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5【玉離經中心】大紅燈籠(男妻設定)~更新番外(下之1)-66+6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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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bap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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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

60樓發表於: 2019-09-02 04:2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可算是看明白了，这是看着美满，实是各有各的无奈。
感觉这话本子永远不会完结的。

頂端

anzhiruo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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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61樓發表於: 2019-09-02 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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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凜，本文僅次於墨傾池的渣男，與玉無瑕的相處真是看的我牙癢癢，邃無端還是太嫩了點兒，不瞭解墨傾池秉性卻只怪他人，玉離經，一盞燭臺，照的見他人照不見自己，挺著大肚子還要遭遇這些腌?事，過分！

頂端

mirtoerosa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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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62樓發表於: 2019-09-02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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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居然更了~這回看得有些難受~離經這又是啥事都悶心底~奉天又急著~天啊!!看著跟著著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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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宇鳳棲

不撞南牆不回頭，撞到南牆把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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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94)

63樓發表於: 2019-09-12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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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感謝耐心看完的所有道友,謝謝你們繼續接受鳯棲拖拉的寫文方式
謝謝你們的支持及鼓勵
之前有認識的朋友跟鳯棲說,覺得這番外不像番外,番外應該是要放閃呀~說怎麼愈看愈沉重呢?
而且又跑出個夏承凜,實在讓人很捶心肝(汗顏
嗯,其實因為鳳棲不擅長寫日常小喬段,更對君奉天這樣的夫君角色,不太拿手,所以每次一踫到他倆人在一塊,離經就要哭
只怕大家也看得膩了,鳳棲會好好思考,儘量不要後繼無力,希望看到最後的道友都能滿意~還是謝謝大家了
也很謝謝送花花的小伙伴
來回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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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60樓crabapple于2019-09-02 04:27發表的 : A{ . A1
……可算是看明白了，这是看着美满，实是各有各的无奈。 t+A9nvj)
感觉这话本子永远不会完结的。 x\K,@

謝謝crabapple回文支持
多謝道友看出這章的重點,現實生活中也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心事及無奈,所以才在此章裡面將每個人不如意的一面寫出來
真心期盼傳達給讀者的並非全是負能量,而是一種"原來他會這樣想,我想我多少能了解他了"如此這般將心比心的心意
有時候衝突或者也能成為替彼此打開一扇門的一個鑰匙, 一種磨合
只要是真心的,有情的,相信即便一時吵架也會和好,往後更加的和諧
嗯,會完結的,從此幸福美滿,一定會的
謝謝回文

引用
引用第61樓anzhiruoyuan于2019-09-02 07:02發表的 : `':G92}#
夏承凜，本文僅次於墨傾池的渣男，與玉無瑕的相處真是看的我牙癢癢，邃無端還是太嫩了點兒，不瞭解墨傾池秉性卻只怪他人，玉離經，一盞燭臺，照的見他人照不見自己，挺著大肚子還要遭遇這些腌?事，過分！ sv+6#

謝謝anzhiruoyuan始終不離不棄,也謝謝道友替咱們離經抱屈
其實離經的性格就像雲嬤嬤說的,並非他完全不會考慮自己,只是他太以他人為優先,這是優點也是缺點
但希望這樣的離經,仍然有讓讀者喜歡的魅力
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只能說離經現在雖處在人生美滿時期,但能量也是最弱的時候,所以迷迷糊糊的,有點兒失去了自己的步調了
這一次或許離經會怪在夏承凜這個災星頭上吧(呵呵
畢竟君老爺都吃大醋了,不教訓一下媳婦,君奉天也會憋壞的
至於夏承凜,他是辜負人習慣了,也可以說是對他人的情感不願意去正經思考及面對的一個人,他也是一個害怕承諾,恐懼承擔的一個角色
所以只能先讓玉無瑕吃他的悶虧了
真得很謝謝道友,每次都支持鳳棲,或許這番外看得有些難受,但也感謝道友耐心收看,十分感激

引用
引用第62樓mirtoerosa98于2019-09-02 22:22發表的 : mi@ni+2Tn
大大居然更了~這回看得有些難受~離經這又是啥事都悶心底~奉天又急著~天啊!!看著跟著著急啊~ -{NP3zy

謝謝mirtoerosa98回文支持,感謝一路的賞文及鼓勵,謝謝道友
這篇更得愈來愈慢,希望道友不會看膩了才好
奉天與離經的相處模式或許會讓人不太理解?只想不是都幸福結婚了,怎麼還又吵架了呢?
好在道友有看出奉天的心急,畢竟以前的奉天對離經是親情勝於愛情,總把自己當成離經的父輩
不過婚後的奉天,對離經的情感成份自然有了變化
所以每次都要惹離經哭,不然也不罷休
只能說奉天不會寵媳婦,他還是個生手,離經只能多加擔待了
謝謝道友始終支持,匆匆回文,希望勿怪

謝謝大家
謝謝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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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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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樓發表於: 2019-09-12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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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要加油快点学会这么宠媳妇哄媳妇噢，这么好这么美的媳妇，大家都虎视眈眈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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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zhiruo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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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樓發表於: 2019-10-14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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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什麼時候更新啊，我每天都來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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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宇鳳棲

不撞南牆不回頭，撞到南牆把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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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樓發表於: 2019-12-15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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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12.15【玉離經中心】大紅燈籠(男妻設定)~更新番外(下之1)-66+67F

萬分感謝可可可可及anzhiruoyuan道友的回文
亦萬分感激送花給鳳棲的可愛道友們，謝謝你們對此篇的鼓勵及支持，也很謝謝大家的耐心，願容忍鳳棲拖很長時間才來更文，汗顏的同時，也很感動。
此次用了許多唐詩宋詞和曲文，特先說明，就不一一標示引用出處。另因君玉二人相隔兩處，深憂大家看得不甜，心中其實十分忐忑。
本打算全部寫完再放上，但鑑於離上次更文，已經過了很久，所以便先放上一半。
最後完結再次請道支們寛容，多給鳳棲時間好好揣摩。更願不讓大家失望，能交出滿意的作品，謝謝道友們了，也望道友們不吝指教，多謝各位。

【玉離經中心】番外（下　之１）

適值君奉天在筵席上吃玉無瑕敬的酒，大宅子處，夏承凜早些著轎伕到門上一探，便聽說君奉天不在家。
趕忙匆匆弄來個片子，附上一錠三兩的銀子，對門房小子說道：「累煩傳稟進去，至囑你家主事，惠賜一面，切莫半途受阻了。」
小子冒大雨至二門上，卻橫遭二門小廝攔阻：「儀門已下，豈容隨便進出。」
門房小子悄悄聲兒說：「外頭人家急的要不的，好哥哥若肯替俺跑一趟，落後這銀子咱倆對分。」
二門小廝嗤他一聲：「虼蚤臉兒—你好大面皮，沒分曉，上頭指示絕早便放下來，就這人，儘管推託擋住，真不成，即轉達知向管家處置，誰膽敢繞個彎兒替他私辦，可不是拶頓拶子就圖事了哩！」

聞此，門上小子作悻悻然曰：「俺的哥！早有人透恁句南北的話兒給俺，俺假推硬拒，哪裏還肯與他成交！耶嚛，今番有了銀子，卻中看不中吃。」
二門小廝咄他：「愈發沒個捆兒了，玉主事平日待咱每怎樣好，該賞的一子兒没吝嗇，你怎的恁個腔兒？怪起誰來！快別愣在這裡，去退了銀子，便當沒這回事。」
那小子遂調頭走，只見前方墨二爺家人已提大燈籠、打傘，一群幾個，逕領著夏承凜大剌剌闖進門矣。

登時唬得臉色臘白，快步搶上去說道：「老哥哥怎的放人啦？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大僕人揪起他襟口，扯向一旁即冷嚇他小子：「蠻小囚兒，天候這般惡劣，作硬兒你要趕人，大爺吾是不依的，況乎該貴客憑你敢招惹？想咱們二爺在京城裡，都得賴仰他大人四方拂照，對他客氣三分，沒長眼識的東西，還不與吾滾一邊去！」
於是乎踢那小子屁股，那一錠銀子霎時握不牢，哐噹一響，掉出手來，叫大僕人捉機會給拾了，拾起即掖。
看得那門上小子腦袋發昏，心中氣，亂跳起腳，張口嘰呱道：「漏脯充饑，看你生噎食病噎死好哩，各門各戶的，不請自來還抺嘴兒吃，沒廉恥！」
大僕人狠狠啐一口：「吠什麼東西，婦人養的小狗攘子。」

