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2.13 白驹（一步禪空X錦煙霞，風逍遙X欲星移）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liandaqing

級別: 俠客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4433
精華: 0
發帖: 11
威望: 3 點
銀兩: 59778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慕少艾默蒼離
王道:
牆頭: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14-12-12
最後登錄: 2015-02-05

鮮花(29)

樓主發表於: 2014-12-13 11:2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2.13 白驹（一步禪空X錦煙霞，風逍遙X欲星移）

暗無天日的百年封印，久了就有錯覺，仿佛光陰年歲，於她而言早已不足為道。
一年的時間能有多長？一日雲霞散漫，一夜星沉月落。一樹花開，一葉飄零，似乎也並無新奇。
而百年裡她看不到春花秋月，就只能數著耳邊岩壁的水聲，在寂靜幽冷中捱過一分一秒。
起初尚能維持理智，數著水滴粗略估算人世的寒來暑往。然而後來的無盡歲月，終是變成一場看不到盡頭的絕望，一場無以為繼的放逐。
崩潰的邊緣，她到底是靠著滔天恨意活了下來。
許久之後，她想，或許真的是天意。
天意讓一步禪空走到她面前，又讓他在自己面前自蓋天靈。
欲星移歎息，還差一年。只要再過一年，龍涎口就能演變為普通的地下水脈。
那一卷書冊，將她推入陷入一片混沌未明的情緒中，像是抽空了全身力氣，連怨懟這陰差陽錯的精神也沒有了。
苦苦追尋的真相靜靜擺在眼前，沒有矯飾和辯解。背叛是背叛，愛也依然是愛。
白紙黑字、字字句句緣由分明地陳述一個晃眼昨日的故事。
恍惚是槐根一夢，夢醒環顧，手執如意的人是夢裡的人，執傘的人卻杳無蹤影。
連夢裡的滔天恨意都倏然落空，她下意識探向腰間，空無一物。
仿佛本來就不曾存在過什麼。
她花了三天的時間冷靜下來，又花了一天接受了現實。
青奚宣早亡，一步禪空也已不在。
那三天裡，錦煙霞獨自一人站在村落週邊，從清晨到黃昏，炊煙升起，金烏西沉。
如今，她只能從這片安寧裡，感受一步禪空寄下的溫和與慈悲。
錦煙霞可以毫不費力地想像，那人垂下眉目，雙手合十低誦佛號的神情。
他口誦佛號，靜默承受來自中原人士拳掌相向的恨意。
他口誦佛號，超度死在不同人手下的，不同種族的亡靈。
他口誦佛號，然後托起她的雙手，認真地說，這不是輪回，不是天命，而是因果。因果註定，讓我在遇見你之前，我便愛你。
錦煙霞最後凝睇一眼金雷村，向站在村口送別的常欣遙遙欠身，轉身離開這流傳著百年故事的村莊。
抽離恨意的等待，也終於在時光變遷裡沉澱發酵，成為禪意悠遠的一種習慣。
錦煙霞想，她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有很多事可以做，一直到她找到這一世那人的輪回，即便相見陌路，她也想再聽到那人喚一聲自己的名字。

她獨自走過天門，走過正氣山莊，去過古嶽派的舊址，也去過鬼祭貪魔殿的遺跡。
她希望能從舊日車轍痕跡裡，找尋一絲半縷天意指引。如果世上真有因果。
後來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正氣山莊的紅楓燒得如火熾烈的時候，天門遭逢史無前例的動盪浩劫，那一場戰役，有眾多僧侶與群俠喪生，俏如來站在荒草新塚前向她道謝，魔紋盤亙側臉，背影堅毅如舊。
再後來古嶽派由旁系弟子重整旗鼓，依舊奉李沉淵為門派師祖，往日的蛟鯉旗幟由沉鋒山巒紋樣取代，在風中獵獵飛揚。
鬼祭貪魔殿的遺址被洩恨的中原群眾搗毀乾淨，也有特意前往的人，背了當年帝鬼王座的碎石殘片，嘀嘀咕咕念叨著回去砌畜圈。
她到過許多地方，幫助過許多人。
也將那段曾經並肩而行的路程一遍又一遍地重溫著。
可始終沒有那人半點消息。
又一個黃昏降臨的時候，她站在了太虛海境的入海口。
海天盡頭的半輪夕陽，在海面撒下漫漫細碎的金色粼光。
粼光中一點流瀉的冰藍，錦煙霞循眼望去，見到坐在礁石上的人。
“久見了，鱗族師相。”她想起眼前這人的身份。
“錦煙霞。”欲星移起身，牽起嘴角像是笑了一下，笑容卻無溫度，隱約有些苦澀意味。“三十年，確實很久了。”
已經三十年了啊。她轉身面對無垠海面，目光似是不知落在何方，毫無焦點地飄逸著。
歲月並沒有在壽數長久的鱗族人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與記憶中相比，欲星移依舊一身冰藍華貴的錦服，手執碧玉如意，腰間多了一柄短刀，刀鞘外裹著灰裘皮套。
寒暄過後便無話，她和鱗族之間，本是一團理不清的愛恨。
夕陽整個沉入海面，晚霞很快也被席捲而來的夜色吞沒。
月光灑下來，映著欲星移散落的藍發，泛出清冷的顏色。
錦煙霞驀然想起青奚宣，他的發色比欲星移更淺一些，月色裡像是落了滿肩的霜雪。他曾與自己十指相扣，整夜整夜地坐在礁石邊，等候海邊的第一縷晨曦。
他說那一縷陽光，讓人覺得我們是被祝福的，未來充滿希望，而此刻如斯圓滿。
夜裡的海風有微腥的味道，卷過周身，她卻在風裡嗅到了醇美的酒香。
她記得多年以前，欲星移身上就縈繞著淡淡的香氣，那味道她並不陌生，青奚宣也曾獻寶一樣把那一杯清茶湊到她鼻尖下，讓她聞到味道後又狡黠地縮手，轉一圈送到自己唇邊。
他說，百里聞香，香味讓你聞去了，剩下的苦澀就由我來吧。
她一轉頭，借著月光看到欲星移身邊的酒葫蘆。
有些人的面容不曾在歲月裡更改，過去的習慣、想法、眼神、甚至下意識的動作，到底是在潛移默化裡不同了。
她仰起頭看漫天繁星。聽說賢人智者能自星辰演變裡看到一個朝代的興衰起伏，也能窺破一個人一生的命數波折。而即便看到了，卻依然無法逆天轉命，拼盡氣力賭上性命，仍是輸給無常。
有月有酒，有潮聲低吼，她想欲星移大概也是在等著什麼人，或者是等著什麼約定。
錦煙霞並未開口告辭，她轉身離開，悄無聲息，也不曾轉身眺望。
或許欲星移知道些什麼，而既然他沒有開口，那她也並不一定要探問了。

