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25 【俏燕】失憶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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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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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10樓發表於: 2015-11-30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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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8樓(natalieu084) 的帖子

阿文wwwww
最近看到好多银燕的新文~~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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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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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11樓發表於: 2015-11-30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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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俏如來的想法你猜不到

羅碧很煩躁。
從俏如來的別墅裡抓的那兩個人，問了半天居然只是兩個入室盜竊的慣犯，是看中這片別墅區經常沒人來住，房屋大多空置而來的，先前還偷過旁邊幾家社區。羅碧從史豔文那兒要了那一片的案卷，跟他們說的都對得上。
史豔文絕對相信羅碧的訊問能力，但他同樣也肯定不相信這件事就這麼單純。
羅碧暴躁地，“倆小子連祖宗八代都交代了，就是兩個到處作案的流竄犯，跟你說的那個地門一點關係也沒有。”見史豔文不出聲，“要不你自己來問？”
史豔文忽然問：“他們全都說了？”
“嗯？什麼？”
“祖宗八代。”
羅碧一愣，哭笑不得，“史豔文你腦子壞了？那不就是個形容……”
史豔文打斷他：“他們記得所有的事？從出生到現在，全部的記憶都在？”
羅碧眉頭一皺，“你是不是想太多？失憶這種事人人都能遇上？……”看史豔文嚴肅的眼神，不禁也有點狐疑，“你說真的？”
“我有些懷疑……但是現在很難驗證。”史豔文沉思片刻，站起來，“必須找到精忠，他恐怕有危險。你繼續觀察那兩個人，需要什麼東西我這邊隨時提供。”
“我早就說……”
史豔文再次打斷他，“當年我直接對你動手，你心裡怎麼想？”
——你叫我回家，我不肯你就用強的，我當然想打死你。
雖然羅碧不願意聽史豔文提當年的事，但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把他的回答說完了。
史豔文點點頭，“所以。”轉身離開。
羅碧悶了半天，沖那個白衣翩翩的背影大喊：“所以啥啊！他可是你兒子！”
史豔文沒回頭，也不知聽到沒有。

下了高速以後，車窗外的景物便越來越荒涼了，他們顯然已經遠遠離開了城市，輪胎下越來越坎坷不平的路況也證明著這一點，以這個年代的公路網發達程度判斷，他們要去的地方恐怕還不夠一個普通的鄉鎮級別。
銀燕沉默地開著車，俏如來心事重重，他也不想多問。這時前面路邊出現了一個破舊的小型加油站，銀燕放慢了車速，俏如來看了看車載地圖，“不用，快到了。”
最後二十分鐘的車程簡直比這一路上都複雜，俏如來跟銀燕交換了位置，自己開著車判斷那些毫無標誌、看起來都一樣的林間小路，僅容一輛車勉強通過的黃土路居然還能每過幾百米就分出不同的岔道，也不知道這些兩邊荒草叢生的小路都是通往什麼地方的，一路上都沒碰到行人，偶爾見到遠處有村莊的影子，一轉彎又被樹林遮擋住了。
雪山銀燕早就放棄了記路的嘗試，無聊地看了會兒窗外千篇一律的樹木、荒草、田地，又將視線轉回專心開車的俏如來身上。俏如來的側面很專注，一路上那種思索的表情不見了，眼睫仍是密密垂著，卻似乎透出一種衝勁、一種要去解開謎題的興奮感覺。這樣的大哥讓銀燕覺得有一點陌生，在副駕駛座位上不安地動了動。
前面出現了連綿起伏的山坡，視野突然開闊起來，道路在接近山腳的地方消失。與之前所見的景物風格不同、類似度假山莊的建築群錯落分佈在路的盡頭，零星幾幢還延伸到山腰處的位置，山頂上有一頂孤零零的涼亭。
俏如來松了口氣，停下車。“到了。”

俏如來說這裡是個旅遊休閒度假村，準備在這兒暫住幾天。銀燕不說話，俏如來看他一臉悶悶的模樣，笑了：“怎麼了？怪我什麼也沒說就把你拐到這兒來？”
時近黃昏，暮色經由山頂籠罩而下，周圍陌生的環境、與城市截然不同的空氣和聲音，都在逐漸失去效力的夕陽光芒裡裡令新來者覺得不安，雪山銀燕緊緊抿著嘴唇，濃眉底下一雙倔強的眼睛排斥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目光只有在接觸到俏如來含笑的眼神時，才乍然驚跳了一下，流露出堪稱複雜的情緒。
俏如來向銀燕伸出手，銀燕不假思索地握住了。俏如來的手有點涼。
俏如來說：“我想找回記憶。——只有我自己知道的那一部分。”
他們向山莊舉步走去，這時不知山深何處驟然響起敲鐘聲，撲簌簌驚起了一群林間棲鳥。

