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6 [原無鄉X倦收天] 日出 100F完結撒花！！ by千夜風華| 琅琊文庫|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7.26 [原無鄉X倦收天] 日出 100F完結撒花！！ by千夜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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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弦wu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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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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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能夠下床走動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蒲公英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覺得有些難堪，尤其是她的哥哥在一旁冷冷看著的時候。他本來是不太容易覺察到別人的情緒的，但是和原無鄉的相處讓他漸漸的對別人也有些感知，因此他總是對蒲公英有些疏離，但這似乎又傷了少女的心，於是醫天子看他的眼神也愈發的冷了。

“我希望你離她遠一些，但是我又不希望你傷了她的心。”這是醫天子說的，當時他靠在門框上抱著臂，眼睛投向遠處一大片的蒲公英花海，燦爛的金色在陽光下非常的耀眼。醫天子說看到那花就覺得是看著蒲公英，但蒲公英又曾經對他說倦收天就奪目得像那些花，這真是一個繞不開的圈。

倦收天沒有對他的話做任何表示，他的衣服早就被血污壞，換上的都是醫天子的衣服，樣子就和最初遇到蒲公英他們時一樣，半點都不像那些金燦燦的花。原無鄉被醫天子打發著和蒲公英采藥去了，說是照顧他們這兩個傷患，總要收點報酬，原無鄉也就笑笑，勾起地上的藥簍隨著蒲公英出去了。

“他該不會是認為我把他們打發出去是要對你不利吧。”醫天子半真半假的說道。

倦收天挑挑眉，他覺得醫天子這人的脾氣真是好奇怪，不冷不熱的也就罷了，反正自己也不是個喜歡講話的人，尋常人都熱絡不起來，可偏偏醫天子明明不待見自己還要使勁的拉著自己講話，叫他好生郁悶。他轉身帶上門回了房間，將那個莫名其妙的人留在外頭氣惱。

才剛躺下，醫天子又跟了進來：“你放心，醫者仁心，我不殺人，”話還沒說完，見倦收天又躺上了，隨即皺起了眉頭將人從床上拖了起來，“你起來，再躺下去就好得慢了了，我辛辛苦苦救了你，你得聽我的。早點好了早點走人，省的在這裡煩人……”

倦收天覺得醫天子像是一個被人搶了糖果的孩子，倔強又固執的表達著他的不滿，他不太會應付這樣類似於無理取鬧的人，他接觸得最多的也就是罪負和原無鄉了，罪負很少會不滿，而原無鄉也絕對的溫柔，從不會讓他感到為難。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不會喜歡蒲公英的。”他覺得自己就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所以醫天子聽到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蒲公英還是院子外面那一大片的蒲公英，隨即接踵而來的就是一種名為氣惱的情緒，被人窺破心思的懊喪和類似於被人施舍感情的憤怒騰升起來，他惡狠狠的瞪著倦收天。倦收天不明所以，金紅的瞳和他對視著，醫天子很快就放棄了和他比定力的鬥爭，他覺得自己輸了，因為倦收天眼底幾乎一點情緒都沒有。

“你該出去走走，這樣好得快。”醫天子咳了一聲說道，倦收天點點頭慢吞吞的從床上坐起來。

窗外有禽鳥飛過的聲音，倦收天側頭聽了片刻，臉上瞧不出什麼，只是垂下的睫投下濃重的陰影讓人看得心生不安。

“你做什麼？”醫天子又問。

“出去走走，你說的……”

“……”

醫天子這一刻覺得蒲公英的審美有些問題，為什麼會對倦收天這樣讓人討厭的人有好感。

倦收天是真的出去隨意的走了走，雖然這裡是谷底，但是已經進入夏季的天氣，風吹在臉上帶著熱意。他繞得有些遠了，穿過成片的蒲公英花海，在一片的白色和金色中，他的眸光一閃，彎腰拾起那掛在蒲公英白色絨團上的灰色羽毛，這裡是谷底，又幾乎沒有什麼樹木，哪裡來的鳥雀呢，更何況這是鴿子的羽毛。倦收天捻著那一片羽毛在手指間轉了，隨即收在掌心裡，又朝西南角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繃緊的唇線愈發的被拉直。

最近被人新踩過的痕跡是如此的明顯，即使到最後對方意識到了而改用輕功踏過，但最初的痕跡卻是無法掩蓋。這裡除了他們原本的四個人，又有人來過……

而最讓他驚訝的是，自己面前有幾條手臂粗的鐵鏈拔地而起，接天連地般的延伸向峭壁的上方。就在這怔楞的一瞬間，他明白了醫天子他們出入谷底的方法，只得贊嘆當初想出這個法子出入的人實在是高明，用鐵鏈連接也只有那些輕功卓越的人才能自由進出，也免去了塵世紛擾。

這一片崖底下有彎溪流繞過，清淺的溪水帶著清涼的氣息，倦收天掬起一捧水打濕了自己的臉讓自己煩悶的心情平靜了下來。他開始認真的思考一切，包括自己跳下來這個決定的對與錯。當然他知道許多事情的決定都難以預料後果，就比如他本以為自己會這樣死掉的，卻被人給救了。

他就這樣坐在溪邊，忘了時間，忘了還有等著他的人。如果有些事情能夠都忘記，那該多好，可是他都記得。記得那天說回北域時原無鄉的遲疑，記得自己的父王根本容不下原無鄉，記得自己的不自由。

天逐漸的黑了下去，風中也有些微微涼爽的感覺。原無鄉在提著裝滿藥草的籃子回來後仍是下意識的先搜尋了一圈倦收天的身影，然後他把籃子擱在桌子上，籃子晃動了兩下，裡面的草藥撒了些，但是他沒在意，伸手去推開了倦收天房間的門。

“倦收天呢？”原無鄉的臉色有些沉，醫天子掃過他的面容，隨即把視線轉向那籃藥草，開始挑揀起來。

“他說他出去走走。”

原無鄉探究的看了看他的神色，倦收天醒過來之後的反應一直都不太對勁，太平靜，太寬容以至於讓他有種虛幻的感覺，跳崖之前那抓不住的不安感又侵襲了上來。他想要從醫天子的身上判斷出倦收天是不是真的只是走走而不是走了。

忽然他拔腿跑了出去，在逐漸濃重的夜色裡，原無鄉四處尋找著倦收天的身影。奔跑時衣衫擦過植物的娑娑聲和著粗喘的呼吸深在幽謐的夜裡漾出焦急的情緒。

蒲公英看著空著的大門有些發怔，想要出去尋找兩個人卻被醫天子拉住，他朝她搖了搖頭：“不要去，阿英……”

“我們與他們不是一類的，不該插手他們的事。”

手中的那一方手帕被絞成一團，醫天子拉住她的手也一直沒有松開，蒲公英看了看自己半開的房間裡，放置在床頭的那盞燈籠，即使自己保管得再精細，終究是隨著時日枯黃了紙面，她咬了咬嘴唇，最後松開手中的帕子：“我知道了。”

醫天子攬住她的肩揉了揉她的頭發:“明天天亮我們就離開，不然會有麻煩。”

蒲公英點點頭，然後又悵惘的看著升起來的月亮，為自己還未開始就無疾而終的心意感嘆，她依著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義兄，這一刻她似乎明白平淡的日子才是最應該守候的，因為有些人終其一生都在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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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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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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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無鄉醒的時候倦收天還在沉睡，他看了看身邊的人，又望了望窗戶外的日頭，起身去把木窗上懸著的布簾拉了下來，房間一下子少了惱人的陽光的侵襲。他滿意的笑了笑，見倦收天雖然睡著，但是額頭上卻是沁出薄薄的汗，也知道這夏季確實是氣溫熱了點，便找出自己之前不知道扔到哪裡的扇子坐在床邊上替他打扇，臉上掛著不自知的幸福笑意，更襯得眉目清俊溫雅，宛若入畫。

醫天子和蒲公英一大清早就收拾東西離開了，原無鄉還睡著的時候就聽到了動靜。他沒有去問，也不打算阻攔，橫豎那兩個人怎樣做都不關他的事，他們能離開也是最好的。

又過了會原無鄉覺得倦收天醒來以後可能會餓了，於是停下手中的動作到外間的廚房裡准備弄些吃的。倦收天的內傷還沒有完全好，藥也需要一並煎著。醫天子到底還是醫者仁心，離開之前倦收天所需要的藥材還是分類的包裹好了放在堂屋的桌上。

倦收天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醒的，睜開眼的時候屋內的光線不是十分明亮，他恍惚了一會才坐起身來，又忽的記起什麼似的瞪大了眼睛然後面色漲紅，不自然的咳了幾聲過後掩了臉嘆息。

除卻昨天最開始的疼痛，他身上並沒有什麼太多不適，本來兩個人都是第一次，也不知曉太多花樣，初次嘗試根本沒折騰多長時間，再加上原無鄉對他本就是小心謹慎，淺嘗輒止，舍不得傷了他。倦收天取過外衣披在肩上倚在門口看著原無鄉將爐子搬到院子中間忙碌著，竟然覺得沒有哪一刻有現在幸福。

原無鄉抬頭的瞬間瞧見站在門口的人，手上的扇子沒有停，仍在扇著爐子，偏過頭對他笑道：“醒了？餓了沒？待會喝完藥再吃點粥，免得難受。”

倦收天只是笑著看著他，然後走過去伸手在他臉上擦了一下，那裡有一塊被蹭到的黑灰，原無鄉又伸手抹了兩把，被倦收天拉開手仔細擦了，聽他說：“你好像什麼都會？”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是塊寶？”原無鄉彎了眼角。

倦收天睨了他一眼，然後垂攏眼神瞧著蹲在爐子前的人，如果可以不回去的話，如果可以永遠留在這裡……他這樣想著，心微微的蕩漾著，然而許久他又壓住那忍不住嘆出口的氣。

原無鄉覺察到他一瞬間的走神，拉過人抬手附上他的額，並沒有發熱，然後他把臉在倦收天的頰邊蹭了蹭，站起身來扔了扇子牽著人進來堂屋。風吹進廳堂卷起掛在牆上的畫和對聯，扯的嘩啦作響，原無鄉把倦收天安置在桌旁做好，俯身用唇貼了貼他的唇角。

“我去把粥和藥端過來。”

似乎在發生了昨天的事後原無鄉與他的肢體接觸就變多了，行為上也變得大膽了，仿佛是在向周圍一切昭示什麼似的。

倦收天看著原無鄉出去端藥的背影而原無鄉卻是看著遠處那個有著接天連地的鐵索的方向。他昨天見到那些東西，他想如果把那些都毀掉，他和倦收天是不是可以永遠留在這裡，不再回到北域，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只有兩個人的生活。

“醫天子和蒲公英呢？”倦收天低頭喝了一口粥問。

“走了。”原無鄉往他碗裡扔了幾塊醬蘿蔔，湊過去舔了他嘴角沾上的粥水，“怎麼，你舍不得？”

“到底相處了一段時日，怎走得這麼匆忙，招呼也沒打個？”他蹙眉，原無鄉的行為越發的讓他覺得之前的感覺是正確的。

“還真是舍不得……”原無鄉的語氣頓了一下，隨即語調一轉，“舍不得也不行了，你是我的了。”

“你又在胡說些什麼東西啊！”倦收天尷尬，幾乎將臉埋進粥碗裡了，可是原無鄉卻還是撐著頭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困窘的樣子。最後又情動了起來，拉過他輕柔的接起吻來，嘴裡小米粥的清香還在。

是了，就是這種感覺，占有欲……因為自己一再縱容他的侵入，原無鄉已經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就做出宣誓所有權的行為了。

竹筷從手上滑下來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仍在交換彼此氣息的兩個人誰都沒有理會那點動靜。

盡管知道原無鄉現在這樣的心理不太好，但他並不想在此刻去糾正他的態度，畢竟占有是雙方的不是嗎，他也是想占有這個人的，哪怕即將面臨的是已知的分離。

握緊了原無鄉垂在桌面上的袖子又松開，倦收天伸出手環抱住面前的人，努力的想要記住現在的感受。

風拂過草葉的聲音，還有高高低低的蟲鳴，倦收天睜開眼睛，白日裡睡得多了，現下才睡了一會便又醒了，再睡不著了。他側開頭看著睡著的原無鄉，即使黑暗中只有一絲輪廓，他也能在腦海裡慢慢的描繪出那人的面容，清雅的，雋秀的，嘴角總掛著笑，和自己不同，眉梢眼角都是春風般的暖意。他伸出手觸了觸原無鄉的額，又擔心把人驚醒，於是放了下來，仰面躺了一會才緩緩地坐了起來。

輕輕推了門出來，遠處暗沉的天際一抹白光綻現，已是黎明前的景像，倦收天提氣落到木屋的屋頂靜靜的看著遠方，等待著曙光破出的時刻，衣擺在微涼的風中輕搖。他的面容沉靜又帶著隱隱欣喜的期盼，如同以往年少時無數次在城牆上眺望日出時的情景。

一輪紅日跳脫出遠方的地平線，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原無鄉站在他的身後，臉上一瞬間的惶惑在看到倦收天的時候消失得干干淨淨，露出柔軟的神情。

倦收天回身朝他笑道：“無鄉，我請你看日出。”

化開了的眉眼融沒到柔暖的金光中，模糊了邊界。原無鄉從來都知道這個人再銳利，再鋒芒畢露，再冷傲不群，也總還是願意在自己面前展現他含蓄的溫柔。

萬道金芒齊聚倦收天背後，鋒利，耀眼，絢麗奪目，他卻站在原地，開不得口，合不得眼。

為什麼開口不得，這天光照破天下人，兼容一切明明該是溫柔，為什麼合眼不得，太過燦爛刺目得想要流淚，卻不願閉眼，怕是錯過了，與他的這一時，這一世。

答案早就在心中，只因為他是倦收天罷了。

所以原無鄉才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仿佛這破曉時刻，撕裂天地蒼茫的杳杳之景便真的是這人送給自己的，合該收納在內心仔細珍藏的珍寶，再不叫人窺去絲毫。

