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 22【溫蝶】勿沉百寶箱章十三 2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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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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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

樓主發表於: 2014-10-23 21:1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 22【溫蝶】勿沉百寶箱章十三 20F

1有时人世间的缘分就如杜十娘的百宝箱，一直伴你左右，虽不能增值亦或是变卖，甚至你都不曾感知它的存在。但总归是独属你的财富。
直到某日破坏殆尽了的情谊被她一怒之下沉入水底，就再也没能捞起来。
——愿我们的情谊终不会走到消耗殆尽的那一天。

[ 此帖被華月在2014-11-22 19:0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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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4-10-23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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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形严，故人鲜灼，

水形懦，故人多溺。

——《韩非子.内储说.上》

你知道……

有种选择叫饮鸩止渴。

有种感情叫飞蛾扑火。

聪明如你却选择留在最危险的人身旁，究竟是太短视还是太盲目？

一有时像海水有时像火焰

“我想我是不是又多了一项游戏的乐趣？是否你的停留只是为了将来报复我？”他微笑着看着凤蝶说，“有人说我此生必定会遭到来自至亲至信的最强烈最惨痛的一次背叛，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哈！凤蝶，你有伤我的本事吗？”

“如果你稍微聪明一点你就该知道，有个词……叫做不自量力。此刻的你最该做的就是对我感恩戴德，若不是天允山上一时犹豫，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这个时候。”

紫色衣服的姑娘没有回答他，也不能回答。

此刻的凤蝶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鼻息绵绵，睡得很沉。透过纸窗的日光照亮了她那张病中苍白秀丽的脸庞。

狼主刚刚来过。为了他义女差点死在天允山的事情大为光火，责怪他没有照顾好凤蝶，还想带她走。吵了三两句之后凤蝶居然被他们吵醒，为了不让战火扩大蔓延，撑着病体的凤蝶还是说了一大通话把她义父给打发走了。

“我病了，”凤蝶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大惊小怪的狼主按回了枕头上靠着，“在这里养病最好，主人的医术是一流的，他也很了解我的病情……”

“主人”就是他。

凤蝶是他结拜兄弟狼主的养女，这关系绕得可真够远的——只不过凤蝶的监护人一直都是他。从八岁养到十八岁，把她从一个植入三途蛊的垂危女孩养到如今的亭亭少女。

“你想怎么对付我呢？凤蝶，”他顿了一下，因为看到凤蝶睡梦中紧蹙着的娥眉，想到她是不是睡姿不好压迫到了心脏以至于做噩梦了，“这一掌之仇……你想怎么报复？你觉得你自己一个人留下来，能有多少胜算？”

他帮凤蝶把压在心口的手挪开，顺便给她掖好被子：“或许……只是或许……你留下来，并不是为了报复吗？”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凤蝶宽阔的额头——她已经没有发烧了。

“我可不允许自己有如此自作多情的想法，”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接下来还有事要去处理，你先好好睡吧。”

凤蝶是他的仆人，随从，婢女，是他的徒弟是他的属下……

其实凤蝶对他而言什么也不是，只是他钻研三途蛊的一个实验对象罢了。

他养她十来年，就是为了一睹寄养在凤蝶体内的三途蛊爆发时的真正威力。

所以在天允山上他趁所有人不备的时候打了凤蝶一掌引爆了她体内的毒蛊，如今被他那一掌重伤的凤蝶就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

现在他不是绝代隐士高人神蛊温皇，而是天下第一毒的神蛊温皇，是天下第一剑客任飘渺，最诡谲难料正邪难辨的智者。是买卖人命的杀手组织还珠楼的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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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10-23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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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盛妆

不到一个月功夫凤蝶被他用各种补药美食补得气色好了起来，只不过整个人都跟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胖了一圈，从脸型到身材，整个人都变形得认不出来。

她又懒得动弹，大概是从小跟他学的一身偷懒的本事，能够在床上躺着就绝不起来坐着。

简而言之就是精神状态比他还颓废。

他不允许凤蝶走出还珠楼，绝不。

在凤蝶把伤养好之前哪里都不准去，看她义父狼主是不许的，看史家的兄弟两个更是不许的，想去看她的情人剑无极那更是想都不用想——绝对不许。

所以凤蝶只能每天在还珠楼憋着。

还珠楼的一流杀手幻幽冰剑姑娘终于看不下去了，有天迎头碰上蓬头垢面的凤蝶就忍不住凉凉地刺她两句：“我说还珠楼虽然说是你干爹的，但就算在自己家你也不该这么不修边幅吧？叫外人看见了你这形象岂不给我们全楼的人丢脸？”

幻幽冰剑一直以为凤蝶就是温皇的干女儿兼贴身秘书，靠脸蛋吃饭的家伙，所以一向对凤蝶没有好脸色。

凭良心说，凤蝶长得其实并不美，顶多也就算五官端正，也从来不搽脂粉不刻意装饰。年轻嘛，年轻就有气势，那一股青春活力的味道用什么都装扮不来的。

现在的凤蝶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面色憔悴目光黯淡，身体胖得就连指头关节都肿了，整个人呈橄榄形状。

真是惨不忍睹。

凤蝶转过脸盯着幻幽冰剑瞧了一会儿，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她是谁：“如果你是一条狗，就不要去撵耗子。不然小心被猫挠一脸，说不定还会过上几只虱子。”

