了，主动走过来，朝他略一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恭喜师弟痊愈，待得良辰，吾等亦可再一道抚琴。”墨尘音谢过苍，抬眼间忽瞥见他眉间隐带忧色，忍不住悄声问：“吾这段时期静卧养伤，不知外间情况，可是有什么风波？”

苍压低声音，欲言又止：“……魔界之事。”说话间，眼光从墨尘音、赭杉军和稍远处沉默的紫荆衣身上划过，闪出警戒之色。墨尘音会意，不再追问。两人闲谈片刻，苍回转六弦那边，赭杉军拉拉墨尘音衣袖，在他耳边悄声道：“别问，有些事苍不好说，回头我告诉你。”墨尘音心头一凛，看来事情并不简单，莫非……魔界真要大举进攻？

宗主召见结束后，众人离开总坛大殿，墨尘音本想找苍叙叙琴艺，但他被宗主留下了。返回路上，想到今日未曾见到金师兄，问赭杉：“为何不见金鎏影师兄？”

“他去巡视道境边界，防备魔界再有伏兵。”赭杉军低声道：“自你重伤，玄宗大为警惕，六弦四奇现在都轮流巡视，月华之乡也召回了他们在苦境游历的族人。”

山雨欲来……墨尘音暗暗叹息。

情势逐渐紧急起来，墨尘音见到苍的机会越来越少，前往六弦处拜见两次，却言弦首不是出访苦境，就是与宗主议事。墨尘音也听闻，宗主有意让苍接位，心里既为他欢喜，又隐隐有些担忧。

有人之处，便是江湖。玄宗虽清修之地，但人心之无穷，又岂能处处修得到？对玄宗内部的一些暗流，墨尘音不是毫无察觉，但他不愿怀疑同修，也无人能够出这个头。苍独立鳌首，其人品气度、武艺才学皆为翘楚，能与他比肩者，或许就是赭杉军了。但赭杉这人……墨尘音微微摇头。赭杉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人太实，心性太直，虽说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但要运转玄宗这样大的一个门派，若无心机手段，一味秉公忠直，恐怕也不是很合适。

若是苍的话……墨尘音一笑，若是苍，定能雷霆与怀柔兼备，刚正同圆融并举。苍拿得起放得下，若一具妙琴，可奏怒涛雷霆的豪迈，可演花间月下的婉转，他既重原则，又不失手段，宗主之位，怕是只能劳烦他了。

想到此，墨尘音不由莞尔，继往六弦居所行去。今日苍或许仍不在，东西请人转交他就是了。一路走来，四下寂静无声，门外的小道子见他前来，忙上前见礼。墨尘音回礼问：“弦首可在？”

“弦首正在房内等您。”小道一笑。

墨尘音有些意外，苍居然在，还算到自己会来，他这推演天机之术越发纯熟了。谢过小道人，墨尘音向内走去。说是院落，实乃半壁山峦。庭院深深，流泉潺潺，银帘似的飞瀑挂在远处上，森森树林包围着这处静谧的居所，幽静中透出一股威严，苍便独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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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v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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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5樓發表於: 2008-06-26 04: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六

穿过熟悉的道路，看不见的道印悄悄退开，为贵客展现出主人居所的面貌。墨尘音走入内院，大门已开启，苍正端坐厅内，面前是他的怒沧琴。苍手指随意拨弄着琴弦，绵绵琴音如碧水般轻柔婉转，如清风般淡泊宁静。白虹剑并未收在琴内，单独搁在一旁架上，鼎炉中飘出袅袅青烟，若有若无的沉香味弥散，与偏阴的天色融在一起，悠闲逍遥。看他过来，苍停了弦音，朝他遥遥一笑。

“叨扰师兄了。”墨尘音不轻忽礼数，躬身向苍致意。他极敬重苍，除同修之情，苍对他更有半师之谊。记得初学琴艺时，自己要对苍行师礼，苍拒绝了，此后亦不许他再提此事。两人便这样不明不白的相处着，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这点常让墨尘音感到愧疚，苍对自己助益良多，自己却不知如何回报他才好。

“无须多礼，请坐。”苍淡然一笑，看看他气色，道：“吾最近事务繁忙，不及与师弟相叙，一切可好？”

