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7 【鐵競】誓今朝（鐵骕求衣X競日孤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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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kmo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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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2-17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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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7 【鐵競】誓今朝（鐵骕求衣X競日孤鳴）

竞日退场后开始的OOC故事╭(╯^╰)╮，慎点。
目前更新到第六章，更新时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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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別來無恙

——白雲蒼狗，一句是歷史，一句是故事。
青色的雨，細細濛濛，淅瀝瀝地落在茶棚上，奏出不成調卻無傷大雅的曲。
雪色的發，乘著輕風，飄飄落落，被風捎來的雨粘上，才安穩地倚在那人細白的頸邊，辨不出發更白，還是人更白。
“客官、客官？”一聲小心翼翼又殷勤的輕喚傳來。
握著茶杯的手一頓，他皺起眉毛，轉過頭，便聽茶棚的小廝接著道：“客官您這杯茶冷了，雨天喝冷茶可不好，我給您換杯熱的去？”
他望了眼茶杯，杯中所裝的非是他所熟悉的液體，他本就不愛茶。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便愛酒。
盛在白玉角杯裡的酒，一杯接一杯，他一日喝的能是常人三天喝的量。
而後成了習慣，他仍愛酒，卻再說不出為何愛酒。
就好像戴著面具是習慣，後來摘不下面具也是習慣。任何事，都能成為習慣。
他端起茶杯遞到唇邊，道：“不必了。”不待小廝再說什麼，他將茶飲下，冷茶冷喉，茶棚是普通茶棚，茶葉是普通茶葉，茶冷了，滋味更差，他幾乎想要作嘔，卻又硬是咽回，不知與茶賭氣，與何賭氣。
那小廝頗有眼力，見人周遭氣氛變冷，賠了個笑臉，趕緊開溜招呼別桌客人。
茶棚很小，也就四五桌，但每一桌至少都坐了兩個人，或情人恩愛纏綿悱惻，或親人話茶其樂融融，或朋友呦喝高談闊論……
唯有那人，獨自端坐，一隻茶杯，半晌無言。
分明一頭白髮，卻有一張仿佛未被歲月打磨過的面容。

“哎呦，這幾年的太平日子過得真像是在做夢一樣，你們說是不是？”
“是啊是啊，當年蒼狼王子登基後，中苗世仇化解，聯手把魔世封了回去，可算是天下太平了，這幾年都安安穩穩地過，我可是做夢都能笑醒啊！”
“多虧了蒼狼王子，啊，不是，是苗王，這麼些年了還是改不了口，都是因為他還和當王子的時候一樣，還是這麼善良仁慈！”
“沒錯，蒼狼王子真是個好人，雖說他這一路走得很艱難很坎坷，但是最後還是打敗了那個北競王，重新奪回了王位，這幾年在他的治理下，苗疆越來越興盛，是他帶給苗疆和平，讓百姓安居樂業，不用再過以前那種連年征戰的日子。”
“所以說他才是我們苗疆的王，是上天派來的苗疆的真命天子，要不然當年他也不會在最後關鍵時刻大翻盤，成功讓那個謀權篡位的北競王伏誅，真是老天保佑！”
“對啊，想當年他可是被那個北競王害得真慘，幸虧後來老天有眼，惡人終得惡報！”
“喂，你們好好地提那個北競王蔥啥，那個北競王人模人樣的盡幹些缺德事，呸，提起就晦氣！”
突然，一群漢子侃侃談聲中闖入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
“你們住口！”
只見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年拎著把木劍指著坐一張桌的三名江湖浪客，臉因為極度憤怒而抖動著，“競王爺不是那樣的人！他救了我！救了我父母！救了我們全村的人！如果不是他路經我們村，我們村子的人早被寇匪殺光了！是他派他的手下殺了寇首救了我們！”

“那又怎麼樣？搞不好就是他演的喔！他就是演技好，要不然先王也不會被他害死就是因為他很會演啊，蒼狼王子當時才會被他迫害得那麼慘！”
“切，什麼競王爺，北競王作亂苗疆，早被王室除名了！”
“你們、你們……”少年急得臉漲紅，大聲道，“來單挑！我要是打贏你們！你們就不准再這麼說他！”
“好！”三名浪客中的彪悍大漢拍桌而起，“答應你了！”
少年雖有少許內力，卻畢竟比不得三名走江湖的漢子，手中木劍形同無物，每人一招，便是一招，他也抵擋不住。
弱小的身體摔倒在白髮青年桌子旁，又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彪悍大漢狂笑兩聲，贊道：“小小年紀挺有勇氣嘛小鬼。”
“可惜替錯人打抱不平了。你說是吧，三弟？”三名浪客中留著兩撇小鬍子的大漢朝一旁個子較矮的光頭說道。
“為北競王這麼個人，真是不值。不就一個弑親滅倫喪盡天良的混蛋……”
“王八蛋！你們才是混蛋！”少年氣紅了眼，一下沖了上去，事發突然，三名浪客又因其年少未作防備，竟被少年亂打亂踹一通，踩膝，撞肚，踢胯，少年內力雖然不深，力氣卻奇大，三名漢子頓時痛得嗷叫。
“你個沒教養的小兔崽子！讓我們兄弟三好好教教你！”
“小鬼！知不知道我們的名號？江湖人稱三拳爭霸，現在就讓你吃三拳！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無法無天！”
“哎呦喂！疼死我了我的——和他說這麼多蔥啥！揍啦！”
三拳卷起狂風轟然襲來，少年被這般架勢駭到，下意識閉上雙眼，倏地，一片白影掠到他身前，拳頭觸體的聲音傳來，少年卻未感疼痛，有只手臂攔在他胸前，帶著他被一股勁推得退後了十數步。
三名浪客瞪著面前的白髮青年：“好傢伙！居然替這小鬼擋了我們三兄弟的拳頭，還不吐一口血。你是誰？是要替這個小鬼出頭？還是跟他一樣要替那個什麼北競王出頭？”
少年連忙睜開眼睛，去看身旁的人，卻因被攔得緊，只能看見側臉模樣，頗為年輕，思及三名浪客說的話，心裡不由感激，急道：“這位大哥，你真的替我挨了他們的拳頭？你有沒有受傷？”
白髮青年並不理會少年的話，將少年輕推至身後，一手按緊其肩膀，溫雅面容上是清冷淡漠的神情。
“不過是孩童言語，何必與之計較，各退一步吧。”最後一句道盡，白髮青年眼神霎轉鋒銳，如攜寒光的利刃，莫名升起一股懾人王威，使沖上前的三人腳步為之一滯。
“大、大哥，這人的眼神好恐怖……”矮個光頭心下發寒，畏道。