因外面忽起一陣喧嚷之聲，二門上之小廝等皆齊身朝外瞻顧，竟見自己人矬陷雨中，墨二爺家一群大人聒噪聲兒喊打，便急急忙忙問上一句：「你吾本似一家親的，如何此番撒野尋上門來吆喝，還打他怎的？」
墨二爺家人道：「好呀！倒還真親，你家奶奶，不亦曾經咱家奶奶，換跟大爺前，同一般樣的伺候過咱二爺不是？」
小廝等聽見，氣得不知怎麼樣子！！旋及掇掃掃的掇掃帚、擎門閂的擎門閂，還取馬鞭子，趨出圍嗆：「扯你的臊！仔細點兒，不然要動手了！！」
墨二爺家人道：「小雞巴羔的，恫疑噓喝，你等敢怎麼樣！！」
於是乎一齊嚷鬧，蜂擁而上，亂打出手。

正當際，瓢潑大雨，雷電交加，只聞一道轟隆，天霆大作，打得眾人目眩耳塞，怳惚呆若木鷄、噤若寒蟬。
迷離間，皆瞥見黑魆魆一道影兒，與玉主事神氣很像，陰黝黝飄過，歪斜斜的送來一眼波，頃刻穿牆無蹤，驚得眾人戰戰兢兢，撲翻身就拜倒。
獨夏承凜一外人無有感應，旦見儀門半啟，向管家併一干壯漢，魚貫而出。
向管家與眾喝斥道：「貴客在此，丟人現眼。」
便命人將名字記下，全綑起來，該罰該打，後晌憑大爺裁奪。

既而趨向來客拜下去，說了：「奴才簡慢，望請寛恕。」即刻又起身作揖，恭恭敬敬告知：「適承光顧，可值家老爺外出赴席，有失迎迓，夏大人若有甚麼話，請留下罷。」
夏承凜聽說，竟是逐客的意思，便問：「玉主事亦不在府中？若然，斷然也罷，倘好好在家，敢煩老先生做主請出一晤，感激非淺。」
一面說，一面逕迎身相逼，見儀門留縫，便一昧直闖，向管家也不強攔，由他一路進至花廳，既見槅子扃閉，又尋角門欲往後邊走。
向管家方纔邊笑邊截住路道：「伏乞息駕，移趾廳內瀹茶品茗，稍勢靜候。」
隨命家丁打開槅子門，延客入花廳，好生奉茶。

夏承凜跂據壞坐，吃了第一碗茶，乃雲霧茶。
揭蓋霎那，白氣升騰，先似傘、後似雲，色香幽細比蘭花，朱唇啜破綠雲時，咽入香喉爽紅玉。
呷罄，左右又換一道茶上來，係六安瓜片。
水色碧綠，香氣清高，斗餘味兮輕醍醐，斗余香兮薄蘭芷。
茶湯三換，獻進一盎大紅袍。
湯澤橙黃明亮，味濃香永，恰如燈下故人，萬里歸來對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引自黃庭堅‧品令詠茶》
夏承凜情緒蕩漾道：「玉主事怎的還不來？」
向管家不慌不忙回：「日已遟不湊巧，西園門早落了鎖，怕不的主事早便安歇，就難說了，只您大人冒雨奔波匪易，怎的好教您空回，小人業備宿榻，倘不嫌屈體，且委寢一宵，屆明日復來相引。」

聽了夏承凜冷笑一聲：「人請得來請不來，旦憑來客輕重，本官曉得，家主事通書達禮，直恁地曉事，胡以會詐瞽佯聾、避不見面？況乎他與本官乃傾蓋之交、金蘭同臭，必十分樂意，老先生毋得推三阻四，煩速速轉致一聲，本官這裏專望著他吶。」
言訖，假意打了一躬。
向管家喏喏答應，便朝後走，叫來家丁吩咐：「去套車，帶上人，立馬出城去接老爺家回。」
家丁悄悄說道：「惟恐返復遲誤，屆亥時關了城，便進不來。」
向管家道：「不妨，適才業先通了氣兒，忒忒留好城門，你加鞭快趕，他們還准放行。」
那家丁遵命，電閃星流的去矣。

向管家即又喚過一名清俊書童至，領他上花廳。
望上與夏承凜磕了頭。
夏承凜奇道：「此者何家子弟？」
向管家恭謹稱曰：「此乃敝府書童，饒會唱南腔小調，庶可消磨聊賴。」
那書童便道：「求大爹留小的答應。」
夏承凜傾身注意，問他：「你可唱得《玉環記》『論相逢有緣』？」等吾聽聽。
書童隨張口清唱云：論相逢有緣。論相逢有緣。如何離間。琉璃易脆雲易散。吾愁懷萬千。吾愁懷萬千。終夜竟不眠。鎮日情難遣。

實在唱得好，夏承凜一面離座，一面伸手牽住書童兒，復慢慢左右打量起他，口內不斷喝采云：「真可謂乳燕嬌啼，非矜飾誇能，委實妙哉，你儘管細細續來一段。」
書童兒道：「大爹且聽小的唱《哭相思》。」
既而殷殷開唱，唱的是：渭水滔滔只向東。丈夫含淚背東風。可憐無限相思苦。番做襄王一夢中。
夏承凜裝笑道：「此段枯寂之至，天殺人也，你可意兒再唱，讓吾評來。」
書童兒說：「污耳了，大爹聽好。」
這裡書童唱云：記當年與那人初見。只指望郵亭一夜姻緣。誰想他風情月思深留戀。安甜靜樂幽閒。又可喜反邪歸正心不變。潔己從良志獨堅。真堪羨。與吾有死生諧老共枕盟言。

夏承凜一聽完，如刀剜心肝相似，撾著那書童臉蛋兒道：「這是《解三酲》，吾記得，可羨可羨，恁唱地…」
忽鯁喉不作言語，變了顏色揮手叫走。
向管家遂摒左右盡出門外聽候，那書童肚裏躇躊，暗暗貼著門前壁邊站，猶不思去，向管家則留在圍屏後邊聽。
想道是夏承凜緣何可傷了這一回？全係那一曲，竟係他與玉無瑕私攜手、初破瓜，夜搗藍橋，顛狂欹枕之情話，今復充耳，見鞍思馬，往事一如春夢，又來把人調弄，怎的不慘？
夏承凜坐下，喃喃發恨道：「無瑕他真該死，今且若何？一直陰魂不散。」
坐也坐不住，須臾立起身，左右盤算。

片刻，大聲喊起來人。
向管家現身應承，夏承凜劈面一把揪扭其襟口，一面兇狠形容，說道：「本官不與你盤桓，速速叫人來見，告訴他，本官手裏掌握其物，他不認範，或心上變了卦，到底如何？休要打脫了好事，壞了人情，否則真不怕惹是招非，教他儘管就這麼捱著。」
言落，心如火發，一摔手，把向管家跌了一交，更將桌上杯盤就此打得粉碎。
那邊書童見大官竟動起粗來，心上有點怕，遂乘著空早溜出門去矣。

***

說到此，且回頭來題在西園正所兒。
稍早，雲嬤嬤正坐燈下弄針黹，倏忽急雨如盆、風激雷掣之際，黑影兒處旋似有人叉過似地，少頃，便聞內間玉離經莫明張喊：「奉天…奉天…」
唬的雲嬤嬤慌了神，往房內沒腳的跑，就看見他小祖宗橫臥大床面，一副殘雲罥骨、七情充斥，大有連雨不知春去、一醒方覺夢深之狀。

含著兩包眼淚，見了面，口口聲聲相著他泣訴：「千不是、萬不是，你卻不要這麼治吾，纔說會傷心的，偏你拿它作趣兒，題甚麼辛苦、又醋的那些兒？就你一個泛蠻的大渾蟲，百世再不理你的好。」
把個雲嬤嬤說得直愣呆直愣呆地。
卻這小祖宗還要神魂出竅，又：「老爺、老爺…」窮嚷嚷起來。
聽得雲嬤嬤又氣他又急他，從鼻子裡吹哼哼道：「怎麼啦？不過老爺外面吃一趟酒，亦要你思想到這分兒去？」
連忙拿手就拍他，一掌心打中他心口上，玉離經驟一頓沉酣驚寤！『呀』一聲，認清所在，始知是夢！！霎時千慮萬愁，無以為對，一面鳳眼兒傻瞪，一面膩臉生紅，口齒壅塞，雨淚難勻。
倉惶背向裏邊，少停一會，擠出一句：「稀幸是夢…」