幻幽冰剑气得脸色泛白，一手悄悄向剑柄摸过去。

“我知道你在拔剑……”凤蝶背对着她已经越走越远，“不过奉劝你与其花这些心思来对付我，不如把精力放在你的本分事情上来吧。”

幻幽冰剑对着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不用你来管！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留在还珠楼又是为了什么的？”

是啊！

她算个什么东西？

又为了什么要留在这里？

菱花镜里映着她大病后虚胖的脸颊，昔日锐利傲气的眼神如今变得呆滞空无一物。

真是……

……迷茫……

她是谁？

为何而生？

为何在此？

将去何方欲往何处？

她要离开还珠楼吗？

天允山上温皇的一掌，已经把她与温皇之间的所有牵连全数斩断了。她不再是养蛊的容器，温皇也没必要把她继续豢养。

留她一命——是否意味着一次放过，一次新生，是否意味着从今往后恩义断绝？

或许……她应该去看看剑无极。

但是温皇不会让她去的——何况温皇对她感情本来本就扑朔迷离反复难料，何况温皇还那么嫌恶剑无极，即便是去了，只会徒增温皇的怒气而已。

——她虽然很颓丧，大病之后人变懒了反应也变迟钝了，但好歹脑子还是灵光的。

不能去看剑无极，她是非常清楚其中利害的——这难解的相思使得她日益愁苦。

温皇这几天也只是吩咐下人给她送药品食物过来，自己却害羞似的躲着不见人，这让她也很抑郁。

因为她在犯懒的同时偶尔也要猜猜温皇是在想什么。

现在她忽然想通了：

“反正我不管怎么猜也是猜不到的，不如别想了。”

“只是我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是了！我不能这样下去！”她按住妆镜台缓缓站起，“我不能这样子消极地等待着……一个人待在这儿，什么也等不到。因为他也在等……在等我的答复……”

“他不会来见我的，他这是在试探我。”

“既然他不来见我，我就自己去见他！亲自给他一个答复！”

不就是愿者上钩吗？！

——对方确实是个老辣的钓鱼人，哪怕他用的是直直的银针垂钓，甚至是哪怕他手中根本没有饵，也有那又憨又傻的鱼儿来咬钩。

——凤蝶其实不算傻。

还珠楼的现任楼主正怡然自得地躺在宝座上摇着扇子：“一剑随风，凤蝶她最近怎样？”

“楼主，凤蝶姑娘最近很有精神，每日都早起练剑，日落才歇。”

“哦？”温皇闻言睁开了双眼，“有干劲啊！听楼下那练习剑法的人声步伐，似乎在七十二名弟子中多了个新来的人物。”

他拿扇子拨开窗帘，恰好看到人群中的她。

其实他隔得她很远，也看不清她的面貌，只是对她有种日积月累的熟悉感罢了。不需要费多大眼力去分辨，只要遥遥望一眼，他就知道那是她。

“哎，真是用功啊！”他叹了一口气，“我的……蝴蝶……”

为谁对镜挽云鬓，为谁当户理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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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4-10-24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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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宝箱（上）

“你总算起来了啊！”他笑着摇着扇子看着凤蝶，“这都半个多月了。”
“早就起来了，就是养得太肥不好看，所以不大好出来见人。”凤蝶爽快地回答。

她已经给他泡好了他喜欢的龙井茶，恭恭敬敬地给他奉上。
“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不是为了去看剑无极吗？”他悠然饮茶，偷眼打量着那丫头。
凤蝶今天确实打扮得挺漂亮的。穿着簇然一新，乌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连鬓角的弧度到手指甲都修饰得很是细致，从不涂脂抹粉的她居然破天荒地上了淡淡的妆，眉黛清秀，樱唇红润，那大病之后苍白的面色也被薄薄的一层胭脂压住，整个人看起来都神采飞扬。完全没有之前养伤时候的虚弱憔悴之感，甚至较从前显得更有风味了。
“看他做什么？”凤蝶飞快答道，“他现在疯疯癫癫，谁都不认得，我去了岂不自讨没趣？”

“嗯……”他继续心安理得地饮茶，“凤蝶说话还是这么犀利啊~可惜就是不老实。”

“哼！”她捧着茶托静静侍立在他身旁，自己觉得自己像个会走的人形花瓶。
——亏得她一路走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强撑着，生怕一见了这人就被他冷眼冷语地嘲笑讥讽赶了开去。又是担忧自己主动求和的态度太过谦卑惹他讥笑鄙夷，又是顾虑自己万一不慎语气太冲讲错话会惹动他杀机。
好在见了面也没有什么，那人依然该说就说，该笑就笑，一切都一如往常。

但是此刻不提，终究还是有些时候绕不过去。
“你身体调养得好些了？”
“好多了，现在不是可以出来走动泡茶吗？”
“嗯，比起之前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是好多了。可以拿茶托，可以拿餐盘，可以拿勺子，甚至拿刀拿剑拿毒药都可以吧？”轻摇的羽扇后，一道冷冷的目光沉沉压下。

“……”凤蝶哑然。
片刻后她点头说：“是的，可以拿刀，拿剑，拿毒蛊……都是可以的。”

“只是恢复到这种程度还不够，我不是需要你站在这里给我端茶递水，动动嘴皮子就完了。”温皇的语气依然悠缓，半不正经的玩笑调子里透着几分认真。
“那是当然，也就我这种苦力听任你差遣才能让你保持你的懒惰，足不出户也能料理天下大事啊！”她学着他的语气把他给嘲讽回去。