俏如來跟接待處的人說了幾句話，立刻就有人帶他們去房間休息，帶路的服務人員態度很熱情，幫他們拿著東西，跟俏如來打招呼，“這位是您……”
俏如來看看銀燕，含笑答：“朋友。”
“也是來參加這一期禪修班的吧，這邊房間差不多都住滿了，幸虧您提前打電話來預定，還是以前的房間？”俏如來笑笑，不好回答，那人自己看了看門卡上的號碼，自問自答，“沒錯，還是那間。”
可能是因為地處偏遠土地便宜，度假村的房屋建得十分開闊，院落錯落有致，一派田園風光。俏如來這套房子外觀看起來也是竹籬茅舍的風格，裡面陳設自然不會那麼簡陋，都是能讓現代人安心舒適居住的設施，臥室外還有一個小小的天井，裡面放著石桌石凳，靠牆栽了幾竿竹子，微風一動，便送來一陣清幽之感。
幫忙安置的服務人員離開後，這小院落便靜得很，聽不見周圍一點聲音，半晌只有隨著晚風遠遠飄來一陣輕輕的悠揚誦經聲，恐怕也是從挺遠的所在而來，風一住便聽不到了。
俏如來站在廊下，雪山銀燕問：“大哥，你以前常來這裡？”他一點也不知道。
俏如來搖搖頭，“我也忘了。不過這地方安靜，住幾天說不定能想起來什麼。”
這個說法倒能讓人接受，雪山銀燕也贊同，“我看那些人好像都認識你，回頭可以問問他們。對了，大哥你為什麼說我們……是朋友？”
俏如來覺得他耿直得有趣，“跟外人不用說那麼多。”
“哦。”
俏如來忽然一笑：“再說了，如果我們不是兄弟，沒有血緣關係，那不是也挺有意思？”
雪山銀燕一愣，這句話像閃電一般在他心中撕裂，帶來一道沉悶震動的驚雷。這個念頭從前某些時候也曾恍惚地出現過，但裡面仿佛潛藏著罪惡感，令他條件反射般地回避了這種想法。
無論何時俏如來也從未說過這種話，現在竟突然玩笑般的輕輕提起，讓銀燕驟然感到不安，臉色也蒼白了。
俏如來自然不會放過面前人神情變化的每一個細節，卻不動聲色，繼續道：“這兩天我在想，也許我並不是史家的兒子。”
雪山銀燕受到驚嚇的表情深深烙印在俏如來的眼瞳裡，“怎麼可能！大哥你怎麼會這麼想？父親要是知道了……”
俏如來淡淡地，“史豔文要是知道了，也不過是把我抓回去繼續洗腦。”
“大哥！”
青年驚恐地瞪著他。是的，就是這個表情。俏如來想，史豔文把一個看起來最值得信任的人安排在自己身邊，恐怕就是這個用意吧，那誠摯的眼神、直率的反應，看起來真的不像欺騙，然而，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騙到自己。
這麼想著，俏如來卻笑了，“開個玩笑，銀燕，你這麼緊張幹什麼。”
他很覺有趣似的，踏前一步，忽然抬起手，雪山銀燕整個人僵住沒法反應，俏如來只是輕輕摸了摸他的額頭，“都出汗了，小弟，你真可愛。”
那只手上有銀燕熟悉的溫度，以往在只有兩個人的黑暗中，俏如來也會這樣輕輕摸他的臉，那時手指沾染到的汗水還帶著情潮的餘韻，連眼角都是微微潮濕的，劇烈的心跳還沒平復，溫柔的撫摸是那麼令人放鬆、喪失防備，只想永遠這樣沉溺下去，沉溺在那仿佛永生永世的安全感裡。
但是那時俏如來說的是：“銀燕，我愛你。”
而不是“小弟你真可愛”，俏如來從來不叫他小弟，無論是什麼時候，一直都叫他銀燕。這種輕佻的句子，讓人想起戮世摩羅，那個人才是會叫銀燕小弟的人，二哥多半會拖長了聲音，嘴角掛著懶洋洋的嘲諷笑意，說出一些讓銀燕瞪著他不知道如何反擊的話。
眼前的俏如來讓銀燕覺得陌生，好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但是手指動作又像是存有自身的記憶，曖昧地順著他倔強的濃眉描繪而下，溫柔地流連過臉頰，像試探又像是在重複往日熟悉的路徑，擦上嘴唇上方看不出的短短胡茬，在凹陷處停留了一瞬，再往下一點點，就是那緊張得微微顫抖的嘴唇了。
銀燕渾身僵硬，仿佛連呼吸都停住了似的，腦子裡不過是躲開和不要躲兩個念頭。而這兩個念頭也恐怕要交戰到地老天荒為止，在此刻並沒有任何實際性的作用。
如果說銀燕這時的思維是一道是或否的判斷題，那麼俏如來腦子裡在運算的大概是一道需要算滿十張紙以上的數學命題。自己刻意而為的曖昧舉動倒沒有讓俏如來心裡感到排斥或怪異，仿佛這只手天生熟識它所接觸到的皮膚輪廓一般，簡直在由著自己的性子、隨著自己的意識往下走，不是不聽大腦的驅使，而是太過於自發自覺了。
不管怎樣，對於任何靠本能驅動的行為，總是採取控制措施而非放任的好。
俏如來正想收回手停止這一次的試探，門口有客來訪的鈴聲響了，打斷了小小院落裡的寂靜與灼熱。
俏如來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轉身離去，銀燕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猶自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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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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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