此刻永恆。

於是韶光易老，輕付了流年。

誠然他知道他們今後的路會有多艱難，卻從未想過分離。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逝去，身處谷底的二人感受不到外面翻天覆地的變化，或有意或無意的，兩個人也絕口不提出去的事情，仿佛逃避得一日便是偷來了一日的安穩幸福。

然而世事終究無情，不是你不去面對它就不會發生的。

北域由王親自帶領，揮軍南下，抵達南國後於半個月內攻破城池。

南國王室一脈包括親友宗族皆被斬殺，其余百姓未動分毫，既是如此這也是一場兵荒馬亂的騷動。

狼煙漫沙，再美好的風景也經不起踐踏，這溫潤如水的南方國澤終於在憤怒的鐵蹄下破碎，也許這又只是北域的王遠籌帷幄的一場計劃，然而再多的罪卻不該由一個國家的子民承擔。

“他們現在是我的子民。”鐵騎上的人說道。

一旁的央千澈默不作聲，他不知道王為什麼要帶著他一起過來，也許只是因為作為一個王太寂寞了，連個可以講話的人都沒有。這場戰爭贏的毫無懸念，御駕親征只是因為他再沒別的理由讓自己離開那個牢籠。

而這一切的計劃只是為了讓倦收天更好的步入那個牢籠，至少王不想要倦收天像自己一樣走得那麼辛苦，想一想央千澈就開始替這父子二人嗟嘆。

“不管過多少年，人都會變，江山還是那個江山。”王的手微微握成圈放到自己胸前，神色少有的帶著迷惑，每一次他贏了一場戰爭他都感覺不到喜悅，就像他設計好每一步計劃將所有的都掌握在手中他都得不到滿足。然後他張開手，掌心裡果然是空的。

“王……”

央千澈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擔心，但他知道自己不該問。

“北芳秀有消息了嗎？”

已經接近大帳了，王從馬上下來，伸手把槍遞給迎上來的人，頭盔硌的腦袋頂不舒服，他一邊走進大帳一邊取了下來，放到正中的案上。

“已經確定他是去救原無鄉了，而且似乎是成功的逃了出去，沒有落到黑海手上，往北域的單道上死了匹馬。”

“是嗎……”王揉了揉額角，“他到底……和我不像。”

這句話叫在場聽的人一顫，聽得懂的自然是百般滋味，聽不懂的卻也擔心北芳秀下落。

“你們都下去吧。”

人陸陸續續都出去了，央千澈走到門口，掀了布氈卻沒有動：“他其實和您是一樣的，您知道的，您沒有遇見對的人，沒有人願意替您扛下來，所以您這些年處心積慮的替他做了您能做到的任何事情，只是希望北芳秀不要像您一樣艱難。”

“太傅，我認識你多少年了？”王頓了一下問道，他的目光忽然一下悠遠起來了，飄忽得捉不到邊際。

“二十多年了，很久了，久到我都快記不起您以前的樣子。”

“是啊，”王點點頭，“這麼多年我變了很多，你記不起從前來也是正常。”

央千澈放下布氈又走了回來，在王的對面坐下，他意識到王真的是太寂寞了，也許這十幾年來他除了思考這個國家和倦收天的事外根本就沒有想過他自己的感受，而等到他自己能夠反思的時候已經寂寞纏身，再也無人可信賴了。所有的人在他那裡都變成了御的對像，可以信任，決不能依賴。

話題並沒有就此進行下去，央千澈卻也沒有馬上離開的打算：“我還是不能明白您為什麼非要滅了南國……”

王仰起頭閉上眼睛，許久長出一口氣：“有一點你說錯了，北芳秀到底是和我不同的，我是他的父王，從血脈上講，我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還不夠狠，有些事情總想要找個兩全其美的法子，然而哪有那麼多兩全的辦法，所以我只是在逼他選擇，或者替他做一個決斷罷了。”

“南國沒了，那個原無鄉沒有理由再留下來了，他也該把心收回來了……”

“身為一個王者永遠不可能江湖策馬隨心所欲，即使是束縛，也是他該承擔的責任，無法逃脫，若是要怨，也只能能怨他生在了這帝王之家。”

央千澈沒有再說話，他本來就是一個通透之人，該明白的東西很快就能明白。王看得比他遠，走得比他深，也正因為如此才活得比任何都痛苦。但是一個王者也從來不願意讓人看到自己的傷痛，所以今天這場談話合該到此終止。

“你覺得我這樣做殘忍嗎？”

“北芳秀會懂您的用意的。”央千澈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相信再過不久北芳秀就會回歸了。”

他的這句話在未來的幾日就得到了驗證，那個時候他正隨著王帶領大軍准備前去和罪負回合。盡管王說有那個人會去幫忙，不過玄囂這幾次勢如破竹般的進攻也是讓人難以招架，罪負並沒有討到好處，雖然一切都還在掌握之中，但是現下情況倒也真的算得上內憂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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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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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谷內傳來破風之聲，嗖的掠過一抹暗影後，那懸吊連接在崖上的鐵索輕微的晃蕩了幾下復又回復平靜，不遠處的草葉微彎，抖擻了葉片。原無鄉負手站在花海之中，蒲公英清苦的味道讓他聞著感覺口中也泛著苦。

一個身影輕飄飄的落到他跟前，依舊是那張算不上陌生的臉，他們見過好幾次了，盡管每一次見面都不愉快，但是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讓原無鄉感到焦躁煩悶甚至帶著一絲絲絕望。

“你考慮好了嗎？”

“我還有機會拒絕嗎？”

“本來你有的，但是現在你沒有理由拒絕了。”

原無鄉深吸了一口氣吐了出來，目光炯炯的注視著這個女人：“雖然這樣說很天真，但是這和最初安排的不一樣，我根本沒有動用到你們的勢力來救我，讓我脫離險境的是阿倦！”

“我們達成了協議，這次的計劃已經讓他們知道了你這個人，所以你沒有條件再逃避下去，我們沒有救到你是因為半路上殺出來個玄囂，他不講道理胡攪蠻纏拖住了我們的行動。”

聽到玄囂這個名字，原無鄉皺了一下眉，他記得那是黑海的十八皇子，逆海崇帆的事件多半也是由他謀劃的，現在聽這個女人說碰面了，心底有些隱隱約約的預見，一時半會也抓不住。

“他發現了什麼？”

“目前不知道他發現什麼，只是他本來就嗜戰，狹路相逢，他出手截了我們，所以來遲了。等我們找到你的蹤跡時，你們已經在崖底了。”

原無鄉目光一凜，隨即又陷入了沉默。

“跟我們走吧，趁現在倦收天還沒有醒，如果他醒了，即使他站在你這一邊，要放你走也是為難的。”

“我……”

“我知道你對他的情意，不舍得離開，可是現在南國的情況……”她的話未說完，只因為被一個人打斷了。

“你要回南國了吧……”一道不屬於站在這裡兩人的熟悉的聲響起，帶著嘆息又無奈的氣息。

原無鄉猛地回頭，倦收天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什麼時候來的他不知道，也許是他太放心倦收天，卻不知道那碗安神的藥早就被倒掉了，倦收天根本就沒有睡。

現在他靜靜的看著原無鄉和原無鄉對面的那個女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原無鄉知道倦收天現在什麼也不需要聽，該知道的他都已經知道了，所以他垂下了肩膀定定的看著那個神色看似平靜的人。

倦收天斂了眼眸，隨即抬手揚了一下，原無鄉這才發現他手中之前抓著一只鴿子：“我也沒資格說你……”

他當著原無鄉的面展開從鴿子上取下的紙卷，目光順著展開的動作從上往下劃過，然後蒼白著臉色笑了一下，手輕輕的松開，那張紙飄落了下去。他背過身去，原無鄉上前想拉住他被他躲開了：“我並不是要回南國！那樣的情況，你知道的，我只想活著見到你，我需要有人幫我，”原無鄉幾乎不知道自己要怎樣去說，他覺得自己無論說什麼倦收天都不會回頭了，他煩躁的扯了扯自己的頭發說道，“你的父王想殺了我！還有，我不知道你會來救我……”

“呵呵，我的父王要殺你……你不會想到我會來救你。”倦收天身子晃了一晃，原無鄉心中一驚，擔心他傷痛發作：“你不要這樣，是我說錯話，你……”

倦收天不想責怪原無鄉，他也沒有那個資格去責怪原無鄉，因為他說的本來就是事實，而且從頭到尾，原無鄉也只不過是個受害者。可是他還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怨，他不可否認在心的最深處有那麼一絲絲的奢望，奢望原無鄉能夠不顧一切和自己在一起。但是他又不允許自己的這點奢望讓原無鄉喪命，所以只能怨。

原無鄉明明只是想說自己沒料到王真的讓倦收天跑了出來，可惜他被倦收天的出現驚擾得心都亂了，倦收天打斷他的話，脊背也倔強的挺直了：“你沒打算回北域的對不對？”

倦收天沒有錯過那天原無鄉細小的動作，裝作看不見並不是真的看不見，原無鄉沒有回答他，他也不需要原無鄉的回答，接著說下去了。

“你當然不想回北域，你不想回北域！當時你可以自己走的，為什麼你不走，我給了你機會……為什麼你要跳下來？！本來事情可以不用到這一地步的！”倦收天吼了出來，“現在你和我在一起，要是想走，可就沒有那麼光明正大的理由了，我不想在你和父王之間為難，為什麼你偏要逼我在你和責任之間抉擇！？你是算准了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的為你退讓嗎？”

“我……”原無鄉想說自己並沒有要逼他，卻最終沒有開口。

事實上一直以來都是倦收天自己放不下，自己逼迫自己，但是他不能承認。無論選擇哪一邊都是背叛，選擇責任就要背棄原無鄉的感情，選擇感情就要背棄自己的國家自己的父王。

而現在……倦收天看了鴿子捎來的信，原無鄉也要背負上他自己的責任了……

呵呵，他做不了決斷，他的父王替他做了決斷，斷了後路……揮騎南下，平了南國——原無鄉的故國。

有些時候幸福就是雙方都無所畏懼的愛著，但他們二人從一開始就擺脫不了憂慮，猜測，驚懼，惶恐……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有些東西，倦收天決定放下了。

“你走吧……”

“你說什麼？！”

“我說我放下了”

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原無鄉瞪著倦收天，仿佛那是一個極其可怕的什麼人似的。然而倦收天此刻對他而言的確是可怕的，因為他喜歡他，所以他如此輕易的就能傷害到自己，卻還能平靜的說放下了。

心口明明就是冰冷的，為什麼又似燃了一把熊熊烈火，好似焚盡了一切般的，連同理智都化為灰燼。失望，憤怒，怨恨在那雙素來清亮的眼中糾纏成風暴，最後徹底的爆發。原無鄉撤下掛在胸前的護心環狠狠的摔到倦收天腳下，那是倦收天隨手送的，卻是他最喜歡的，從來沒有離過身的帶著，因為他懂他。

銀色的飾品被扔到地上翻滾了幾個圈撞到倦收天的鞋邊停了下來，在草色中泛出白亮的金屬色澤。倦收天站著沒動，半垂著眼睛，失神的看著腳下那一塊銀白色澤，又仿佛心不在焉一般，惹得原無鄉怒火更甚。

他拽起倦收天的衣領：“你根本不介意對不對。”

倦收天這個時候卻是抬起頭來對上他，扯出一個涼薄的笑來：“對，我不介意。”他一根一根掰開原無鄉握緊自己衣領的手，然後推開他後退了幾步看過去，看著對面的人臉由氣憤的紅色變成青白色，滿眼的不可置信。心裡不可抑制的抽痛了一下，然而又很快穩住，那收納了暮靄的金紅雙眼化作利刃冰鋒冷冷的看過去。

“你走吧。”

還是那句話,卻已經是決絕的意思。

原無鄉再要有所動作的時候，倦收天卻忽然運起輕功後退了一丈遠，四個身影從遠處飛掠了過來，落到他身前。本來見到他們二人爭吵自覺退遠的女子發現情況提劍趕上來，幾人對峙著卻並沒有人動。

靜默持續了一會，還是紅雀率先打破了現狀，他轉向倦收天，單膝跪下，其余三人也隨著跪下：“殿下，請隨我們回去。”

看，凡事總要有個結果，你不願意走，就得我先走……倦收天莫名其妙的笑著，他最後看了一眼原無鄉，那人眼中還盛著失望和怒火，他抿了抿唇，然後說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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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64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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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紅雀走在前頭停下低低的喚了一聲身後站著不動的人，那人似乎在強忍著什麼，朝著離開的方向嘴唇蠕動的說了句對不起。

倦收天聽到紅雀的聲音，頓了一下，站在鐵索上回望了一下這停留了月余的地方，然後撤回頭，不再顧望，縱身藉由鐵索上了去，站在崖邊候著的一隊人牽了馬過來請他上馬，他點點頭示意後翻身上馬，一揚馬鞭帶著後面的人向前疾馳，黃土道上被掀起的塵土終究隨著人群的離去又落了下來，被人遺忘在著寂寥的路上。

“他走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倦收天走後一直低垂著頭沒有開口的人問道，語氣卻不是問句，仿佛失了心般的，只是一句呢喃罷了。

“走了。”

織錦，也就是此刻站在原無鄉對面的女子替他肯定到，仿佛是刻意強調這個事實一般。她忽然在心底有些責怪倦收天走得太過毅然決然，盡管她明白這是最好的結果，無論對這兩個人中的誰。畢竟，倦收天現在走了就說明他是有意要保原無鄉的，這一點從他只身過來救原無鄉就可以確信了。

薄薄的紙片在地上被吹動起來，織錦看出那是剛才倦收天從鴿子腳上取下來的，原無鄉沒有要動的意思，仍舊默然的站著，眼底閃動的不知是何意味的神色，於是她只好自己走過去彎腰拾起那紙片，才一展開就臉色大驚。

她猛地回身看向原無鄉，然後幾步走過去把紙塞到他手中：“你看看。”