“有贵客到了，”温皇抬头看看摇动的铃铛，“出去见客吧，凤蝶，看一剑随风摇铃的架势……猜猜是谁？你义父才走不久没闹出个惊天动地的大事还不至于这么快回来，魔司令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命。那么这次客人是来自中原呢还是苗疆呢？又或者……”

来的居然是他们认识的三个小朋友。那个黑衣大草帽的姑娘说要找楼主帮忙安稳一下白狼的情绪，她的朋友白狼受伤了，她想要他平静下来不要去外面找人打架。
他们还不知道百里潇湘已经死了哩！只是按照往常的习惯，出了什么事就跑来还珠楼寻求庇佑。因为以往黑龙或者白狼闹事的时候总是百里潇湘或者酆都月出面好言安抚。
“百里潇湘已经死了，现在还珠楼由我来掌管，”这句话温皇交待得云淡风轻，“凤蝶，你先把这几位贵客安置好。”
“是，主人。”她顺顺当当地回答。

三个小朋友看起来情绪都不是很安稳。白狼急着要出去跟人拼命，无心和黑龙都绞尽脑汁拖着他要他安生一点养伤。三个小朋友都不怎么服她管，无心和黑龙倒罢了，白狼却是个最桀骜不驯的性子，谁说都不肯听。
遇到这种情况她只有吩咐：“还珠楼内最好不要乱走。我去把副楼主叫来跟你们讲话。”
以前黑龙白狼在这里闹了不少次，每回都是酆都月出面把他们安抚下来的。

酆都月果然非常准时地出现在几个小朋友的房门口，用那一贯温柔斯文的口吻把他们给哄得乖了好好去睡觉。
“呵~”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凤蝶姑娘是在笑什么？在下方才可有失礼之处？”酆都月见她笑得突兀，倒是心平气和地问她。

“没什么。”她回答说，看看酆都月依然清俊沉稳的脸颊，心里却想着数月前他和百里潇湘还在为了黑龙白狼的事情一起焦头烂额呢！以前白狼追着黑龙打到还珠楼，或者黑龙哭着喊着跑来还珠楼找楼主帮忙找白狼帮忙合体，要不就是酆都月出面，要不就是百里潇湘出面，或者实在撑不住就两人一起跑出来稳住那两个闹事的主儿——还珠楼的人私下都这么说——这两个副楼主和代楼主在无数次明争暗斗之后，唯独在对待小朋友这一方面还能难能可贵地达成一致。

——现在百里潇湘不是死了么？
然而酆都月还是很淡然悠哉的模样继续在还珠楼里混，楼主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该接客就接客，该跑腿就跑腿，该你哄瓜娃子就去老老实实哄瓜娃子睡觉。
至于百里潇湘是怎么死的被谁杀的，万一小朋友们问起，那就是副楼主自己要想办法解决的问题了。

“这么闹腾腾的，他们是在干什么呢？”她自言自语，“说起来，白狼怎么又跟黑龙分开了呢？”
“凤蝶姑娘对此很困惑吗？”酆都月还以为她在问他，“白狼以前以为自己就是黑白郎君，现在却一直认为自己是白狼。”
“哦？”

“大概……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自我和生命的宝贵吧？”酆都月莞尔一笑，“他好像在说，成为黑白郎君，白狼就永远消失了。”

“哦……”她想酆都月这是把还珠楼当什么呢？托儿所还是心理诊所？

“凤蝶姑娘也是生死线上来回跑了几次的人，想必也是很能体会白狼的心情吧？”酆都月看着她笑的样子真真是叫人如沐春风——如果不是这话让她想起很不愉快的记忆，她也许现在还不至于脸色这么难看。