12樓發表於: 2015-11-30 1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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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小fafa 等更

虐的我蛮开心~牛牛这样满心都是俏哥也是甜~~【算是包着糖心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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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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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13樓發表於: 2015-12-01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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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2樓(閑黃) 的帖子

感谢花花XDD当然是要甜甜甜~~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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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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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14樓發表於: 2015-12-01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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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缺舟先生的茶

缺舟一帆渡長身玉立、雍容文雅，雙目之中靈光內蘊，微笑：“俏如來，許久不見了。”
俏如來打開門時還不知道來人是誰，看到此人，腦子裡突然掠過了一個名字。
“缺舟先生。”
那人雙眼中流露贊許的神色，俏如來含笑招呼，“真是久違。”
將客人讓進小院，正與雪山銀燕打了個照面，俏如來為兩人介紹，“缺舟先生是大智慧禪修學院的組織者、主辦人，佛學修為高深。這是我一個朋友，雪山銀燕。”
銀燕被這樣的介紹搞得彆扭，缺舟卻頗有深意地將人打量了一番，點點頭道：“你這位朋友也深有慧根。”
銀燕愣愣地：“啊？”俏如來微笑，“缺舟先生看人一向很准。對了銀燕，勞駕你去給缺舟先生倒杯茶。”
度假村的房間裡雖然不配置廚具，電熱水壺、茶杯卻是現成的，銀燕燒了開水，又在旁邊找到茶包，沖好兩杯茶端出去。
缺舟道了謝接過茶，端在手中若有所思。俏如來忽然想起來，“缺舟先生對茶道講究得很，我竟忘了，這次來得又匆忙，沒帶什麼好茶葉來。”
缺舟搖頭道：“小事情，回頭到我那裡拿一點就是了。”見銀燕走了，終究是把飄著袋泡茶小標籤的杯子放下，“你一向忙得很，這次是十天的課，時間安排得開？”
俏如來微笑道，“缺舟先生的課，再忙也要安排出時間來。”
“倒也不用這麼拘泥，你悟性奇高，一點就透，幾天課無非是個形式……”缺舟說話很實在，態度也坦誠，“倒是趁這個機會，在這邊好好休息、散散心，我看你樣子累得很，恐怕遇到了不少煩心事。”
俏如來神色不動，“缺舟先生面前，俏如來就不提那些凡塵俗事了。”
兩人相視一笑，又閒聊幾句，缺舟便起身告辭，順帶很有人情煙火味地提醒他們記得按時去餐廳吃飯，誤了時候就沒東西供應了。

俏如來帶銀燕找到餐廳，這個度假山莊眼下只有參加禪修班的學員在住，餐廳一律只供應素食套餐。兩人端著餐盤找了個位置，俏如來又說起缺舟，說缺舟先生雖然精通佛法、是大智慧之人，平時為人卻很入世隨和，否則也不會與自己交情深厚。
雪山銀燕聽著忽然覺得奇怪，問：“大哥，為什麼你還記得缺舟先生的事？”
俏如來看看周圍沒什麼人，輕聲道：“缺舟先生還不知道我失憶，我借著閒談的機會稍微瞭解了一點，現在心裡大約有了點頭緒。”
雪山銀燕半懂不懂地“哦”了一聲，忽然發現了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而來，俏如來看他突然又皺起了眉，問：“怎麼了？”
“我感覺……大哥你好像很信任這個缺舟先生。”
“……是。”
銀燕還想問既然這樣，為什麼從前從來沒聽俏如來提起過這個人，但是看俏如來的表情，似乎是不想再就這個問題談下去的樣子，只好不說話低頭吃飯。
吃完飯天也就黑了，兩人一同散了散步，這個度假村依山而建，雖然空氣清新風景也過得去，但沒什麼特別的景致，雖然有條往山頂的小路，但從下往上望去，山頂上也不過那個孤零零的涼亭而已。山裡晚間比白天涼得多，一陣山風吹過，俏如來咳嗽起來，銀燕提議回去休息，俏如來也同意了。
一回房間，俏如來便“哎呀”一聲，想起來忘了跟服務員說加張床的事。這房裡本來就一張床，預定時也沒說會兩個人來，估計服務員是不會想到的。果然臥室裡只有一張大床，外面客廳裡的沙發也是單人的，沒法湊合睡。
銀燕站一旁不出聲，俏如來準備去打電話問問還有沒有空床或者多餘的房間了，銀燕才問了句：“一張床……不可以嗎？”
俏如來不甚意外地，看著他笑了笑，“只要你可以，我有什麼不可以的。”

