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24 【风雀】山月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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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oyuangu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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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樓主發表於: 2021-04-24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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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4 【风雀】山月弯（上）

　　01
　　祸风行公差归来，门外艳阳高照，他一身汗水挥洒大殿，慷慨陈词，嗓音沉稳有力，神采摄人。圣裁者看得心摇神曳，直到祸风行讲完许久，犹自一语不发。
　　“你觉得怎样？”祸风行搜肠刮肚，实在无话可说。陡生的沉默令他紧张。
　　“就按你说的。”弁袭君压根没听到刚才说了什么，但他绝对信任祸风行。
　　一滴汗滑下他的面庞，将落未落，弁袭君及时递上手帕。
　　暧昧不过片刻，祸风行动作粗鲁，三俩下擦过满头大汗，归还时不免抱怨，“令妹有你一半心细，我便心满意足了。”
　　祸风行追求画眉，甚至不惜在逆海崇帆落草为寇，只为就近照顾佳人，已是寨中公开的秘密。
　　事关亲妹，弁袭君警惕非常，“祸风行，画眉才十八岁。”
　　祸风行自知失言，立刻噤声，“吾会继续等待。”

　　02
　　晚上，祸风行邀请弁袭君小酌。弁袭君酒量绝佳，并且很愿意陪他小喝一点。他本拙于言辞，好在弁袭君总能迅速领会他的意思，同心相知，真是说不出的自在。这份自在，就连画眉之憾，也抵消许多。
　　但今日，也许俩人兴致格外高昂，弁袭君醉的很快，落在一个温柔的美梦，令他更加不愿醒来。
　　祸风行细心拆掉他繁复的头饰，换上寝衣。安顿好弁袭君，悄然转到圣裁者书房，书桌壁橱砌满卷宗，浩如烟海。祸风行细心翻找，这件事他做的熟稔，左手动过之物，右手放回分毫不差，任弁袭君心思再缜密也难察觉。
　　半年前，祸风行假借追求画眉之名加入逆海崇帆。他原本出身名门，在江湖上也闯出一点名气，与逆海崇帆格格不入。举棋不定之时，是弁袭君力排众议，说服天谕，将他留下并委以重任。
　　他感激弁袭君深情厚谊，更无法眼看逆海崇帆日益坐大。
　　命运总喜欢让他做选择……
　　细雨敲窗，他在淅沥声中听出一丝不同，纵身掠出门外，果见一个人影消失廊下。那人身姿翩然若雁，步伐颇有章法，祸风行有意探他目的，只不紧不慢跟着，身轻若鸿，更难察觉。
　　寨中机关重重，时时翻新，毫无规律可言，那人却似早熟机括，尽数避开，一丝响动也无。祸风行惊疑之间，那人流电般闪进一间竹屋，没了动静。　　
　　祸风行凝视朱窗，犹豫片刻。
　　那是画眉的屋子。
　　他不得不敲门，室内一阵凌乱的响动。
　　“画眉？”
　　女孩子将门开了半页，不知为何，桃面绯红，格外动人。瞧见是他，才轻舒一口气，微微笑道：“祸大哥。”
　　身体挡在门内，并不打算请他进去。
　　他看向地面，新雨未歇，山中泥泞，门槛上残留半只脚印，是成年男子的足迹，担忧道：“抱歉，深夜唐突。我看到有人进来。”
　　“是一个朋友。”画眉答的很快，并不打算瞒他。目光落在他身后巡视一阵，弁袭君与祸风行一向形影不离，哥哥不在，才松了口气似的，低声道，“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告诉他。”
　　话到后面，语渐羞涩，祸风行已经明白。
　　“此时造访，于你清誉有损。他若是君子，就该堂堂正正见你。”
　　他仍不赞同，但话一出口，不免后悔，怎么说教起来了？
　　画眉却不介意，歪了歪头，对他笑道，“知音难得，何必理会世俗的眼光呢？”