原無鄉不動，他本能的拒絕知道那上面的內容，似乎他知曉自己一旦展開這紙卷，就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這個是式動機寄過來的。”

式動機這個人原無鄉是知曉的，似乎在南國是一個舉重若輕的人，原無鄉和他並不相熟，只是遠遠的見到過那麼幾次，並沒有交集，倒是沒想到他和織錦是一伙的，並且都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見他還是沒有什麼動靜，織錦有些激動了，她的嗓音帶著顫朝原無鄉吼道：“你不想知道你在谷底的這段日子北域的王做了什麼嗎？！”

王？北域的王會做什麼？他肯定氣死了，因為阿倦救了他，可是王現在該高興，阿倦拋下他回去了，自己比不過他心中的責任……他打開手中的紙卷，隨即一怔，手指緊扣掌心，再張手時掌中的信已經被震碎。

南國被破了……半晌，原無鄉傾了手掌，紙屑從手上飄下。

“好，好得很啊！哈哈，哈哈哈……”王這是在逼他，也是在逼倦收天。原無鄉閉上了眼，胸口翻湧的情緒幾乎灼傷了心髒，他知道王終究是更厲害些，即使賭輸了倦收天的心，卻是賭贏了南國的命運，而他原無鄉最終還是輸得慘烈。

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眼眸如冰，原無鄉說：“我跟你走。”

織錦有些欣喜的看著他，原無鄉答應了，也就是說南國有新的王了，一切都還有希望！

“好的，我聯絡式動機。”

兩個山谷的交界處，路上碎石嶙峋，道兩旁連可以遮陰的地方都沒有，只有那麼幾簇不甚高大的灌木叢。烈日炎炎，汗液的蒸騰和灼熱的溫度讓人覺得窒息，胸口背後快要脫落的傷痂和著汗水和衣物摩擦更添一股難受的感覺。

倦收天一路上都糾結著眉，幾乎沒有舒展開來過，額角滲出的細汗彙成一滴從他臉頰上滑下，他扯了韁繩，馬嘶鳴了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停了下來。紅雀從馬背側面上解下水囊遞給他，他掃了一眼，接過後打開塞子喝了幾口，看向前方。

“我們現在去哪裡，父王有說嗎？”

“王決定去罪負將軍那裡彙合，最近戰事吃緊，黑海似乎很棘手，所以王讓我們找到你後直接到罪負將軍那裡等他們就好。”

倦收天看著他，點點頭，把水囊蓋上後又遞給他：“也好。”

過了一會倦收天又用審視的眼光注視著紅雀，紅雀被他看得有些發虛，不自覺的稍稍後仰了身子。

“你贊成我放走原無鄉？”

聽到這句話，紅雀霎時還沒有明白倦收天是什麼意思，只呆愣著，倦收天移開目光又看向遠方：“如果是父王讓你來找我的，他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原無鄉，像剛才那樣的情況，父王給你們下的命令該是趁機殺掉原無鄉，但是你沒有動手。”

紅雀翻身從馬上下來，單膝跪在倦收天的馬前，後面跟著的眾人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只見到紅雀下馬跪了，於是紛紛下馬跪了下來。

“我是暗衛只能聽從自己主人的命令，從王把我分派到殿下手下的時候，我就只能完全聽從殿下的命令，如果沒辦法做到，當初就會被王格殺了。殿下既然不願意傷害原無鄉，我自然不會動手。”

他這是在表忠心，倦收天坐在馬背上輕笑了一聲，這的確是父王的教條，紅雀被教得很出色，出色到每一條都嚴格執行。所以一切也真的都按父王的安排在往前發展，這些人都成了自己的勢力，效忠自己……

他不再說話，揚手示意了一下，眾人便又都起身上馬，重新趕路，好像剛才莫名其妙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

傍晚時分他們到了一個破落的村寨，說破落是因為這裡的房屋似乎被燒了大半，剩下的一些也是極其殘敗，門窗歪斜，似乎已經沒有人住了。

就在他們決定暫時落腳歇息的時候，一道黑影從那些幾乎坍圮的房屋之間竄了過去，倦收天警覺的朝那黑影消失的方向掃了過去，紅雀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身來追了過去，不多會手上拎著個孩子回來，那孩子在他身上撲打著，鬧得厲害。

“你放開我！”

是個女孩子，如果不是聽聲音辨別的，這張黑漆漆的臉和又髒又破的衣裳還真看不出來。倦收天輕微的皺了下眉，紅雀以為他是嫌髒，稍微提著那個孩子退開了些。

“你在這裡做什麼？”倦收天問，他的聲音有些清冷，又沒什麼語調，再加上一副冷銳的模樣，那孩子嚇得一抖，反而朝提著他的紅雀身上縮了縮。隨即她又想起什麼似得，擺出一副惡狠狠的表情。

“關你什麼事！你們才是呢，在這裡做什麼？！這裡是我家，你們還抓我，放我下來。”

“你不跑？”

“我，我為什麼要跑！”小孩看著馬上那個似乎不是很好接近的人有些猶豫，如果現在她被放下來她肯定是會跑的，只是看著面前這個人她就覺得一點膽量都沒了，膝蓋都有些發軟，明明是個漂亮的人，為什麼讓人覺得害怕呢。

“放她下來。”

紅雀直接松了手，那孩子跌到地上似乎摔疼了腿，揉了揉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不起來了。倦收天在馬上俯下身子看著她：“村子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不知道，我只知道燒了好大一場火，剩下的人也都離開了……”

“你為什麼還在？”

“我不知道，爹娘生病了，我醒來他們就不見了。”

倦收天又擰了眉，那孩子見他眉頭一皺，就往後縮起來，倦收天瞧見了，垂了下眼說道：“帶上她。”

紅雀知道他是說要帶她一起走，但是見這孩子身上髒兮兮的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又拎起那孩子：“找你們村的水井打水洗洗，髒死了。”

過了一會紅雀走了回來：“這個村子真奇怪，走得倒是干干淨淨，一件衣服都沒留下……”

倦收天似是想到了什麼，不認同的朝他看過去：“紅雀，那是個女孩子。”

“屬下知道，所以在給她找衣服，洗澡她自己動手。”

大概是功夫不負苦心人，還是被他找到一件，雖然看上去也不大干淨，到底是比她身上那件好。

那丫頭對倦收天怕歸怕，但是第二天上路的時候讓坐到紅雀的馬上她卻是死倔，怎麼也不肯上馬，換到其他人馬上也不肯，倦收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她猶豫了一下，倒是沒有拒絕，乖乖的爬上馬坐好。

與黑海戰事吃緊，營地被遷移到了易守難攻的地方，所以倦收天他們走了三日才趕到罪負那裡。

罪負見到他的時候明顯的松了一口氣，雙手托著他的金劍迎了上來：“歡迎您平安回來，殿下。”

倦收天接過劍，下馬背上，罪負又走上前去給了他一個擁抱：“歡迎回來，阿倦。”

這個擁抱才帶著朋友的欣喜和安心，倦收天的臉上也終於因為這個擁抱而帶上了些微的笑容：“恩，我回來了。”

倦收天吩咐剩下的人各自離去，又找人專門帶了那個撿回來的孩子去歇息，才同罪負一起走進大帳。

“王他們預計還有兩三日就抵達這裡。”

“恩。”倦收天應了一聲，坐到主位上，罪負在他下方的位置坐下，替他斟上茶，茶水是放涼了的，這戰地比不得宮裡，自然沒有冰鎮梅子湯，但聊勝於無，總歸是能解解暑。

“救得他了？”罪負無意的問了句，倦收天喝茶的動作一僵，面上閃過一抹異色，但是低著頭給自己倒茶水的人沒有看到，只是覺得倦收天沉默的時間有點長，這才抬起頭看過去。卻見倦收天沉著眼，手指搭在茶杯邊沿發著呆，氣氛一瞬間有些怪異。

罪負有點尷尬，然後又想到王對原無鄉的態度，意識到似乎自己問到了什麼不該問的東西，約莫明白了這之中波折必定頗多，還都是叫人不愉快的。但他仍有著一絲不解，倦收天原本是個心性淡漠的人，為何獨獨對原無鄉那麼執著，雖然這麼想著，這次他卻沒有衝動的問出口。

倦收天在谷底的這段時日吃穿用度用的均是醫天子的，這醫天子穿著嗜好倒和原無鄉絕類，嗜白不說，料子都還是頂好的，輕靈飄逸，柔軟順滑，夏季的衣服輕薄爽利，比起倦收天原本偏厚重端方的衣服要舒服隨性得多。此刻他低著頭喝茶，衣領處微微敞開，露出半截脖子，上面還有一小塊未消散的紅痕。

原本想問問題的罪負瞧見那紅痕呆了一下，隨即說道：“荒郊野外的蚊子厲害得很，我待會讓隨行軍醫配點驅蚊草藥在你帳裡頭。”

倦收天握著杯子的手一頓，順著他的視線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蚊子厲害是為什麼，隨即裝作不在意的扯攏了領口，心中滋味復雜萬分，他想，若是那信鴿早兩日到，若是他早知道父王會發兵南國，他斷不會讓自己和原無鄉走到這一步的關系，至少那樣他們兩個人的感情看上去不會像一個笑話，以至於讓兩個人都走上了絕路。

只是如今該如何取舍卻由不得自己做主了，這層關系也更叫他內心煎熬。他現在背負了南國數萬人的性命，即使那些人的命都不是自己親手奪的，卻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自己沒考慮到原無鄉會為自己准備後路衝動的跑去救他，誤了他的計劃，也致使父王發怒，最終南國國破。而自己此時的離開對原無鄉來說無疑也是一種背棄，原無鄉會恨自己吧，恨也是應該的，如果他當時看了那信鴿帶來的消息該是更恨的。

說到底終歸是自己對不起原無鄉，在他最艱難的時候離開，而自己卻還裝作一副受害者的樣子指責了他……

手顫了一下，杯子裡的茶水溢出來，沾了一手，只要一想起當時原無鄉的表情他就抑制不住心口發痛，那麼痛，幾乎都要以為那個地方不會再跳動了。如果自己跳下懸崖的時候真的死了該多好，如果自己沒有得救該多好……

他的臉色太過難看，罪負驚訝於他的變化，正要上前詢問，卻被他擺手止住了。倦收天撐起一只手扶著額，手掌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沒有人看得到那裡面翻湧著怎樣的痛苦，也無人聽得出他內心的掙扎和吶喊。這些壓抑著的東西，此刻在一個相對安逸，能夠信賴放松的環境下全部都湧了上來。

他不能怪他的父王心狠，他的父王是一個好王，沒有任何的錯，錯的都是自己。倦收天實在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想像原無鄉能夠原諒自己的樣子，一切從這一刻開始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只好一路走下去。

倦收天站起身來，形容有些憔悴，他朝罪負道：“我先去歇息一番，夏日暑熱，我乏了。”

罪負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自認為自己和倦收天從小一起長大的，算是極其親厚的了，卻始終不知道倦收天想要的是什麼，而在這短短的一年裡，倦收天更是越走越遠，以至於自己越來越觸不到他的想法。離去的人不發一語，逆光看去，罪負只覺得他的背影愈發的孤寂，漸漸地開始和王的樣子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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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65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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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並不是真的休息了，相反他現在的狀態幾乎是睡不好覺，一旦閉上眼睛就是原無鄉憤恨控訴的神情出現在自己眼前，咬了咬牙告訴自己已經無法再回頭了，這一切都是該承受的之後才又盯著放在桌上的護心環出神，手裡無意識的撫弄著那塊白玉無字牌。

日暮時分，罪負過來喊倦收天的時已經看不到之前他面上的神態了，這個時候的倦收天是一張平靜淡漠的臉，就連眼神也幽深無波，好似之前的異常都是罪負做了一場夢。

不等罪負糾結完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夢，倦收天已經先他離開朝著大帳的方向去了。倦收天掀開簾布時，帳中已經坐著兩個人了，一個年紀稍大些，是個面相英挺又帶著些儒雅的中年男人，另一個長得和那個中年男人有些相似，只是面貌柔和得多了，年紀也不大，看上去似乎還要比自己小上那麼兩歲，那兩人見他進來了，均是起身相迎。

“見過北芳秀殿下了。”中年男人微微褔了下身子朝他行禮。

這時罪負也從後頭趕過來了，連忙替倦收天介紹到：“他們二人是專程來幫我們的，”他往中年男子那邊讓了讓接著說道，“這個是劍之初前輩，這位是……”

“這位是犬子，殊十二。”劍之初微笑的接了話，然後隨著罪負的指引落了座，倦收天視線晃了一圈，從殊十二身上又落回了劍之初身上。劍之初似乎是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臉上仍是一派溫文，便開口道：“此事說道也是緣分，我原是受一位故人所托，來幫助他的一位小友的，倒沒想到這位小友是我另一位故人的愛子。”

他面上帶著笑意，本身所帶的那種沉穩淡泊的氣質很得倦收天好感，並不是刻意的偽裝，也不是書卷熏陶出來的，而是歷經世事後所沉澱下來的淡然與悲憫，那雙眼睛裡滿是睿智，因此倦收天的神色也稍稍舒緩了下來：“原來是鷇音子前輩的友人，此番多有勞累，還請見諒。”

“既是摯友所托，何談勞累，更何況，我與王也好久未曾見面了。”

“如此，多謝了。”倦收天站起身來朝劍之初的方向拜了一下，然後才展開桌上的行軍圖紙，罪負上前替倦收天講了最近的行軍排布和幾次交戰的情況，倦收天越聽越覺得額頭隱隱發疼，這黑海果真不好對付。

此前一次突襲能夠成功純屬機巧時運，遇上玄滅急功好利，糧短兵疲。若不是對方倉促出兵，多有不備，而是早就謀劃好了，估計討不到好處。更何況，據罪負剛才所講，這玄囂倒是個能成為當世霸主的人才，雄才偉略，沉穩霸氣，殺伐果決，真真不可小覷。