雲嬤嬤見此形跡，又笑個不住，心底暗暗敪敪：好歹根絆都替懷上了，現今就這榜樣？可不算老爺手中有本事，倒像你自愛尋他苦兒自受，旦凡背後，又如此窘態百出，醜都出盡了。
順而又想：甚麼夢？生生的唬出風來，恁流那許些汗，皆透出衣裳來咧。
便坐到床沿上，呼喊他小祖宗，諄諄合他說道：「沒的穿著反而害涼，脫掉罷，等吾下去教丫頭熱水，給你擦擦身。」
便出房門吩咐備水，復轉趾入內，也不說話，只顧搊玉離經抬身延坐，利索去解他布製腰帶，褪他一身道袍兒，這裡玉離經原本含頤垂瞼，驀間，像是大吃了一嚇，全因下面兩幹稠涎涼黏，頗有那麼回事，心中好不納悶，且臊得不得了。

須臾土頭土腦，特特問起來道：「老爺果然上這兒來了不是？你卻怎的不喊吾？」
雲嬤嬤道：「你又來，門上哪裡有個動靜。」
玉離經默默聽上一聽，耳邊惟獨風吹雨打之聲，遂再三再四的又說了：「卻好…卻好…也罷…也罷…」
雲嬤嬤見他奇奇怪怪，講話沒顛沒倒，疑惑橫生，想著要卸他衣衫，竟遭他動手攔開了，面上還要一紅，反命令道：「你讓出去，吾自己來行。」
把這雲嬤嬤弄得心撲撲跳，將頭一甩，告訴他：「你認老爺在外邊，實早歸家矣，值當你睡覺，方纔不便擾你。」

果然他小祖宗翻馬低下臉去，渾身的不對勁，一聲兒不言語。
雲嬤嬤愈指著簾外道：「那時候你滿口喚老爺，頭先他要便跟進來，次因你罵的再難聽没有，一擺狠說不睬他，老爺那般賊強也似的人，難道思他招陪你？自然掇轉面孔，甩頭就走。」
聽著他小祖宗驚得一身冷汗，軟身子顫了二顫，比時掙扎住了，口裡兒自咕嚕著：「你、你與吾請他來。」
雲嬤嬤只紋絲兒不動。
玉離經發癡道：「使你去請他，你怎的不去？」
雲嬤嬤朝他猛吐舌頭，詈說：「恁没羞的，竟你當真哩！」把腰一彎，下床撒腿，一逕就走向外面去了。

玉離經見狀，還在那裡小鹿觸心頭，及回想起來，打緊在背後說他：「儜奴，白哄人相信就完了，好膽子你回來。」
雲嬤嬤隔著簾兒縷聒他：「小祖宗，敢你詈人也撿著人詈哩，等住回你老爺來家，倒只會屁滾尿流。」
玉離經被他的話刺定了一回神，自覺可蠢可笑，而雲嬤嬤久不聞話響，遂撥簾，朝內探頭舒腦，就撞見他在褥子底下除衣褲的光景，上趕著又嗔他一頓：「左右你慢點兒脫，正經要光身子，記住包嚴緊些，待水來。」
即看他連桃紅褲子亦拽出被窩，只得帶上門，且加快去催水去了。

獨剩玉離經在房中，脫得光赤條身子，移燈過床，寶燈下仔仔細細照了一遍，忝顏拈了幾拈那小物件，看看軟軟的，便朐腰，羞澀摸後方情窟，倒像也沒事，只當扭首注目方纔脫掉的桃紅褲兒，不覺心上癢的，又帶點難過，於焉溯夢，大發感觸，不辭粉臉潮紅，在撥步大床頂，翻來覆去，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顆心要說酸亦或甜？究竟糊里糊塗。
遂無可奈何，咕呶道：「題起來，誰教你素日無甚大氣慨，偏總向他網裡撞，憑他很凶你，連作夢也弄了你去，怨悵不的人的！」
一壁伸長手，只顧不知不覺拾起那件褲子，呆呆挨著玉莖抹不己，一心又捉摸道：豈有此理哩？不如與他嘔口氣，儘在他面前耍些威風，落後方陪著十二分小心，照例說是醋上來的，否則不解氣哩。

想著，忽又挺歡喜淘氣起來。
攢著直把那情根用硬硬的，口內微淺呻吟，二條腿蹚成筆直，胡撾過一隻枕頭倉促掂高臀兒，拉起被褥，佯充他老爺把頭伸入裡邊，正呷著他。
一歇歇忔皺眉頭，小嗓子嚷：「又做什麼？」
裝著想他老爺接口要說：嗯，依著你的心上好哪樁？你是個什麼主意，為夫依隨你…

光試想，鳯眼兒便一迷，繼玉莖撐起被子約略三寸長，睄了玉離經侷促道：「都業如此了，可不知怎的樣方好，竟丟不了。」
那面上一陣陣霞紅波瀾，銀牙一咬，使一手掐定屁股，一手沿腰脊骨摸下去，值要摁了，臨前又縮，只伸出個中指頭，放入小半根指節，在竅口摳之又摳，還順門戶磨之又磨，佯他老爺來說：心肝，要甚麼，你與為夫先交待出來。
就狠心往裡只一插，忙捂了口，整狂了一茶頃，突失張落致地叫句：「老爺。」
須臾噯喲聲。

熟料雲嬤嬤不曉得多咱時分自開房門，悄悄地進到房來，半晌，將門重給揜上，臉一陣青一陣紅，隨又走在外邊去了。
不多時，打發大丫頭掇水叩門而入，見了玉離經業躺妥貼，密密實實地裹著條被，向大丫頭細細一認，含笑問她：「妳雲嬤嬤哩？」
大丫頭杏臉輕紅回答：「不知道，臨喊將人來，叮囑趁老爺不在，主事想便收用了吾，一臉恰似醉了一般，胡扯八溜的。」
玉離經笑了一笑，說：「明知他瞎三說四，妳管信他？」
大丫頭遂也笑了笑兒，隨把小沐盆及一漚子小壺兒，置於納繡屏風後之月牙桌上，出來掩袖遮顏說道：「從來沒敢動此念想，早是要推脫掉，卻嬤嬤他撒懶，心上怕耽擱久，水要涼，纔來，就走唄。」
於是福福身子，找著路，把臉通紅，垂手走開。

雲嬤嬤隨後風刮也似地闖進來。
不說玉離經恰巧離床，轉到納繡屏風後面擦澡，雲嬤嬤便一條棍相似，直豎他背後剜他眼睛，猛問他：「怎的你屁股恁紅通通的？」
玉離經迴首微笑：「正經閃一旁去，甚麼好人，光會行鬼頭兒。」
雲嬤嬤遂轉上床上去坐，聽他小祖宗在屏風後，口口聲聲教訓起他：「汗邪了你，吾不愛她，你休瞎串，倒害她面子放哪裡去？」
次乃穿件汗褟兒，外罩細布葛衣，走出來，依舊痛飭他：「況吾何屑為此？題起來羞死鬼罷了，你甚麼緣故？還想把吾坑害。」
雲嬤嬤做眉做眼道：「都勸你懷胎在身，蓋不宜淫色，一早一晚，管貪想著老爺，頭先儘縱容老爺興盡，吾早看不入眼，且你怎不題你適間偷摸摸頑起你那小玩意兒，又捏甚麼屁股，弄的恁個慫樣兒，嘴巴還強哩！」

玉離經被他說得著急了，選頃把胳膀子舉高來，認真詈道：「何等可惡，夾甚麼腦風，逕來鬼混人。」
雲嬤嬤正等他要攪鬧一場，不想他突然收住手，斂定神色，反正經八百就往他傍邊端坐。
良久悠悠長嘆，若有所思，竟是開口說了：「你瞧，方纔趕著動口動手，又拌嘴拌舌，都孟浪了不是？雖然你吾長日相親，到底應該表面尊重些才是，別說他人眼裏見了怪，連旁側無人在時，如此順手的鬧，亦是斷斷不能的。」
雲嬤嬤乍聞此話，唬了一跳，心中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甩個不停，很把他釘住呆看。
聽玉離經接問他：「行不行？」
就將嘴一披，說道：「等吾也有件心底事，說出來，你聽不聽？」
玉離經好言相應：「你說。」

