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03 人生宛若初見(劍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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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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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5-12-04 0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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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3 人生宛若初見(劍龍）

1
曲徑通幽，道法天然，簡樸屋舍中疏密的立著數十位老少道者。
[若然邪魔當道，又該如何？]灰衣老道問道。
[豈容妖孽肆虐，吾輩當替天行道，不敢怠慢！]
[自然是斬妖除魔在所不辭！]
……
一片正義之辭中，有人沉聲應曰：
[天地自有循環，不宜外力幹擾。]
灰衣老道望過去，見一白眉白髮的年輕人，目光如瑩，澄然地直視自己。
長歎一聲，老道微一抬手讓眾人止聲。
[道尊之位便傳與劍子仙跡。]

2
天地自有循環……嗎？
劍子望著眼前之人，卻不由想起早該塵封之事。
前日夜觀星象，南方有劫，便往嶺南而行，果有村民遭逢魔龍一族淩虐。斬龍乃順天而行，但……
斬盡魔龍，誅殺龍穴之守衛，進入血巢中後卻看見一個奇異的孩童，有著令人驚異的美貌和發色。
“仙人啊，這孽種可留不得的，看他那紫紅的頭髮，金色的眼睛，正是……正是魔龍與人類的混血啊！”
“這孽種好邪惡，仙人看他身邊儘是屍骨！都是龍族的殘屍！連自己的族人都殺害，禽獸不如啊！”
劍子一進龍穴便看見這個孩子身邊滿部龍族的碎屍，看那痕跡，當是被人活生生撕開，不由望向孩童，只見美麗又骯髒，外表不過十來歲的孩童被人捆縛於岩壁石柱，兩手在羸弱的身後交叉，指尖露在身側。
那是血跡班駁，黑紅交織的銳利指甲。
……這孩子，讓劍子最為驚異的卻不是這些。
孩童金色的眼睛竟是冷漠無情之極！那是連自身也不放心上的無情。
[族人，何者是吾族人？想要吾命，便憑本事來取吧！]
仿佛能讀懂他的心聲，劍子不由心中一痛。
天地可以不仁，人卻難以做到沒有私心。或許私心也是天地循環的一種，那一刻，他盲目了。
“你們都回去吧，此子由我處理。”他聽見自己這麼對村人吩咐。
待眾人離去，劍子走近那孩童。
冰冷的金色眼眸立刻泛起警戒之色。
苦笑一下，他解開縛在他身上的鐵荊棘。
“嗯？”
一陣刺痛從手上傳來，低頭看時，那孩子卻是維持著齧咬的姿勢，一動不動。
劍子看著他目光中滿是疑惑，輕笑道，“你是第一次嘗到人血的滋味吧？是苦是甜？”
“……”
“你可有名字？”
“……”
沒有同伴，也沒有親人，連名字也沒有，還會有善惡嗎？
“螭兒。”劍子撫上他的頭髮。
癡兒？孩童不解，劍子知道他誤會了，卻也不想解釋什麼龍什麼是螭。
“跟我走好嗎？”嚴肅的臉上有一抹自己也不明白的憐惜。
白衣踏上歸程，卻不見人跟上。回頭只見那紫發的孩童傲然挺立。
“吾不於人後。”小臉上只有堅持。
話音剛落，人卻頹然昏倒。

3
冰涼的溪水貼上臉頰，輕哼一聲，螭兒醒了過來。
白眉白髮，氣宇軒昂，
這應該就是人類了吧。回憶越來越淡，隱約中記得母親說過爹親也是人類，但母親的形象已經想不起來了。
吾果然是血龍一族，隨著變身之時的到來，幼年的記憶將全數忘記。那些記憶……還是忘掉比較好。
想要忘記，卻不經意就侵蝕大腦。
“啊~！”卑賤的魔龍竟敢將他如此折辱，他猛地抱頭大叫。
痛苦之中，有人抱住他的頭。
“怎麼了？”劍子擔心不已，他昏迷了整整一日，發色竟然變淺了一些，剛醒來卻又慘叫，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病痛。
感覺懷中的人微微顫抖。
“螭兒、螭兒……”劍子不停輕喚。
[吾……吾已經沒有族人，不久更要連自己也忘卻，就算忘記了，吾也定要報復所有的人，報復這一切！吾……吾想忘掉……吾不想……吾不想只得一個人啊……]混亂的思維夾雜著各種痛苦擾亂螭兒的腦部，昏沉中卻只聽見一個溫柔的聲音不停的呼喚。
——癡兒、癡兒
這是某個人類給予的名字吧，吾不想要。