“有劳师兄挂念，一切安好。”墨尘音欠身道：“倒是师兄最近太过劳累，日夜操劳教务，吾数次来访皆不得见，深为挂念。”

“职责所在，冷落师弟了。”苍语气中带着淡淡笑意，起身走到一旁，亲手斟了茶，奉给墨尘音：“来，苦境上好的春溪行雨，知你爱这口味，专门给你带回来的。”墨尘音道声谢，接过茶品了一口，茶香沁人肺腑，唇齿留芳，连脑中杂思似乎也被这一杯碧水滤净了。苍也饮了，看着他，唇边露出微笑。搁下茶杯，墨尘音笑道：“师兄，春溪行雨似乎只苦境西南的古蜀林才有出产，不知那边有哪位高人，须你亲身前往拜访？”

“虽无高人，香茗足矣。”苍看着他，眼底泛起一丝热切的波澜，声音依旧是沉稳而柔和的：“听闻你以前去过，对此茶赞不绝口，后来一直没机会再前往。这次我往苦境，事务完毕后为你寻来，一直收着。昨日推演天机，随手一算，知你今日会来找我，便拿出来同你共饮。”

“有劳师兄费心。”墨尘音心里一暖，没想到苍竟记得。苍顿一顿，伸出手，慢慢拂过他额边一缕长刘海，叹息般的呢喃：“我一直想着你……”

苍的手指修长，骨骼匀称，温暖而坚实。他手指触碰着墨尘音的脸，缓缓划过他眉梢眼角，最后停驻在下颌，轻轻抬起他的头，缓缓靠近。

墨尘音并不驽钝，只是多年清修，情欲之事早不在考量中，更未曾想过和苍……他对苍满心敬重，亦有恋慕与憧憬。此刻，苍逐渐靠近，几乎要将他揽在怀里。墨尘音呼吸着他身上淡淡沉香味，心顿时像一架被拨动的琴，每一根弦都颤巍巍的抖动着。

“墨尘音……”苍声音越发低沉浑厚，带着一丝暗哑：“怎么了，为何发抖，可是因为我？赭杉军也时常同你亲近，为何你不怕？”

“苍，不一样。赭杉他……”墨尘音心头一片混乱，脑子里瞬间转过千百种念头。苍到底是何意？他若想对自己做什么，如何应对？苍对自己那么好，难道真因他存有那样的心思？自己处敬重仰慕苍之外，心底对他一点情思也没有？越想越乱，无意间眼睛瞟向门口，隐隐看到院内法阵光芒，知以苍的修为，若真要怎样，自己恐怕逃不了。

一瞬间，墨尘音脑中闪过的念头竟是：若今日真发生什么，到底要不要老实告诉赭杉?！

赭杉知道后会怎样呢？自认非常了解赭杉的墨尘音，此刻竟不能确定他的反应了。那人木纳刚直，若苍真对自己怎样，他到底是会斥责自己不好好清修，还是会怒气冲冲地来找苍呢？

兀自胡思乱想，墨尘音突然发觉苍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抬头看去，苍脸上已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清，眼底也不见方才热切的波澜，反露出一点玩味揶揄的意味。

“苍……”

“师弟——”苍的声音拖得很长，带着明显笑意：“汝之修行还不够啊，这样便惊慌失措。看你方才那般神色，我也能猜到你在想什么。”说着抚了抚他头顶，为他扶正冠带，笑道：“玩笑过头，师弟莫要恼怒。”

当真只是玩笑么？不，是已经越来越放不开你，终于失了控制……

苍收敛笑容，退到一旁，轻抚怒沧琴，如平时一般，开始指点他的琴艺。墨尘音的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心里却很重。

苍的言不由衷，他看得出来。

茶香浮动，琴音相和，伴随两人间或的低语，悠悠音韵回荡天地间，高天流云，风过松涛，似乎连时间也停下了脚步。

与宗主议事完毕，赭杉军回到四奇居所，四下一片寂寥，嘶嘶风声扯动茂密树枝，天上浓云密布，看来要下雨了。回房内略整整装，正要去找墨尘音，却已有一人先上门来。

“荆衣？快请坐。”赭杉军有些惊奇师弟来访，金鎏影、紫荆衣两人私交甚好，近年来，两人私下同自己相处的时间越发有限。最近，他俩负责着东北面的防卫，十分忙碌，算一算，竟有将近十日未见了。