雲嬤嬤道：「今兒吾往北苑子，啥緣故？正是舊院中那兩棵大槐樹，吾心底惦記的緊，可不知植辦到水榭邊去阿要好哩。」
玉離經留心他題那兩棵樹，未免心中亦勾起多少惆悵。
而雲嬤嬤愈說下去：「等人去樓空，吾正待走遠，無明掀起一陣陰風，飛砂揚礫，吹得草樹四下喳呼，雲意溟濛、日哺暗淡，兩株槐樹中間，突一個人影現在那兒，吾還揚嗓子問：誰呀，誰在那兒呀？就一個音，溷著風聲入吾耳朵，他噙著淚兒泣訴：黃花欲落…一夕西風…哭云，人世聚散…凡有個定數，哪裡保得住恩情常遠哩，今兒是吾…明日是你了…唬得吾毛竅全開、手寒足慄…」
玉離經拉住他講：「快休舒言。」

雲嬤嬤愈發冷笑，仍把話來揭說：「恰逢人尋來繳明鑰匙，豈非咄咄怪事？問了，皆朆睹異狀，翻要怪聲怪氣，題起你原是極疼顧下人的，可今日，卻縱小廝仗年輕勢旺背後擺臉譜恫嚇她二老婆子，曬著她們在邊上不敢亂吭聲，這本不算什麼，只不過昔日你還在北苑做二奶奶，哪裏這般生疏冷淡，如今嫁過西園子來，她們那起老東西，愈發不值甚麼哩。」
停一停，雲嬤嬤忽急赤白臉，氣得不可開交道：「該！該！多大點子事，值你揀遠道兒走，說吾一篇是非，得唄，老子正愁沒法脫身，總怕你不肯放手，等人老株黃，倒頭受人家糟蹋、欺負起來，又是一場兒，徒惹人氣鱉也怎的，今日不如見好就散，可不是兩盡。」

玉離經頓足失色，過驚反而笑曰：「不說有這些話，素日你明白吾，絕非得新忘故一個人，怪攮刀子的，今日都犯甚麼毛病？看唬了吾！！」
一面說，一面撲他便抱的起來，背著他紅眼眶。
雲嬤嬤被他摟了，不由自主地一團殺氣威光消化得一絲不剩，只不勝稀噓道：「老子光明磊落，難道伺候你多年沒事兒，平白今日就沒稍幹？心斜不乾淨，要你改變心腸，作硬兒擠撮吾？」
玉離經柔婉道：「不是這般講，如今家中老爺管束凶，吾只不想他認吾總愛頑皮，有的沒的，頻與吾生齟齬，你便權充代吾籠絡老爺，日後彼此收斂，也沒有別的念頭轉。」

雲嬤嬤扭孤兒糖似地扭開來道：「呸，聽你扯臊淡！老子總不上你的當，甭說是醋，憑你這閑嘈心的軟貨，老爺怕連醬油還不吃咧。」
玉離經朝他頰上香一口，笑曰：「你没看見？大清早他一徑借醬油吃餅兒呢。」
兩人大家想的卻非同件事上，這一下子害雲嬤嬤包羞面赤，挺著老面皮尚要罵他浪，猛可聞裙子響，大丫頭已至簾外說道：「可不好！小廝外邊來稟，墨二爺家人與咱家二門上的作反起來，全被向管家綑倒，只等著送老爺處分了。」
玉離經鬆了雲嬤嬤直立起來，急匆匆掀簾，出到明間，傳喚小廝入屋問就道：「怎麼回事？你告吾說。」

小廝恨恨答：「全怪北苑的欺負人，夤夜私領個大官爺，魯莾硬闖，咱二門上不放，他們就挾仇刺謬、喇嘴篡舌，話說得很是難聽，也不想平日狗顛屁兒的賴著咱每吃喝，今個倒好，各門各戶的，算甚麼東西，硬敢埋汱咱們，方纔鬧得人仰馬翻。」
玉離經道：「分什麼門戶，通把規矩忘卻了麼？卻又因何話，犯得著廝纏成不像樣了？」
那小廝粉頸低垂，半吞半吐，一句實話不敢妄吐。
玉離經嘆道：「墨二爺京城來之家人，是否亦在其中？」
小廝回道：「風聞就他丟風撒腳，帶頭招事。」
玉離經攢蛾，說了：「早先叮囑你暗暗向他通氣兒，胡以他卻急性拙智，枉來驚動向管家，好了、好了，綑送給老爺，二爺告貸之事還不要抖出來了？」

繼而追詰起小廝：「究竟領的哪位大官爺？你實話與吾說。」
而這裡小廝依舊吞吞吐吐，口裡一直支支吾吾，雲嬤嬤立即打岔，對玉離經道：「賊奴才秧子，亦發上臉來做這一齣，也值你替他愁？等到家，吾告訴你，老爺就算收拾他，更不相干你腿事，倒咱們的人，待後你與老爺題一題，或監幾日，或打幾下，好歹恕過，他每心底也受用。」
玉離經把頭搖搖，道：「如此這般，吾坐臥針氈，不如趁早前面瞧瞧去罷。」
才待要往屋外走，被小廝給截胡住了，雲嬤嬤亦於後面扯著他衣裾道：「奈煩！你甭顧那些兒的是，只管早早安歇要緊。」
趕忙使喚大丫頭扶趁玉離經回房，玉離經不肯，再三安撫：「吾去，吾自有處。」

固命小廝去打轎，復遣大丫頭取件玉色深藍杭觸油衣穿上，靸雙棠木屐。
雲嬤嬤邊上勸阻好一回，情知不見效，急湊與他打了條長辮子，拖下身後，稍待小廝轉進屋來，執一柄清羅表曲柄油絹傘，一面接住人，一面攙上轎。
雲嬤嬤亦打把傘、提個燈，趨趄著腳兒、東搖西擺地追上，玉離經見此光景不覺失笑道：「一時二刻吾去去就來，又生受你。」
雲嬤嬤道：「你甭嫌棄，看雨越下得緊哩。」就吩咐轎子謹慎緩行。
直走到內管門處。

內管門當差之管事迎住，隨即告罪容稟：「實不巧，方纔外面吩咐提早閉了西園，一併接連三道重門俱鎖上了，果然有事要緊，否則不許開門咧。」
聽得雲嬤嬤不樂意道：「估量近二更天了，沒啥破事兒，大奶奶難道心裡忽一陣喜歡，想頭起來就隨意四處亂走？自然有要緊事兒。」
管事忙陪笑面講：「嬤嬤說哪裏話？閒常時，主事便是秉燭夜遊，咱們踫到也借光，可可兒今日，老爺不在，外頭忒嚴格的緊，這小的膽子小焉敢犯事兒。」
玉離經驀然扶住小廝肩膀，一面落轎，一面哂云：「守例不輕破，這很好，既恁的，吾便這外處坐坐，想走時就走了。」
言猶未止，掇張板凳椅，冒雨隨性而坐，將那管事及小廝都唬白了臉惶恓來搊。
惟獨雲嬤嬤相著玉離經說道：「吾說憑你這臉子，竟自家裡想吃還吃不開哩。」

及到其間，那管事豈敢多加拂逆？管半閉著眼睛，顛倒放過門去矣。
逕向二道重門，又給班房的攔阻，口內依舊一套說法。
玉離經告訴他：「不妨事，吾略坐坐罷。」
班房的著緊泡茶奉敬，說甚麼玉主事卻不肯喫。
雲嬤嬤邊上呶嘴兒對班房的講：「你惹他，大大討一個沒趣兒，倒現造化了他。」
班房沒的一身汗流，慌張說道：「嬤嬤莫說這種笑話，可折煞奴才也。」
雲嬤嬤冷笑一聲，道：「怕什麼？吾瞧你擺明兒不怕他。」
急的班房油回磨轉，卻是強硬不來，於是乎快快使人一連知會下去，各門各戶都没忍心那等阻擋，只得將轎子一路放行至花廳矣。