倦收天沉了臉，他不在意別人野心勃勃，卻也斷不能放棄自己的責任，眼看著國家遭受入侵，如今這玄囂要在北域的國土上展現自己的雄途霸業，那他就必挫其鋒芒。

“此刻玄囂大軍在距離我軍60裡處，我們需要將其引入這個谷底，”罪負的手在圖紙上點了點，那裡用紅色毛筆標注了一個記號，“這裡兩側成峽谷，山勢陡峭，易守難攻，若玄囂大軍來，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倦收天看了行軍布防圖沉默不語，罪負說的那處峽谷他來的時候經過了，的確是山勢險要，易守難攻，只是……

“此處布放恐有不妥，”劍之初在一側開口道，“這裡和這裡，若是對方早就有所察覺，形成包夾之勢，我們就被困死在山上了。而且，這處地勢險要，一旦我們被對方圍困，我們自己撤退的時候也會增加難度，再者，據我所知，這山上極為荒僻，恐怕沒有什麼遮蔽隱藏的地方，也沒有充足的水源，唯一的一條山溪在距離山腳的地方，容易被敵軍控制。”

罪負聽他一說，再細思一下，覺得這話極其有道理，便問道，“那先生認為我們該在哪裡布防呢？”

“在這裡。”倦收天接過話，一手拂過圖紙，一手指了距離剛才那個標記點不遠的一處地點，那處看上去極不起眼，所以罪負有些驚訝，就連在一旁看著的殊十二也有些意外，倒是劍之初露出些明了的神色。

“我昨日路過此處，雖地勢不及剛才所說的那裡險要，倒也不差，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在此布防，也算出乎意料之舉。而且，”他修長的手紙劃過紙面，又從另外三個方向劃過來，指向他剛剛說的一點，“東部，西南和東南方向都藉由這個點連在了一起。我們在此處布防，提前半日引玄囂他們入谷，其後父王的那部分兵力會從西南方向抵達，自玄囂他們後面包抄，而分散在東部和東南方向的士兵抵御黑海其余兵力，一則方便由我們這邊派出援助，二則，方便他們完成任務後援助我們。”

劍之初眼底隱隱有贊賞之色，倦收天說完之後揉了揉額頭，不知道為什麼他愈發的感到頭目脹痛，伏熱煩躁，因此說完這些之後強忍著不適道：“玄囂此人智計過人，必定會料到我們會在罪負剛才所說的峽谷設防，所以也會做出充分的准備，但是實際上我們卻是在距離20裡外的長蛇谷埋伏了。即使他們也料到我們會在長蛇谷設防，那也沒多大影響，長蛇谷山谷綿長，道路多怪石，他們行軍速度必是會緩下來，而且，越往前道路越是狹窄，我們的人從後路封鎖後就能將它們困住了。”

“是的，而且他們也沒有時間安置機關等奇巧之物，我們的勝算便又多了幾分，當然，我們仍不能夠掉以輕心，經過這幾次交戰，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戰鬥力是十分勇猛，頑強的，到時候，將他們逼入峽谷了，必將是一場惡戰，我們需要好好准備。”劍之初之前就聽罪負說倦收天身體不適去休息了一會，現在看他依舊不好的樣子，便替他說了下去。

罪負聽他們說完，心底愈發的佩服起劍之初和倦收天來，同時也反省到明明自己是行軍打仗的，卻為何總是考慮欠妥，長此下去，卻也不知是否真的能如最初立下的豪言壯語般守住這北域山河。

倦收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見在座的人都沒有反對的意思便接著說了：“若是都沒有異議的話就定在此處布防了，接下來就是人手的排布。”

他話音一落，劍之初略微考量了一番後說道：“小兒謀略上雖比不得北芳秀，但武力尚可，因此屆時引玄囂入谷可讓十二前去。”

倦收天卻搖了搖頭，道：“我與玄囂頗有私怨，這誘敵深入的活怕是非我莫屬，伏擊一事乃重中之重，切望十二幫助罪負好生注意，前輩坐鎮中央大帳指揮，其余安排皆聽前輩即可。”

他們幾人又說了許多，倦收天卻覺得渾身泛疼，乏得很，雖是午時已歇息過了，但一直優思掛心，反而更累，也不覺有他，便起身和眾人告辭。

接下來兩日裡倦收天他們又仔細捉摸了下，安排好詳細的計劃和人手分布後，之後一切就按步驟進行就可以了。

原本只是以為自己沒休息好造成頭疼骨痛的倦收天在這兩日裡也越來越嚴重起來，狀若染了風寒，只得被罪負趕著臥床歇息了，只是帳中悶熱，加之身體不適，更讓他覺得喉嚨干澀疼痛，頭腦昏脹。

得知倦收天他們布計，為了配合計劃，剩下的路程，王只帶了暗衛隱蔽趕路，央千澈和其余士兵留守在原地等待命令，以免被玄囂識破，只待玄囂入計後再包抄過來。

終於一切按計劃布置妥當，該到的人也已經按時彙合了，但不安的氣氛卻開始彌漫在大營裡。

“病了？”王甫一下馬問到北芳秀就得知這樣一個答案，眉頭立刻就蹙了起來，臉上威儀的神色帶了些寒霜，硬生生的讓站在面前的人在夏日裡感覺到了絲絲冷意。

“是，是的，已經有幾日了。”

“可著人看了？”大戰當前，倦收天此刻生病讓王心裡有些不悅，以為他是因為被自己派人找回來，所以消極反抗。

“還未曾，殿下說只是乏了，躺躺就好，卻是不想越發嚴重了，今日已經下不得床了”

“飯桶，”王一甩手，將馬鞭扔到一旁的人身上，那人慌忙抱住馬鞭，“帶我去見北芳秀。”

北域的王立於床前不發一言，深棕繡金絲暗紋的衣袍襯著他陰沉的臉顯得愈發的威壓，一旁的小侍戰戰兢兢的撩開了帳幔露出了裡面躺著的倦收天，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紅暈顯示出了他當前極差的身體狀況。

“陛下，殿下他……”

又看了眼倦收天的模樣，王回身沉聲道，“還不快去找隨行軍醫過來看看，合著你們北大芳秀病死了都沒得個做主發話的？”

“是，是，小的這就去。”

不多會隨行軍醫就提著醫藥箱子過來了，瞧著倦收天的面色露出了意思異樣的神色，隨即放下手中的藥箱，也不顧王還在一旁站著，簡單的行了禮就坐到床邊上翻檢倦收天的眼皮，之後又從藥箱中取出竹簽壓開他的口舌探查，這幾番檢視過後才將食指於中指搭在倦收天的手腕上探脈，神色也愈發的凝重起來。

隨行軍醫輕輕喊醒倦收天，倦收天睜開眼睛看見自己帳中隱隱約約站著幾個人，待視線清晰了些後才瞧見立於軍醫身後的王，稍微怔楞了一下之後，低低喚了一聲父王。

王冷哼了一聲不作答，只示意軍醫要問什麼快問。軍醫也不多耽誤，仔仔細細問了倦收天這幾日身體情況，有何感受之類的。如此一番下來，似乎是確診了。

軍醫問診完以後才走到王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彎腰行了一個禮道：“回稟王，殿下壯熱煩躁，頭痛身疼，苔白如積粉，舌質紅絳，脈數虛而亂，這是感染瘟疫呀！”

王被這話一震，隨即問道：“可是確診？”

“小人不敢言差，但用這腦袋作保，沒有看錯。”

“這是怎麼回事？！”王退了幾步到桌邊站定，隨後一掌拍在桌上，嚇得在場的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北芳秀最近接觸過什麼人！”

倦收天被自己父王拍桌子的那一掌弄得一愣，從床上靠起來，意外的王倒還分心顧著他，也沒讓他躺下，而是伸手扶了一把，這動作更讓倦收天感到驚訝。他一向以為父王是一個過於威儀冷硬的人，而不是一個體貼的人。現在看來，他終究是自己的父王，是一個父親。

“紅雀！”王又突然出聲，沉默的暗衛自帳外進來，“把你接北芳秀回來的一路上所發生的事，見到的人，看到的景像統統的，一點不漏的告訴我。”

紅雀疑惑了下，還是原原本本的把在路上的事情盡可能詳細的稟告了王，倦收天半合著眼睛靠在床頭聽自己父王的問話，當聽到紅雀的講述時之前在路上發生過的事情也逐漸的清晰起來，似乎也想起了什麼，因此皺了皺眉，這個細微的動作也讓他的額角生疼，便抬手揉了揉。

王看了他一眼，又將帶著威壓的視線轉向面前站著的幾人，隨即開口：“你是說那村莊是放火燒過，還是他們自己人放火燒的？”

“是，據那個孩子說的來看，是這樣。”

“看來是這樣了，那個村子發了瘟疫，沒有辦法醫治，所以才放火燒了感染瘟疫的人和那些人使用過的物品，然後其余幸存的人就離開自己曾經生活的村子了。”軍醫聽完後下了結論，王的臉色有些凝重，但這並沒有阻止軍醫說下去，可能在某些方面潛心造詣的人總是不太在意王權的。

“那個孩子被發現時本身並沒有感染瘟疫，紅雀找到的衣服可能是之前的感染者穿過的，因此一直和孩子待在一起的殿下首當其衝了，”軍醫頓了一下，“不瞞王，其實最近兵營裡也出現了十幾例類似的病症，起初不敢肯定，卻也不敢大意，小人只把那些士兵隔離開來治療，現在聽聞緣由倒是可以肯定了，這就是瘟疫。”

“那孩子在哪？”

“殿下交代人帶下去之後就不曾見著了。”

“在小人那裡，我見她是個女孩子，待在兵營也不大方便，便帶著了。若是王要找處理那個孩子，小人只能說孩子是無辜的，而且，她似乎並沒有感染上瘟疫，原先穿的那件衣裳太髒，我也給燒了。”軍醫見王神色不善，趕緊跪地答了話，他是見那孩子伶俐可愛，遭遇也可憐才留下來讓她幫忙端個藥到個水什麼。一段時日下來也頗具感情，拿她當做自己親孫女對待了。

王有一會沒說話，只拿眼睛看著隨行軍醫，倦收天咳嗽了幾聲，把王的注意力轉了過去，王又用一種難以言說的眼神看了好一會倦收天，隨即朝軍醫擺了擺手。

那軍醫如獲重釋，叩首謝恩。王之後也不問他可否醫治，但軍醫明白，王的意思就是務必保倦收天沒事，因為他已經在這件事上開恩了，所以別的便沒有更多余地了。他退到一旁的矮桌上撰寫藥方，尋常經驗上這瘟疫治以疏利透達為主，用達原飲、三消飲等方，只是能否痊愈，卻仍是要看天意。

寫完後他將藥方呈上，然後道：“五疫之至，皆向染易，無問大小，病狀相似，現在軍營裡已經發生了感染瘟疫的征兆，需要早做處理，正氣存內，避其毒氣。”

王點點頭，“染病的士兵你安置在了何處？”

“單獨置了個帳篷，此事小人覺察到病症有些棘手，所以也並未聲張。”

“很好，剩下的事你不用操心了。”王的掃了他一眼，隨行軍醫畢竟也是有些見識的人，知道自己不便多問，反正王說不要插手那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好了，見王再沒別的吩咐，便下去為北芳秀煎藥去了。

王又讓兩個隨侍的跟著軍醫一道下去了，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王才用嚴厲的神色注視著紅雀：“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麼嗎？！”

“紅雀知罪！”

“哼！你現在知道又有何用？北芳秀是你的主人，保證他的安全是必須的！你居然就讓一個不明不白的野孩子近了北芳秀的身，那孩子還是一個瘟疫蔓延的地方的幸存者，你居然沒有判斷出來，致使北芳秀陷入現在的危境。你已經不夠資格保護北芳秀的安全了。”

紅雀一怔，隨即低下頭：“是。”

“這與他無關……”靠著的倦收天聽完他們的對話說道，他的唇色有些發白，缺水使得唇角干澀，因此他抿了抿嘴唇，覺得舒適了點後接著說道：“是我自己沒看出來，也是我自己要帶著那個孩子的。”

“你不用趕著承擔錯誤，該你的跑不掉。”王目光有些冷，倦收天再沒說什麼，安靜的看著，王示意跪著的紅雀起來，“你去把罪負喊過來，然後領杖責100下”

“是。”

紅雀退了下去王才正過身來看著倦收天，倦收天的呼吸有些短促吃力，這讓他的狀態看上去更為糟糕，王伸出手要按上他的胸口，被他抬手隔開，並沒多大的力氣，王頓了頓，收回手，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

“為了救他受傷了？”

倦收天不答，合了合眼睛側開頭。

王點點頭，笑容也加大了：“聽呼吸肺腑受傷了，你倒是待他真心實意得很，他逃回南國去了？”

“他不是逃。”

“他現在不在這裡是事實！你別忘了他的身份還是南國質子。”

“南國沒了，他質子的身份還有什麼意義？”

“我要他死！”王猛的一揮手，衣袖險些帶翻桌上的燭台。他自己引以為傲，辛辛苦苦培養了十幾年的兒子就輕易的被一個原無鄉改變了，他心中怎麼能夠不憎恨那個人。熒惑守心的星像預兆像一個巨大陰翳遮蓋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而他自己明明就知道那個禍害會是誰卻始終除之不去，這些竟然還都是自己的好兒子造成的。為了一個質子違反了自己意思，還連命都不要。

覺察到自己父王眼中濃烈的殺機，倦收天心中一震，連忙喊出口：“我已經回來了，和他再沒關系了！”

倦收天有些激動，但他現在的狀態讓他有些頭暈，王朝他看過去，眼神好似要看穿他一般，然後王說道：“我原本就知道他對你來說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但是我沒想到特殊到這樣一個存在，這讓我有些懷疑自己的兒子……”他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就此打住了，因為外面傳來罪負的聲音。

“進來。”王直起身子朝向門口說道，罪負掀開簾布進來，看到斜靠著的倦收天時一愣，也不過才一天的功夫，倦收天卻像是染了重病似的，臉上一派土色，之前不是說只是累了嗎。

“罪負見過陛下。”