“啊~死了一次之后，很多事情就看得开啦！”她好像也是很轻松地说，一脸的无所谓。
她也不知道酆都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试探她。不过目前来说，还是什么都不要表态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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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4-10-24 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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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宝箱（中）
不久后温皇也来问同样的问题：“你觉得白狼此去有多少胜算？”
——最后大家终究是拦不住白狼，温皇也不知是出于顺水推舟还是落井下石的心理，居然唆使白狼去抢狼主的皇室经天宝典。
她暗自埋怨温皇好能添乱，义父狼主此去找寻三王骨已经好费气力，伊却偏生觉得狼主忙的好像还不够多。
“哈！凤蝶你说这世人为何要为了一本武功密籍或者一本天书抢得头破血流？”温皇执扇浅笑，似在疑问，又似在引诱。
难道不是因为人生来就有欲求有贪婪，也有抢夺有争斗，从远古至今，一直都是强者生存优胜劣汰吗？为了生存，为了活着，为了活更好，为了从竞争中胜出，总有人会用掠夺抢劫的方式侵吞他人的资本。你吃我我吃你，你抢我我抢你，你打我我打你。野蛮而原始的兽性血液，从未从骨子里剔除吧？
——当然话可不能这样说。
“因为他们都太笨了！”凤蝶坚决地说，“义父虽说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但若白狼横了心强行抢夺纠缠，只怕讨不到好处去。为了一本书让自己送死，或者让无数人陪葬，都没想过划不划得来。”
温皇被她逗乐了：“没错！像你主人这般——坐山观虎斗，看他们闹得人仰马翻我却稳坐钓鱼台自然是最好。”
“鹬蚌相争，您就是渔翁吧？”她悄悄白他一眼，这主人还真爱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哈~我是黄雀，专捕螳螂。”果然温皇就沾沾自喜地炫耀起来了。
“可有弹弓暗藏在黄雀之后？”她暗暗笑他，却在话一出口的时候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弹丸在下。她只是无意间接口的一句话却不料正好戳中那人心事。谁不提防背后有人放暗箭呢？那东瀛军师临走还不忘咒他要被众叛亲离，温皇自己又何尝不防备她？
只是这戒心……说不上重还是不重，但，只要说出来就会种在人心尖上时时刻刻地扎。
心结既已种下，就是一根刺，轻易拔之不得，拔它又怕不得其法反而折了凤蝶自己这根刺。不拔又觉刺眼碍事，只怕来日诅咒应验，反目成仇，那时又叫温皇情何以堪？！
“我又怎知？凤蝶你怎么看？可有弹弓暗藏？”温皇依然笑得如和风细雨。
“我又没你聪明，你说呗~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
温皇哈哈笑道：“哎呀，这可不得了，凤蝶这一病，把脑子都烧笨了！”
“我脑子再机灵，七个脑子加起来恐怕也没你一个顶用。不过虽然我很笨，到我比他们稍微机灵一点点，至少我不会为了一本破书打得头破血流的。”她除了会说点漂亮话让温皇操持愉悦之外，偶尔也会有意无意卖个萌。
“不会争斗，并不代表你没有贪欲……没有欲望，”温皇缓缓说道，“如今你看白狼举措可笑可悲，你认为他蠢不可及，也很难理解他的动机，殊不知……那只是因为你没有追求，你还没有遇到过一个就算让你豁出性命也要追求也要保全的东西……所以你才没有受到诱惑，所以在你看来，那些为了所求而奋力挣扎争取的人如此可笑。”
“……”凤蝶沉默了。
——她并非不懂。
若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就不会被剑无极重伤后在死生边缘徘徊之际还恳求温皇勿要报复剑无极。
若她自己无所求，完全可以在伤势好了之后随狼主一走了之，再也不必来还珠楼。
白狼可笑吗？以黑白郎君半身之力，重伤之躯还去挑战狼主，就为了一部宝典，就为了成为独立于黑白郎君的个体。
自己可笑吗？萤虫飞蛾孱弱之躯，难道想扑灭燎原之火？
但是她知道自己是想要什么的，留在还珠楼，在温皇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之前挽救更多的人，也包括温皇自己。她不想到最后落得亲朋失散挚爱永离，不管怎样，留在还珠楼还是有感触的。至少，在温皇下次做出危及她朋友的举动的时候她可以从中周旋。
只是……以自己的力量与意志，以自己的份量地位，即便是苦心恳求，又能撼动温皇多少呢？
只不过，温皇知道他自己的欲求又是为何吗？
到底是谁？无欲无求地在神蛊峰上悠闲度日，闲极无聊了月月年年，直到被东瀛军师挑衅后又步入江湖？
又是谁布下杀局夺回还珠楼，却又终日大权在握无所事事？
又是谁有事无事最爱点评武林局势，又时不时又去扰乱挑拨，四面树敌？
“我不懂又怎样了？主人你有教过我吗？”
于是这就进入下一个话题了：
“如果你能够遇上这么一样让你万般珍视的宝物，你要怎样对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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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4-10-25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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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宝箱（下）

“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样珍惜它，”凤蝶说，“不过我想一旦失去我的宝物，我大概会很心痛吧？”

其实凤蝶很懂得，也很珍惜，只不过她不会说。
这世上有人以权势为宝，有人以名声为宝，有人以财富为宝，也有人以美德为宝，也有人以会把默默无言的情分与守护当做毕生至宝。

应该说当下的情形对凤蝶而言未免也太严苛了些，她视如珍宝的亲人，朋友，恋人，她连能够珍惜的机会都没有。
人在屋檐下嘛！自然要看主人家温皇的脸色行事。

“还珠楼派人去刺杀剑无极之事原本计划周全滴水不漏，怎么半路杀出东瀛的援军？”
“您想问是不是我告的密？”

“嗯……凤蝶真是聪明啊~”
“我会告密难道不是您预料之中的事情吗？”

“……”温皇笑了一会，“但是我没料到你居然这么老实。”
被温皇一掌打的半死之后她就看开了许多，反正温皇再怎么折腾她，也不会再痛过天允山上那个时候。

——说起来她还真是个多灾多难的人，前不久被恋人剑无极在入魔疯狂后捅了一两刀，才伤愈不久，又被温皇一掌打了个半死。

——巧合的是，两次在死生边缘徘徊的时候都是温皇把她救了回来。

凤蝶人虽然算不上聪明绝顶，好歹还不迟钝，在面对这种境况的时候好歹还是动了动脑子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温皇为什么会救她？
要么就是她对温皇还有用，要么就是温皇对她还有情谊，或者二者兼有。

至于自己的分量究竟有多少——这个问题她也不敢妄自菲薄，粗略估算一下，大约就是……相当于温皇的贴身佩剑的分量？没有了剑，温皇大可以换一把，只不过怎么用着都不称心。
那么仗着自己这本身的一点优势，她能在温皇所能容忍的范围内任性几回呢？

不过她再怎么任性也任性不过温皇本人。多大岁数的人了，行事作风从来都如此恣意放纵，前日挑拨了魔司令与中原，后脚又教唆白狼去打狼主。伊又时时刻刻闲不下来，这才与他斗口时指责他多生是非的时候，那边剑无极的师傅宫本总司就已经怒上眉梢地冲杀过来了。