4
孩子，吾族乃依天地而存，自由自在，生後百年可擇類而變，若想拋棄天地賦予的異秉只要吸食各族精血變可造化孕育，只是……切勿變成人類啊。
為何？
人類最是無情，吾兒慎記！
夢境依稀，他望著緊抱自己的身影。
這樣緊蹙的眉心可是寫著無情？自從吸食到此人的血，變化就開始了，不管想還是不想，成為人類終是唯一一途。
是苦是甜？
不太明白，只是那血溫熱，緩流入心。

[ 此貼被空劫001在2005-12-04 08:08 PM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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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5-12-04 05: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5
同行數日，一半時間螭兒都在昏睡，他身體的明顯改變，令劍子無法忽視。
發色越來越淺，人卻生長迅速，現在的螭兒竟有十七八歲的模樣，外傷好得七七八八的了，初見時的容顏也更清晰深刻。
深刻的美。
你是妖魔吧？
龍穴中帶出來的珍寶所換的服裝已經又短小了，露出雪白的肌膚。劍子不得不帶著他再去購買。
正要步入集市，劍子卻想起一事。
“你先去客棧等我好不好？”放這麼漂亮的人在街上是會引起騷亂的。
“吾要同行。”
人雖然長大了，心性還是這樣孩子氣，劍子搖搖頭。算了，兵來將擋，愛跟就跟吧。
“吾怕汝亂用吾之財物。”
你！
劍子差點跌倒，回頭卻不經意看到螭兒淡淡的笑臉，卻是張口無話。
你一定是妖魔！
不跟著汝，吾就不能確定汝是何等樣人。
他怔怔看著白衣的道者四處忙活。
他扶起跌倒的小孩，他給予乞丐幾文閒錢，他側身讓擔貨的腳販先行……
他與人溫和的談話。
不由一陣厭煩。
轉身返行。
“不舒服嗎？”剛才還在和布商談話的劍子溫柔的搭上他的肩問道。
“吾先回去了。”
心情似乎有一絲好轉。
真是個彆扭的人，明明說要回去，現在卻沈默的站在一旁，一點要走的意思也無，劍子也不多想，快快買了東西便走。
“吾不要這件，吾比較中意那件。”正準備結帳的時候，螭兒卻開口了。順著他的手指看去……
“好……華麗。”
“又不是汝穿！”
這樣汝才不會亂看他人吧。雪白的額頭低下，將耐人尋味的笑容藏匿。

6
信步山路，身旁的人攝去全部的關注。他現在變得美麗任性而且健康，但一遇艱難之處劍子總不由自主想要扶持。
“吾自己來！”一樣的堅持。
看著螭兒，劍子吃驚的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在意對方到底是什麼。高傲無情的他只問過一句‘汝是何人’便似乎不再理會自己的存在，但總在微妙的時刻觸動人的心弦。
裝做不去看他的時候，用眼角欣賞著對方投過來的專注眼神。故意加快腳步的時候，傾聽他堅持不落自己身後的微喘聲。
笑意逐漸漫上嘴角。身旁的人卻不悅了。
“汝自便吧，吾不奉陪了。”
一轉身竟向回頭路行去。
一步一步。
離恨恰如春草，漸行漸遠還生。
這心中蔓延的不止是離恨，更有委屈。
他竟然真的不跟過來！
如同初次得到的溫暖，這初次受到的冷淡令他分外的痛楚。
每一次醒來都會淡去一些記憶，最後連覺也不敢睡，一直癡癡看著那木頭樣的臉，就算不承認，一顆心也強迫每一個細胞都記住這個人。出生以來第一次看見的若不是這個人，現在大概已經被人無情的毀滅。
吾不要成為無情的人類。
他這麼單純的想著，任憑不斷淡忘的記憶嘲笑自己的高傲，固執的一遍遍記下來。雖然相處甚短，卻是銘刻於心。但是，卻抓不確切。
總是被他看穿的不甘逐漸化成折磨人心的鎖鏈。越是靠近就越感疏離，總是觸不到的焦躁感使得腳步踉蹌。
吾與他相差太多，若是不能等同，就不如徹底背離。
直到擁有等同的力量。
行約數裏，白衣的身影佇立樹下。
“我想上儒門天下去，你願意陪我嗎？”