“好了，你起來吧。”王抬了抬手讓罪負起來，自己也到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神色平靜，看不出一絲端倪，“有件事情你現在要馬上妥善處理好。”

“現在軍營中有些士兵已經感染上瘟疫了，為了防止病情擴散，他們已經被隔離出來了，但是最好將接觸過這些感染上瘟疫的幾個士兵的人也另外單獨的隔離出來，以免有還在潛伏的患者，這件事情盡量動作小一點，大戰當前，不要引起恐慌。至於已經感染上瘟疫的，你知道該怎麼處理。”

“是。”罪負應了，又小心的往倦收天那裡掃了幾眼，眼睛裡有些憂色和疑問。王嗤笑了一聲，擱下杯盞，“北大芳秀發一次善心就把瘟疫源帶到了軍營，這也罷了，這半好不好的身子，還活著就是個奇跡，也難怪一個多月找不到人，竟是到了鬼門關走了一遭。”

罪負又一驚，倦收天這次回來除了分析因對黑海的計劃，絲毫沒有提過別的事，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九死一生的過程，而且這瘟疫……他又在倦收天臉上轉了一圈，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倦收天聽到自己父王的說辭，閉目不答，他知道父王心裡有氣，教訓自己也是應該的，這瘟疫他是真沒預料到，也許真的是他報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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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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蛻變過後的少年站立在不遠的高處看著底下明明滅滅的火光，沒有月光的天只有幾點寂寥的星灑在夜幕上。原無鄉執著劍遙遙望過去，太過遙遠，總有些不真實。山風吹過，他衣袂飄飄，翩若驚鴻，周身迸發出的是那種屬於少年人的銳氣，不再柔和，堅挺鋒利一如他握著的銀票玄解。

也許他只是在思考被那人毅然決然拋棄的過去是否真實的存在過，但是從這一刻開始，從他決定接掌破滅後的南國開始，就已經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他回過頭來，依舊是笑顏如玉，細語溫言，只是舉手投足之間，卻已經隱隱透出王者的霸氣。

“怎樣？”原無鄉衝著看了他大半個時辰的織錦問道。

他已經變了……織錦在心底這樣默默的告訴自己，也不過才幾日功夫，失了倦收天又失了南國，他不得不去接受這個事實，然後她說：“黑海與北域的戰爭一直持續了一個月了，雙方互有輸贏，只是，黑海相對占著優勢，玄囂確實是個人物。”

原無鄉又笑了一下，織錦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意思，也不想去問，她知道原無鄉愛笑，卻在倦收天走後的幾天裡再沒笑過，然而就在昨天他忽然就想通了什麼似的，不再發呆也不再憤怒，仿佛真的當發生過的一切不存在。

“他們最近應該有一場大戰，北域會設好埋伏等著黑海，如果這一場仗打贏了，北域之後就輕松很多。”

原無鄉點點頭，南國的軍事力量被打擊了，皇權也完全瓦解了，但是搜集情報的組織卻因為隱蔽性而沒有被動搖，這一點他是真的很佩服式動機和織錦，然後他忽然看著她，原無鄉的眼神很亮，只是現在少了看著倦收天的溫柔，多了一抹戾氣和堅毅，不過這些都無法否認他是一個看上去讓人覺得很舒服，很願意親近的人。比起倦收天，原無鄉似乎更適合做上位者，親和體貼，有決斷。

她還在發呆就聽到原無鄉說：“你覺得他們會在哪裡設伏？”

織錦思索了一下，說道：“我認為應該是燕回嶺，那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埋伏的絕佳地點。”

沒有否定也沒有點頭，原無鄉臉上掛著笑，他又偏過頭看向遠方的安營扎寨的火光：“你說的倒是不錯，如果敵方沒有防備的話，那裡的確是最佳的。但是……”

他話到這裡忽然又停了……眼神裡閃亮著光彩，又有些柔和，連眉都舒展了開來。

“可是敵人是玄囂，而他，是倦收天。”

只是原無鄉這個樣子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一道銳利的光劃過眼眸，瞬間又凝結了所有的感情。

“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是，倦收天不會在那裡設伏，因為玄囂早就猜到了，所以一定早就有了防備，而燕回嶺雖然對敵人來說易守難攻，但對己方撤退也極為不利。”樹後面悠悠走出一個人，替原無鄉解釋了那番話。丹鳳的眼閃爍著什麼，又用扇子輕輕掩去了。

“對，”原無鄉挑了挑嘴角，“我猜，阿倦會在長蛇谷設伏。我們打個賭怎樣？”

原無鄉看著來人，眼角的笑意還沒褪去，式動機搖著扇子一派悠然自得：“真不巧，我也覺得他會在長蛇谷設伏。”

織錦看著這兩個人神神叨叨的有些無奈，只好退到一邊去讓他們談話，自己只聽著，反正從現在開始她的大腦已經跟不上這兩個人了。

“你認為誰會贏？”式動機這句話問出來後就覺得是一句廢話，但是他既然說出來了，也沒辦法為了挽回自己的光輝形像收回去了。好在原無鄉不介意這個沒什麼意義的問題，臉上也沒什麼不耐煩，式動機覺得原無鄉脾氣是真的很好。

“我需要黑海的兵力。”原無鄉說道，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式動機的問話。

南國被破，北域雖然只是針對皇族成員進行了清理，並沒有傷及別的什麼人，但是軍隊卻都被收編了，再要去聯系以前的舊部下也是不太可能的，北域的王在這一塊做得還是很決絕的，沒有傷及無辜也沒有留下一絲的機會。

對於這句話，式動機並沒有表示太多意思，反而說了個別的話題：“倦收天病了，似乎很嚴重。”

“病了？”原無鄉面上沒有什麼變化，心底卻猛然一顫，為什麼病了，什麼病，病到什麼程度以至於式動機拿這個來試探自己。他知道他走的時候傷還沒有完全好，但是也該是已經無礙了啊，只要他軍中的軍醫開幾副方子調理養著便好的，怎麼就突然又病了呢……

式動機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隨即搖著扇子走了幾步到原無鄉身邊站定，看著他一直眺望的火光之處。

“他就在那裡，你想知可以自己去看，絕對會很驚訝。”

原無鄉側過頭看著他，目光有如實質的匕首刻在他的身上，式動機被他看得感到一陣不自在，但還是故作泰然的用扇子拍了拍自己胸口：“哎呀，好凶狠的目光。”

原無鄉收回目光不語，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立場是什麼，也並不怨恨倦收天，相反，他只希望倦收天好好的，然後等著他，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那個時候不會再有人阻攔他們，也不會有任何事物束縛他們，為此他需要忍受現在的這場分離。

“是什麼病？”他問道，出乎意料的，也許問出口並不是很難。

式動機沒有再調侃他，而是換了副嚴肅的面孔：“是瘟疫。他在路上救了一個孩子，沒想到卻給北域帶來了災難也給自己帶來了災難……已經幾天了，隨行軍醫似乎束手無策了。”

有那麼一瞬間原無鄉覺得自己幾乎控制不住要立刻過去倦收天身邊，哪怕只是看看，然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定性，居然還站在原地。他半垂了眼睛，握緊了手掌，手指扣入掌心，絲絲的痛意讓他的神智稍微回神，然後他才能用平靜的聲音問道：“王做了什麼？一個軍營裡發生瘟疫事件，不可能到現在一點異常都沒有。”

是的，以王的手段，他肯定做了些什麼，封鎖了消息，控制了病情，卻無法治愈倦收天。

“做了什麼？他倒是一向果決，也夠狠心，瘟疫很快就被他遏制，還半點消息沒走漏，只是可惜了那些兵士，消失得無聲無息的。”

“你不是照樣知道。”

“那是因為北芳秀也感染了啊，他對他這個兒子倒是狠不下心來。而且，為了不走漏消息，也為了防止倦收天傳染給其他人，居然是由王親自照料。”

聽到倦收天的名字，原無鄉心裡又是一陣緊縮，好半天那陣感覺緩過去後，他說道：“因為北芳秀不能死。”不管是對王，還是對自己，都是這樣。

式動機看了他一會似乎也失了試探和調侃他的興趣，原無鄉又站了一會，想起了什麼似的，神色漸漸染上憂愁，很快那些情緒都消失不見，面上又重現了堅毅，少年人的臉龐也顯得成熟了些。他離開山頭，留下後面兩個人還在各自猜測，好在現在他們不需要做什麼行動，只用等就好了，等北域和黑海戰爭的結果。

“他這樣子，其實還是故作堅強吧，真想見他很容易就見到了，依他的功夫，出入大營不是問題，還每日在這裡眺望。”織錦到底是女人，天性裡就帶著心軟，也或許是她一路觀察著他們二人，知曉走到如今一步不容易。

“你懂什麼，相思容易，苦守難。於他們現在的情況，見不如不見。”式動機搖著手上的扇子，姿態悠閑，說出來的話卻似有感悟。

“你一向是一個灑脫不羈之人，倒難得也對情之一字有感悟，我還真有些驚訝，莫不是因為你學識卓然，才有了這了悟？”

“呵，什麼灑脫，什麼了悟，只是未遇痴心罷了。”

式動機這樣說著，卻不知道在幾年後有個人一席藍衫的走進他的視線，然後再也沒有走出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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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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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收天的症狀似乎有些超出控制，熱症一直沒有消退下去，漸漸的大腦也燒得有些糊塗，視線迷糊。可是有時候他又清醒得可怕，渾身的疼痛也會在他清醒的時候越發的凸顯出來。即使堅強如他，這種擠壓骨頭似得疼痛也是一種漫長的折磨，更何況在痛的基礎上酸軟才是最無力的，根本提不起力氣去抵抗這些煎熬般的痛楚。

此刻是他這幾天來的最清醒的時刻，王因為不放心，不顧反對的親自照料起了倦收天，這是倦收天自小就沒有享受到的待遇，他有些震撼。然而他的父王卻是一副不容質疑的樣子，依舊英俊銳利的臉上帶著令人無法反抗的氣勢。

“你還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嗎？”王的聲音有點冷，尾音裡卻有一絲擔憂，倦收天為這個發現又驚訝了一下，然後又回歸平靜，他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

“軍醫沒有辦法了。”他的聲音也很平靜，至少他覺得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了，最怕的早在幾天之前經歷過了。

他的父王只是注視著他，過了會又站起身來走了幾步，背對著他：“其他的感染者差不多都死了，包括沒有病死的。百合犀角也都給你用了，依然全無辦法，這軍中畢竟藥材短缺。”

倦收天懂這句話的意思，這瘟疫軍醫無能為力，所以為了縮小傷害，只能處死那些還在與瘟疫鬥爭的士兵，他的父王也許和那個村子裡的人一樣，一把火燒了他們，而最近大小戰役不斷，誰也不會去思考一場火的來由。只有自己，只有自己一個人還活著，但現在接觸他的人都會有危險，所以他每天能見到的也就三個人。更何況，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你在想什麼？”

“設伏之事……”

“引敵的任務已經交給十二了，現在不管是誰去，玄囂都會中計進入埋伏段的。”

“恩？”

王大概是因為倦收天難得的清醒，心情顯得好了些，也不那麼沉郁，面上帶了笑，道：“我們有安排人在玄囂那裡，他起到了作用，玄囂他現在急於求成，另外，他中了挑撥離間的計謀，和玄滅也起了衝突，盡管不需要挑撥他們也不和，但加速一下對我們更有利。”

倦收天沒想到王早就做了一手安排，也笑了下，微微彎起嘴角：“父王……”

“恩？”

“我……有負父王的期望”

王的身形一凝，覺得倦收天這句話現在這個情況說出來征兆不好，畢竟昏乏了數日，今天突然精神好了起來，而一向要強的人又開始認錯了，這不得不叫他將心提了起來，他盡量語氣平淡的回他。

“怎麼，覺得愧疚？”

倦收天抬頭看著自己的父王，那人側坐在床畔，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攪著藥湯加速散熱，似乎對倦收天此刻莫名的情緒並不在意。他們父子二人這樣面對面的談話機會比較少，交心的談話更是屈指可數，所以不管怎樣看來，他們父子二人都不親近。

“我覺得我做錯了些事，不管對哪些人，我似乎都做錯了。”倦收天說。

“包括原無鄉？”王沒有抬頭，他並不想去思考自己覺得的那種可能，於是把話題繞到原無鄉身上，也許倦收天會因為不甘而多堅持些，大概是覺得自己手中的藥可以入口了他才遞了過去。

倦收天沉默，接過藥碗，很快他又開口：“我已經做出了選擇，父王……”

他的語氣帶著妥協和無可奈何，王知道他這意思就是，他從今往後和原無鄉再沒關聯了，希望自己不要再找原無鄉麻煩。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王只是一邊唇角挑起，左手轉了轉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把藥喝了，我不希望北芳秀總是這個纏綿病榻沒出息的樣子。”說罷拍了拍倦收天的肩，竟帶著慈父般關愛的神色。

倦收天仰起頭將藥全喝了，王接走碗起身掀開簾子在門口站定：“我現在寧願我的兒子還有那個精神和我死倔，你父王我從來沒有看錯過什麼，所以我也不會輕易答應什麼。如果你想要達到什麼結果，就要自己去爭取。好起來，用你自己的實力去守住你認為值得的東西。”說罷放下簾子，倦收天聽著那腳步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很久才反應過來，他的父王在叫他堅持下去，活下去。

螢火幽幽，夜色靜謐，一席白色身影掠過軍帳，進了倦收天所在的帳篷，獨自靜立在床前，少傾，那人伸出手探上倦收天落於薄衾被外的手，又撫上他的臉仔細瞧了，輕輕嘆了口氣。

“果然……”

來人竟赫然是原無鄉，自聽到式動機說的話以後他就放心不下，他知道那是式動機故意說給他聽，雖然不知道他是作何用意，但是他也懶得思考那麼多了，他看了看倦收天憔悴的臉有些心痛，大概是上輩子欠他的，這輩子要來原原本本的都還了他。明明是被這個人給推開了，還巴巴的舍不得他。