决斗，生死决战。

“我是绝对不会为了主人你担心的！俗话说——祸害遗千年，对不？”她冷眼瞧着那怒目对视的两人，尽管火花都烧到了宫本总司的眉头了，尽管总司走后这室内还蔓延着此人遗留的杀气，她也很难相信温皇真有什么性命之忧。

温皇却认真地跟她分辩：“凤蝶，我的胜算，可只有四成啊！”

“你就继续吓我吧~”她懒得理会他，这种生来就有十条命的家伙就是被炎魔那样的大魔头狠招暗算都能毫发无损地活下来，这次又能闹出个什么幺蛾子？

温皇重重叹气：“哎！凤蝶不关心我哩！要是我死了……”
她听得他口气虽然油滑，语音里倒似乎真有几分落寞之意，急忙回头去看他表情，不看还好，这一看，顿时气得她怔住——但见温皇满脸的雀跃振奋，整个人都因为这即将到来的决斗而眉飞色舞，哪里有半点畏惧失落之情？

“我在当初你玩替命蛊的时候就为你掉了一滴泪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惜，”她气愤地说，想到这人玩心多重，想到这人每次玩命的举动要她多揪心，如今伊旧病复发又开始挑战极限，却用如此轻浮的态度把她的真心拿来逗着玩儿，这不满的情绪就把这几日满腔的担忧抑郁全部冲散，化作了冷嘲热讽冲口而出，“现在你就继续随心所欲地玩吧！我反正再也不会相信你。”

“凤蝶，这次吾真的感觉到死亡临近的恐惧了啊！”温皇依然用那懒得欠抽的调子在她面前调笑，“你看我这么兴奋，不就是因为感觉到久违的战意吗？”
“没听说过狼来了喊三次就不灵了吗？你就是被吃了我也不会理你！”

她大步走出房间，转身的时候视线往回一瞟，还见温皇那厮在厅里手舞足蹈，高兴得跟个恶作剧得逞小孩子一样。
他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决斗高兴呢！
可是她却为他如此不惜性命在赌气。

那就让他去决斗吧！不让这个死性不改的家伙在生死线上滚一遭，他哪里知道生命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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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4-10-25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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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不舍

那天她一怒之下跑到了还珠楼外，跑到市井之中，等她置身喧嚣热闹的茶楼里的时候她才发觉温皇居然没有阻拦她,也没有派人跟踪。
这下她还真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反正温皇不管她，她做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

她挑了一个雅座坐下，准备一边品茶清心一边听听武林各路人士的消息。茶楼里说书的艺人正把近来江湖上的轰动消息编成段子说唱，让她总算心情好了一点。那前些日子在还珠楼里听起来肃杀而紧张的密令，到了旁人口中就变得精彩纷呈起来。她不禁想到生活在此处，在彼处，总是不同的，旁人看你的生活是如此的妙趣横生，你自己看他人的生活又是如此轻松悠闲，江湖上的人只知道三日后还珠楼主要和宫本总司决斗，但是茶楼里的人没有任何人关心当事人的死活。看客而已，又不是自家亲戚——谁又要管你死活？

直到倒茶水的丫头不小心打翻了她的茶点，她才回过神来。
“抱歉！抱歉，小姐，对不住，我……我这就给您换一碗来！”晨光穿堂而入，落在这个白衫子的小姑娘身上，小丫头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乌黑的眼睛乌黑的发辫，模样乖巧可爱，说话倒也诚恳伶俐。

“没事，那就换一碗上来吧。”她随意地说。
于是小姑娘一溜小跑去给她换茶点了。
她瞅着那姑娘急急奔走的瘦削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仿佛是隔着袅袅茶烟看着十来岁的自己。那时候狼主爱四海飘荡游玩，所以经常把她寄在温皇处看管：“你的一切事情就麻烦他料理了，他是个很好的医生，会治好你的病，知道吗？在别人家里要乖要懂事不要添乱，要帮他做事打理家务知道吗？嗯，这么说吧，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主人，你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还有诸如此类的话，记不清了。反正她是以半个病人半个仆人的身份入住神蛊峰的。去了之后果然就很勤勉辛劳地帮温皇试药，办事，打理家务。又当小白鼠又当保姆——这十几年来她都已经习惯了。

面前一盏碧螺春都已经快凉了，茶座却越来越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完说书人的江湖快报就开始在她面前高谈阔论，指点江湖局势，各个都说得眉飞色舞并且为自己拍案叫绝，那唾沫横飞的模样跟某些时候的温皇也没有什么不同。

“八卦和政治也是群众热衷的娱乐之一啊！”她无奈地说道，继续低头饮茶。
唯一不同的是大多数的群众只能为他人的精彩而激动讨论，温皇除了在指手画脚之余还会忍不住横插一脚干涉——普天下想翻云覆雨的人那么多，偏就温皇有干涉的本事。片刻后端茶水的丫头领着一中年男子来了：“小姐，您的茶点——我给您换了一盘新的。”“哦，放那儿吧。”她依然看着隔桌的那群男人们高谈阔论，暂时性的在他人的世界里神游，那边酒甜茶香，热闹纷呈，那边人声鼎沸笑语连连，那边的那片世界是热闹非凡，而自己就像是玻璃缸里面的鱼，透过无形的壁望着那片喧嚣。