俏如來那句曖昧的話，還有那時候曖昧的動作，把雪山銀燕搞得心裡亂糟糟起來，躺在大床的一邊，翻來覆去好一陣子睡不著。另一邊的俏如來卻躺下以後便呼吸平穩，安靜得像深夜裡的一尊石像一般，身上淺淺披著一層透過落地窗照入的銀色月光。
兩人躺在一張床上，這麼熟悉的情形，但是關係又前所未有地陌生。這樣的夜晚令人心中開始生出一些絕望的情緒，像趁夜萌發的惡念，躲在少有人經過的暗巷拐角狡詐地笑著。雪山銀燕夢見俏如來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人，他不僅不再承認自己是史家人，而且連雪山銀燕也不認識了，銀燕追上去抓住俏如來的衣角，對方一回頭，是一張冷漠的、從未見過的臉……
雪山銀燕驚醒過來，激烈的喘息聲像動物受傷的掙扎。身旁另一半的床空了。
他赤腳跳下床，頓時被石磚地面冰得一抖，俏如來不在房間裡。
月亮已經走到天空的另一面，通向天井的落地玻璃窗那裡投下了濃重的黑色影子，與圍牆上被月光照亮的部分截然分開，映照在牆壁上黑色的竹影張牙舞爪、尖銳分明。
雪山銀燕推開門，聽見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幽幽笛聲，再仔細聽，那聲音卻又不見了。

俏如來獨自一人跋涉在上山的臺階上，他走得不慢，山頂上的笛聲很有耐心地等著他，俏如來的白髮在黑夜中、月光下顯得分外醒目。
亭子裡的缺舟見他上來，已經倒好了茶，茶煙在杯口縈繞了片刻，化入山頂風露之中。
兩人中宵相見，彼此卻都不意外。
“勞先生久候了。”
“應該的。”
缺舟將笛子放在一旁，他動作優雅，著實看不出身份年紀，“我猜，你這次回來，應該是下了決心了？”
俏如來緩緩地，“先生之前提過的事，俏如來確實考慮了很久……”
缺舟點點頭，“我也一直在等你一個答案，如何？地門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也許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俏如來沉吟不語，缺舟微笑端起杯子，“這麼猶豫不決，看來是還有心事未了？”
俏如來也報以微笑，略飲了一小口，已經涼了的清茶叩在齒舌上，令人分外的清醒明白。
“起初我就跟你說過，地門不排斥任何人……”缺舟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無論是放不下的心事還是放不下的人，你都可以帶來，在這兒，你們會活得更好、更快樂。”
俏如來沉思著，終於笑笑，“俏如來倒不敢貪圖自己一個人的快樂，只要……”他止住了話語，未了的聲音隨著目光投到更遠的遠處，仿佛在一片黑暗之中，藏著他能夠望見的東西。
缺舟贊許地點點頭。

俏如來關上房門，便看到臥室裡雪山銀燕坐在床邊等著他，見他回來，猛地站了起來，張了張嘴，“大……”聲音喑啞地消失了。房間裡沒開燈，俏如來感覺到對方身上壓抑不安的情緒，如同一個被大人遺棄的少年一般。
俏如來在他旁邊坐下，身上山間林木的清新味道十分明顯，打破了房間裡的沉悶。“我出去走了走。”
雪山銀燕沉默地看著他，半晌問：“為什麼不叫我一起。”聲音悶悶的，帶著股委屈。
俏如來解釋，“不想吵到你……你怎麼醒了？睡得不好？”
青年低著頭，“做了個……噩夢，醒來又發現你不在，你半夜到什麼地方去？外面冷嗎？”對大哥的關心到底是超過了心裡那股情緒，說著便摸了摸俏如來的手，“這麼冷，大哥你別著涼了，我記得包裡還有感冒藥……”
俏如來忍不住微笑，制止他立即就要去翻找藥物的動作，“沒那麼容易著涼，我走了一會兒路，身上還挺熱呢，可能出汗了。”
雪山銀燕堅持著，“出汗更容易著涼……”
俏如來笑著摸摸他的頭，同時心裡也奇怪，自己好像又在把對方當成一個全心全意對自己好的弟弟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已經推斷認定的複雜關係，卻會被一個並不妥當的時刻影響判斷，變得讓人感覺純粹又簡單。也許是因為雪山銀燕對他半夜獨自出門行動沒有絲毫的懷疑，也許是因為那人的關心是那麼坦白和直接。
簡直是看不出來有任何雜質的。
俏如來忽然想起在公司電腦裡看到雪山銀燕那張露出笑容的照片，青年臉上的陽光、眼睛中的快樂，乾乾淨淨、純粹得讓人心生不忍。
雪山銀燕朦朧中聽見旁邊俏如來發出一聲歎息，他半夢半醒地問：“大哥？”等不到回答，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俏如來沒出聲，仿佛還在睡著，方才只是一聲較重的呼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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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15-12-02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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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消失了一天