“——當然恐怖。他若是害起人來，會比他的眼神更要恐怖百倍。”
低沉的聲音驀然闖入嘈雜的環境，霎時如鐘響，警嚇四周。
人群紛紛朝聲源處望去，自然而然分出一條道路，但見一人虎步生威，一步一沉，動作卻如雄豹矯捷，毫無停滯，步伐節奏緊實，額上牛角戰盔沾了雨水反出凜冽鐵灰銀光，盔上兩端是瑪瑙與寶石綴成的珠鏈，雖因細雨拍打和身軀震動而搖晃，幅度卻極其微小，不會離開繞於頸間的粗麻花辮太遠。
而他身旁跟隨著一名髮型獨特，似在腦袋上頂了半隻刺蝟，上唇還布著鬍鬚的中年男子，此時看了看與三名江湖浪客對峙的少年和白髮青年，向一旁的人請示道：“軍長，要如何做？”
一聲“軍長”，方才才靜下的人群，瞬間又炸開了鍋，這般裝扮，這般稱呼，不作第二人想，自是常年捍衛苗疆邊界，屢建奇功，百勝無敗的鐵軍衛統領——軍長鐵驌求衣。
數年前，中苗聯手戰魔世一役中，可說居功至偉的鐵軍衛早被苗疆百姓視為傳奇軍隊，更將這支軍隊的首領視為苗疆戰雄，而這戰雄自然也就成了每個熱血男兒心中無比崇敬的人物。
三名江湖浪客明顯也在這批崇拜者的範圍內，早將那名少年和白髮青年拋之腦後，擠上前去。
混亂的環境下，白髮青年護著那名少年逐步退出人群。
戰盔下的眉頭倏然一緊，鐵驌求衣冷聲對身旁男子道：“尉長，讓人都散了。”說完，視線越過雜亂的人群，直鎖白髮青年，“我有話，要同這個人一談。”
這下，青年無法再退，對方既然開口了，他若是再動一步，以對方個性，直接出手擒他是必然之事。
約摸半盞茶時間，尉長白日無跡將人群遣散，便跟著鐵驌求衣朝白髮青年和那名少年走去。
鐵驌求衣看著面前之人一頭無拘無束披散在肩頭的白髮，隱約覺有不真切之感，向來注重細節之人，如今無繁瑣的飾物加身，一襲月牙色袍子，肩上隨意搭著白絨短披，簡單輕薄地任髮絲隨輕風揚起又落，起起落落，似要與這白茫雨霧，與這蒼茫天地相融而去。
“競——”鐵驌求衣開口，話卻被對方截去。
“今日之事多謝兩位，就此別過吧。”一點也不似往常恣意飛揚的語調，更別提話裡機鋒暗藏，如今只余平靜淡然。
鐵驌求衣掃了白髮青年一眼，許是眼神透出的霸氣太凶，原先被白髮青年攔在身後的少年感到惡意，刷地鑽了出來，挺身擋道：“你們想對這位大哥做什麼？走開！”
“尉長。”鐵驌求衣擺了下手，白日無跡箭步上前一指點住少年睡穴，將昏倒的人抱入懷中站到另一側。
鐵驌求衣看著白髮青年，向一旁樹林抬了抬手，不容置喙道：“換地一敘，請。”
命令般的語氣令白髮青年眸中閃過慍意，然而僅是一瞬，青年便展露了笑顏，道：“那就請閣下帶路吧。”
鐵驌求衣滿意頷首，徑直掠過他，朝林中深處走去。
白髮青年隨之入林，尉長抱著少年保持了一段距離，跟在兩人之後。
不知走了多久，茂密林中已不見日光，偶爾幾聲鳥鳴，也撼不動浩瀚綠洋如深淵般的寂靜。
“就這吧。”前方突然傳來鐵驌求衣的聲音，人已止步，背轉了身，直直凝視於他。
白髮青年驀地一怔，似是被這麼一嚇，先前被那三名江湖浪客連擊在身上的三掌內傷頓時再也抑制不住，身體晃動，猛然退了數步。
“我是野獸嗎？”鐵驌求衣揚眉戲謔道，然而在見到白髮青年唇邊溢出的血跡時，眉頭轉而蹙起，“你受傷了？”
白髮青年按著胸口喘息不語，他便上前一步，端詳片刻，眉頭愈攢愈深。
“是方才那三拳？”雖帶有不解，語氣卻是肯定。
越覺不對，對方越不答，索性乾脆俐落地出手。
握住那人手腕時，他只覺出乎意料，竟比想像中的更加輕易——對方毫無抵抗，或者說，對方根本來不及抵抗。
習武之人，一握便是脈門，虛無之象，驚得他尚未及回神，手中皓腕猛烈一甩，欲從他掌中脫出，卻不想他握得太牢，對方一甩，沒能將他甩開，腕上卻生生甩出一道淤痕。
——就這麼被他扭傷了？
鐵驌求衣擰緊眉頭，開始懷疑自己是真的認錯了人。
“放肆！”
那人喝聲中，帶有被冒犯的怒意，與适才請他入林時閃過的怒，極為相似，皆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尊貴之態。
鬆開那人的手，視線梭巡在那張蒼白溫雅的面孔上，鐵驌求衣道：“好一句‘放肆’。”
話音落下，那人琥珀瞳孔驟然一凜。
“發雖已白，衣雖更換，但容顏未改。”鐵驌求衣定定望著他，唇邊一抹深意稍縱即逝，面無表情續道，“時隔數年，別來無恙——競王爺。”