　　“你为她闹得满城皆知、众叛亲离，就是君子所为了？”屏风后转出一个容貌修伟的青年，面容冷峻，目光在看向画眉时才见温柔，一对璧人天成。
　　“久见了，一剑风徽——”青年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毫无尴尬之色。
　　“绝望之刀？！”祸风行惶然心惊，那二人却轻描淡写，孤男寡女夜半相会，竟似稀松平常，倒显祸风行多事。
　　“你们认识？”画眉在二人间环视，大为好奇。
　　祸风行不愿多谈，目光盯紧绝望之刀，看也不看画眉，淡淡道：“你年纪还小，不要什么人都相信。”
　　画眉忘了疑问，开始头痛他的固执，“他是好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是孔雀的妹妹，他很担心你。”说到弁袭君，祸风行叹息都沉重几分，“无论如何，你不该瞒着他。”
　　“只要你老兄不牵累我，万事好说。”绝望之刀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人推远，似笑非笑地道，“不过你可得抓紧了，有人可没这么好的耐心。”
　　再不给他留有余地。
　　这也是画眉的意思。
　　祸风行只得离开，免得扫人雅兴。
　　回去之路，不觉沉重。
　　他对这对兄妹，总是充满了无可奈何。
　　雨势渐大。
　　不意弁袭君在半途找到他，手撑一把纸伞，只堪遮住自己的身形。祸风行不知他是何时醒来，惊了一惊，弁袭君似无所觉，只将大半伞面倾向祸风行，“你许久未归，我还以为寨中出事。”
　　“我去了画眉那里。”情义俩难，他为此感到愧疚，只好婉转暗示，”或许，你该多去看看她。”
　　弁袭君心中骤然一冷。
　　祸风行身材高挑，因而弁袭君将伞举得吃力，俩三句话后，雨伞转至祸风行手中。
　　弁袭君垂头丧气，乱绪悠悠，轻叹道：“你心情不佳，是为画眉？”
　　祸风行不晓得弁袭君看到多少，语焉不详道：“相见争如不见。”

　　03
　　弁袭君的酒量，大抵还是不错的。祸风行不用手段，很难在意识消失前看他倒下，但无论醉到何等地步，对方总能先他起来，精神奕奕地将寨中事物处理好。
　　这天同样。
　　祸风行宿醉醒来，就看到弁袭君已经换了便服，备好车辆，等他一块去山下。
　　那衣裳比起他平日的雀羽华裳，实在朴素的很了，祸风行撑着欲裂的头想了半天，才想起那是风檐公子的装束。
　　那是他们的起点。
　　祸风行最开始遇到弁袭君时，弁袭君就化名风檐公子，时常带着妹妹接济山下的百姓，暗中煽动一下百姓对朝廷的不满。因为风采夺目，还让一位女校书花千树为他长驻。
　　祸风行则对画眉一见倾心，只是神女无心，反倒成全了风雀二人的一段孽缘。直到俩人相交投契，陪风檐公子外出的，就换成了祸风行。
　　宣完教义，花千树邀他们小酌，弁袭君不好拂逆美意，正胶着间，俩个红色的影子撞进人群，双双咬起弁袭君的衣角，叫声狂躁。
　　褅猊一向温顺，弁袭君不在时，便不离画眉左右，此时求救，二人唯恐寨中生变，快马赶回。
　　攻寨的是黑海森狱，听说与朝廷颇多牵连，俩家一向势同水火，相持不下。逆海崇帆原本靠地势机关雄踞一方，对方却似识破关窍，运兵有如神助，连破三寨。
　　事发突然，一时防备不及。圣航者鸠伸练亲自指挥，战场刀枪无眼，祸风行与弁袭君赶到时，林中已是一片血水狼藉。迅速加入战圈，背对而立，所向披靡。一个时辰后，局势终于扭转，弁袭君带人且战且退，自险峰绕回，斩断来路。山上机关重重，黑海的手下跟在他们身后，惨呼不断，胜算已有八九成。
　　弁袭君稍一松懈，立即有暗器袭来，他听到风声正欲躲避，祸风行已先一步护在他身前。暗器是近乎看不见的钢针，铺天盖地袭来，祸风行将古风剑舞的周密，只听得叮叮之声落了一地。
　　一直打到日头西沉，黑海才收哨退兵。
　　弁袭君下令善后之余，又吩咐封山，排查一切可疑人士。
　　今日一役，逆海崇帆进退都被人掌控其中，祸风行心领神会，“你担心他们有我们的布防图？”
　　寨子里都是多年一起打拼的同袍兄弟，弁袭君不愿怀疑，只是摇头道：“不知道，希望是我多虑，总觉得事情尚未结束。”
　　祸风行苦笑道，“你直觉一向敏锐。”
　　弁袭君想取笑说可你分外迟钝，回过头来，一瞬脸色煞白。
　　血液从祸风行的衣裳中渗出，血珠在他指尖打转，最后凝在泥土里。
　　04
　　无边静夜，时有夜鸟啼鸣。
　　处理好伤口已是半夜，弁袭君执意搬到祸风行房中就近照顾，寸步不离。