第二天禪修班正式開課，開課前手機、平板等電子產品一律上交專門保管，等課程結束之後發還。雪山銀燕的手機本來就被留在別墅沒帶來，負責登記管理物品的志願者不明就裡，誇這位學員意志堅定，俏如來在旁邊聽了不禁一笑。
開班首先是教禪修禮儀，雪山銀燕聽了一會兒眉頭便皺了起來，隨即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準備，接下來便是到禪堂坐禪。趁這個機會俏如來低聲提醒銀燕其實不用非要跟著聽課學習，雪山銀燕不像俏如來從小便對佛學有興趣，動輒數小時的坐禪、念經對這樣一個青年來說過於枯燥了，俏如來覺得他未必堅持得下來。
雪山銀燕倒不對禪修班的課程發表什麼意見，只是皺著眉說：“無論你到哪兒，我反正跟你一起。”
縱然如此，俏如來還是特意在禪堂挑了靠近門口的兩個蒲團。銀燕彆彆扭扭的坐姿立即就被擔任導師的僧人過來糾正了，一片靜穆的禪堂裡，俏如來低頭不去看旁邊的人，免得自己抑制不住唇邊的笑意。
然而雪山銀燕還是用打坐的姿勢睡著了。不是一次，而是三次。第三次直接倒在俏如來身上，俏如來當時正出神入定，靈台一片空明之境，險些被他嚇死。
然後雪山銀燕就被繃著臉的導師很客氣的請出去了。禪堂的門在他面前關上，僧人還念了聲阿彌陀佛，雪山銀燕犯困的勁兒還沒醒過來，嘟囔著回了一聲全世界最不走心的阿彌陀佛。
兩小時坐禪結束，接下來是到另一間禪室聽法師開釋，俏如來一出門便看見雪山銀燕坐在臺階上等著，臺階低矮，看過去顯得整個人仿佛小了一圈似的。而且銀燕因為無聊還在拔臺階邊的雜草，越發像個等家長回家的小孩子了。
見他們下課，雪山銀燕站起來跟上隊伍，俏如來低聲說：“怎麼不先回去？”雪山銀燕搖搖頭，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俏如來只好歎了口氣，也不說什麼了。
這節課是缺舟主講，銀燕睜大著眼睛，一動不動聽得專心致志——至少是看起來專心致志。下課後缺舟又過來誇銀燕有慧根聽講認真，後來俏如來忍不住私下問他有沒有聽懂什麼，雪山銀燕的表情那叫一個茫然和無辜。
禪修班裡有止語的規定，上課期間禁止隨意交談，俏如來本身佛學基礎好，到了這樣環境裡很容易進入境界，人一旦沉默慣了，就不太想開口，晚上回到住處也幾乎沒跟銀燕說話。
上床就寢時，聽見銀燕悶悶地問：“大哥，我們在這兒住多久？”
“十天。”
銀燕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跟父親說過嗎？”
俏如來不作聲。
“你以前經常來這兒，為什麼我們都不知道？”
俏如來還是不回答。
雪山銀燕猶豫了一陣，“我覺得……這裡有點奇怪，我不太喜歡……”
俏如來平靜地回答他：“你可以先回去。”
雪山銀燕猛然捶了下床邊，力氣之大讓俏如來都感到了震動。
“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說這種話！你是真的——不需要我？”
已經關燈的房間裡看不見青年那一瞬間失控的模樣，俏如來沉靜如水的內心突然受到外界干擾，那種被侵犯的感覺喚起本能的不快，但他很快令自己安定下來，就如同背後那急促的呼吸聲在沉默中慢慢平靜一樣。
“我很抱歉，銀燕……但是你真的不必一直跟著我。”
許久之後，雪山銀燕看著頭頂的黑暗，輕聲把拒絕說給自己聽：“不。”

在禪修班的日子這麼過了三天，俏如來發覺雪山銀燕的情形有點不對，眼神有點恍惚不定，反應也比從前遲鈍了，有時候跟他說句話，並不能馬上得到回答，如果再多問一句，銀燕會像是從夢遊中回過神來，卻又不記得剛才說了什麼。
俏如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微微皺眉，又試試自己的，手掌能感覺到的溫度差別有限，索性直接把額頭貼了上去。這下確實清楚了，銀燕在發著低燒。
“怎麼搞的？晚上沒睡好，還是著涼了？”俏如來低聲問著，一邊把人安置在床上。銀燕不安地掙動，“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他確實還挺有力氣的，幾乎立刻就掙開了要下床，俏如來有點惱了，看著他不說話。
這種眼神之下雪山銀燕頓時不動了，半晌彆扭地，“我就有點頭暈，可能……最近吃的有點少。”有點尷尬地喃喃，“素菜我吃不慣。”
禪修班畢竟是以修行為主，不能講究飲食，餐廳供應的素食反反復複就是那幾樣，可能正好不對胃口，這幾天銀燕吃得都不多，俏如來也看在眼裡。聽他這麼說仍是不放心，“發熱又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可能夜裡沒蓋好被子。”
俏如來微微歎口氣，“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銀燕也沒反駁，不知道是不是發熱的緣故，眼眶裡有點潮濕，眼睛顯得又黑又大，像被雨打濕的黑土地一樣，帶著霧氣般朦朧的迷茫望著俏如來。