（第一章完）

第二章無牙之虎

有的人已是江山在握，轉眼卻由一則王旨轉述其敗寇之姿。那是一個連人心寸毫都能輕易搬弄擺佈的人……你認為他贏了，但是他敗了。你認為他早已身亡，他卻又活著出現在你面前。
風鈴被撥響，一名紅發紅衣身形曼妙的女子倚在竹廊的長欄上，興致缺缺地逗弄著指間蝴蝶，“這就是你讓我救他的原因？”
“不夠？”
“自然是夠的，當初應你兩個條件，其一便是救這人，其二……”女子手一擺，蝴蝶飛出幾寸遠，她便掩著唇笑。
“死了你那條心。”鐵驌求衣冷冷地打斷女子的笑聲。
“你可別不信，第一個條件不就是救一個讓你這頭自負大獅子好奇的人？這人令你頭疼了，對吧？”女子不以為意，芊芊玉手按上鐵驌求衣胸口，紅唇湊近道，“也總有一天會是別人帶著你來我這，求我救你。”
“我不會讓別人知道你的存在。”
“喏，裡面躺著的那個，不是人？”女子右手指向身後的一個房間，窗戶是空的，僅隔著薄薄一簾，能輕而易舉看見一個人半躺在床上，正與一名少年交談。
鐵驌求衣卷起唇角，顯有一抹嘲諷之意：“看來你不知道，整個苗疆，恰巧就視他非人。”
女子佯作訝異：“怎的？不是人難不成還是什麼妖魔鬼怪？魔世早被封回，再說，我可沒見裡頭哪個妖魔有他這樣好看的，他長得真俊，你瞧見他那雙手了嗎？和他的臉一樣，養得可真好，讓人瞅一眼便心神激蕩，直想與他顛鸞倒鳳一番，那種滋味定然萬分銷魂。啊，昨日是你將那個人抱回，你的感覺呢？是不是很美妙？”
鐵驌求衣抓住在他胸前撫摸的手，面如岩石直視前方，“你容貌天真，說話做事卻像個老鴇。”
聞言，女子兩手收回，指尖輕晃，幾寸遠的蝴蝶又紛紛飛回，繞在她指上，卻見她兩指捏出一團火苗，任由那幾隻蝴蝶撲翅掙扎，也脫不得，生生燃成灰燼，散於空中。
“贊同。”女子沖鐵驌求衣仰起白裡透紅的臉蛋，一臉討賞的表情。
鐵驌求衣轉過身，卻未看她一眼，視線徑直落到屋內。
女子拍了拍手，將灰燼掃落，嘖嘖笑道，“你看看，你外表正直威嚴，心卻很黑，你將一切告訴那個少年，現在又逼迫屋裡的那個人親口打碎少年心中所設想的美好，你很殘忍，很可怕。”
“你真的不是在報復人家逼得你臣服效忠，轉身就將你拱手讓出這事？——這就對了！堂堂鐵軍衛軍長，被人這麼玩弄擺佈，換做是我，肯定也會咽不下這口氣，肯定是要懷恨在心，肯定要好好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女子搖頭晃腦狀似癡癲一般，“我能理解，非常能理解。”
鐵驌求衣看了眼屋中言行舉止似在漸漸激動的少年，道：“說完了就盡你所能，將人治好。”
“他的情況不複雜，一身內力不像被人廢除，更像自行放棄。傷勢與鎮國寶典有關，沒內力做底，想要根治，難。”
自行放棄？
鐵驌求衣不易察覺地擰緊眉頭，道：“內力如何恢復？”
“蠱。一種很神奇很難等到的蠱。”
突然屋中傳出一聲激烈的喊聲，終止了屋外兩人的對話。
“你騙人！”
少年喊完，怒氣衝衝地便從屋子裡推門跑了出來，似乎受了極大的刺激，直直跑入外面的大林子，沒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女子連連歎息：“少年人就是衝動、易怒、沒頭腦。”
“藥已煎好。”鐵驌求衣面無表情地道，轉移了視線，白日無跡端著一個裝有濃稠黑色藥汁的碗，站在竹屋外。
鐵驌求衣正要伸手去接，女子卻快他一步，將藥碗端過，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入屋內。
“這種能與他近距離接觸的機會，還是讓給我吧，好軍長。”女子甜膩的聲音撒嬌道。
“軍長？”白日無跡請示道，“真要放任柳姑娘她……”
鐵驌求衣看著那個扭來晃去的纖細腰肢，突而想到什麼，瞬間沉了臉色：“你在這等著。”話音落下，人已消失在白日無跡面前。
“哎呦！放鬆、放鬆，你不要緊張好不好。”屋中響起女子的求饒聲。白日無跡抬頭看去，只見那名柳姑娘右手端著湯藥，擱在競日孤鳴右肩上的手被鐵驌求衣攥住。鐵驌求衣攥的力氣應是極大，那柳姑娘一邊求饒，握著藥碗的手顫得非常厲害，一些藥汁都被她顫得灑出。
鐵驌求衣奪過她手中藥碗，另一手將她甩出幾丈遠。
女子卻不見踉蹌，腳下步伐輕挪，順勢坐到屋角的椅子上，笑嘻嘻地沖鐵驌求衣晃了晃手中的一根銀色細針，針頭沾著點紅色血跡。
鐵驌求衣看見她手中銀針，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轉頭去審視床上之人的情況。
那人左手按著右肩，額頭上散出些汗水，雖半垂著頭，仍能看見蒼白的面容，只是此刻兩頰在隱隱泛紅。
“柳媗，我只說讓你救他，沒說你可以取他的血做試驗。”鐵驌求衣眸中泛起怒意，冷冷看著那名女子。
“你看出來啦？”柳媗笑著打量銀針上的液體，“看出來了還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就是取他點血，這世上要想得到總是要付出的嘛。你不要生氣，這個針紮下去是會有一點點不良作用，但也就是一點點，他就是痛一下，男人嘛，痛一下又不會死。”
說完，柳媗聞著銀針上的血跡，滿臉陶醉，“我就知道，他的血當真絕妙啊，想必是自幼便用了不少珍貴藥材養著，這樣的血世間可少有得很。”
鐵驌求衣眼神冰冷，語氣不善：“我如果出手，能走出這間屋子的人也少得很。你可是有把握能走得出了？”
柳媗哎哎地叫了幾聲，笑得嫵媚動人：“軍長大人冷靜啊！”柳媗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小瓶，將銀針丟入內中，美麗的瞳孔一轉，盯向鐵驌求衣手中所持湯藥，“再這麼下去，那碗藥可就要涼了，軍長當知，這穩傷勢的藥，一旦涼了，藥效可是會減半。”
僵持半刻，見鐵驌求衣轉去給人灌藥，柳媗一運輕功，飄然移至門口，眼看就要溜出房間，卻在下一刻，一人身影晃過，白日無跡出現，將門口全然擋死。
鐵驌求衣不去理會門口一女使出渾身解數忽悠一男的鬧劇，給競日孤鳴喝完藥後，問道：“感覺如何？”
競日孤鳴只覺胸口那三拳落下的鬱結之氣漸漸散去，方才肩上被紮了一針的地方似也不再有疼痛之感，便搖了搖頭道：“無事。”
鐵驌求衣將空的藥碗放到一旁，上前想扶競日孤鳴躺下，卻被競日孤鳴伸手擋住。
見對方又搖了搖頭，不願歇息，他也就松了手，挑眉道：“怎麼？和那個小鬼說了這麼長時間，你就不覺疲累？”
話中含有深意，以為能讓那人表情有所變化，卻不想那人仍是一副淡淡模樣：“所說皆是事實，非是捏造的故事，自然不用費盡腦力，何來疲累一說。”
鐵驌求衣掃了他一眼：“你就是用這副表情和那小子說的？也難怪那小子不信。你這表情，看著倒真像個說故事的。”
那人靜默半晌，再抬首，眼中閃過銳芒：“軍長好手段。”
而這會兒被擋在門口的柳媗朝內中針鋒相對的兩人指了指，對白日無跡道：“他們如此這般地睜著眼睛說瞎話，你就沒點意見？”
白日無跡眼觀鼻，鼻觀心，不予作答。
“尉長，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的男人，是不會討女人喜歡的？”柳媗柳大姑娘屢忽悠屢失敗，仍不放棄她的忽悠大業。

鐵驌求衣瞥了眼門口又起的騷動，突然邁開腳步，走近競日孤鳴，俯在他耳邊道：
“你若不想被那女人綁去試藥，不如考慮與我做個交易。”
那人仿佛未聽見他說的話，轉而道：“軍長一片善心，為避免那少年日後再胡亂出頭，此舉最為有效，我既是成全了軍長的善心，不知能否換得軍長一個承諾？”
鐵驌求衣一怔。這事歸根結底是這人惹出，他順手提供解決方法，以免日後少年魯莽再生什麼事端給這人惹出什麼麻煩，沒想到現下被這人拿來如此一說，反倒成了向他討人情的籌碼。
——好一張絕頂厚臉皮。
心知對方會提何要求，他想也不想便回絕：“不能。”
轉身就走的人，沒料到身後的人會在此時有了動作。
“軍長且慢！”
眼前視線逐漸模糊，知曉應是藥力作用，競日孤鳴撐著脫力的身體掙扎著下床攔人。
鐵驌求衣倒也止了步子，競日孤鳴眼皮已快要闔上，情急之下硬是伸手拽住那片袖袍，咬著牙道：“軍長當深思，你我立場不同，留著是麻煩，何不……”
話未說完的人，腦袋轟然暈眩，身體失去平衡朝地面倒去。
“無牙之虎，還能咬人嗎？”
鐵驌求衣回身將人抱在懷中，重新放至床上。陷入昏睡的人，與昨日昏迷時的安靜模樣相同，比起他舌燦蓮花的樣子更要順眼許多。