7
站在儒門天下總壇的華麗大門前，螭兒開口問道：
“拜師？這就是汝帶吾來的目的？”
“學習而已，不拜師也行。”白眉帶起一片笑。
那笑容真是礙眼。
[該不會以為拿了吾家太多珍寶不好意思只提供衣食吧。]小聲念道，不意卻聽劍子開口。
“你說什麼？”
“不關汝事！”嚇死人，劍子的聲音竟然可以冷到這般。
不管螭兒如何堅持，最終他還是在儒門天下呆下來了，不過作為條件，劍子得陪他一個月。
一個月後，就是變身完成之時。到時吾會忘掉一切，汝會幫吾面對麼？

8
螭兒聰明異常，短短一月便受到儒門先賢的青睞，卻也引起同門的不滿。私下的蜚短流長他並不介意，但這天……
[這個青年人出現得意外大牌，竟然是由道尊親自帶來，想也知道老師們偏心了。]
[是啊，而且還不受規矩，夜夜都和那什麼道尊泡在一起。哼！]
[噓！汝可別惹到道尊頭上呀。聽說道尊……]
[什麼？真看不出來道尊會有這麼暴力的朋友。]
[耶，汝這就不明白了，道尊其實也好不了哪里去……]
[原來斷袖之癖是道門家風呀。那前代的道尊可真是享受……]
他們在說劍子。
恣意的喧鬧因著他的出現而靜止，卻是靜止不了他眼中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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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5-12-04 05: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9
“你殺了人！”急急趕來的劍子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汝知吾一向殺人。”劍子的眼神讓人心痛，沖口抵觸的話也令自己心痛。
「吾是否越來越有人的感情了？」他捫心自問，卻是不解。對一個人關心的同時為何會對其他人升起殺意。
圍住身前的重重儒士趁機大喝。
[殺人償命哪！抓起來給儒尊發落呀！]
充耳不聞似的，劍子問道：
“為何？”
他是難過的，從龍穴將他帶出來，期待他的邪氣能受禮教薰陶，無論如何他希望這個人有正常而幸福的人生，至於是不是逆了天道，就不想多問了。
「吾為汝殺人，汝竟然問我？」螭兒堅決淒慘的一笑，卻是不肯回答。
「吾不在意殺人，汝會在意聲譽受損嗎？」
“汝是吾推薦人，吾殺人令你難做人了麼？”
“什麼！你！”劍子說不出話來，有什麼話不好解釋，竟要扯這些有的沒的。
“道尊請勿插手，此事是吾儒門天下的私事！”
“諸位請住手吧，他是……我的朋友，就由我來解決吧。”
儒生門衡量了一會，起頭之人率先放下兵刃。
“就交道尊處理了。希望道尊秉公而行。”
汝……
“汝定要如此相逼？”
“殺人總是不對，同我回去解釋清楚吧。”
“吾無話可說！”
“休怪我無情了！”劍子忍痛舉起劍。
一步步的進逼，他退無可退。回頭竟是荒崖峭壁，心中一寒，揚手帶起一片血霧。
劍子錯身逼開，身影鬼魅般欺近，出手想要擒住他。他卻縮手來擋，趁劍子回護自身的時候，猛的縱身跳下！
淡紫色的身影墜落崖下，帶起缺掉的心之碎片。劍子只覺腦中一片空白，跟著便猛地追落。
重力帶起血流的改變，耳邊轟鳴不止，心跳鼓脹得要裂掉的那一瞬間，他終於挽住了那抹淡紫。
提氣壓掌，緩落在崖底。
對望的兩人久久不語。
“現在要怎麼上去？”
一開口，就令螭兒氣結。
“汝想說的就是這個？”
白眉輕揚。
“你想我說什麼？”
扭頭不想說話，卻被溫和的手捧住臉。感覺到那厚唇貼近耳邊，剛平復的氣息又紊亂起來，只聽得劍子柔聲說道。
“我從不後悔，所以也不道歉。”
那頭淡紫的長髮
“你最近都在煩惱些什麼？可以告訴我吧。”
螭兒低頭不語，沈默許久，像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劍子。
目光如同利箭，裹著最深沉的渴望射來。劍子全然承受，等他開口解釋。
“明日就是吾的生辰。吾將忘記關於自身的一切記憶，完全轉變為人。”
“……”
“別問！這是吾族的秘密，吾無法逆天。”
滿懷苦楚的眼睛透露出高傲自尊所不能容的不甘。若然忘記一切，那麼過去百年的人生又算什麼呢？
劍子抱住面前的人，一手撫摸他的背部，想要安慰不斷發抖的他。
“你的族人都是如此嗎？”
“吾不曾見過母親以外的族人。”
“這樣啊。聽起來似乎是蛻變一樣的事。你應該會變得比現在更加好。”
“是嗎？”
“嗯，一定。”
“可吾……不想連你也忘記。”
“如果忘記，就重新開始。我不會放你一人的。”