热闹的地方她也很向往，开朗热情的人她也很喜欢，只是她不大懂得怎样去表达这种喜爱，也不知道要如何去爱，那样的生活那样的人她是不习惯的。也许是离群索居的日子过得太久，导致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在她十七岁以前的世界，似乎只有温皇和狼主两个人。

“我家丫头手脚笨，请小姐不要怪罪。”看起来像是跑堂的伙计的中年男子赔笑说。

“当然，我为什么要怪罪？”她依旧淡漠地说，维持着那种梦游的状态凝望着不远处的人堆，“您是她父亲？”
“是是是……”

“唔，一边忙活一边带着自家女儿可辛苦了？”她转过视线询问，算是礼貌。

“哎，家里弟弟妹妹还有三个，都张着嘴等着要饭吃，她也不小啦，带她出来做点短工补贴家用。”

“……”她默然无语，震惊于眼前这男人布满风霜的脸。从这小女孩的年纪来看，这个男人最多也不过而立之年。只是那张脸……嗨，那张脸肌肉松弛，满面沟壑，看着那下垂的面部的线条让她想起癞蛤蟆那鼓胀的嘴……她心中有些奇怪的不舒服的感觉，却并非是厌恶嫌弃，（相反，对方谦卑殷勤的态度让她觉得非常惭愧）应该说只是惊愕于这样丑陋的形态，只是不适应这样的衰老……

过了老大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跟那对父女聊了几句之后就匆匆结账离去了。

她走到了回还珠楼的路上的时候才缓过劲来，渐渐开始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想想自己好好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逃离？

她都一只脚踏进还珠楼了，迎面就看到她主人温皇还在大厅里手舞足蹈——这家伙居然还没兴奋够！ “主人，我都在外面的集市上转了一圈了，江湖上人人都挂心这场赌局的胜负呢！你还在这里乐不可支干什么呀？”

温皇深呼吸了一下，转过头幽幽地瞧着她：“哦？难道不是趁主人我生死存亡的时刻跑去跟你情郎幽会，密谋我死后你的去向问题？”

“……”她觉得温皇现在真的是太兴奋了，看看这人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哦，那也是个问题，不过我可以把那些留到你死后再考虑。眼下我只关心你对这场赌赛有多少把握。”说到“死”字，她还是迟疑了一下，总觉得不吉利，也有点避讳。今天真是个奇异的日子，连她这么大大咧咧的人都开始变得有些谨小慎微。

“哎，这句话要我说几遍呢？我的胜算不足四成啊！”

“……”某一瞬间她还以为温皇又在逗她，但是下一刻她看见温皇那张兴奋莫名的脸的她就忽然会意了——如果不是重大的精神刺激和心理上的振奋感，温皇绝对不会表现得如此紧张振奋——他居然是说真的！
“我的~蝴~蝶~——为主人我欢呼吧，或者为我再掉一滴眼泪——因为我即将死得无上光荣。”温皇得意洋洋地说。

“您应该小心备战，而不是把精力耗费在无休无止的自我陶醉上，”她说得很尖刻，不过也无比忧郁，“您今年多少岁了？怎么还和从未经历过决斗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呢？”
“今年二十，明年十八！”温皇笑着说，“吾天天都在逆生长。”

“哼！”她再才注意到温皇神采飞扬的眉宇，还真的像是那么回事——从这人朝气蓬勃的脸色和乌黑如墨的鬓发看来，温皇压根就不像是直奔不惑之年的人。岁月对他似乎格外宽容，这张俊美的脸上根本就没有留下一丝时间的刻痕。她遇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如今他还是什么样子。有时懒惰有时顽劣，有时有莫名其妙的兴奋有时有令人费解的举止，装模作样时好似谪仙，任性疯狂时犹如恶魔，集成熟与幼稚为一体，精力旺盛充沛，从来就没有疲倦的时候。
她在心里悄悄把他和今日看到的男人做了个比较，得出的结论令她自己的都觉得奇怪。
——“您为什么总也不见老？”
——“凤蝶觉得吾会老吗？”温皇那如画的眉目映在她眼底，笑意盈盈。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在茶楼看到那对父女的时候感觉很不适了——并非是厌恶丑陋，而是一种令人发自心底难过的悲凉。她已经习惯了温皇那样强大而有力的家长，永远都显得那么年轻那么有生命力，温皇的一生中，充满了挑战与激情，对危险对未知的振奋昂扬的斗志，对黑暗对险阻不屑一顾的豪迈与傲然——有时候这种强势和精神让她觉得厌烦而压抑，甚至让她哭泣让她悲哀，然而……
然而在她看到那样一个被岁月打磨得风霜满面的，衰老而疲惫父亲的时候，她只感到一种柔弱无力的无奈，发自内心的悲哀不仅仅是为了年华的老去令她感觉害怕，更多的是这样的人给她一种古怪而消极的气场，这种感觉是她在她的那些总是生气盎然斗志满满的朋友亲人身上都没有感受过的。

现在再看看温皇这年轻又激昂的脸，依然那么自我陶醉得令她好气又好笑，但是却突然消散了她的忧郁不安和畏惧——毕竟，温皇是被打进了棺材里也能很快爬起来的人啊！她从小到大都已经习惯了那么强大的他，足智多谋，文武双全，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匹敌，他从来都不会老去，只会越活越年轻。