（第二章完）

第三章與狼交易

月落烏啼時，床上之人悠悠轉醒，嗅見一股花香。不同以往的香，像是混合了多種花卉。輕闔眼臉，指尖輕敲在床鋪上，腦海中一一細辨。
牡丹、海棠、玉蘭、桂花、絳桃、紅梅、醉芙蓉……
辨識驟停，指尖麻痹，驚覺床褥陷了一角，他再次睜開雙眼。
一根細針停在他鼻樑上方，距離兩寸不到。
“柳姑娘。”競日孤鳴道。昨日見到的那名女子正坐在床邊，少女般的麗質容顏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一面笑得青春可人，一面將銀針移向他的額頭。
“姑娘，這針是萬萬不能刺下。”他勸道。
然而女子眼神癡迷，全然不理會他的話，針愈漸逼近，每逼近一分，競日孤鳴的神色便凝重一分，積累至後，針已幾乎要刺破他的額頭，卻見他臉上凝重神情突然消失，輕輕歎了口氣：“柳姑娘，還請停手吧。這針，你是不能刺下了。”
門口蕩來一道氣勁，將滿屋奇異花香掃得一乾二淨。
柳媗似也感覺到從那道氣勁傳來的壓迫感，眼中閃過一絲不甘，銀針終於沒再往下，她歪著頭故作疑惑道：“為什麼？難道是因為站在門口的鐵軍衛軍長？”
競日孤鳴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旋即笑了，語氣頗是輕快：“是啊。”
“你是他的朋友？”柳媗扭頭看了看靠在門板上的高大男人，又轉回頭問。
“不是。”競日孤鳴道。
“那你是他的親人？”
“不是。”
“難道……”柳媗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瞄了一圈，神情曖昧道，“你是他的情人？”
競日孤鳴仿佛聽到什麼笑話一般，無奈道：“自然不是。”
柳媗一下鼓起了精緻的臉蛋，就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
“所以呀……你憑什麼認為有他在，我就不敢動你？”柳媗湊近道，臉上笑容消失無蹤，抄著手中銀針猛地紮向競日孤鳴。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女子提針紮下，競日孤鳴卻是看向門邊的人，只動了動唇，以極快的速度說了兩字。下一秒，本離他只差半分的銀針如斷線風箏般朝相反方向飛了出去，直直釘在屋頂木板上，女子錯愕，反應卻不慢，在勁力波及自己時蓮步輕挪，閃至一邊，第二根銀針落入指間，又朝競日孤鳴刺去。
“一針，你只要紮他一針，我便卸你一條胳膊。”站在門邊的人仍是那副姿勢，沉著聲道，“你想我先卸你左胳膊還是右胳膊？”
銀針攜風而撲，攜風而停，堪堪停在競日孤鳴蒼白的臉頰邊。柳媗訕訕收回手，轉身撒嬌道：“知道了。你不要說這麼嚇唬人的話嘛。”
鐵驌求衣走入屋中，直走到床邊，擋在兩人中間。
“你起得很早，想必去那個地方的路線圖已經畫好。拿來吧，我們即刻啟程。”
柳媗咬了咬唇，腳一跺，臉上露出羞郝神情，竟爾動手解起絲綢腰帶。待她將腰帶拿在手中，衣襟已是大開，沒有腰帶的束縛，裡面透明的單衣欲散未散，雪白的胸脯若隱若現……
她一臉嬌羞去看面前的兩個男人，一人躺在床上，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一人站在床邊，視線也在她身上，然而她卻覺得像是被人扇了一個耳光，本是活色生香的畫面仿佛被凍住一般。
競日孤鳴和鐵驌求衣都在看她，卻不是帶著欣賞或著迷的神情，前者平淡而冷漠，後者……那就是一張死人臉，連一條筋脈都不曾動一下。
柳媗瞪圓了杏眼：“你們兩個到底是不是男人？”
競日孤鳴突然輕咳幾聲，鐵驌求衣便轉了身去察看他情況。
“姑娘本有傾城姿色，但行為舉止卻讓人不敢恭維，好比那蕩……”競日孤鳴輕聲歎了一下。
“蕩婦。”鐵驌求衣卻接道。
競日孤鳴被鐵驌求衣半扶起靠在床上，聽見這話，又咳了起來。
“你們！”柳媗雙手叉腰，嬌哼一聲，把手中腰帶拋向鐵驌求衣，“拿去！等你們有命到毒仙谷外的邱鎮，把這個放到東南城角，自會有人接應你們。”說完大大咧咧地走出了屋子。
屋外嘭地一聲響，似有什麼撞上。
“尉長！走路要長眼睛，軍營裡沒教這點麼？”
“柳姑娘何故衣衫不整？”
“你真想知道？那本姑娘大發慈悲告訴你，你主子和那競王爺在裡頭行苟且之事，被我撞見，他們想殺人滅口，我好不容易掙脫魔爪，是以這副狼狽模樣。”
“……”
“怎麼樣？你這表情是不信我？”
“柳姑娘切不可污蔑軍長。”
屋外女人吵嚷不休，屋內卻是沉默。
鐵驌求衣從桌上取了茶壺倒了杯茶，遞給倚在床上的人。
“杯裡的茶可解百花麻毒。”
競日孤鳴就著茶杯飲了一口。鐵驌求衣突然開口道：“競王爺智謀過人，多才擅計。”
無奈地笑笑，言下之意是在說他狡猾吧？心知必有下文，他又啜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想道，應是他喝過的茶中最苦的。但手指已漸漸恢復了些許力氣，他欲再飲，杯子卻被鐵驌求衣移開。
鐵驌求衣接著道：“為有心安，還請競王爺親口再說一次方才的兩字。”
競日孤鳴抬頭看了一眼，淡淡道：“我說，成交。”鐵驌求衣那張死人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滿意的神情。茶杯又遞了回去。待競日孤鳴飲盡杯中茶，才將杯子放回桌上。
“有一忠告，軍長可願意聽？”
“你想反悔？”鐵驌求衣道。
競日孤鳴搖首微歎，逐漸恢復知覺的手撫在心口處，半斂的眼眸中看不清是何神色。
“望你日後不會後悔啊。”
覺察其中狠厲之意，鐵驌求衣眉目一凜，“不勞費心。”
“哈。”意味不明的輕笑聲落下。
鐵驌求衣，你錯了，不是虎，而是狡詐的狼啊，即便失去利齒。
終有一日，狼會劃開你的咽喉，用溫熱的鮮血教你明白，你錯得有多麼離譜。

（第三章完）

[ 此帖被darkmonight在2016-11-10 18:5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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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2)

1樓發表於: 2015-02-17 18:1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四章面具（上）