10
從這條甬道出去大概能出得了山谷。然而兩人皆不願立刻面對外面的風雨。
“這裏有間舊屋，今夜就住這吧。”劍子發現穀口有間廢棄的木閣樓。
“噗、真是好景致。疏樓當月映，清景無限啊！”
正想罵他賣酸，一回首卻看見終生難忘的一刻。
月光明亮，映得金色的眼睛熠熠生輝。淡淡的光暈間，美麗的人天地合一，清逸自然。
忽然的害怕。
輕輕撫上似乎要溶化在天地間的容貌。
留下來，留在我的身邊，不管你會變成什麼，劍子不放你一個人。
睫毛隨著手指垂下，一滴淚水沾染在指尖，含上那鹹鹹的淚珠，仿佛消弭無數的苦澀。
回應他無聲的請求，螭兒脫去外衫，坦然一笑。
“吾無怨。”
以全身的血和淚來發誓吧，我要你和我融為一體，永不分開。
猛地咬上那光滑的頸項，身下的人一陣輕顫。
“我會讓你體會到最痛的時刻。”
痛到就算忘記所有也忘不掉我們的契合。
嘴唇被溫柔的吻填滿，身體卻被粗暴的撕裂。
疼痛劃破無聲的夜。他卻一聲不吭。劍子憐惜的吻上去，吻遍身體的每一部分。
舔拭股間流出的鮮血，劍子沉聲道。
“我也要讓你體會到最快樂的時刻。”
再次的結合，刻意的深入，身下人再也忍不住的低吟，聲音卻在溫暖的唇舌間纏綿不絕。私密之處傳來陣陣麻痹讓人頭暈目眩，身體被填滿的感覺，讓心靈覺得空洞，四處激蕩的感情找不到宣洩的場所只得追隨對方的手指和嘴唇做出最原始的反應。那手指卻撫上最敏感的前端。
“哈……啊！”
全身血液不由人控制的湧上那處。肌膚相接之處敏銳的感覺到脈搏的鼓動，一波一波的加強。
白皙的手無意識的按上被摩擦得發燙的部分，可是對方不理會他的求饒，意識混亂的瞬間只餘心跳狂亂的穢亂。
驀地，空白貫穿後腦，體液隨之噴射。
大手托住後仰的頭顱，舌尖不停安慰那失神濕潤的眼角。發絲纏上炙熱的臉頰。
兩人的眼淚不停的流，希望這疼痛和歡娛可以永世不忘。
一次又一次，兩人均已倦極，卻都不肯入睡。
細白的手指一遍遍撫摸方毅的俊臉。
“再陪吾說說話。”不舍的眼中只願映下一人。
然而變化來得突然，猛的一陣痙攣，手指軟了下來，白玉似的螓首也頹然垂倒。卻在此時似有極大的力量將螭兒彈出劍子臂彎。
眼睜睜看著剛才還和自己纏綿的青年軀體泛起一陣紅光，隔絕自己的接近，劍子緊咬嘴唇，期盼奇跡出現。
月落天明。
“汝是何人？”
淡紫的長髮飄蕩，豐神俊朗的佳公子出現在晨曦之中。劍子仔細辨認那和螭兒有八分相似的容顏。
“劍子仙跡。還未請教閣下大名。”
琥珀色的眼睛半闔，沉吟片刻。
“吾疏樓龍宿，幸會了！”
天地不仁，從天那裏偷來的一段情，終於被天收回了嗎。
忽然，仿佛中聽到風中的承諾。
“如果忘記，就重新開始。我不會放你一人的。”
劍子笑道：“江湖路險，不若一同行走？”
“也好。”

11
“龍宿，關於過去，你可曾記得最美的回憶是什麼？”這一天心血來潮，他問起悠閒喝茶的好友。
“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未來種種譬如今日生。好友當記的不該是回憶，而是未來呀！”琥珀色的睫毛輕顫，隨後發出爽朗的大笑。
“龍宿，你真令我猜不透。”
“劍子，汝又說含義深遠的話了。”
……吾或許永遠都是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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