　　银针从祸风行身体中取出，放在清水里，不一会儿碗中已是黑红。白日不及留意，此刻才知凶险。每根银针均有寸许长，且都沾了剧毒。弁袭君候在大夫身后，面色惨白，一时只如惊弓之鸟，脆弱如一尊瓷器，仿佛经不住轻轻一碰。
　　宁可躺下的是他自己。
　　白日大敌当前指挥若定，却为他这并不严重的小伤紧张至此。
　　祸风行不由十分怜惜，伸手欲要安慰他，弁袭君却直挺挺晕了过去。
　　一时数种心情涌过，纷繁错乱。细小又尖锐的银针早已取出，疼痛却从此时开始。
　　弁袭君的猜测在次日一早得到印证。
　　“贼人找到了，不过……”后面的话吞了下去，蔽路童子愁眉苦脸的样子，纠结的样子跟祸风行如出一辙。
　　弁袭君正给祸风行布菜，也没当回事，只是道：“有话直说。”
　　“在小姐房里。许是有些私情，小姐不肯交人，大家也不敢伤她……”蔽路童子附他耳边，悄声说道。
　　弁袭君的筷子掉在桌上。
　　蔽路童子说的委婉，意思却明白。
　　逆海崇帆二当家的妹妹私通贼人。
　　“先关了再说。”弁袭君换了把筷子，不动声色道。
　　仿佛下令软禁的人中没有他自小宠爱的亲妹。
　　里间传来祸风行慢吞吞地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弁袭君将他搭配精致的餐点端在床边，安慰道：“什么事都没有你的伤重要。”
　　祸风行是为护他受伤。
　　那阵暗器虽然厉害，他却未必不能躲开，他本人更没什么被保护的需要，但祸风行长剑如水护在他身前时，实在令他心摇神曳。
　　“这是逆海崇帆的布防图，里面包含了所有的机关和地图，你仔细看看。等伤好了……”弁袭君没说伤好了怎样，但难掩关切欢喜之色，想来已有什么新计较。
　　“嗯。”祸风行含含糊糊接过。
　　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就这样轻易得到，他有种不踏实的愉悦。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明月珠。
　　但弁袭君从来不要求他给予，反而如赤子坦陈，对他无限信赖。

　　05
　　坏消息接踵而至。
　　鸠神练失踪了。
　　弁袭君不得不独挑大梁，日渐忙碌，能陪伴祸风行的时间越来越少。
　　祸风行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的伤势远远没有到需要卧床的地步，弁袭君无微不至的关切更令他想要逃离。
　　日影微动。
　　绝望之刀无声无息到他床边。
　　祸风行冷笑道：“看来逆海崇帆困不住你。”
　　绝望之刀面不改色，“这儿的防卫跟昭狱比起来，差远了。”
　　“你不该把画眉牵扯进来。”老实人刻薄起来，实在没什么分量。
　　“所以我今天就带她离开。”绝望之刀看了看祸风行的伤口，替他尴尬，“幸亏我来得早。带俩个人走，也不麻烦。”
　　“我不走。”祸风行没好气道：“请你照顾好画眉。”
　　朝廷下令的期限将至，画眉跟着绝望之刀，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祸风行不再阻拦。
　　“纸包不住火，你的身份一旦暴露，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对你？”案几上堆满了糕点茶水，绝望之刀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像是被戳破某种心事，祸风行一言不发。
　　他暂且不愿离开，日后再见，怕是另一番光景了。
　　布防图扔在绝望之刀怀里。
　　得来轻易，绝望之刀不免存疑，“会不会是假的？这玩意要是真的，俩天就能把他老窝端了。”
　　祸风行想了想，道：“不可能。”
　　那是逆海崇帆的钥匙，最终成为插向弁袭君的利刃。
　　刀柄是他亲手送出。
　　祸风行利用了他的信任。
　　“啧。”绝望之刀将残余的点心席卷一空，满足地长叹，“啧，画眉说他是个兔儿爷，我还不信。你良心不痛么？”
　　“弁袭君很快就会发现，你再不走，就别走了。”
　　这回换他赶客。
　　“好吧，你自己保重。”绝望之刀像来时一样，出去的悄无声息。
　　但弁袭君比他预计的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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