鐵驌求衣是將熱血傾灑在戰場上的男人，對他而言，快意之事是戰場上斬殺來敵，是大口喝酒，是策馬而行，聽耳邊呼嘯的風，敞開胸懷與這天地共馳騁。
競日孤鳴曾經是王，而且是個極其金貴的王，他過著奢華的生活，穿華服、品名酒、賞妙曲，他擅於享樂，但舉止雍容亦灑脫，華貴亦矜持，與雅士相似。在那段時期裡他更是體弱多病的王，出行皆是以車代步。
若這樣的人不叫競日孤鳴，而換做他人，那恐怕連馬蹬都踩不上去。
因為競日孤鳴這個名字還象徵了數年前苗疆的叛亂，象徵了籌畫三十年謀權篡位的陰謀。
區區馬術，又怎麼能難得了這個人？
鐵驌求衣驅馬至前方一株大樹下，轉回望了眼後方騎在棗紅馬背上的人。
那人手拉著韁繩，輕夾馬腹，緩緩而來。
此刻恰是正午時分，烈日之下，將白衣白髮的人鍍了一層薄光。
鐵驌求衣不由皺起眉頭。
看起來太過聖潔。而聖潔這個詞，無論如何都與競日孤鳴沾不上邊。
“軍長捨得停下來了？”
這是這些天裡競日孤鳴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如果他被人威脅了，那他也一定不願和那個人說任何一句話。
競日孤鳴倔強的程度比他預期的要晚一日。
這人倒總是會超出他預計的範圍。
但有一點卻在他意料之中，骨子裡愈是驕傲的人，便愈加逞強，凡是逞強，總會有到達極限的時候。
畢竟身上帶有目前尚無法根治的傷，畢竟快馬在這大片草原上走了幾天。
競日孤鳴駕馬停在他跟前，臉上不斷有汗珠滾下。
毫無內力的人呼吸急促，體力分明不支，唇卻緊緊抿著，下顎輕抬，即便與鐵驌求衣平視，眼中流露出的氣勢卻無端充滿壓迫感，仿佛在俯瞰世人一般。
鐵驌求衣看著那張蒼白如紙的臉，眉頭皺得更緊。
他不會對競日孤鳴憐香惜玉，競日孤鳴亦不會對他妥協認輸。
鐵驌求衣冷眼盯過去：“競王爺捨得開口了？”
“我倒不知軍長對稱呼是如此執著，與先前所見大為不同。”競日孤鳴涼涼道，“奉勸軍長，若不想惹禍上身，此一稱呼還是不用為好。”
“我也不知你對自認逆臣一事如此執著。”
競日孤鳴輕歎：“時移事去，軍長又何必抓著不放？”
鐵驌求衣面無表情道：“計畫已定，不可半途而廢。更何況還未至半途，就連這出苗疆邊界的捷徑之路，還差許多。”
“實在是固執。”競日孤鳴又歎了一口氣，重新拉起韁繩，準備勒馬出發。
卻不想鐵驌求衣那匹馬跨前一步擋住他的去路。
“再休息半刻。”
競日孤鳴抬眸看那張在太陽底下依舊顯得硬梆梆的臉，鐵驌求衣已經讓出樹下半片陰影，隨即翻身下馬，倚著樹幹，雙臂墊在腦後：“競王爺若是累暈過去，行程會被耽擱更多。”
話意暗示便是你這蝸牛般的速度已經耽擱了許多時間。
競日孤鳴走進那片樹蔭，“軍長的不滿我聽出來了，但恕我無能為力。馬術太差，比不得軍長，唯有多請擔待了。”
真是十分有禮的……耍無賴。
鐵驌求衣閉上眼睛歇息，不予理會。
“還有一事，軍長，你究竟要我糾正幾次才肯將那稱呼換掉？”
“競王爺。”
“北競王。”
鐵驌求衣連續喊了幾聲，分明有意而為，語氣卻不見戲謔之態，依然沉穩肅穆，反而給人洞明瞭什麼的感覺。
競日孤鳴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緊。
坐在樹下的人睜開了眼睛：“感到痛苦嗎？”
眼底掠過怒意，但很快競日孤鳴便揚起了嘴角，然後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有時候武力和智謀同樣重要啊。”
“好比你為何不逃走。如果你現在非是內力全失，你一定會殺我。”
競日孤鳴側過頭，微笑得像是在看一位至交好友，“所以你實在應該認真考慮，是否真的要恢復我的內力。”
他笑容溫暖，太暖，似乎能將那烈日比下去。
眼神卻冷得像冰。
極端的不和諧。
仿佛是一張面具。
“你的臉，就像一張面具。”鐵驌求衣仍靠著大樹，雙手抱胸，道。
心中驚怔，競日孤鳴掩在袖袍下緊握的手無意識地松了，又握，再松……似在呼應主人此刻不知所措的心緒。
鐵驌求衣突然站起身，朝競日孤鳴走近一步，視線落在那雙略有失焦的琥珀瞳孔上：“差一點便是完美無缺，距離若是近了，你這眼睛便是破綻。”
“原來軍長還會看眼相嗎？倒是我疏忽了。”競日孤鳴冷下面容。
鐵驌求衣退開一步，不甚在意道：“相較之下，你的眼睛更為誠實。”
“你信不信只動嘴，也是能要人命的。”競日孤鳴的語氣柔得要滴出水來，殺意卻已明顯。
“我信。”鐵驌求衣不見畏色，淡然頷首，“如果你嘴上塗了劇毒，且能接近我，我必死無疑。但至少目前，以我和你的關係來看，這個計畫只能以失敗告終。你不做沒把握的事吧？”
“是啊。”競日孤鳴道，負手走出樹蔭，“軍長可要將城池固守牢了，別讓我有機可趁。”
鐵驌求衣冷冷地扯動嘴角：“要論實戰，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的身份？”
“鐵軍衛軍長、百勝無敗的軍長，便是如此，這座城池才更具價值。”
驕陽似火的天，兩人之間的氛圍因這一番談話完全降至冰點。

八月伏暑，夜幕降臨也仍有一絲熱氣浮在空氣中，令人心生煩躁。
眼前的小鎮卻熱鬧非凡，絲毫不受這炎熱的天氣所影響，市集上擺了許多小攤子，賣吃食、賣飾物、賣燈籠……百種花樣，人群擁擠在各個攤子前，有成雙成對耳鬢廝磨，說著膩人情話，也有三五群的，朗聲歡笑，嬉戲打鬧。
兩人牽著馬穿梭在人群中。鐵驌求衣待落在後頭的人跟上便道：“這是出苗疆邊界最後的一個小鎮。今夜就在這找個落腳的地方休息。”
“不必了。繼續走吧。”競日孤鳴淡淡道。
“看來你是不打算掩飾對我的厭惡了？”鐵驌求衣挑眉。
競日孤鳴微抬了抬右手笑道：“軍長也請自便。”
鐵驌求衣看著那雙毫無笑意的眼睛，卻在下一刻遭那人冷然一瞥。
競日孤鳴牽過馬，擋去對方的視線，繼續向前走。冷不防肩膀被人撞了，腳下一個踉蹌，競日孤鳴輕蹙眉頭，似在厭煩這擁擠的環境。
“應是趕上了此地的節日慶典。”鐵驌求衣解釋道。
競日孤鳴敷衍地應了一聲，整理好衣袍，有意和鐵驌求衣拉開距離，往另一邊走去。
鐵驌求衣並未急著跟上前去，只遙遙望了一眼淹沒在人群裡的白色背影，那個背影停在一個攤子前，不再走動。
大抵是瞧見了什麼合他心思的玩意？終歸是個王爺，對奇珍異寶總有玩賞的情懷。
鐵驌求衣邁開步子，朝那方向走去。只走了一步，便已停住。
火樹銀花，人聲起迭，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燦爛的笑容。
然而隱藏其後微妙的緊迫之意，卻警醒了慣戰沙場並死生徘徊數次之人。