旦視花廳外四、五位家丁把住門首。
恁地時，一名書童兒倉促竄出，而玉離經頭裡早落了轎，正悄悄地在抄手遊廊黑影處立住腳，直來張望那書童，小廝見狀，忙就趲腿上去，兩步做一步的把那書童給架住了，尚未及逮至主事跟前，家丁們便有搶上來要趨趕或問話的。
雲嬤嬤見人全蜂擁而上，便指著他們都罵：「好哩，阿要急哩。」
纔一眼錯，他小祖宗竟溜之乎也，閃的眾人過去，叫雲嬤嬤捉扯不回，一個慌不擇口，管不住嘴，氣的迸出一句：「賊煎徹了的小冤家，告訴你甭慌—」
當下玉離經不管一二，此際只將門一推。

～續接66F

[ 此帖被玉宇鳳棲在2020-01-12 08:32重新編輯 ]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頂端

玉宇鳳棲

不撞南牆不回頭，撞到南牆把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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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94)

67樓發表於: 2019-12-15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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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66F

只說玉離經這裡將門一推。
可倒霉他今日避坑落井，生死要遭逢這位劫煞魔星，認這頓晦氣！！
就在那廳中，那魔星正滿口勒掯道：「可莫逼吾急了，放出話去，老先生須得知你家主事在外拋頭露面，見人笑也會、嬌也會，有那些勾搭，將人家心肝肐蒂兒撓了好少風流影子？你兀自問，信不信也不白冤枉了他？」
玉離經本拿定主意要來應酬他，乘便打發此災星，猝聞此說，宛似掉在冰窨子裏，面皮蠟查也似黃了，心底猾猾突突猛跳，氣得胳膞發軟，睜起丹鳳眼兒來就說道：「放屁！憑你向家裏外頭說去，不要噁心。」

登時夏承凜突被誰突頂了這幾句，一抹眼，看見是玉離經，忍不住笑生雙頰，揚聲叫起來說：「這是誰。」
那步跋且是飛快的來，一隻手便握實了玉離經臂膀子，貼著他耳朵說：「管著如此慢至？誒，你休要發作，你都說得對，你吾難見一面，可每遍倒詈學生，愈詈愈順口呵。」心中喜孜孜的，劈手便欲擒抱他。
玉離經把手盡一推，這裡夏承凜卻又趕來捉這心上人兒，只顧想得他到手，兩人遂爭扯在一塊兒，向管家見狀，緊向前，摽住大官人胳膞，強扯了開，下來打躬作揖、謙恭有禮說道：「大人莫忙，等小人作主使人蕩酒來，請您賞臉吃一盞，熱暖身子，慢走正當。」
話猶未盡，只見雲嬤嬤一步高一步低，亦走入花廳來，滿面堆笑衝向管家說道：「忒不像模樣的，你讓老先兒吃寡酒，倒反而吃人家恥笑去？可巧，老奴身上恰有大栗爆，不如與他吃生活來。」

言罷，掄袖就直要去打人，玉離經橫手拽住了雲嬤嬤腰帶笑道：「不要打。」
一面拉，一面吩咐起雲嬤嬤：「行夜路帶酒不妥貼，你倒且按常日的方子，熬防風粥做來吃，餘的不必多說。」
既而對向管家道：「辛勞你支調，不妨害，吾請貴客再歇歇，休怪。」
向管家唱喏，雲嬤嬤在旁接口正要駁他，被向管家搖首示意，硬扯著手，一淘踏到門口去，值出了廳子，向管家使家丁小廝們退至抄手遊廊底下，謹慎吩咐：「仔細照覷。」
雲嬤嬤甚是氣忿難平，便做高聲講：「旦凡內中呼喊，你每只管奪進去，該打該砸，保妥夫人要緊，其他都在吾身上。」

便提小明角燈，自往前引向管家去取傢伙熬粥。
悶悶地生了火，用個大鼎鑊，挹水以數，取防風、蔥白煎，去滓，再用粳米去煮，落後加點兒紅棗、枸杞、花生、核桃、蜜餞，摻幾滴荷花露及玫瑰露。
向管家於邊上看雲嬤嬤忙裏忙出，安慰說道：「嬤嬤休得煩惱。」
聽了話，雲嬤嬤忍不住指鼻子牢騷他：「平素望你管的住門戶，兀誰吃豹子膽，敢來放個屁？怎麼輪到今日，你不替主子繃繃場面，反把一個頭直縮到腔子裏去，又怯氣？又認慫？氣苦人也。」
向管家聞言笑說：「你想，這是在家裡，夫人嘗試處置，你如何倒拘束著他，不放鬆讓他闖闖？就是去到外邊，那主事的一身功架，總也得靠閱歷積累、以身體之，不是麼？你且稍安勿躁，常人有言『遭一蹶者得一更，不經一事者不長一智』，只等夫人慢慢純熟訣竅，你想他還吃誰的虧？更不消說既要防微杜漸，晾夫人在旁邊乾瞪眼可知學甚麼哩？好啦，聽吾這樣坦白告訴你，你可切莫當小人是欺心背主，有心引狼入室哩。」

雲嬤嬤交他扛了一大篇，愈發悶火鬱勃道：「用得著你通文，光你會見微知萌、見端知末？怕只怕一個萬一，你擔負得起？主子他犯傻，你明白卻不肯幫攔著，好哩！要你今兒不聽吾的話，回頭老爺追究起來，吾可不管你！」
向管家心旌不動，固態微微而笑道：「啊呀，恁活埋人也要講天理。小人早早命上夜的鎖門禁行，今番若非嬤嬤你心軟，不恁地，夫人會來的那飛快？」
看官聽說：原來雲嬤嬤與他小祖宗，先前有那一齣掏肺鬧心的場面，在雲嬤嬤立場，自然不想再合他小祖宗坍台，破壞主僕感情，遂才暗暗打著算盤，欲就棍打腿，轉借向天岳之手來給玉離經踫冷釘子，好阻斷其衝動又可縮手袖間，推得乾乾淨淨。
不過，雲嬤嬤縱使心術利害，遇到向管家這類之玻璃人兒，通透極了的，思將李代桃、順水推舟，竟像是獾子怕山貓，一物降一物，不但佔不得什麼便宜來，反而遭對方將上一軍，只能氣呆，不在話下。

***

卻說，前回講到君奉天迴轉席面，接連就飲了數杯急酒。
真可謂酒沖熱腸、事燒心頭，滿腹之酸味蕭索，重複提了上來。更因肩下坐著玉無瑕，他那支木簪子，總擺在眼前幌呀幌地，故到得酒酣耳熱之際，便不隱諱，直勾勾注意起這相公來，兩眸一會炯炯有神、一會兒又變作糢糢糊糊，把個玉無瑕看得不好意思，心中直要思量：又是個眸中映吾，心內無吾之君，難道偏吾有此種折磨，恁地怎般玲瓏剔透、善身紈質，註定仍無鍾期之遇，得不得一人專致對吾故劍情深？
如此想想，便亦杏眼汪汪，無限愁緒，盡把一張皎麗之臉蛋露出何等脈脈之情色，都沒自覺。

洛平秋坐在桌邊，卻見他二人像有關情之光景，誤會他二人互相屬意，故而向君奉天低低說道：「世叔，您瞧仔細此卿真宛若張緒當年，煞強似蘇小風流，最妙他不單單會唱戲曲兒，還淹熟詩詞，等吾考考他與你留心。」
於焉起立，揚眉抵掌道：「各位長輩，既請了名花在此，清飲實梗乏味，不若行個酒令，隨性樂呵樂呵一場。」
尹蕭深卻道：「臺上正在唱戲，你這小子又來添甚麼亂？好罷，你就先題怎樣做令，果然好再作主意。」

洛平秋拱拱手道：「晚生真有個集詞牌唐詩的新令，這裡須用二句詞牌、二句唐詩成令，唐詩不拘五絕七律，詞牌唐詩亦不拘順次，旦務求整體情切韻至、溫柔旖旎，委實行得妙，滿席公賀一杯，行差或謬用者，是要罰酒三巨觴哩。」
聞之，皇儒御史笑道：「賢兄弟此令新鮮，卻待老夫替你校改校改，不如便改作用一句詩經、一句詞牌、又唐詩宋詞各一句，何如？」
洛平秋聽說立馬發急起來喊：「不行、不行，詩經哪答兒香心，求老大人饒放，」忙又轉去向玉無瑕求問：「你可能麼？」
玉無瑕抿著嘴兒，桃腮作媚的，旦笑不應。