“不了，师兄，吾同你说句话就走。”紫荆衣面色不是很好看，眉宇低垂，眼中也蕴着忧色。“怎么了，可有事发生？”朝外看了看，赭杉军问：“鎏影呢？未同你一道来？”。

“他若一道来，丢下防卫无人管么？”紫荆衣仰头轻笑，语气是赭杉军熟悉的傲气，很快又低下头，沉默片刻，他悄声问：“师兄，你……真要向宗主请退，让出四奇之首的位置给他？”

“唔？”赭杉军一愣，并未承认，却也未否认，只低声道：“鎏影执着与苍的胜负，我想给他这个机会……”

“明知他非敌手，为何要如此羞辱他？”紫荆衣突然打断他的话，眉头颦起，声音虽低，语气却极严肃：“师兄，我了解那人的性子。”

“荆衣，吾明白你的意思。”赭杉军低叹一声，负手道：“同修多年，吾作师兄的始终对你们有责任。我若不请退，鎏影便无一试的机会；我退了，即便最后他仍不敌，至少有一较高下的机会。我要不给他这个机会，岂不空负他的勤奋与斗志？”

“师兄说的也有理，但是……”紫荆衣眉尖颦起，连连摇头，不知如何说服赭杉军：“罢了，我会再劝他。师兄你，你……唉！”叹息一声，紫荆衣转身去了。

赭杉军立在原地，默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多年后，当他知事情最终演变成那样的结局……回忆此时光景，回忆当年一念间的挣扎与坚定，仍然不知此时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或许，世间事本无对错可言。只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只是命运无常，倾慕却无缘相伴终身，匆匆相遇，又在滚滚红尘中分离；只是情深不寿，相守相知数百年后，被冷酷的命运斩断情缘，无法相濡以沫，也无法相忘于江湖；还有纷纷扰扰的兵刀血火、权势浮名，将说不出口的情思碾压成血腥阴谋，坠落云崖下，孑然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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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v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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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6樓發表於: 2008-06-26 05: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糟糕，用代理发帖，不习惯，忘选文章分类了。

不好意思，这个应该是“辅导级”，明天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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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劍風霠

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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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5)

7樓發表於: 2008-06-26 05: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蒼的琴聲流轉大大寫的很清晰彷彿我眼前就能見到般
在天波浩渺獨立的俏崖淡然的琴聲更顯出彈奏者的無為去蘊藏那一分的寂寞
遇見小墨進而成知音想必是蒼心裡極高興之事
只是歲月日子下來那一分情愫卻也越過了那一條界線
赭杉仍是木頭一個阿..(指) 蒼都表現的算明顯了竟然只有一絲疑惑
不過他對小墨的關心言溢於表
看著他們淡然平凡卻相交深刻的情誼
不禁想若是沒有道魔之戰
可以一輩子這樣過下去吧!

寫的很好^^獻上小花一朵~

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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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懷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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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8樓發表於: 2008-06-26 06: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大人安安~
這篇真是讓某羽驚訝
畢竟在劇中沒出現過小墨跟蒼的互動
只是同為撫琴之人
知音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
這邊真該提醒赭叔
有人要搶小墨哩ˇˇ
該小心點啦~
真不知道最後是怎樣呢*.*

[ 此貼被蔚懷羽在2008-06-26 10:3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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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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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9樓發表於: 2008-06-26 07: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被這篇的蒼和墨塵音深深吸引了......

尤其是蒼。

彈琴的那一段，彷彿又讓我回憶起初次在劇中見到他，彈琴搭救同修時，所表現給我的感受。

彷彿是集天地間所有溫潤壯麗的字句，在這個人、與他的琴音上，深深震撼了看到他的每一個人，如我。

執著是心魔，卻也是最動人的情意。

其實我已有自己私心希望的結局，但我會繼續靜靜欣賞下去。

獻上小花一朵。期待很快看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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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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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10 （苍墨/赭墨）半分缘，第十節，28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