（第四章完）

第五章面具（下）

夜色深了，雲朵蕩在空中，新月以此為屏障，遊弋來去，捉摸不定。
月光時而落在那張豬頭面具上，時而又溜掉，映在他眼底，忽明忽暗。
指尖捏著那張被小販拉住硬塞過來的面具，耳邊是小販熱情的推薦聲，說這面具做工如何，說這面具惟妙惟肖，說這面具有故事……
競日孤鳴怔住。
小販的聲音變得遙遠，另一個聲音越來越近。
——每一張面具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那個聲音溫柔清麗，婉轉深情，他曾在這樣的聲音中，無憂無慮地成長了九年。
母妃。那個人是他的母妃。
後來呢……
競日孤鳴驚覺周圍似已不再擁擠，轉過身，街道空空蕩蕩不見一人，只有那個賣面具的小攤子和他手上抓著的面具。
身後傳來笑語聲，猛然回過頭，竟見三個熟悉的面孔。
“小蒼狼，你看中哪一個面具，祖王叔便送給你，當作你生辰禮物可好？”
“謝謝祖王叔。”
“小傢伙嘴真甜，來來，讓你千雪王叔給你挑個好的……”紅發青年話還沒說完便被黑髮少年打斷，黑髮少年指著小攤子上的一隻白兔，興高采烈道：“祖王叔，我想要這個兔子。”
“喂喂，小兔子有什麼好的，你是男孩子，要選這種大灰狼款才夠氣勢！”紅發青年拎起其中一個面具。
“可是，祖王叔說讓蒼狼挑……”黑髮少年可憐巴巴地看向一旁裹著狐裘披肩，臉色蒼白的年輕男子，使勁地眨巴著眼睛。
“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以學女孩子家家對大人撒嬌！蒼狼，你要像王叔這樣挺起胸膛——哎呦！王叔，你幹嘛打我頭！”紅發青年瞪著年輕男子手中的兇器——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順到他手裡的大灰狼面具。
年輕男子歎了口氣，“一個喜歡兔子，一個喜歡灰狼，小王知道了，那便兩個都買了吧。”
黑髮少年歡呼一聲，一頭紮進年輕男子的懷抱。
“好好好，蒼狼小姑娘獲勝。”紅發青年壞笑道。

黑髮少年扭過頭，氣鼓鼓地看他。望著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樣，年輕男子不由開懷大笑。
競日孤鳴捏緊手中面具。
笑聲漸漸遠去……面前的人影化作點點螢光飄散。
卻見一個唯有在夢中才能再見的人站在他面前，淡掃蛾眉，儘管鬢髮微白，仍舊綽約多姿。
“競兒。”喚他的人總是這般模樣，溫暖的笑容，輕柔的聲音。將他視為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他張了張唇，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眼角莫名的酸澀。
自從母妃去世，他早已不再流淚，這種感覺，已經太久不曾有過。若能像幼時那般抱著母妃痛哭一夜，醒來便是雨過天晴……
“競兒。”母妃的聲音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抹去方才一擁而上的怨怪情緒。
一張面具被遞至面前，是他非常熟悉但又陌生的模樣。
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笑臉。
“他笑得好看嗎？”母妃問。
他便如數十年前那般回答，但語氣已不如往昔平穩，“好看。”
“送給競兒，希望競兒以後無論遇到任何事，都不可忘記面帶笑容。開心的時候、不開心的時候……”
“為什麼……”無形中按照過往而行，數十年後他仍然問，“為什麼不開心的時候也要笑？”
“傻孩子，因為笑容不會傷人，笑容能保護你自己。”
一語落下，如遭晴天霹靂，腦海中頓時閃過無數畫面。
僅是浮光掠影，便令他眉間深倦，歎息道：“全錯了。”
話說盡，抬手揮掉那張面具，他等待著，待眼前的人如同方才一樣化作螢光消失，閉上雙眼，急速倒退的狂風嘯聲幾乎震破他的耳膜，他卻聽見一道雄渾喝聲：
“競日孤鳴！”
與此同時，狂風乍停，身體猛地一晃，手臂被人緊緊抓住。
利刃劃破肉體的聲音悽愴刺耳，睜了眼，卻被人帶入懷中，拽著手臂當場旋轉起來。
破風聲一次又一次擦過耳邊，躲開一刀、兩刀、三刀……
“軍長可是轉夠了？”競日孤鳴聲音似有磨牙之意。
鐵驌求衣神色嚴肅地回了一句：“情勢所迫。”拉著競日孤鳴又轉了一圈，途中突然橫出一刀，向競日孤鳴肩肘砍去，鐵驌求衣下意識便握緊他肩頭，迅速調轉了位置。
眼見那一太刀朝鐵驌求衣劈落，內力雖失多年習武慣性仍在，競日孤鳴不假思索，閃電般抬起手中面具擋下那一記太刀。
“哐啪”一聲，面具碎裂，競日孤鳴亦感手臂被震得發麻，還未及反應，手臂便被往下一扯，順勢給人困進懷中。
“誰讓你擋刀！”鐵驌求衣勃然大怒，抓住他手臂的力道大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捏碎他的骨頭。
事實上鐵驌求衣並沒捏碎他的骨頭，而是一拳揮出，將怒氣發洩在近在左側的敵人身上。
一拳便讓人皮開肉綻，連慘叫聲都無法發出。
競日孤鳴抬眸看去，攬住他的人動作威猛精准、直接殘酷，拳拳到肉，不出片刻，敵人躺倒一地，皆是一拳斃命，沒有哀嚎聲。
瞥了眼戰鬥時如鬼神，此刻站立著卻像石膏像的人，競日孤鳴心頭莫名掠過一絲愉悅之意，即便看見地上碎裂的面具，那份異樣的情緒也未被動搖。
市集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一場混戰，滿地鮮血，百姓都早早逃回家中，關門關窗，唯恐惹禍上身。
幾刻前熱鬧的景象，如今只剩空曠蕭索，不禁唏噓。
大街上，一人臉色陰沉盯著另一人。
“你分明能輕易解決這些人，拉著我轉圈是故意的。”競日孤鳴眯起眼道。
鐵驌求衣邊搜查地上的屍體邊道：“對半路殺出的敵人，摸清他們的來歷比殺了他們更重要。”
競日孤鳴不再與他爭辯，看了一眼那些屍體深藍色的著裝，道：“忍者服。”
鐵驌求衣翻開屍體的衣物，但見衣袍內部繡了一個奇怪的圖紋，形似三把交叉太刀。
“是伊賀流。”
“據聞，伊賀流忍者幹的是金錢買賣，與指使者僅是雇傭關係。”競日孤鳴若有所思地看向鐵驌求衣，“他們的目標是誰？”
“是我。”鐵驌求衣沉著臉，“也是你。”
競日孤鳴頷首：“那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柳媗這個瘋子。”鐵驌求衣冷道，卻好似並不是很有所謂。
果然便見他掃視一圈屍體，極為不屑：“就憑這些伎倆？妄想。”
“依我看，她想要的不是你的命。”競日孤鳴淡淡道。
“某個人既然知道自己是禍害，就更該多加留意，放下不合時宜的意趣情懷。”鐵驌求衣直起身道。
競日孤鳴這才看見他左臂布料已被裂開的傷口湧出的鮮血染成暗紅色。
睨著他的左臂，競日孤鳴原話奉還：“誰讓你擋刀。”
鐵驌求衣說這句話時充滿怒氣，而此刻的競日孤鳴，卻像是帶著恨意說出這一句話。