尹瀟深一面笑，一面責備：「你不要帶著人說，想拿別人開道，幫你多增一條規矩便怎麼樣？」故而點小旦令道：「無瑕，你來添項花樣，考驗這小子。」
玉無瑕便說了：「既做雅令，不妨也套個曲兒，成完令者，找人搳拳，輸的裝作生旦撿牡丹亭曲文唱它一段，倒不能隨性唱，得合著方成之令，照應著唱，粗陋者，必須倍罰，待唱訖，吃了令酒，仍須按規矩，接續行令、再找人搳拳。」
皇儒御史道：「好哇，推誰為令君？」
尹瀟深道：「既乃平秋之令，自從他起。」
聞言，可將這洛平秋喉嚨打著鱉抱怨起來：「豈歸吾頭上，說改令就改令，這還得了，天理良心何在！！」
映霜清忍不住給他逗笑了，迎著他說：「平秋，你到這邊來，姐姐代你開頭。」
皇儒御史、尹瀟深聽見都阻道：「代人行令者，得自先照數罰酒三杯。」
大家都笑起來。

卻是君奉天竟作推辭道：「你們頑罷，曲文恐某不通，不便獻醜了。」
話纔落，玉無瑕悄悄兒便把他衣裳牽，與他附耳說一句：「君大爺，無瑕自幫你理會。」
同時刻，洛平秋則鼓起興致，滿嘴滑溜就講：「哎呀，世叔要不遵，可須打二十杯後再議。」
於是跳起身來斟酒，剛剛送過來，君奉天尚沒應承，玉無瑕劈手早接住了，立起身子，一口氣代君奉天吃個罄盡，隨把玉臉兒一側，面上紅暈半起，照著洛平秋哂云：「餘的十九杯，待吾慢慢替他吃光了怎麼樣？」
洛平秋一雙眼睛直直睃著他，只像玉無瑕真是好看的教他迷了眼，又像是打算對玉無瑕發痞的樣子，掛著笑，可甚麼都還沒做，尹蕭深已開口道：「無瑕你坐下，咱們抓瓜子數數，數到誰就到誰罷。」方纔揭過，俱各依允照行。

竟仍舊是洛平秋數中頭一個。
皇儒御史揚聲擊掌道：「小賢兄弟，快不要這般扭扭怩怩，飲下令杯，行個樣兒出來，教咱們好好見識。」
洛平秋搜索枯腸，撓撓腦，終是一口喫下令酒，拚了命念道：「樂隻君子，洞房昨夜停紅燭，《好姐姐》，泪珠盈睫。」還沒完，自個兒便就噴笑出聲來。
尹瀟深道：「聽你這張嘴慣謔浪笑敖，抹了罷，你這令堪甚麼雅？」
皇儒御史道：「也不算不通，試問新媳婦緣何竟淚落君前了？」
洛平秋則笑嘻嘻應：「等吾豁起再講。」
遂伸出拳，只顧問君奉天豁，豁了三把，君奉天輸了，便連稱：「君某直接領罰，多敬各位。」

正思呷酒，手都觸著杯子了，玉無瑕卻把纖纖玉手就蓋住他杯口。
說了：「吾代君大爺唱。」隨開小嗓兒，唱云：「潑新鮮冷汗粘煎，閃的俺心悠步嚲，意輭鬟偏。」
皇儒御史哈哈大笑：「原因此而哭。」
君奉天笑道：「他頗會唱。」
聞之，映霜清捂著唇兒也笑了，道：「饒是誰使促狹，壞的很。」
洛平秋見玉無瑕趁空已擎起杯子，轉向君奉天軟聲細語來道：「請飲令杯罷。」私自欲續行令下去。
哪裏容易？洛平秋登時橫桌，一把就將這相公腕子捉牢，故意板住面孔，與眾大喊起來：「慢慢，現逮住此二君有弊，該當重懲。」

玉無瑕笑起來說：「前頭僅言明禁代人行令，可沒有不能替唱的規矩。」
洛平秋咯咯的也笑了，詈他：「嗐，免子駕轅牛打套，都亂套了，淨扯皮，哪裏容你狡辯。」
忙就想發付這相公，要逼玉無瑕喝酒，恫嚇他：「你吃不吃，不吃，可不要怪吾粗魯。」
尹瀟深道：「好小子，沒有一刻閒空工夫，無瑕你就吃他三杯酒，甭合他拗。」
玉無瑕見此光景，便自取酒斟了，一一喫乾，到第三杯，君奉天勸止他：「何苦如此拚命？」接杯過手，竟替他呷了。
繼而行出令道：「《醉公子》，午醉醒來愁未醒，媚眼惟看宿鷺巢。心中是悼。」
把玉無瑕聽的嘴兒一呶，桃腮些些兒帶紅。

在座聞令各個稱好，滿席公賀一杯。
尹瀟深向君奉天道：「正所謂有眼不識荊山玉，甚麼情節？相識許久，竟不曉得你一張口亦擅常舞弄風月？」
袛聽得外邊驀然掀起疾風，愈是傾盆大雨，虺虺其雷，映霜清因其令而噫嘻曰：「傷心還病酒，莫往莫來，悠悠我思，忒苦也。」
皇儒御史道：「君老弟，這拳與老哥哥豁。」兩人遂搳一回，君奉天贏了一次。
皇儒御史即興唱出一句乃：「有情人叫不出情人應。為什麼不唱出你可人名姓？」
洛平秋對玉無瑕作嘴作臉，搶下來硬唱道：「怕不是天人兒奉卿君卿？」
被尹瀟深挨背打了一下。

皇儒御史道：「賢兄弟，不消說，你這罰酒不可免了！」便要玉無瑕拿大杯子斟酒，罰洛平秋十大觥。
洛平秋忙走過南席來，蹲著藏在映霜清背後，喊：「怎麼要罰？不依偏不依。」
映霜清低鬟笑道：「他吃不去，少減五杯，不然定要醉倒了。」
洛平秋趕忙陪笑道：「還是姐姐好，只姐姐妳肯頂吃三杯，弟弟吾就從，妳說好不好？」
皇儒御使道：「哎呀，瞧你這小子！」
玉無瑕笑道：「喝不喝？」腳一伸，踢上洛平秋小腿肚，踢著洛平秋哇哇叫兩聲，猛跳起來，卻好撞著了小旦，失手把小旦手裡的酒一下子傾去，盡灑了自個兒一衣裳。
玉無瑕看了只管笑，尹瀟深道：「為幼不敬，撮弄長輩頂替，大家公議，罰他不罰？」
俱說該罰。君奉天還講：「十大觥斷不可少。」
洛平秋見擺撥不開，極口討饒道：「老大人們直恁地這等！端的待晚輩再行一令，若行壞，認罰就是！」
皇儒御史笑催他：「也罷，若行之有理，免罰何妨，可要在座恁一個說不好，屆時加倍懲處。」

「行行，」洛平秋清清嗓兒，在心中默默念誦一遍，隨行出口道：「《巫山一段雲》，山中一夜雨，一絲柳一寸柔情，小腳兒一對，不盈一匊。」
合席聽聞，全先做一愣，後做一笑，不覺都鼓掌起來。
映霜清嫣然失笑道：「刻劃別緻，惜哉小腳兒那句有心亂令，不是你編的？」
尹瀟深道：「不怪他，也難為得他。」
洛平秋倚著玉無瑕一靠，即問：「如何，換你唱不唱？」隨一手按他肩上，細聲與玉無瑕接起耳朵說話。
玉無瑕嗤笑一聲，不覺面泛桃花，咬著牙，成慣似服低唱道：「和你把領扣鬆，衣帶寛，袖梢兒搵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歌盡，見眾人的視線一齊逼在自己身上，只悔了中人算計，驀然一種可憐生，顰蹙遠山眉黛，嬌軟細柳腰枝，態生兩靨之愁，直饒把洛平秋恨恨推開。

洛平秋是乖覺的，又會瞧料，轉回來當場假意把小旦脖子只一叉，口內窮嚷嚷：「無瑕，氣苦了?倒不要使性兒為妙，教你快把盞酒陪侍吾吃。」卻聽玉無瑕說：「你不要總纏吾。」
君奉天幫在傍邊，將臂一擋護住小旦道：「這小生角兒亦唱得頗佳。」
下邊驀然發話吟道：「花間一壺酒、擬把疏狂圖一醉…」隨把尹瀟深看了一眼
尹瀟深見他眼色，一面自接道：「綠酒一杯歌一遍、三分春色二分愁。」
映霜清說：「莫非思改頑聯句？」雖然無規矩可循，仍舊接下云云：「二八蛾媚雙鳯飛、一點相思幾時絕？」
「換老夫來，」皇儒御史一壁肚裏尋思，兀吃了半盞酒，方開口：「一春魚雁無消息、三夜頻夢君。」