銀燕吃了藥第二天精神看起來好些，還要跟著俏如來去上課，俏如來說你病了就躺著好好睡覺，銀燕皺著眉毛，接下來要說的話在俏如來嚴厲的眼神中自動消音了。
俏如來出門正好遇到先前認識的服務人員，便托他給銀燕帶點吃的到房間裡，那人聽了情況一口答應。上午的課程和前幾天都一樣，只是講佛理的部分換了一位元名叫念荼羅的法師。
中午俏如來沒吃飯便回去看銀燕，心裡那微微的擔憂像是在催促他什麼，令人不由自主地眉頭深鎖，不安的情緒帶來更多不安，一上午的禪修並不能抵消增長的煩惱。直到進了門，看到銀燕精力十足地坐在桌前吃飯，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才漸漸消退下去。
“感覺怎麼樣？”俏如來摸摸銀燕的額頭，熱度基本上已經不見了。
“感覺很好啊。其實早上就好了，大哥你幹嘛叫人給我送飯，我可以自己去吃的，那個人還說晚上也要來送，你跟他說不要了吧，我又沒什麼病。”
俏如來心想到底是銀燕身體結實，受一點涼立馬就能好，看他吃飯仿佛也有胃口的樣子，“還是再休息一天，反正你去聽課也是彆扭，腿還疼嗎？”
這點雪山銀燕倒是老實承認，“還有點。”前兩天他不甘心光在禪堂外面等，又進去跟著坐禪，那種盤腿趺坐的姿勢需要點技巧，初學者坐一會兒腿就會麻，銀燕堅持了兩天則是開始腿疼，俏如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坐的，只好勸他別再去了。
雪山銀燕撥了一會兒碗裡的飯，“可是一個人呆在這兒很無聊。”
“無聊就睡覺。”
“睡多了晚上睡不著。”
俏如來不禁有點好笑。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銀燕很少會這麼不假思索地反駁自己，看來這幾天真是在屋裡悶得厲害了。這房間本就是給來清修的學員住的，電視、電腦什麼的自然沒有，唯一能用來消磨時光的就是幾本佛經和文人談佛學的書，對雪山銀燕來說當然等同於無。
因為畢竟是自己造成的這一切，俏如來心裡多少有點愧疚，想了想，“這兩天沒有缺舟先生的課，你再休息半天，明天我請個假帶你出去散散心。”
銀燕頓時高興起來，俏如來看著他不掩飾的表情，內心仿佛也有點喜悅。
下午俏如來出去上課時看見銀燕丟在桌上的報到時發的講義和筆記本，心裡突然一動，隨口說：“你要是實在無聊，還可以寫寫日記什麼的。”
“誒？”雪山銀燕愣了下，“要不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
俏如來也覺得自己的提議有點莫名其妙，笑著搖搖頭，關上門離開。

下午的課俏如來又順利達到靈台清明、心無掛礙的境界，他隱約覺得在入定的狀態裡，當大腦不需要處理任何事情的時候，就像一台無人操作的空閒主機一樣，它反而會不時自動運行一些程式，這些程式應該是對它來說最為關鍵、重要的內容。俏如來能感到自己的大腦在隱藏醞釀著什麼，但這時心中一片寧靜，要去發現和抓住那風暴的源頭並不容易。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個環境確實對自己恢復記憶、掀開腦海一片空白的幕後真相有益。
既然銀燕已經沒有大礙，俏如來在餐廳吃過飯才回去，在門口正好碰上送飯的那個服務員出來，那人很是熱心，關心了一下雪山銀燕的病情。俏如來向他道謝，說已經無事，明天就不用送飯了。那人說著不要緊不用謝，便去了。
銀燕一見俏如來回來，就問請好假沒有。禪修班本來是不許隨意離校外出的，但以俏如來和缺舟的關係，也就是打個招呼的事。但今天一天湊巧沒遇到缺舟，索性晚上專門到缺舟住處去一趟就是了。
俏如來一邊回答銀燕，一邊看見桌上攤開的筆記本，上面還真寫了幾行字，抬頭就是規規矩矩的日期、星期幾、天氣情況，他倒沒打算看內容，只看到這明顯小學生寫日記的格式，就忍不住笑了。
銀燕倒不留心俏如來看他的日記本，在那邊洗手準備吃飯，俏如來順手幫他把本子和筆收拾起來，目光難免又掃過頂頭的那行日期，突然之間覺得有點奇怪，等銀燕過來，若無其事的樣子笑問，“你是打算——把前兩天的日記也補上？”
雪山銀燕愣了愣，“沒有啊，我想從今天開始寫，但是實在沒什麼好寫的……”
俏如來看著他，“那你寫錯日期了。”
雪山銀燕拿過本子看了看，“沒有啊，今天不是4號嗎，我們1號下午到這兒，今天是第四天。”
俏如來沉默片刻，“今天是5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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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16樓發表於: 2015-12-02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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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連自己都騙不了的謊言