（第五章完）

第六章攤開的戲
有錢能使鬼推磨，連鬼都能驅使，更何況是人。
古人誠不欺我。
鐵驌求衣這般想著，沉默地看著那人將他的錢袋拿去，站在只開了一條縫的門口，三言兩語誘哄了先前因市集血淋淋殺伐事件而驚魂未定，縮在門後不敢放他們進入的掌櫃，大開方便之門。
恰逢節日，店早已住滿，掌櫃的為了那黃金，跑前跑後也才擠出一間空房。
本以為那人既坦誠對他的厭惡之感，必定會有意見，卻不想那人只是皺了下眉頭，隨後吩咐店家拿來紙筆寫下處理傷口的藥材以及所需物品，轉身便上了樓。
“還有，”走到一半的人回頭沖掌櫃道，“將你店裡最好的酒也一起端來。”
掌櫃殷勤地連聲應好，滿面喜色地去把店門栓上。
店門合上的一瞬間，鐵驌求衣佇立梯口，遙遙望了一眼正對店門的市集街道，方才便是在那條街道上，兩人對峙而立，氣氛古怪，現下想來心底隱隱覺有些許別拗之感。
同行數天，他見過那人起波瀾時模樣、也見過那人靜時模樣，唯獨沒有見過片刻前那種極致的恨意。
盯著他臂上傷口時的滔天恨意，若說恨這傷口，才是令人費解，若說恨的是其他，僅瞬間便能思考出許多戰事方案的人，此時卻無論如何都尋思不出個中緣由。

燈影如綢，搖搖晃晃，競日孤鳴執了酒杯慢酌，蒼白削瘦的指尖捏拈勾挑，輕輕逗弄雛火，帶起零星紅光，屋內漫著一縷又一縷的馥鬱酒香。
喝酒的人喝得很慢，也很優雅，仿佛每喝一口，皆要陷入漫長的沉思。細微皺起的秀雅眉毛之下，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空洞渙散，如同先前的眼神，雖似有恨意，視線卻未曾聚焦於他身上。
鐵驌求衣停下包紮傷口的動作，低頭看著被白布遮掩的地方，大約是這樣的傷口讓那個人憶起過去的事情。但那份別拗之感竟爾愈發強烈，仿佛遺漏了什麼。
複又抬頭望去，那人正巧也將視線投在他面上，唇邊隱有笑意。
“看夠了便專心處理傷口吧。”
鐵驌求衣猛地按緊手臂，寒意霎時爬上背脊。
——那人幾刻前眉目間的蕭索愁苦之意全然消失不見。
“輕點。”競日孤鳴歎了口氣，沖著被他掐裂的傷口抬了抬下巴，道，“何必呢？”
鐵驌求衣瞥他一眼，松了勁，換了條繃帶將傷口重新紮好，聲音沉得無從辨別喜怒。
“我大意了。”
競日孤鳴飲盡杯中的酒，眼眸輕斂，自顧自地戲謔道，“無論如何，軍長切不可惱羞成怒撒手而去，任我獨對這伊賀流，我既無內力，還有隱傷，恐將成為傀儡，任人擺佈，這並非是什麼令人歡喜的好事。軍長萬萬不可啊。”末了還將右掌貼向胸口，大笑幾聲，轉頭看向坐在床沿的人。
滿面誠懇，此刻卻顯得格外嘲諷。
鐵驌求衣神色不變，只道一句，“競王爺費心示弱，卸臣戒心，引臣入陷阱，臣既做了這盾牌，自不會撒手而去。”
“是嗎？”競日孤鳴徉作驚訝，“我竟不知軍長對我愛慕至此啊。”
“話已至此，還需繼續演嗎？競王爺。”鐵驌求衣冷道，意有所指。
“不演了嗎？”競日孤鳴絲毫不受影響，手指輕晃，又捏了一把燭火，“但看軍長的誠意嘍。”
“要打開天窗說亮話的人是我嗎？”
“唉呀，軍長實在很懶，有陰謀的人讓墜入陰謀的人講，這算是什麼道理。”
鐵驌求衣冷眼瞧著競日孤鳴，競日孤鳴也不在意，戲弄的神態亦無半分收斂，徑直撥弄火苗，半晌，搖首道，“自偽裝時日起，小王便是體虛力弱，即便是在王府裡走動，也常常會體力不支，更別提遊山玩水，若是出去走一趟，小王這條命可是隨時都會沒去。”
競日孤鳴敘述得十分認真，途中更是頓了幾次，仿佛是記憶模糊需要再三思索斟酌，又仿佛太過清晰好似往日皆歷歷在目才引他駐足懷想，從而耽擱。然而他面上卻隱約露出嘲弄的笑意，就很像將一切握在掌中，隨意調用，便如同他這幾日在自己面前不斷變換的“面具”一般。
“但此地，小王恰好來過，便是在九歲之前，由母妃帶著遊玩至此，而小王的記性與耐性同樣很好。苗疆的地圖，小王只見過一眼，便已過目不能忘。所以，自踏上此地，小王便知軍長你，是走錯了。”
鐵驌求衣冷吭一聲，道，“你發現的時間恐怕應該更早吧。”
“軍長你高估了小王啊。”
“以眼下情形而言，我是低估了你。”
“不，”競日孤鳴緩緩地搖了搖頭，“是高估。試想堂堂鐵軍衛軍長擅離其位，隨一名叛逆行山踏水，只為求得一個本應塵封的真相——即便是社稷穩定，百姓清平之時，若無當今苗王首肯，亦或直說是授意吧，找人暫掌鐵軍衛軍長一職又豈非易事，如此簡單的道理，換做任何一人皆會覺其有詐才是。”
“你既知曉，為何還會答應？”
“軍長脅迫手段雖不高明，卻十分有效。小王當時並無選擇的餘地。”競日孤鳴站起身，語氣中仿佛帶了些無奈。
鐵驌求衣緊盯著對方行到窗邊的背影，“既然競王爺毫無選擇餘地，那便聽我詳述真正的目的，如何？”
“鐵驌求衣。”
首次聽聞對方直呼他名姓，裹在那如婉轉樂曲的獨特嗓音裡翻繞了一圈，錯覺情人間呢喃輕喚，不經意間會擦出什麼花火似的。
坐在床邊的人眉毛一軒，將思緒拉回，站在窗邊的人已回過身，窗外銀芒逆著風灑在他一頭如雪長髮上，粼粼著相融，襯得他臉頰愈發蒼白，然而姣好的輪廓上卻浮出笑意，疏離清淡之餘，別有一番誘哄滋味。
不及細看揣測，競日孤鳴已開口道，聲音極輕，“非是小王誇大，比起軍長此行目的，離開此地，實是輕而易舉之事啊。”
他話音落了一陣，對方臉色漸漸起了變化。
“你用了迷藥？”鐵驌求衣握緊臂上繃帶，緊鎖濃眉。
競日孤鳴伸手搭上窗櫺，點了點，並不答話。
“時間巧妙，伊賀流……”鐵驌求衣定定看他，“你與柳媗做了交易。”
對方仍是不答，鐵驌求衣又道，“你是在和瘋子交易，你應當看出，伊賀流此行的目標不單是阻撓我的步伐，製造你趁亂脫離的機會。”
競日孤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小王的命也不是這樣容易拿走吧。此次過後，伊賀流今夜不會再有動作，小王取得空隙，又掌控了你，再選個法子，尋只替罪羔羊與你一同上路，混淆視線，待真相大白之時，哈……”
言至此時，競日孤鳴毫不吝惜地對鐵驌求衣露了個可謂開懷又真誠的笑容，“小王早已遠在千里，若是小王不願出現，軍長縱是能耐非凡，掘地十尺，翻山倒海，也定無再會之期。”
仍穩坐在床的人，眸光晦暗，難明其意，默然半會兒，仿佛定了什麼主意，抬眸深望向競日孤鳴，鬆開了握住手臂暗輸內力以穩住藥力的手，道，“競王爺確要固執至此，臣唯有——”
話音猛頓，只見鐵驌求衣俐落迅捷拍了身上幾處大穴，手法刁鑽，但所點穴位相連分明，看得競日孤鳴蹙起雙眉。
“軍長這是做什麼？”
“王爺看出來了。”
鐵驌求衣用的是陳述句，競日孤鳴心頭一冷，他如何不知對方點的哪些穴位，意圖為何。
“軍長這一次是要用自己的性命要脅小王了？”
“一個時辰內穴道若不解開，這迷藥也不必再解。”鐵驌求衣沉聲，“王爺身無內力，亦無法替我解穴。”
背在身後的手微緊，競日孤鳴笑言，“軍長可自行解穴，不是嗎？”
鐵驌求衣身子靠著床欄，順著應道，“只需競王爺再許臣一件事，自是可以。”
“鐵軍衛軍長自封穴道，死於迷藥，是軍長淪為他人笑柄，于小王有何關係？”
“競王爺，天窗既開，何意到此反倒裝瘋賣傻？”
“苗疆對王爺，占得多少份量？”
“若王爺不在乎這片土地興亡，便可就此離開，鐵驌求衣一賭而敗，自取滅亡，也是該然。”
這世上有許多狠話，狀似狠，不過裝腔作勢。但競日孤鳴卻非常清楚，眼前之人，說一不二言出必行的個性，皆因其握穩籌碼便使雷厲手腕敢賭敢搏，是以至今戰功威赫，若細數起來，百勝不止。
競日孤鳴冷下面容，舉步走向門口，將門打開。
走廊上點著幾盞白燭，微小的光相挨彙聚，照亮一片梨木鋪成的通道。
杵在門口半晌的人，終又將門合上。轉身行至床邊，揮袖坐下，與鐵驌求衣直面對視。
慣常的歎息從他唇間滑出，“恭賀軍長又一次，凱旋了。”
鐵驌求衣不顧對方話裡嘲諷，順著受道，“王爺承讓。”引得對方斜斜睨來，才又接道，“時間不多，臣長話短說，事關許久前太祖先王命大祭司暗中布下的一處契約……”