在那之後，又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久到連欲星移都沒有消息了。
秋雨淅瀝的日子，她輾轉回到了金雷村。
村子裡的人已經很少能有認出她的了，這樣也好，她斂去一身內勁，循著記憶，走到昔年龍涎口的位置，入眼一片密密層層盛開的纏絲白菊。
菊叢裡有一方墳塚，錦煙霞沿著小道走近，指尖撫過碑身鑿刻的常欣二字。
是個善良勇敢的姑娘。她閉上眼，往昔情景一點點拼湊成完整畫面。
雨像是突然停了，她像是忽然覺察到什麼，驀然睜眼，頭頂遮著一把六十四骨油紙傘。
你就是母親說的錦煙霞吧。有蒼老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一瞬間，她垂下眼，轉過身看到一位略有佝僂的老婦人，眉目間依稀有著常欣的影子。
見她不語，老婦將紙傘遞到她手中，母親死前一直惦記著你，我也以為，我這輩子也沒有那個福氣再遇見你，我老了，想著也許你哪天會回到金雷村，再回來看看大師。跟我來吧。
錦煙霞有些失神地看著手中的傘，風蕩起額前散發，冰涼貼上臉側。
老人取出茶壺，沏了杯白菊遞給她。你走後第五年，我母親嫁給了村落的一個教書先生，在我大約十歲的時候，母親從外面抱回來一個男嬰。
她看著杯中舒展的菊花花瓣，勉強按捺著心神震顫。
我母親將那男嬰視如己出，後來一年年過去，男嬰慢慢長大，母親看著他的神色越發古怪莫測，喜悅寬慰，卻又帶上點哀傷。
我那時只道母親偏袒，後來在長老口中，知道了你們的故事。他們說我十五歲的弟弟，長得跟當年捨身挽救金雷村的高僧如出一轍。
母親纏綿病榻十多年，六年前沒能挺過來。她生前也勸我弟弟離開村落，告訴他關於你和那位大師的故事。我弟弟靜靜聽完，點點頭，繼續哄著母親喝藥。
後來母親去世，他守了五年墳，五年裡，他種下了那一圃白菊。去年冬天的時候，他離開了金雷村。
其實他年紀也不小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去了哪裡，小時候父親教他識字教他詩書，我弟弟很聰明，過目不忘，他曾經說想去看看海，想在海邊等候第一縷日出晨曦，他說那樣廣闊的景象，足以給人無邊的勇氣，讓人感覺未來始終充滿希望。
我想如果你要去找他的話，或許這是一個方向。
她點點頭，飲盡杯中涼透的茶，苦澀的味道留在舌尖，淡淡的白菊冷香。
她說好，讓我給你母親上柱香，親口說謝。

原來一直在原地。
她走遍數不清的山水路程，幾乎要失去念想。那人卻靜靜候在原地，種下滿園白菊。
她在山腳抬頭，眺望暮雨中叢叢暖黃燈光裡炊煙四起的村莊。
臨行前老人塞給她一柄六十四骨紙傘，眼中寫著真誠的祝福。
她不知在佇立多久，轉身時腳步卻驀地頓住。
她屏息看著自遠處緩緩走近的人。
那人似也察覺，抬頭望過來。
他的發色一如多年以前，在夜色裡淺淺的，散開時如同落了滿肩霜雪。
抬頭的一瞬，她看到他熟悉眉眼裡時光刻下的細紋，那些紋路卻忽然生動起來，挑起小小的漂亮弧度。
那人在她身前三丈外停下來，看著她兀自怔忪的神情笑得溫和，他有些無奈地抖了抖沾濕的袖子，開口道。
雨疏風驟，姑娘介意送我一程嗎。

[ 此帖被liandaqing在2014-12-14 14:16重新編輯 ]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