俏如來去缺舟的居所找他，雪山銀燕要跟著一起，俏如來沒說什麼就同意了。這反常的態度倒是讓銀燕無所適從起來，一路上默默地跟在後面，也不開口。
晚間的天氣還是和他們初來那天一樣，山腳下植被茂盛，夜風裡都帶著各種植物的清冽氣息，到了遠一些的地方，草叢裡鳴蟲的聲音便壓過了人聲，而荒山夜晚的安靜又迅速將昆蟲的細碎聲音壓了過去。俏如來抬頭看看天空，夜空中有隱約可見的雲層，它們倒好像是有聲音的一般，但太過遙遠了，沒有人聽得見那些微弱的回音。
缺舟一帆渡住在距離度假村不遠、半山腰處的一棟小樓，周圍沒有別的居民和建築，並不是一個適合常住的居所，或許只有禪修班開課的時候他才住在這裡。俏如來從遠處就沒望見小樓的燈光，走近之後更加確定，兩層樓所有的窗子都是黑的，大門緊鎖，顯然並沒有人在裡面。
俏如來還是敲了幾下門，當然沒有回應。他回頭跟銀燕解釋，“缺舟先生可能暫時出去了，不然，我們等一會兒？”
雪山銀燕點點頭，忽然問：“大哥，你是什麼時候認識缺舟先生的？”
俏如來想了想，“去年吧。我第一次來參加禪修班那次。”
雪山銀燕困惑地，“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記得他，還記得這個地方。”
俏如來想起自己確實是還沒跟銀燕解釋過，“我在電腦裡看到以前參加這個班的報名資料，還有跟缺舟先生聯繫的記錄。”
“他那時候就邀請你到家裡來？”
“什麼？”
銀燕指指身後的樓房，“這兒。你怎麼知道他住這裡？”
“我以前來過……”俏如來猛地刹住了話語。是，這段山路沒有路名，也沒有標誌牌，這棟小樓又不屬於度假村的一部分，是缺舟的私人居所，不可能出現在禪修班的報名資料裡。同時因為這條山路的偏僻難以口頭描述，自己也不可能從和缺舟的聯繫記錄裡得到資訊。
以前來過。
這是唯一的解釋。關於這處小樓的資訊，不是通過交談、探聽、分析得到的回憶碎片，而是真正屬於自己大腦的記憶！
記憶在恢復。雖然原因還很難找出來，但，這是這個大腦自己想起來的第一件事。
不，也許不是第一件。
俏如來忽然想起來，到度假村的第一天缺舟來訪時，腦子也是自動冒出“缺舟一帆渡”這個名字的。他當時以為那聲“缺舟先生”是自己綜合當時掌握的資料而得出的結論，現在回想，那個名字其實是主動出現在腦海裡的。
雪山銀燕看著俏如來，眼睛毫不掩飾地閃著驚喜的光芒。
俏如來閉上眼睛，過了幾分鐘才睜開。不行，還是抓不住那些在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東西，他自身的思維速度已經夠快，但那些恍惚存在的東西仿佛根本不是用來給他思考的一樣，出現和消失的速度快成了剪影，一簇簇稍縱即逝的、看不清的幻覺。
俏如來歎息一聲，“不行，還是想不起來。”
雪山銀燕卻忍不住興奮，抓住他的手，“但是你確實在恢復對不對？”
那灼熱的手指、難以克制的力度不會說謊，俏如來在這一刻相信了面前這個人，雪山銀燕，他是真心想讓自己恢復記憶。這種發自內心的喜悅，絕非這個人能假裝得出來。
——真想弄清楚自己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也許是俏如來失憶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想知道的事。