緣由緩緩述來，雖言緩緩，卻非鐵驌求衣性子漫悠，也非指他像說書人那般閑閑的態度和漂浮的話聲，反而他的語音擲地有力，詞鋒意賅又見血，只不過是控制著節奏，徐圖緩進，要在聽話的人心裡將上一軍。
因為所謂太祖先王，正是競日孤鳴九歲那年，也是苗疆史上出現最大動盪的一年，淪為王權爭奪犧牲品，莫名暴斃的父親。
確切原因無人知曉，也許是王室向來殘忍寡情，也許是大祭司占出不祥預言，太祖先王明白老來所得次子，無論是否聰慧智穎，也必將是接位數十年，野心昭然的長子的眼中釘、肉中刺，為全幼兒性命，孩子方牙牙學語時，便暗中招來大祭司，于苗疆某一處，以次子之血為靈媒，意志自由為桎梏，設下契約。
數年後，太祖先王覺察命終之刻將至，便將契約之事托出，逼使心腸漸趨歹毒，連親兒親父皆籌謀欲害的長子，萬分不甘心地承下永不殺害親弟之諾言。
——沒有人願意繼承一個空殼江山，而這一樣千算不及的契約牽連著半片苗疆命脈與氣運。
太祖先王亦遣大祭司暗中留下這項契約由來以及開啟的關鍵，末處意示：唯幼子血，自願為之，契約啟，命脈不損，所封龍氣複歸，苗疆運勢昌矣。

故事講完，鐵驌求衣仍舊肅穆難撼的一張臉，轉道，“與魔世一役，苗疆疆土受損嚴重，如今雖是中苗和平之時，也不過是免了戰火波及，想要修復苗疆元氣，競王爺此行，便是關鍵。王上許以承諾，若競王爺願意，將竭盡所能恢復王爺功體，以作交換。”
他根本無需特意去留心競日孤鳴在這過程中的神情，路上他就吃過對方的虧——連眼神都能作假，亦或說，這就是對方所習慣的真面目，因此毫不在意別人盯視窺探。這樣的臉，何種表情，都當不得真，即便有那三分是真，比例差異巨大，用處可說是無，就好比戰場之中，對敵人掌握不清，便是一分都足以致命，滿盤皆輸。
鐵驌求衣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看了桌上快燃盡的燭火，對靜坐了半刻，仍不作聲的人直接道，“競王爺，時辰將至，你還未有許諾。”
競日孤鳴微闔了眼，仿佛被事情困擾很深，慢悠悠歎道，“小王若應了你，性命可是有危啊。”
將對方擔憂的模樣，拖延的意圖盡收眼底，鐵驌求衣配合著裝聾作啞，“臣會不惜一切，護王爺一路周全。”語氣堅定沉穩，並無一點性命堪憂該有的焦慮。
競日孤鳴望了燭火，含著笑，輕聲道，“軍長真是沉得住氣。小王應你了。”
話聲輕落，鐵驌求衣周身湧現氣勁，沉渾一喝，穴道已經自行解開，“王爺狡猾，臣不得已……”
競日孤鳴正要為對方對他的評價轉為直面而無奈失笑，肩上突然一痛，已被人點住穴道，渾身動彈不得。
雙眸驟斂，被冒犯的怒意浮上眼底，肩膀卻被對方攥住，忽然湊近的氣息燙得他眼皮微熱，不由便皺起眉頭。
鐵驌求衣強自硬撐的聲音有些不穩，猶然問了最後一句，“你……下了多少份量？”
“能可放倒三頭——”
聲音戛然而止，競日孤鳴微怔，壓在腿上的重量令他措手不及，奈何穴道被制，無絲毫內力自行解穴實屬天方夜譚。
低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一堆完全淹沒膝蓋的蓬亂如雄獅毛髮的頭髮，競日孤鳴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而後全數斂回，微微轉頭看向窗外，認真望月……
這一夜，註定難眠。

（第六章完）

[ 此帖被darkmonight在2016-02-09 14:02重新編輯 ]

鐵競/競鐵糧食主要存放在新浪微博和lofter
圍脖和lofter主頁ID都是【韜韜有競-鐵競鐵主頁】
不常上36，糧食会先更在這兩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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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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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92)

2樓發表於: 2015-02-17 23: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也很喜歡競王爺啊！！（趁機大告白）

當競王爺退場時，我哭慘了！現在有這篇新故事可看，心情真是大好！！

軍長果真強勢，對上競王爺，一剛一柔，兩人機智對決，你來我往，不相讓，實在是太精彩了！

柳媗衣衫不整在兩人之間，竟然沒反應，這一段也讓我笑翻了！也難怪柳姑娘要說兩人有苟且之事了！（笑）

市集面具回顧之事，有小蒼狼，有千雪，有慈愛的母后，讓我看著看著也哭了！好心酸啊！也好心疼競王爺。

看到最後迷藥事件，軍長問迷藥份量，競王爺回答：能可放倒三頭－－，我順口接話：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