至此，忽没人續過。
玉無瑕自知澆冷了席面，不勝害臊起來，頓而侷促說：「底下應當轉接了，」勉意唸起來：「重來又是三年、空一縷餘香在此、一昧供他憔悴…」
君奉天續道：「一春憔悴有誰憐？巢在三珠樹、肯愛千金一笑？」
「好哇！」皇儒御史吟道：「浮雲一別後、十里青山遠。一聲歸雁、百囀無人能解。」
尹瀟深道：「多無百年命、一樹碧無情。暗數十年湖上路、算來一夢浮生…」
君奉天道：「一寸狂心未說、一襟幽事、一場消黯…」
玉無瑕道：「一床弦索，更一分風雨。」
映霜清道：「一簾風絮、一聲聲一更更。」
君奉天道：「一聽管弦淒切、更無一點風色。且待三更見日頭…」
皇儒御史道：「三杯二盞淡酒。」
尹瀟深道：「二十四橋仍在、千古盈虧休問。九十光陰能有幾？四五蟾免缺。」
映霜清道：「五更疏欲斷、音響一何悲。」
皇儒御史道：「勸君更進一杯酒。」
玉無瑕道：「拚一醉、酬一笑。」
君奉天道：「夜月一簾幽夢。」
映霜清道：「一縷相思。」
君奉天道：「縱使一夜風吹去。」
尹瀟深道：「無瑕，好結了罷。」

玉無瑕眼皮一紅，把袖子掩住玉嬌容說：「一快披襟。」
洛平秋大賀：「收得好！！」
玉無瑕立起身，替大夥斟酒，還把酒來敬在座諸位，合席盡滿飲了一杯。
倒是他只呆呆關注君奉天，半句話兒没有，就一汪淚水，含在眼皮裡面，那君奉天坐在桌邊，將玉無瑕看上一眼，莫明恍惚與玉離經之影兒重疊，引亂了這心，對這相公竟生出憐惜之情。

過一時，玉無瑕重新復座，對君奉天說：「究竟做過戲子，吾不怕羞這臉，只盼蒼天憐見，庇佑吾能做清白人，莫教人再糟蹋好。」
君奉天道：「你專有此心，雖暫時落劫，終也成覓得良善歸所。」
玉無瑕道：「這何以拿得穩呢？覓得良善歸所又如何？這世間真箇有天長地久？譬如良人美眷，昨日鳳協鸞和、畫眉舉案，何嘗不會明日就變了心兒？」
一壁說，一壁將那木簪於髮中取出，執於手內，倒扣在桌面，口中輕聲說道：「子之不淑，云如之何？人之無良，吾以為君！」問他：「他幹甚麼，君大爺都知道麼？」
君奉天橫桌就握住玉無瑕玉手，一併也把那木簪子捉入大掌中。

洛平秋忽插嘴說道：「妙兮！妙兮！怎麼世叔你倆互捉起手來？」
大夥見此形象，都笑問緣故。
君奉天一面作揖，一面表白：「君某欲與此卿談些私話，情知甚壞諸位長官雅興，但正經要借走他，去走走就來。」
眾皆猜想他倆人或有心腹話要說，皇儒御史代東家應了道：「卻罷，記住去去還要同來，吾等還於此專候。」
君奉天便告不敢，又告句失陪，纔想引玉無瑕離席，洛平秋突講：「這時候雨大，到外邊怎生區處？廊尾適有間值房，很是僻靜，晚輩領著，就是上那兒去罷。」
說完，兀用手反把玉無瑕袖子一拖，玉無瑕慌張亦著緊拉上君奉天，一答兒都出宴席廳去了。

尹瀟深看了他徒兒一副喜躍抃舞的模樣，愁著臉道：「不知又在那兒搗甚麼鬼？」
皇儒御史道：「笑成這般，不是存心有意思要開口成匹配、舉手合姻緣？」
映霜清道：「他這也糊塗了，卻怎麼樣呢？」
尹瀟深道：「奉天乃正經人品，平秋欲藉此機緣讓他抬舉無瑕，雖係出自一片好心，但據吾觀察，無瑕方纔竟似有一種痴情流露，怕就怕平秋此次打錯了主意，反倒弄巧成拙，害得花燭夫妻琴瑟不調，豈非罪過。」
言盡，肚中思量，便也立起身。
皇儒御史大笑攔阻尹瀟深道：「賢弟且住，你尚不知君老弟心內何如？倘乎他二人真箇情投意洽，又姻緣天定，也不為罪，更休論眾口皆稱君夫人頗懷肚量，未見得不能相容，咱們再細看看如何。」
硬是留下他，又飲了數回，尹瀟深只得暫止掛慮不題。

卻說洛平秋帶他二人至值房中去，逕爽快拱手告辭離開。
值房中有一張六柱藤床，並些桌椅等器皿。
君奉天與玉無瑕只當房內止剩他倆獨處，殊不知洛平秋隨後轉到隔壁套間內，那處有扇紙門，門內用以儲物，那壁板正在藤床背後，夠洛平秋竊聽得逼真。
這裡君奉天讓玉無瑕往藤床上坐，玉無瑕牽他的手，不肯他向牆邊靠，口內兒款款說：「這裡没有第三個人，既公然找吾私談，何必至此反而拘束形跡？況且無瑕本不著在君大爺意裡，胡懼迷了本性？」
君奉天遂與他在同張藤床上各據首尾而坐。
二人面面相覻，皆目不轉瞬的。

看來看去，玉無瑕先說了：「今日相遇，是兇是吉，也難分辨，或許蒼天睜眼，借吾給君大爺當頭棒喝，教他裝的幌子，你看，」又持那木簪合他看道：「趕趁得教君大爺識破他，不虧殺你，一直被蒙在鼓裏。」
君奉天遂問：「內子並非不識敬重之人，端的是怎樣來龍去脈，內子真有與外人偷私？」
玉無瑕顧左右而言他，只道：「天黑魆魆的，等吾把燈剔亮點兒來。」
不一時，但見燈下，這相公寛了外邊那件紡綢大衣，搭在椅子上，分花拂柳般折攏過來。是芙蓉粉面，柳腰窄背，一團的娬媚，十足之風流。
他頂上輓著光油油之髻，雲髩堆鴉，雙珥照夜、煜煜垂暉；一雙杏眸顧盼微笑，玉顏真彷彿海棠醉日、梨花帶雨。繼之雪皓腕而露形，插那木簪子回入髮中，含嬌細語竟說一句：「無瑕的腿也似銀條兒似地白。」

既而婉吟出一段：「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獨沾衣…」《引自杜牧-九日齊山登高》
其姿足顯多情善感，態濃意遠。
下復喁喁低喃：「折花枝，恨花枝，準擬花開人共卮，開時人去時。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没處辭…」《引自俞彥-長相思‧折花枝》
發怔半晌。突握住顙子，驀然一蹲身，剛剛的坐在君奉天肘畔，就拿身子歪倒，鑽進他胸膛，喟然長歎曰：「同是情海淪落人…」
隨之仰頤，漲紅著臉，淒然欲與他來接唇。
君奉天頓愕道：「你題的相好，卻是誰家？」
玉無瑕迷留悶亂答他：「不可道也，言之醜也，」矇朧著杏眼，千央萬求說：「君大爺，求你吻得沉些。」下面便自匆忙解褲寛衣。

君奉天見他舉措失常，當時阻攔道：「今日纔初會，你便欲偕吾宿眠麼？」
玉無瑕道：「非無瑕無恥自南，他說，皆乃小玉姐，抱張呼李、拿吾解急，想必是睡吾竟和睡他一樣，他倆既對不住你，君大爺將吾抵債，剛好而已，倒是吾與他生死難開，央你饒過他，嚴厲管束尊夫人不教他倆見面，終久必斷此孽緣。而這一木簪子他本不情願給吾，被吾的話說得十分難過，方纔勉強，亦哀懇大爺不要收回，好替他留個緣故，總是會再尋吾。」
隨之仰面橫睡藤床上，撩高細褶褲腳，果真窥見他二條長腿白生生地嫰，而這相公袴頭業鬆，腰肢稍扭，露出小半截髋胯來，經指尖再一挑，即見他龍陽處光潔無毛，那話兒粉茜軟溜，次後玉無瑕又扯開珍珠色比甲，讓君奉天鑑覽其自身溫香玉體，誠為膩骨肉勻、一肌妙膚。期間腰或播或聳、手或攀或來捉他，彷彿醉生夢死，淫情蕩逸。