自己雖然出現了恢復的跡象，但雪山銀燕記憶中憑空消失的一天也讓俏如來心裡覺得不安。銀燕不是特別敏感的人，經他提醒今天是5號以後，只是努力回想了一會兒，說，“好像是吧，這兒每天都過得差不多，我給弄迷糊了。”
俏如來本想借著來見缺舟的機會，問一問這件事。但缺舟始終沒有回來，也總不能一晚上都守在門口，俏如來說還是先回去吧，兩人便順著山路慢慢往下走。
這條小路幾乎沒有燈，條石鋪成的臺階也像是多年前修的了，有許多坑窪不平的地方，俏如來一個不留神腳下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幸好被銀燕拉住了。
“大哥當心點。”雪山銀燕一邊小心地自己走前一步探著路，一邊囑咐著，拉著俏如來的那只手便沒有再鬆開。
山路上既暗且靜，兩人緩緩前行，俏如來仿佛進入禪修時那種一片空寂的狀態，周圍宇宙萬物恍若無存，但不同的是，握著自己的手掌的溫暖和力量，卻是真實存在得那麼鮮明。
前面漸漸接近了度假村邊緣，原本昏黃的路燈在這山上望去也覺得明亮了。俏如來抬頭望瞭望村落背後山上那頂涼亭，裡面當然是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什麼人。
他腳步一頓，銀燕便感覺到了，轉過頭來，“大哥？”
俏如來輕輕鬆開手，目光停留在對方身上，比原本握緊的手指還眷戀些。
“銀燕，你還忘了什麼嗎？”
不明白俏如來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雪山銀燕想了想，“沒有吧……”
“那就是全都記得了？”
俏如來問的語氣很奇怪，雪山銀燕有點躊躇地點頭。
“那麼回答我的問題。”俏如來看著他，聲音冷靜、清晰，卻並不嚴厲，甚至似乎有點寒夜裡額外的溫度：“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在微弱的可見度下，俏如來明顯看到雪山銀燕的眼睛猛地睜大了，裡面的慌亂簡直要溢出來，嘴唇微微地顫抖，顯得根本守不住心裡的秘密。
“你……你是我大哥啊。”
俏如來眼裡的溫度緩緩降下去，到底是誰讓面前的人認為自己有責任、有義務、有能力說謊？又為什麼會有這樣拙劣的謊言就能夠欺騙他的錯覺？這個人，這個叫雪山銀燕的毫無心機的青年，他根本連自己本身都騙不了。
仿佛是要與他這幾天的修行對著幹似的，俏如來心中突然萌發了一點莫名的惡意，就像做一件事不耐煩到了極處，就會產生破壞的念頭一樣。他忽然想，如果我現在、立刻，親這個人，結果會怎麼樣？
冒險的感覺就是如此，在巨大的好奇驅使下慢慢向前、探出第一步，神經既繃緊又興奮，幾乎到了生理上覺得壓力過大而微微犯噁心的程度。一直以來走著看似正常的路，如果有一次不按規則而行，結果會怎樣？在這樣激烈的疑問之下，好奇心已經不需要經過大腦的運算和批准，打算通過激素支配身體自行其是。於是即將失控的感覺又帶來雙重的刺激感，幾乎已經不能自抑。
而那個引發這一切看不見的風暴的人，卻還驚惶地、茫然無辜地、等著無法預料的回應。
俏如來站著不動很久，但也許只有短短一分鐘，血液被強迫著冷下去，冷到眼瞳中重又恢復幽暗的顏色為止。

這一晚，兩人都沉默不語，沒有對話發生。

第二天起來，銀燕仍記得昨天的事，惴惴不安地觀察著俏如來的動靜。俏如來倒是神態如常地起床洗漱，卻沒拿上課用的東西，而是把他們隨身的東西稍微整理了一下帶著。
銀燕愣愣的看著，俏如來收拾好東西，平靜地：“走吧。”
“啊？”
“說好的，今天陪你出去玩。”
仿佛昨天晚上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兩人出門時也沒跟誰打招呼，俏如來帶著銀燕，逕自到停車場取了車，便沿著來時的路開出去。
銀燕本以為出去玩的意思是周圍爬爬山散散步什麼的，看著俏如來車開得離度假村越來越遠，終於忍不住問：“大哥……”
話一出口，忽然想起了昨晚山道上俏如來問自己的話，明明說的不能不算是實話，但心頭就是不由自主地一顫。現在突然又出現了類似的感覺，雪山銀燕不禁偷眼看了下俏如來。
俏如來淡淡地：“嗯？”
“……我們這是要去哪？”
俏如來微微抿了抿唇，仿佛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專注地辨認著樹林中窄窄的小路。過了一會兒才說：
“送你回家。”

前兩天下過一場雨，雖然不大，卻將本來就崎嶇不平的村莊道路弄得更加泥濘難行，俏如來卻罔顧這些，毫不在意地加大油門從坑窪中駛過，表情嚴肅得都有點像平時的雪山銀燕了。
雪山銀燕則是在發呆，臉色有點蒼白，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平時絕對不會暈車的人，這會兒坐在車上莫名地覺得頭暈，胃裡也在翻騰。
也許是因為路況太糟糕了，俏如來專心地開著這一段路，也無暇分心去關注旁邊的人的狀況，等終於結束這段迷魂陣似的鄉村土路，開上了公路，感覺仿佛從幾十年前回到現代社會一般松了口氣。
這時銀燕已經懨懨地靠在一旁，臉上幾乎沒有血色了，眉頭皺得仿佛能擰出水來。俏如來一驚，“怎麼了？”
銀燕聲音低低地，“沒事……好像有點暈車。”
俏如來給他把車窗打開一些，一瞥之間，覺得銀燕額頭上仿佛有冷汗，突然心裡也有種不好受的感覺，看了看儀錶盤，輕聲說：“等會得去加油，到時你下車走走，休息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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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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