倦收天這症狀也不能說他們隨行軍醫無能，相反這軍醫倒有些本事，居然能把倦收天的病情控制住，雖然好不了，但至少命吊住了。他治不好也不能怪他，只因這症狀所對應的藥材只有南國才有，現在又在軍中，正是兩軍交戰之際，本就藥材短缺，誰會想到那偏門的藥材。

原無鄉能知道這方子倒也不是別的原因，而是他母親當年所住的村子卻正是感染過這種瘟疫，症狀完全一一對應。他知道自己不可久留，此次前來沒被人發現只是因為倦收天病情之顧，需要隔離，所以帳篷處在僻靜的地方，再看了一眼病得迷糊的人後，也知道他拖不久了，於是果斷的轉身離開。

是夜，原無鄉快馬加鞭的去了南國，而倦收天則在他離開後迷蒙的醒了過來，恍惚中，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夢裡看到了原無鄉的影子。

疾馳的風撲打在臉上，自己有多久沒有回過南國了，原無鄉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他或許從沒有愛過這個國家，可是卻也從來沒有討厭過。那是一個美麗優雅的國家，山是秀澤的，水是柔緩的，就連風都是輕輕，搖曳的柳枝和煙霞紅雲般的十裡長堤這些都是停留在記憶力的景色。

溫順的水土養育出溫馴的人，然而即使是不爭求和也終究沒有保住這片山河。馬依舊向前奔行，透明的淚落下來，那些以為根本不存在的感情在種種重壓之下顯露了出來。因私生身份不得不離開的自己，記得母親無奈苦痛的眼神，也記得終於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悄悄的站在宮門之外凝望的孤寂，最後那些景像又變成了倦收天在屋頂看日出時回眸的一笑和染病後蒼白染著不正常紅暈的臉龐。

南國沒了，倦收天的身邊自己留不得，他這一生難道果然就同自己的名字一般，無鄉便是漂泊……

握著韁繩的手不由得攥緊，在腦海中紛亂飛舞的情緒被理智強行打散。

說到底他現在的亂也只是近鄉情切，盡管那所謂的故鄉真的已故去。當四周的景色逐漸變得明亮溫潤的時候，他知道自己離故土近了……在過去的那麼長的一段時間裡這裡作為自己的安身之所，那時候之所以停留，還是因為依戀吧。

時隔一年，當南國不存在了，再回來時，原無鄉也終於明白自己當年對南國並不是沒有感情的。因為沒有感情就不會留下，不會守望，所以，知道南國被滅之後他有多震驚，就有多恨，恨北域的王，也恨南國的不爭。但是，此刻他也不能去思考太多對於南國的感情和對北域的憎恨，對倦收天的愛和擔憂始終勝過了一切。

他匆匆的入了南國地界，北域分派了兵力把手的南國各大入城關口，原無鄉悄悄越過城牆進了城，看街道上巡視的人四處游走，雖然沒以前熱鬧，但也沒有怎麼影響百姓生計，這一點原無鄉還是很佩服北域的王的。

不想耽擱時間，原無鄉沒准備親自探探南國現在具體情況，反正這些事情，式動機都會做好的。他快速的詢問了幾家藥店，終於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藥草。那家藥材店的老板捏著胡須感嘆，這種藥材在別人眼裡也不過就是牲畜吃的草料，所以也沒幾家藥材店會備著，但即使少有藥材店賣，這東西也是廉價之物，那位俊俏公子竟然丟了足足一錠銀子過來，也不等找零就不見了。

“這幾天你去哪裡了？”式動機看著匆匆跑過來的原無鄉問到。

“你來得正好，給我找個藥罐和小爐子，然後把火升起來。”原無鄉扯了他一把交代到，他的臉上蒙了沙塵，顯得疲倦不堪，懷裡抱著一個紙包。式動機不動聲色的打量完他後挑了挑眉，沒有立刻動作。倒是趕過來的織錦瞧這情形又問了句：“你這風塵僕僕的，去哪裡了，也沒留個信，我還當你……”

“我去了趟南國，去給我生個爐子，找個干淨的藥罐。”原無鄉繞過式動機，進了小院，把紙包擱在石桌上，自己去打了水洗漱，換了衣裳。等他出來的時候，織錦已經將一切准備好了，便過去將藥材按比例倒入罐中加入水，又走過去抽了式動機手中的扇子到爐子面前蹲著扇著。

式動機呆了一下，隨即覺察到自己因為剛才的事被原無鄉小小的報復了，也不介意，優哉游哉的走到石桌邊坐下：“給他熬的藥？”

他指的他自然是倦收天，原無鄉也不答，過了一會，藥味被煎了出來，整個院子彌漫著一股奇異的味道，說臭不臭，說苦不苦，帶著些腥味和澀味，總之萬般復雜，十分難聞。式動機終於知道為什麼原無鄉能夠這麼淡定的不做聲，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惡劣的問題了，因為自己在這裡根本熬不了一會！他掩了鼻子逃離開那個異味彌漫的院子，一邊還在心裡惡狠狠的鄙視原無鄉。

式動機完全忘了自己明明比原無鄉大了許多，卻總是因為好奇他和倦收天的感情而去試探和挑釁他。這樣的做法在他以前看來是十足的幼稚，他現在卻做得無比自然，還樂此不疲。

蹲守了一個時辰，原無鄉站起來錘了錘有些發麻的膝蓋，找來水囊把藥裝了進去。式動機見他終於處理完那難聞的藥湯才敢進來，又抓起自己的扇子問道：“你現在給他送過去？白天容易被發現。”

“晚上去，這藥要一直用溫水溫著，冷了藥效不對，”他把裝著藥的水囊丟給式動機，式動機接過去，又把水囊遞給織錦，織錦認命的去弄溫水溫藥，“這幾天情況怎樣？”

“你指倦收天還是指戰況？”

原無鄉斜了眼過去，對於式動機樂此不疲的拿倦收天說事感到厭煩，眼底也染了些寒意：“我不希望在多余的話上浪費時間，你也要對得起你人人稱道的智慧。”

“呵呵，”式動機不介意的笑了笑，扇子在胸前拍了兩下，“不好，他兩天沒醒了。”

原無鄉咬牙，眼睛瞪了過去：“我問的是黑海和北域現在的狀況，你不要給我不懂裝懂！”話雖如此說，但是聽到倦收天陷入昏迷他的眼神還是沉了下去，原本安定著的心也開始慌亂，那種扼住喉嚨的恐懼感和要失去的空乏感襲了上來。

“我還以為我了解你想知道的是什麼呢……”式動機似乎有點遺憾的口氣。

“你了解我什麼？！”原無鄉深吸了一口氣，心口滯澀的感覺並沒有得到緩解，“你什麼也不懂。”他語氣帶冰，肯定而緩慢的說道。

“以你的身世和經歷，你所求的不過是一個需要你的地方，或者，是人。”式動機眼睛閃著精光，意有所指的看著原無鄉，原無鄉對上他的眼睛，片刻冷笑了一聲：“以你的能力和南國現在的情況，你大可以自立為王，號召起來重建南國，為什麼大費周折的找上我？”

原無鄉知道，他和倦收天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是有太多的因素促成的，不光是北域的王，自己這邊也有太多太多起初沒有料到的算計和牽扯，所以才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式動機搖了搖頭：“第一，我對當王沒有興趣，我感興趣的只有難求的珍寶或者是難以達成的事；第二，我自立為王，名不正言不順；第三，我不想直接對上北域的王，他太麻煩，第四，我想看你或者說是你們能走到哪一步……”他又露出那種饒有趣味的笑容，然而這個笑容卻讓原無鄉心中十分復雜。

“你可以說我想知道的了。”原無鄉偏過頭，他不想在式動機面前露出太多的表情，被人窺伺內心不是一種好感受，尤其是當自己的內心滿目瘡痍的時候。

“北域邊沿戰區的傷亡慘重，因為正面對上黑海的兵力實力上差距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區別，只是黑海的機關是個很大的優勢，北域多半傷亡在此處，再加上氣候過於炎熱，傷患惡化嚴重，兵力會隨著時間逐漸削弱，北域應該已經准備好了，要誘黑海入計了。”

原無鄉斂眸思索了一番：“如果我想要進入黑海的內部，那是就應該把握好這次機會，讓北域重創黑海，然後……”

“你的意思是說到時候去救他們？”

“不是，”原無鄉否定到，“我只是有一個想法，具體的等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夜已深，原無鄉估摸著現在北域大營的人也該睡得差不多了，才自溫水裡取出水囊擦淨帶在身上，幾個飛掠朝著自己所要前去的目的地。這回原無鄉就熟門熟路了些，輕巧的繞過巡視，掀了帳篷簾子進去，倦收天果然毫無知覺的躺著，伸手探了探額頭，熱症還未下去，燙得厲害，心裡埋怨到這裡人一點都不關心倦收天死活，竟都沒個人替他用濕帕子降降溫。

默默的注視了會心裡越發疼得厲害，便把人從床上扶了起來靠在自己懷中：“你說你，好端端怎麼就染了瘟疫呢？”

沒有人答他，他也不介意，只側過臉貼上倦收天的胸膛聽了會，然後才抬起頭來，在他瘦得不再豐潤的臉上扯了一下：“肺腑也沒有完全好，呼吸還帶著雜音呢，你是不把自己當事還是不把我當事，恩？還是說你覺得自己不好便是償還了我？”說道這裡，他的眼神幽幽暗暗的，一片沉郁。

“罷了，南國覆滅了，再重建就是了，即使不會是從前那個，但會是我希望的那個。而你，我說了要在一起便是要在一起，上次墜崖沒帶走你，這次瘟疫也不會帶走你的。從今往後，不管是什麼，我都能將你奪回來，只要再等等就好了。”他拿出水囊，打開蓋子湊到倦收天的唇邊給他灌了下去，有了在崖底喂藥的經驗，原無鄉喂起藥來並不麻煩，只輕輕的抬了他的下頜就讓藥灌了下去，然後他又在倦收天的胸口順了順，防止他不舒服。

又照看了片刻，原無鄉放下倦收天，替他理好發絲，末了才執起他的手，在掌心處落下一吻：“這藥喝下了明日也該醒了，便再無大礙，不過只怕還是要養著，那迎戰之事希望你不要上去。”

這一次倦收天沒有醒過來，原無鄉站在一側有些不舍，卻終還是趁著夜色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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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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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如原無鄉所料，倦收天第二天晌午的時候醒來了，罪負端著藥的手顫了一下，藥碗跌落在地上，聽到聲響的倦收天側過頭來看著他，顯然遲鈍的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樣的場面，隨即罪負也顧不上別的奔了出去，少傾，他又回來了，只不過先進來的是王，後面跟著軍醫和罪負，連劍之初也一道過來了。

在罪負跑出去的那片刻倦收天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些，因此看到這麼一大群的人進來也稍稍給了反應，想要坐起來，被王按住。

王示意軍醫上去給倦收天診斷，不多會，軍醫面上帶著喜悅的神色，恭敬的對王道：“天佑殿下，這病症下去了，現在殿下就是體虛，我再配些調養的湯藥，回頭給殿下熬著，那肺腑的傷也再受不得寒，仔細養著也沒什麼大礙。”

“好，你看著辦就是。”

倦收天想要開口，然後覺察到口中還彌留著湯藥腥澀甘苦的味道，有一瞬間的疑惑，不過卻也沒有多想，見著這滿屋子的陣仗，便當是軍醫醫好了自己。

“覺得怎樣？”王的口氣稱得上和藹了，但是因為近日連戰加上又照顧著倦收天，聲音裡隱隱帶著濃重的疲倦。

“無礙。”嗓子還有些嘶啞，神智已經回清了，倦收天道了聲無礙又看了看滿屋子的人，罪負一臉擔心激動，劍之初向來平靜的臉上也仍殘留著些擔憂，想必是自己好些時日沒醒了。

“你先好好休息，我們現在要去安排明天的計劃。”王拍了拍他。

倦收天蹙起眉，低咳了一聲，肺部牽扯出一絲疼痛，連帶著嗓子也梗得難受，罪負趕忙到一旁倒了杯茶水遞過去，倦收天接了喝下，喉嚨經茶水的潤澤舒服了些，就連口中的藥味也淡了下去。他把茶杯遞還給罪負，轉向王：“明日我要參戰。”

“瞎胡鬧。”王幾乎是馬上否決了，“你現在的樣子不給我惹麻煩就不錯了。”

倦收天倔強的看著王，王絲毫不動搖：“十二不會有問題的。”父子二人眼神相對峙了許久，最終還是倦收天先低下了頭，算是默認了王的安排，然而他自己心底卻又有另一番考量。

若論這場仗的話北域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單人對陣的話，以玄囂的武力，十二怕還是要吃虧。劍之初是鷇音子專門請來幫助自己的，自己卻也決不能讓他的親人在戰場上出現任何意外。若是自己的話……他閉了閉眼，也沒什麼不舍的了，更何況，真出了差錯，也是值當的，畢竟英雄總是死在戰場上的。

許久他答了聲好，王才放心了般又帶著一大群人離去，只安排了兩個手腳伶俐的士兵留下來照顧倦收天。

那玄囂果然如所料的一般中計了，更讓罪負他們欣喜的是，玄囂和玄滅的暗鬥最終以玄囂設計毒殺了玄滅為終結。不過玄滅的死亡雖然引起了黑海其他人的非議，卻並沒有撼動玄囂的地位，畢竟在一個武力才具說服力的國家戰績就是讓人閉嘴的最好武器。

玄囂接收了玄滅的兵力，再加上一向和他交好的十一皇子也是絕對的支持他，因此變得自信心暴漲了起來，沒經得住別人三言兩語的挑撥，便將攻打的計劃提前了，入了北域的計。有埋伏的情況他最初是早就猜測過的，然而在到達燕回嶺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對方的絲毫跡像，這讓他有些困惑，也有些猶疑。