“我刚刚跑去茶楼里听了一会儿人家说书，说得可好听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了你和宫本总司决斗的事情。所以啊……这一仗你可要认真打，好多人对你都抱有很高的期待呢！”
“我管那么多人做什么？”温皇摇着扇子冷笑，“我只要这一仗能够存活下来就知足了！凤蝶是去的哪家茶楼？改天我跟你一道去听听人家先生说故事。看看我在别人的故事里是个什么模样。”
当然可以，不过前提条件是——他得在接下来的一仗里成功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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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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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8)

7樓發表於: 2014-10-26 13: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飛撲華月！！(慢著~)
雖然這篇溫蝶是華月之前就寫的文，不過當時沒能細看(心虛)
一直很懷念華月的文筆，那種細膩、浪漫跟美好，非常適合這一對主僕，
他們的互動描寫對我來說真是看幾次也不會膩，很喜歡這樣無法一言以敝之的情感。

沒想到隔了一段時間，還能看到華月來金光版貼文，浮水表達我的感動，語無倫次請多包涵>///<

不要害怕OOC，致力創造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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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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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

8樓發表於: 2014-10-26 21: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7樓(霜子) 的帖子

謝謝霜子~抱抱~
想不到還會再遇見老朋友~萬萬沒想到啊萬萬沒想到~
其實這次來貼文也是想把之前未平的坑儘可能地都填上，了結一些事情吧。
溫蝶之間的感情對我來說已經很久遠了，而且這篇文也擱置了很久。但是當時萌這一對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關係我想了很多……後來就產生了要把那些想法在這篇文裏表達出來的念頭。
不過後來因爲種種原因這篇文沒能填上。
前段時間翻舊文的時候才想起這個坑，心想，再不填上去，只怕再過幾年自己真的把它給忘乾淨啦！所以迫使自己拿起筆把這個故事續上。

其實本文也沒有什麼情節，主要還是一篇心理小說吧。很多感想和揣摩都很零零碎碎，整理成觀後感似乎不太正規，只好訴諸此文。
如果有觀衆看到並且願意讀下去……我不勝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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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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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

9樓發表於: 2014-10-26 21: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七）朱买臣与杜十娘（上）

决斗过程那个惊心动魄的惨烈她简直不想再回味，温皇——应该说是任飘渺——这辈子大概没有像这次这样打得尽兴过。赌上了性命代价邀来梦寐以求的决战，他就拼了性命去享受这一次搏命的机会。

这一仗打得实在是精彩，峰下无数武林人士在目瞪口呆地观望，不悔峰上乌云遮月，她站在山脚下就看见山顶上恢弘的剑气光华乱舞，而决斗的两人就像是一黑一白两只苍鹰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电一般交错碰撞。

酆都月屏声凝息仰望着决斗的两人轻声感慨：“楼主这剑术……酆都月就是再练十年百年恐怕也不能及啊！”
她倒不这么想，她觉得温皇这剑术水平自己如果真的练个十年八年或许用不着十年八年也能达到，因为打小的时候温皇就一直这么给她说——“等凤蝶长大了，有根基有力量了，也能做最厉害的剑客啊！”

最厉害的剑客……
不断寻求的超越……

无论距离多么遥远，任飘渺皎白的身影在夜色中依然很好辨认。银亮的剑光划破长夜，宛如奔雷的撞击声震撼了大地，巨大的剑气几乎削平了山峰，这种豁出性命的决战她以前从未在温皇身上看见过。
她眼睁睁看着他，看着他身法变幻惊鸿掠影，看着他剑走偏锋兵行险着，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一次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看着他白衣染血，漆黑一片的夜空里似乎他是一个宛如明珠般耀眼的存在，如烟花盛放，但求他不要如流星般飞逝。心跳随着战况愈跳愈快，到最后耳朵里一片轰鸣——她都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整颗心都悬在了半空里，为那个被一剑穿身的任飘渺停了摆。

蓦地，任飘渺睁眼！“我悟了！”
“剑十一.涅盘！”
临阵悟出的剑十一气贯天地，以千钧之势直击宫本！

刺眼的血光。

天崩地裂之后就看着那两个绝代剑客从顶峰往下坠，耳边交织着巨大的轰隆声，怒吼声，好像是发了地震一样，她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漫天的魑鬼在飞，一不小心她也被啄了两口，还好身边一剑随风帮忙把那些怪物砍死了。
“任飘渺！”
“师尊……”
“楼主……”

耳边似乎有无数人的呐喊怒吼，冷冷风声中凄厉的呼唤，她在百忙间叫了一声“快护住楼主！”就往温皇那里狂奔而去。

她还从未见过温皇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
不安而揪心的感觉再度回到她身上。如果这世上有什么是所有人都能发自本能去害怕的，那无非就是衰老和死亡。所幸的是温皇从高处坠落却只是伤及筋骨，身上中了一剑虽然伤口极深倒还不致命——不过人虽然未死，也差不多就半口气了。

——这回可真就是在生死线上滚了一遭了。
她无言地看着温皇那张布满了汗水的脸，那张脸除了满是疲惫不堪之外并无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可言，走近了还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温皇看到她的时候眼中有淡淡的欣喜，却是连话都没有多少气力说，只能微微颔首示意她扶着他离去。
“今天可真是惊险啊！”她说。
“呵呵……”重伤的温皇虽然中气不足，说话也断断续续，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神气十足的分析点评，“如果我……咳咳咳……我所料不错，惊险的还在后头呢。”

“……？”
“你真叫我失望，咳咳……”温皇笑了一下，结果这一笑一咳差点就叫他喘不上气，还是她连忙帮他捶背按摩才让他缓了过来，“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错过？”