君奉天道：「你只因他甚麼？背地裡做此等醜態，其實何益？你甘心情願？」
玉無瑕聽他這般形容，呆上一呆，鶯聲倒顫道：「是了，君大爺快些進來罷，一時人來撞見，就要無瑕的小命兒。」於焉強扯住君奉天，一面掙扎坐起，兩手扣頸硬與他細吻。
耳邊輕聲嚶呢，直問他：「甜也不甜？」
君奉天鬆息，四唇間，二人吐舌，進退纏攪，吻得玉無瑕口兒呻吟，氣息混亂。漸縐起眉頭，心中七上八下，饒喊聲：「君大爺。」
小靜俄傾，君奉天卻道：「尹大人題起你乃清白相公，吾原相信。」
話落，就掐著這相公搓酥捏粉之臉蛋，當下主動猛親嘴起來。
向著他竟直喚他：「離經。」

把那相公聽了顙子打顫兒來冷笑，真心被他刺入心脾，心酸驀湧而上，愈發顯無地自容，急匆匆說道：「停一停，放吾起來。」
君奉天把住他膀子，順而管住他兩手，還繼香他，被玉無瑕撇開顏面，閃躲一回，卻聞君奉天道：「到底怎樣？竟不肯應酬了？」就吸吮他頸子，吮得他十分難受。
君奉天道：「既要給人頑頑，索性是索性，一起圖個快活，也不必氣不必哭。」
玉無瑕掙了起來，又羞又惱道：「有什麼快活！」
被君奉天強摟在懷中，動脫無門，低頭一看，見了君奉天像是要耍弄他那情根，嚇得心跳亂套、兩靨病紅，忍不住緊張大叫：「救人！」

君奉天喝道：「不要喊。」
君奉天說：「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物必先自腐而蟲生焉。你可記清楚。」
玉無瑕說：「求你放過。」
這纔放了人，玉無瑕那一種可憐可笑之情狀，花容不整、髮髻歪斜，撐在床上就帶淚說道：「是吾一念之差，自尋玷辱，愧灼不已，原只盼他聽說後，對吾還有少微憐惜之意，能夠常來相尋，可明知他那關切亦乃他虛情假意的手腕，再說一顆癡心，早就為他死了三四回，應該要冷的，可情之一字，堪破談何容易？爾今反而因妒醋壞了良心，下流要勾搭你，教你都看不起，別人還會看得起麼？吾又有何面目再立於這世間之上？」
隨即右手摘下木簪，竟像被逼住了，一面墮淚，一面哭道：「新人髻上釵，舊人心上插…可恨呀情天易老、桃花易凋，皆君所致！今當永訣，脫離情海，死了乾淨！」

執簪便往咽喉刺，君奉天立馬揪住這相公。
搶下簪子，扶住他兩肩頭，厲斥道：「既有此烈性，胡懼蹶地不起，登不得良岸？勸你認真振作。」
玉無瑕道：「可吾還怎麼活。」
話止，合著眼，淌出兩行淚來。這時門扇突被拍得震天響亮，像是誰一路趕來，在外邊喘吁吁，聲聲切切叫喚：「世叔！世叔！」
還要搡門，高聲叫嚷：「無瑕，你出聲兒，吾來了！」
原來洛平秋在隔壁間初聞玉無瑕聲叫起來，心中赼赼趄趄，因想君奉天脾氣作古正經，絕非狼子獸心，倒不如乘此機緣，令他二人打得火塊也似熱，自己卻去瞎闖幹甚麼？不期聽見無瑕竟要尋短，這纔吃嚇，慌的兩步併做一步奔來，狂敲半晌，因房中沒個答應，正思砸門。

當時君奉天替玉無瑕整頓衣衫，攜著他的手，就把房門一開，走了出來。
那洛平秋便直直一頭撞入房內，顛足回蹱，促忙促急地，只把那相公一手扯著雙關抱住，一半自悔孟浪，亂生主意，一半心內真正害怕得很，張口即臭罵玉無瑕道：「你要死心塌地，卻不要命，苦都你苦，痛快是隨在他痛快，這是怎麼說！你不要呆。」
聽的玉無瑕大驚失色，深不知他是如何知情的。
這一段話分明直接梟著了自己痛瘡，要燥得玉無瑕綠慘粉銷、朱唇淺淡、頭暈目眩，真似遭那冷水淋頭、悶雷擊頂一般，原本自已酸鼻，這一下子愈發寒氣攻心，惶惑不安，陡然杏眼一翻，面前一片烏黑，就攤軟栽倒。

那一時，可唬呆了洛平秋，現場張慌失措！君奉天便簇前扶下玉無瑕，使之平躺，抱他兩腿在身上，一手掐定他人中及十宣穴，一手以木簪按刺他內關及足三裏，即刻囑咐洛平秋去取濃茶來灌他，洛平秋焦急答應，正要跑出去，玉無瑕驀嚶嚶幾聲，竟自回過氣色，蘇醒了過來。
君奉天遂將他抱起，坐到懷裏，摩他心口，拍撫其背。
湊他耳朵，低低說著話，每說一句，這裡玉無瑕雙眸微腫，便黯然頜一下首，如此瑣瑣屑屑也講上許久。
把個洛平秋呆晾在一傍，怔怔看著他二人出神。

廊外恰恰的亦站個人，竟道是誰？原來正是樓兒。
想來是有什麼事情，卻只會望房內張覻，通沒有發出什麼話來。
隔不多時，君奉天發覺了小廝，才問：「甚麼事？」
那小廝就十分靦覥，一直走了進來稟報：「家中差人來尋老爺，著急得了不得，要小的過來立刻請老爺回去。」
君奉天道：「出甚麼要緊的事？」便率先直立起來。
那樓兒低低咕呶道：「說宅裡來了一位夏大人，都與他回了說老爺未來家，還無論如何務必見到夫人否則不肯干休，弄得家中糊里糊塗，撥得人來飛請。」

正說完，那玉無瑕突拚起精神，搶步上前，促促忙忙的講：「你適間題說誰？」
又把君奉天袖口一扭，冒冒失失道：「你要走，可不撇冷下吾。」
君奉天道：「所以是他？」玉無瑕驚愕氣閉，袛不則聲，君奉天便道：「是也不是？」
方纔梗著喉嚨，答應了句：「是。」
君奉天便偕玉無瑕回席，向諸位大人們奉告叩辭之意，行了半禮，僅道家中有急事：「望乞恕罪，擇日定盛陳酒筵，敢屈眾長官到家一飯。」
在座見他要帶走玉無瑕，又為玉無瑕願意跟他走，心各稀奇，料想當中必有些瓜葛，自然不方便插手多管。

尹瀟深道：「切莫如此言重，在意小節，反倒不是同僚之情。」
君奉天道：「不敢。」再次告了失陪，便一路與玉無瑕出來。
樓兒就立在外邊，打著傘點著燈籠，伺候他二人門口上車，一逕的往家去矣。
落後洛平秋方才珊珊來遲。
雖及席上，然而滿面懵懂、目呆口咂。
眾長輩照他臉色瞧了一瞧，都摸不著頭腦，旦覺此小輩做出那一副神色，委實好笑，俱皆笑問他：「你又闖出甚麼禍端來？」
竟見洛平秋忽發癡想，傻傻說道：「他這樣愛誰不好，怎麼偏偏不愛吾看看？」

言出，及時回想過來，遽覺話說得忒不妥貼，彷彿二八姑娘情荳初開，平空鬧樁笑話給人家看，後悔不迭，卻已經是潑水難收。禁不住惹個大臉紅，面上實在下不去，只得趕緊伏到桌上，掩面藏羞。
嘴巴不忘唧唧咕咕，碎碎叨叨道：「吾不過說說而已。」
卻把整桌席上看了此精彩一幕，皆已發笑，笑得是眼淚直流，撫掌稱絕。
日後亦不忘拿此來取笑，鬧這小後輩，自不必說了。

～待續

[ 此帖被玉宇鳳棲在2020-01-12 08:33重新編輯 ]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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