“停！”玄囂抬了手示意，身邊的侍從立馬朝後大喊了一聲，將他的命令傳達了下去，隨即走在後方的玄震挎著弓驅馬上前來，他最擅長騎射，所常用的狴犴箭掛在馬的側面。

“十八弟，發生何事？”

玄囂自幼與這個哥哥親善，再加上他這個十一哥是真的極其支持自己，凡事不問緣由，總站在自己這一邊，因此對著玄震的時候態度總是和緩許多，不像對著旁的什麼人那麼傲慢，“有些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聽了玄囂的話玄震立馬謹慎的朝四處張望，只見周圍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沒有人？”他有些疑惑，原本預測的是對方會在這裡設伏的，如果那樣的話就能直接將對方圍困到死，可是現在這裡居然沒有人。

“看來對方是發現了，知曉我們是有備而來，接著往前走，路上小心些。”

玄震攔了玄囂一下，說道：“這樣好了，我先帶一隊人前面探路，你們在後面跟著就好，免得別處有埋伏。”

“這樣也好，只是十一哥你要小心。”

玄震拍了拍玄囂的肩，調轉馬頭朝後方一隊士兵示意到：“你們，跟我走，其余人留下和十八皇子一起行動。”

過了燕回嶺地界，一路上也沒出什麼差錯，玄震都幾乎開始覺得北域是不是怕了逃跑了的時候，十二已經帶著一隊人馬在前面候著了。長槍揮舞，在空中發出破風之聲，隨即馬蹄翻飛，隨著十二的指示後面的士兵跟了上去，直撲玄震帶來打探的人馬。

玄震一驚，對方居然沒有設伏，直接迎敵，該是說大膽好呢還是說無知好，然而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在他玄震的考量之內，他可不會心存什麼善心。搭好弓目標瞄准在前面的殊十二，三箭齊發，殊十二馬背上一個後仰，抬臂橫掃，三支箭被他擋了下來，迅速的拉近了和玄震的距離。玄震擅長的是射箭，近距離的戰鬥吃力，等他發現的時候，十二已經貼近了過來，朝他勾起一個淡漠的笑，然後舉槍刺去，玄震慌忙抵擋。

可以說是狼狽的狀況，玄震朝後面吼了一聲什麼，然後就有一個人扯了馬快速朝反方向離去，十二臉上的笑意加深了，趁玄震分身喊人通知玄囂過來的時候傷了他的右肩，槍拔出來的時候帶出一串血珠，骨子裡的什麼情懷被激發出來了，幾乎是讓他感到熱血沸騰。

若能守護，征戰沙場，長槍獨守亦是在所不惜，但他也明白，此戰的目的是引玄囂入計，他的眼眸沉了沉，想起了王的說法，此刻在這裡殺掉玄震的話，玄囂就會失了左右臂膀一般，勢必氣極，計劃也會更加穩妥。於是，手上的招式也更加的犀利了起來，一時間氣勢如虹。

等到玄囂趕過來看到的畫面就是殊十二的長槍穿過玄震身體的畫面，玄囂目眥盡裂，雖說王者無情，但身而為人，又怎可能真的無情，只是會比常人更加小心的把那份情藏在心裡罷了，黑海皇子眾多，皇權傾軋，又有幾多兄弟真情。然而玄震卻真真是個天真的人，因為欣賞，所以對玄囂自然是一派坦然的愛護，那是玄囂為數不多的，內心真正的認同的兄弟。而如今，自己的兄弟就被人在眼前給戳了個對穿，此仇不報，他玄囂焉能咽下這口氣。

殊十二見玄囂趕到，再觀之臉上神情，已經明了此計成功，便帶領全軍朝長蛇谷內撤退。

“為我十一哥償命來！”玄囂憤而追擊，緊隨殊十二的腳步進了長蛇谷，後方央千澈接到傳信也早就動身，准備從背後包抄黑海。

十二沒想到玄囂動作這麼快，險險的接過從背後過來的殺招，掉轉頭來專心應戰，自玄囂的人馬一進到長蛇谷，先頭埋伏的好的幾支隊伍就都出來了，山谷兩側亂石滾動，狼煙漫天，山谷下兵荒馬亂，失了往日的肅整，不少士兵和馬匹斃命在亂石下，看時候不差多了，躲在暗處的人馬才衝了出來和玄囂的人廝殺到一起。

玄囂看到亂石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中計了，然而他到底不是一般的人，絲毫沒有慌張，停下對殊十二的攻擊後回身下了幾道命令，轉而又專心攻擊十二。是的，他記仇，誰欠了他的，他勢必要誰雙倍奉還，這殊十二的命，他要定了。

幾番對抗下來，十二漸感不支，也終於知曉著玄囂武力過人，同樣是是使槍的，玄囂無論從力道和角度的刁鑽，都讓人吃不消，一口氣還沒喘勻，眼見著下一槍已經迎面而來，避無可避的時候，從旁插入一把金劍過來，一只手扯了十二一把，用了幾分力借勢把他帶了出去，推給了後方趕來的罪負。

罪負不放心倦收天這樣私上戰場，想要上前來，被倦收天用眼神制止了：“顧著戰場局面。”罪負頓了頓，朝四周掃去，見敵方想要邊戰邊後退，而現在央千澈的人還沒有趕過來，不能讓玄囂他們的人成功撤退，於是只好放棄上前幫助倦收天的想法，帶了殊十二各自領了幾隊人去阻止敵方出谷，爭取拖到央千澈趕過來。

玄囂的眼睛一對上倦收天，臉上便扯開一個森冷的笑來：“好久不見，好計策啊，北芳秀！”

倦收天一皺眉，他覺得沒有多余的話想和玄囂說，對他而言，玄囂只不過是一個罪惡多端，侵占他國土地的野心家，根本不欲多言，只把劍往面前一橫，示意開戰。他二人靜靜的對視不動，似乎周圍的喧囂混亂都和他們無關，而他們只是一場個人的較量，是王者的巔峰對決還是單純的義理的抗爭，也許勝負分出之後才有論斷。

兩人注視良久，玄囂忽然甩下一句：“你現在狀態不對，我不想和你打，這樣勝之不武，我要剛才殺了玄震的那個人的命。”

“這是戰場，而且計策是我定的。”倦收天不動，攔在玄囂面前不讓他朝十二的方向前去，對於玄囂這樣出乎意料之外的舉動沒有顯示出過多的驚訝，玄囂陰沉了臉，把視線轉過來。

“那好，反正也是戰場，我玄囂也不是個講道義的人，你要送死我自然奉陪，雖然可惜了點，也只當如此了。只是倦收天，你這樣說卻是高抬自己了，我們雖只打過一次交道，但是我也分辨得出來，這樣狠厲果決的方法，不是你想得出的。”

倦收天默然，是的，他僅僅提出了設伏的方案，具體的該怎麼做卻全不是他計劃，他的父王手段當然更厲害一些，計劃裡絕不留情也是能料想到，恐怕除了對方的損失，自己這一邊的犧牲父王都有計劃，如若剛才自己沒到的話，十二會不會就在這個犧牲的計劃數之中呢？

“不用多說了，戰場之上，爾虞我詐並不新鮮，既是如此，我也有我的堅持，今番你犯我境內，我誓阻你。”

“那要看你攔不攔得住。”玄囂振臂一甩，長槍橫掃，衣袍翻飛，心中是喪兄的痛，是霸業受阻的恨，是英雄相鬥的沸騰。

兵器相交之下，是撼動手臂的疼痛，掌心一陣發麻，劍幾乎是脫出手去，倦收天緊了緊手掌，用劍身斜壓長槍，刮擦出一陣刺耳的聲音混雜在喧囂的戰場上，玄囂沉身曲腿，槍往前順勢推送，由右手交換到左手，倦收天游掌追上欲扣住他的手腕被他輕松滑開。再要起劍相擊時，身形一個搖晃，被玄囂抓住空當，長槍斜挑，出若游龍。

情況險急，人群裡突然掠出一個人，一腳踏在馬背上攬過倦收天的腰旋身躲過玄囂的長槍，玄囂銀色的長槍舞出一道電光似的又朝著那多出來的一個人刺去。

“原無鄉……”被攬住的人頭還是暈的，但那熟悉的氣息和懷抱還是叫他認出來了，有些恍惚的小聲的叫出了對方的名字。原無鄉一頓，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一下，挑了挑眉，他發現自己懷中的人似乎是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喊的自己。

“胡來。”大概是責怪的意思，但是原無鄉的口氣有些無奈。

倦收天的體溫有依舊著不正常的高熱，他皺起了眉頭，但是沒等得他說什麼，玄囂凌厲的槍法就襲了過來，他懷中抱著一個人，動作之間多有顧及，左臂被劃開一處後，原無鄉後掠了一步退開，倦收天卻突然開始掙扎，然後他低下頭就對上了對方金紅的眼眸，那裡面一片渾濁，如有雲霧纏繞。突然，倦收天蓄起一掌拍了過去，脫出原無鄉的懷抱，雙腳一沾實地又是一軟，長身如玉崩，卻好在用金劍支撐住了，半身跪坐在地上。原無鄉本惱他出掌，見他傾倒便又心急，奈何玄囂長槍如龍，密不透風，分出心來已是不容易，怎會給機會他到倦收天身邊。

大營那邊一片混亂，已經有人發現北芳秀離開大營，王也顧不得留守帳中坐鎮指揮，只把指揮的任務交給了劍之初，便帶著人趕到了長蛇谷交戰的地點。

“王，小心一點，傷到不好。”他的暗衛將他護住，只是王卻伸手攔了下，冷硬著一張臉瞧著前面的情形，原無鄉和玄囂纏鬥著，倦收天半跪在地上不知情況，眉頭一動，王的眼中有什麼閃過，隨即側過頭吩咐道：“給我拿一張弓過來。”

銀劍斜挑，格擋殺招，隨即手腕翻轉，劍身飄零，削，刺，擋，抹，招式如幽魅般貼合過去，抵消了玄囂長槍的距離優勢。這是倦收天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到原無鄉的實力，沒有絲毫保留和隱瞞的實力，和玄囂不相上下，漸漸的玄囂的臉上也沒了被阻撓的惱恨，反倒是被挑起好勝情緒。面前這個面相俊雅的人居然絲毫不遜於倦收天，他饒有趣味的笑了，掃了一眼不遠處猶自喘息壓抑著不適的倦收天。

原無鄉見他看向倦收天，心中也突然一緊，移步擋住他，防止他對倦收天不利，這戰場之上刀劍無眼，亂成一團的景致也讓他不敢離倦收天太遠。

風颯颯，卷起塵沙漫天，兵器相交之聲，亂馬嘶鳴之聲，倦收天看了看眼前的原無鄉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又記起剛醒過來的時候嘴裡那股腥澀的藥味和那個有原無鄉出現的夢，他定了定神，見原無鄉目前還未處在下風，便將目光轉向四周，山谷入口處罪負和十二已經在攔住准備撤退的黑海士兵，雖然逐漸見肘，不過總該能拖住。

埋伏下黑海士兵損失慘重，風中裹挾著沙塵的土腥味和血腥的氣息，倦收天咳了兩聲，知道自己到底是逞強了，只是這一趟卻也值當，好算是十二沒有出什麼事。他太了解他的父王了，在取舍上，他的父王從沒有過心軟。

他知道他的父王也來了，此時原無鄉也在這裡，他斷不能給他的父王留下機會讓自己後悔。玄囂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原無鄉吸引過去的時候，一直沒有的動靜的倦收天卻是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背後，倦收天的呼吸太過渾濁，玄囂聽到背後的動靜立刻俯身回防，倦收天一擊不成，金劍撞上原無鄉的銀驃玄解，發出鏳然之聲。

“阿倦……”原無鄉看到他過來，輕聲的喊了他一下。

倦收天的睫一顫，眼底有一絲波動蕩開，隨即金劍一震，手腕翻轉，劍尖直抵玄囂，原無鄉隨即跟上他的步伐，二人一左一右，兩廂夾擊，一者進一者守，動則相互交替，回護熟練，玄囂破無可破，被逼至絕境，長笑一聲卻是招式更猛，招招更迭竟全是逼向倦收天。原無鄉心急，眼見倦收天臉上被劃開一道，也顧不得計劃裡不能在此處殺了玄囂，眼中帶火，殺招盡顯。

幾經纏鬥下，遠處隱隱見到大旗招展，已然是央千澈帶兵趕到了，將玄囂等人逼至長蛇谷內裡，別無他法，只能往前突破。忽又聽見前方喊殺聲震天，玄囂見到此番情景也知道是自己敗了，心中猶有不甘，情緒浩蕩之下被倦收天穿胸而過。

金劍沒體而過，耳邊還猶聞廝殺聲，只是皇圖霸業終遠逝，面臨死局的時候，玄囂想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妻子和還未出世的孩兒。眼中流轉的最後一絲溫情洗去了平日裡的霸氣疏狂，一點點的剝落，顯露最原始的本心，飽含眷戀的目光最終是消散在這煙塵中。

原無鄉驚詫了一下，回過神來想要去拉倦收天。王在這個時候已經搭好了弓，右手食指搭在箭翎上，眯了眯眼睛。手指輕輕一放，箭如流星般飛射了出去，側身准備躲開原無鄉動作的人瞧見飛過來的箭矢一愣，隨即推了過去，原無鄉也意識到什麼，眼見著箭飛竄過來，一把將倦收天帶入懷裡，抬腳踢在近處一個士兵的身上旋身一轉，躲開射來的箭，倦收天腰上掛著的玉牌在空中蕩了一下，劃開一道弧度，正撞上箭矢，嘩的碎成一片。

倦收天下意識的回手去撈那碎開的玉牌，原無鄉抱緊了他，後掠開立在一塊石頭上。

“倦收天！你還來！”原無鄉極少喊倦收天的全名，玩笑時喊他北大芳秀，溫情時喊他阿倦，只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嚴肅著一張臉一字一句的喊他倦收天的。原無鄉又想起那天倦收天救了他之後中的那一箭，那一箭幾乎要了倦收天的命，卻又仿佛射中的是他自己，痛的那麼厲害，以至於現在自己的胸口還像被穿透了一般，鮮血淋淋的疼著。