“……？”她总算明白温皇是在笑她不趁此机会不去捅他刀子。这人的戒心如此之重，防范如此之严倒叫她暗暗心惊也悄悄失望。或许她不该埋怨温皇此刻对她还怀有戒心，或许她不该失望于温皇对她一厢情愿的依恋的戒备……跟这种人说感情是说不通的，长久以来的相处让她熟悉了温皇的性情——不管她是怎样地希望贴近他，他都会谨慎地退避。他这人分不清楚如果有人向他伸出双臂究竟是想要拥抱他还是给他一耳光，所以在那之前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谨慎小心地试探。

不过，既然此时此刻她还陪着他……既然他还让她挽着他的手搀扶着他在暗夜的长路上慢慢而行……也许也是一种出于自信的信任。
温皇自视甚高，看人亦是目光如炬。如果他认定了此人可信，就不屑去耍更多花样试探吧？

“精彩还在……后面……”温皇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在这幽幽长夜里低得好像是幽魂的声息，他们似乎走得很快，大部队都被甩到了他们身后，四面八方一片黑暗寂静，只是偶尔在荒郊野外的乱草堆里飘过几点幽蓝的鬼火，间歇从黑压压的森林里传来几声夜枭凄凉的啼叫,让她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们好像跟众人走散了，还是快点回还珠楼吧！”她压下纷繁杂乱的心事命令温皇。

温皇窃笑：“那些人都被酆都月安排去办理其他的事了。”

“哦？是你对酆都月下的命令吗？”

“何必下命令？我有命令你在我决斗之后留下来吗？”温皇微笑。

没有，当然没有。
——她为什么要留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来，只知道为什么不能离开——在看到他这副狼狈虚弱的尊容的时候就坚定了这种信念。
她就如同害怕他的衰老一样害怕他的死亡和退败。不忍见曾经这么强大的，罩着她大半生的对象就这么消亡。毕竟他一直都在护着她的，不管是处在何种荒诞古怪的境地，不管是何种风险艰难，她这一生中，数次遇险濒死，都是温皇把她从黄泉路上强拉了回来。尽管他反复无常，尽管他刁钻古怪，尽管她有时候也摸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什么心情。
但是——这世上有一种感情确确实实是这个样子，比如飞蛾扑火，并非是她不知道它烈焰烧身的危险与痛楚，只是她眷恋那种温暖和光芒……在这冰冷深沉的暗夜里……

温皇任由她搀着一路走回还珠楼，这一路上也没有说太多的话。不过在这种重伤危急的时刻有个信得过的人搀着也挺好的，这一路漆黑漫长，寂静无声，有凤蝶在身边总算还有个伴。
不知为什么，她身上一直都没有丝毫杀气，也许是因为她掩藏得好，也许是时机未到，也许是……她太害怕他，太畏惧他的反复无常，也知道他的实力爆发出来的惊人之处，所以即使对他有所想法也不敢贸然行动。她就像是他驯养多年的鸟儿，即便是打开了笼子，她也不会飞出去。

大概……只是因为自己还未完全崩溃吗？
听说有的猫狗在主人死后六七天才会啃食主人的尸体，凤蝶……也许是太胆小了。

期待她的报复吗？
那可真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啊！
这辈子跟各种强悍有力的敌手对阵，算计，还没试过被自己人，被一个女人背后补刀的滋味~

哦……凤蝶为何要留下来？

凤蝶已经帮他包扎好伤口，去给他煎药了。

从生死之间闯了回来，感觉真是刺激！爽快！请容他自己一人坐在宝座上回味回味今天的惊心动魄。

捡回一条命不容易啊！可惜宫本总司居然没出全力碾压他，真是叫人失望。
能够回到还珠楼也不容易啊！可惜凤蝶没甚大的动作，还是令人失望。

哦？有脚步声？

下一秒酆都月身形如鬼魅地闪到了他面前，握着蓝莹莹的剑指着他：“楼主……”
——今儿总算有人没有让他失望。

“吾要超越你！”酆都月这几句话说得冠冕堂皇掷地有声。明明就是行刺，他偏要修饰一下说得好像公平竞争一样。
“哦？”他莞尔一笑，心里却大骂酆都月你小子果然天生反骨，楼主我还吊着半口气你就迫不及待来逼宫了！“你怎知此刻吾没有后招？”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是吾唯一的机会。”酆都月此刻居然还能如此厚着脸皮与他应答，真不愧是得了他厚黑真传的楼主候选人啊！

酆都月的半句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就出现了另外一个任飘渺。
“……”酆都月额头冒汗了。

“……”“任飘渺”也不说话，幽灵一样无声无息。

动还是不动？
敌不动，我先动。
问题是——酆都月一旦动了，万一杀错了人，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夹在中间的酆都月也明显感受到了来自两边的强烈杀意。

银白的月光照得室内一片亮堂，他依然端坐在宝座上愉悦地欣赏着酆都月满头大汗的尴尬表情。
“楼主，晚安，我走了。”酆都月很快地收了兵器，彬彬有礼地道了一声晚安，很快地溜之大吉。

好吧……这是一场好戏最终的落幕。

“晚安，我的……”
——哦，这句话还是不说算了。

对面的“任飘渺”在对他轻轻颔首，他也微笑点头。
——这也算是心有灵犀的一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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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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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1. 22【溫蝶】勿沉百寶箱章十三 2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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