王放下手中的弓，原無鄉攬著幾乎脫力的倦收天遠遠的朝他看過去，斂起剛才對著倦收天的怒容，慢慢的對著他挑起一抹挑釁的笑意，將倦收天拉近自己，嘴唇動了動低聲說了句話，隨即一個吻落在倦收天的額上。

“他是我的。”

空氣仿佛被凍結了一般，王握著弓的手青筋暴起，搭起弓又放下了，原無鄉勾起唇角，心中對王所有的恨意在這一刻毫無掩飾的流露出來，看見他暴怒的卻又因倦收天在自己手中有所顧忌的樣子，胸中一片快意。然而當他低下頭看見倦收天的眼神的時候那些情緒都失得干干淨淨了，只剩下一片慌亂。

“不……我不是……”他想要解釋，想要告訴他自己不是拿他做籌碼，也不是想利用他報復王，不，他剛才的舉動確實是想刺激王。他收了口，不再解釋，只是扣住倦收天，生怕他下一刻就不見了。

倦收天開始掙扎，原無鄉愈發用力的將他困在懷中，感覺到他掙扎的越來越厲害，心中一痛，眼中流露出受傷的神情，抬起手在他後頸輕輕一按，倦收天懷中的人就停止了動作昏了過去，乖乖的被他抱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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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樓發表於: 2015-06-28 01: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之後的事情倦收天是全無知覺，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口中依稀是熟悉的藥味，腥澀，甘苦……戰場上的最後一幕也在腦中急速回籠，卻也在記起那一刻發生的事後心髒就被攥住了似的，那些細細密密的如同針扎的感覺逐漸的蔓延開來，嘴中的藥味愈發的顯得苦澀。

一道陰影投了下來，而人卻站在一步開外沒有靠近，倦收天覺得這樣的距離也好，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否直面原無鄉，渾身還是痛，卻不像之前那樣暈了，顯然原無鄉的藥十分有效果，而且他也明白了，自己這條命是原無鄉救的……

“你不看看我？”原無鄉問。

抬起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原無鄉，即使他還是那副面容，還是帶著笑，倦收天卻仍是知道他和以前不同了……

“你變了。”原無鄉沒有想到倦收天再見到自己開口就是這樣的一句判斷，他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怨恨，高興的是就倦收天這樣一個遲鈍的人也只會對自己感知這麼細微，怨的是自己這一切的變化也都是他造就的。

有人說男人的成長都是在一夜間，很顯然這句話是有道理的，最起碼在原無鄉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原本溫潤的眉眼帶上了堅毅，周身的氣質也變了，變得更加的沉穩，似乎更值得信賴，如果不是清亮的眼裡沾染了狠戾，倦收天會覺得這樣很好。

他現在動不了，原無鄉封了他的穴道，想要衝開穴道也不行，對方連功體也鎖了。似乎知道他所想，原無鄉靠近俯身看著他，手指在他頸側流連，皮膚溫暖細膩的觸感依稀是熟悉的，人卻再回不到當初心態。他見倦收天想要躲閃卻又無法動作，眸光閃了閃，收回手。

“我變了？我當然變了，從遇到你的時候我就開始變了，你不接受現在的我？”

倦收天無言以對，他現在何談接受，兩個人之間隔了一條鴻溝，根本就是無法觸及對方的內心了，或者說，是他自己喪失了勇氣。

“你怎麼會在出現在那裡？”

“我一直沒有離你太遠。”原無鄉說。

“父王本不會再為難你。”倦收天想起自己昏倒前原無鄉的作為，心中仍然有些悶，他記得父王看到原無鄉吻自己後氣得唰白的臉和幾欲噴火的眼睛，“你何必……”

“你怨我？”倦收天的話讓原無鄉心中一陣不舒服，口氣也因此不好了起來。

“他是我父王，我不能像你一樣去憎恨他，這件事情我辦不到……更何況，於我來說，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你是說他滅了我南國這件事沒有做錯？！”

“這不一樣！”

“你還記得我最初見你時所問的話嗎，是不是強者總有理由去欺壓弱者？”原無鄉對上倦收天的眼睛，倦收天輕輕移開視線。

“我說過這不一樣！”

“這有什麼不一樣，你說啊！”原無鄉猛地握住倦收天的肩搖晃他，似乎是想要他看清自己心中的痛和恨。

倦收天說不出來，他只能痛苦的看著原無鄉，想說什麼，說了又有什麼用，對錯早就不重要了，只是心結難解罷了，說放下了，其實誰又放得下呢……

他咬咬唇，那句對不起在口中始終無法說出，究竟是為什麼道歉，自己也已經說不出了，欠得太多，欠的人也太多。

他知道自己的父王在王道上沒有任何的偏頗，或許有人會說他手段狠戾，機謀巧算，感情淡漠，但那些永遠都只是其中一面，他父王給他的溫情不多，但只要還給予一點就是他無法割舍的。

“南國還在的話，我不介意做一個質子留在你的身邊，成為永遠體貼，只屬於你的原無鄉，可是南國不在了，我也沒有辦法再留下來。”原無鄉松開手坐到床沿，他微側著頭，似乎是回憶起之前相處的狀況，臉上憤怒的神色緩和了些。

“我知道。”倦收天答，他知道原無鄉沒有辦法留在自己的身邊，所以很早就下了決定了，這樣再見面只是多余的，“讓我回去。”

“你現在回去就是找死，你的傷還沒有好透就染上瘟疫，現在還能和我吵架已經是奇跡了，你拿什麼證明你能平安回去？”

“我現在還活著就是證明！”

“那是因為我救了你，我不會放你回去的”原無鄉快速的說道，似乎不想跟他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

“你要拿我做人質嗎”倦收天平靜的望著他，也許猜忌並不是那麼難以理解的一件事，理智上他知道自己這樣說的後果，也知道原無鄉不可能這樣做，但是感情上他心中確實有一口氣，不吐不快。倦收天認為原無鄉不該在自己的父王面前，甚至是那些兵士面前對自己做出那樣的事來，他的自尊心不允許……

原無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然後好半天他才沉著臉問道，“你是這麼想我的？”

倦收天撇開臉不答，自己是怎麼想的，連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原無鄉不會拿自己做人質，當然，也不會放自己走。

果然，原無鄉收好面上受傷的表情，只是依舊陰沉得厲害，他解開倦收天的穴道，走到門口，回身道：“總之你現在不要想離開，我不會放你回去的，晚點的時候我會再來看你。”

“還是不要來了，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原無鄉的身形一僵，剛壓下去的怒火又竄長了上來，是個人都會有脾氣，他只是脾氣好，不是沒脾氣，倦收天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踐踏自己的心意讓他有一種衝上去掐死他的衝動。然而他的衝動還沒有被他付諸於行動的時候，那邊又傳來倦收天低低的聲音，“我感染的是瘟疫，即使你能治，也還是不要染上得好……”

聽到這一句話原無鄉緊繃的身子才放松下來，若無其事的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你只用乖乖喝藥，好好養病就可以了。”語畢掩上門離去。

倦收天精神不濟，渾身的疼痛也讓他不能挪動半分，所以即使原無鄉替他解開了穴道，他也是不會到處亂跑的，強行撐著思考了一些事情之後終於是挨不過倦怠的感覺，陷入黑沉的睡眠當中。

原無鄉進來過一次，沒做什麼別的，只伸手探了探他的額後就站在床側看著倦收天發呆，臉上的神色變換不定，直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才又離開。

也許是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再加上藥效的作用，倦收天醒過來的時候頭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沉重，太陽穴兩邊突突的疼痛感也消失了。他睜著眼睛在心底默數了幾聲，然後攢著勁拖著疲軟的軀體坐了起來，躺了這麼久總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廢掉了般……

過了一會，門被推開了。

“喝藥。”原無鄉把碗磕在桌上，發出重重的聲響，倦收天的心也跟著一跳，只是垂著頭也看不出來那一瞬間的神色。他在心中苦笑，自己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跳崖沒死又染了瘟疫，原以為又活不成的時候，原無鄉居然出現了，帶走了自己，並且還逐漸醫治好了自己。

見倦收天半天不做聲也不看向自己，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平靜下來的心不知道為什麼又翻江倒海起來，那些名之為心疼的情緒被深深的掩埋在了心底，只叫怒火衝上了頭腦。原無鄉劍眉倒豎，他掰過倦收天的臉：“你為什麼不看我？”

“……”

“也對，事到如今，你想撇清關系也很正常。但是你忘了，你已經是我的了！”

倦收天卻被這句話戳中內心，猛地回頭瞪視著原無鄉：“為什麼你們都要說我是誰的，你說我是你的，父王說我是天下的，為什麼我誰的都可以是，就是不能是我自己的？！”

原無鄉一愣，放開了他，後退幾步靠在桌子上。他本來是一個如水如風的人，卻因為種種難以預料的事情，不知不覺變成一塊尖銳冷硬的冰，然而在他以為自己能夠冷酷的面對任何人的時候，這一瞬間心底那些疼痛的感覺又回來了，仿佛冰面上產生的細碎的裂痕，他的心也慢慢的疼得碎落了開來。

他想要將現在的倦收天摟進懷裡，因為他露出了那樣的表情，那樣無助痛苦掙扎反抗的表情。

他們都沒的選擇，所以只能直面這痛。倦收天痛，他也痛……

沉默在房間裡蔓延開來，倦收天失控的情緒並沒有發展下去，他從來都是一個自制的人，太過自制因而總是壓抑自己。但他在原無鄉面前卻控制不好，這讓他覺得不甘，他也知道原無鄉可能承受得比自己更多，而想到這裡，他就愈發的難受。

原無鄉抬手蓋住自己的眼睛，隨即抹了一把臉深吸了一口氣，拿過桌上的藥遞給倦收天：“把藥喝了。”

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為什麼要用這麼生疏的態度對待對方，只是有些事情都是不受控制的往後發展。倦收天的眼眸閃了閃，沒有動作。

“不要逼我親自喂你。”原無鄉的眼神變得幽深，倦收天的神經馬上繃緊了起來，可惜他的反應不夠快，原無鄉捉住他的下頜輕輕一用力迫使他張開嘴，另一只手端著藥碗猛地灌了一口，扔下碗湊上倦收天的唇將藥哺過去，舌伸進去壓制住倦收天的舌，制止了他的推拒。直到藥汁被迫吞咽下去後原無鄉才帶著懲罰似的在他口中肆虐了一番後退出來，左手的拇指順勢擦掉嘴角溢出的藥汁。

“還是你喜歡這樣？”

腦海中一直繃著的那根弦因為原無鄉的舉動徹底的斷開了，倦收天的眼中滿是屈辱，金色的瞳逐漸加深變得晦澀，眼底盛滿了水光卻倔強的不肯滑落。他揚手朝原無鄉打去卻在半途中被捉住了手腕，原無鄉怔怔的伸出手指去觸碰他的眼睛，然後那一滴淚就滑落了下來。

原無鄉迅速的松開手，背過身去緊緊閉上眼睛，許久他才開口用干澀的嗓音說道：“我會放你走的，等你病好了……”

倦收天抬起頭看過去，眼裡盡是不敢置信，然後他忽然又覺得，本來就是這樣啊，原無鄉就是這樣的人，再怎樣不甘願，再怎樣覺得委屈，也還是會顧慮別人的意願。

“只是，阿倦，你回去了，就永遠也沒有辦法只做倦收天，永遠沒有辦法只屬於自己。”原無鄉似乎不打算在這裡多待，說完這一句話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織錦看著原無鄉從倦收天的房間裡走出來，臉上抑郁的神色又帶了些別的什麼，她猜不透。情愛，在她而言，那都是惱人的東西，人生在世不稱意的太多了，何必自尋煩惱。若是真遇上了，便把那人綁在身邊也好，囚在身邊也好，為什麼要這麼痛苦呢？

“原無鄉……”她喊了一句，原無鄉停了下來，朝她看過來。

原無鄉不喜歡自己的身份，也不願意別人用身份稱呼自己，他說原無鄉就是原無鄉，所以織錦和式動機到現在都還是直接稱呼他的姓名。這樣的稱呼方式讓織錦覺得與原無鄉相處沒有壓力，因此有些話她並沒有思考太多就說了出來。

“你打算怎麼處置倦收天？”

處置這個詞讓原無鄉皺了下眉頭，但是他也沒有計較織錦的用詞，只說到：“等他病好了，我放他回去。”

“放他回去？”織錦不可思議，聲音也不自覺的高了些，她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如果原無鄉要重振南國，倦收天絕對是一個很好的籌碼，“你這樣做太不明智了，倦收天他……”

“我知道。”原無鄉不理會她的激動，打斷她，淡淡的說道：“扣下倦收天做籌碼不管是和黑海交易還是要挾北域都是一個絕佳的籌碼，但是……”

“你愛他。”織錦肯定的接到。

原無鄉一頓，面容上漸漸地現出苦痛的神色，眼底也是化不開的愁霧，他自語道：“那又有什麼用呢？”可是內心掙扎了幾番，他對織錦說道：“這是一個賭，我堵上自己以後的快樂和幸福，放他離開我，然後得到他。”

“可是你……”

“我會給你一個完整的南國，你不用擔心，我答應了的事從來都能做到。”原無鄉抬手制止了她的疑問，“式動機最近和黑海聯系得怎麼樣？”

“他還未傳回消息來，只是走之前他就說過，黑海現在由後掌控著，這個後不好對付。”說起這個，織錦又有些擔憂，這個比起原無鄉的感情問題來顯然更嚴肅得多，因為稍不小心，功敗垂成還會賠上性命，“你真的確定要和黑海合作？”

“不是合作，是掌控！”原無鄉眼底閃著光芒，那是一種勢在必得的神情，帶著冷酷和凜冽的氣息，“我要讓整個黑海聽我的。”

織錦微微俯身，示意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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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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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