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22 【冥迹】《铭记》长篇原剧向完结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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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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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10樓發表於: 2020-03-29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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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8樓(celiacilia) 的帖子

谢谢小可爱！抱住就是一个么么哒~＾3＾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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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11樓發表於: 2020-04-02 1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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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妆点牡丹春如许
      轻云笼月，天地一片朦胧。末日十七准时来到藏书阁等待玉逍遥。在此期间，他翻看书架上的书籍，抽出一本，封面上“心理学”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他翻开扉页，只见上书几行小字：
       掌握人性的优点与劣性，帮助你在与人交往中洞烛先机，无往不利。
       末日十七歪了歪头，不得不说，这本书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正欲往下看，一股香气就钻进了鼻子。
       知晓玉逍遥前来，末日十七竟有些慌乱，不知为何，他并不太想让玉逍遥知道自己在翻看他拿着的这本书。所以末日十七当机立断，迅速地把书塞回书架，默默记下位置，转身又从另外一个书架抽出一本，翻开假装自己正认真看书。
      “小十七，我来啦～”伴随着愈发浓烈的香气，一个蓝白色的身影蹦跳进了末日十七的视线里。他合上书，朝玉逍遥露出发自内心的愉悦微笑：“玉逍遥，你来啦。”他随后看向玉逍遥提着的袋子，揶揄道，“别人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偏你与众不同，你是未见其人，先闻其香啊。”
      “哼，这正体现了逍遥哥独有的特色。”玉逍遥一甩头，在下巴底下比了个v字，格外嘚瑟，他望着末日十七，眼眸晶亮道，“好啦，废话不多说，猜猜我今儿个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嗯，肯定是好吃的东西呀。”末日十七偏头，笃定道。
     “嘿嘿，答对一半，没有奖励哦。”玉逍遥嬉笑，拉起末日十七的手来到桌边坐下，拆开包袱，眼睛里迸发出光彩，“是香喷喷的烤肠和烤串哟～如何，我说给你带好吃的，可没食言啊，快吃吧！”
       末日十七咬下一口烤串，油香四溢，羊肉被烤得外酥里嫩，鲜美可口。他抬眼看着玉逍遥闪烁着期待的星星眼，唇角上扬，真心称赞道：“很好吃，玉逍遥，谢谢你。”
       玉逍遥面上的笑容瞬间扩散到眼角眉梢：“你喜欢就好。哦对，刚才那句话有点奇怪，我可不好吃啊，你可别打我的主意。”说罢捂着胸口往后躲了躲，努力绷着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末日十七一时没跟上玉逍遥清奇的脑回路，他愣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接话。他先是迷惘地看着玉逍遥，然后被戏弄的羞耻感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顷刻占据了心底，它们蜿蜒而上，刺激得末日十七从脖子红到脸。
       烛火摇曳，被不知从何处拂来的气流牵扯，宛如身段玲珑柔媚的舞女妖娆扭动，使得本就晦暗微明的屋内添了些暧昧，空气仿佛也变得胶着黏腻起来。末日十七在一片昏惑不清中视线紧贴着玉逍遥，看到他半陷黑暗，半曝光明，身上交叠着光与影，混杂着黑与白，眼神一时恍惚又迷乱，脑子甚至有些眩晕，身上燥热难耐，某种想法莫名其妙且荒谬绝伦地从心里不受控制的冒出。
       玉逍遥……如果……应该也很好吃……
       玉逍遥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末日十七应有的合理的反应，他疑惑地摆正了身子，看到末日十七浑浊混乱的眼神，吃了一惊，抬手摸上他的额头，着急道：“小十七，你没事吧？”这么冷的天气，手下的额头却已汗湿。察觉到这一点，玉逍遥更加心急。
       末日十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打开玉逍遥的手，快速道：“我没事！”
       玉逍遥讶异，他皱着眉盯住末日十七，怀疑道：“你真的没事？”
       末日十七瞟了玉逍遥一眼，飞快低下头，闷闷道：“我真的没事，让你担心了，我很抱歉。”
     “那好吧……”玉逍遥叹气，他觉得自打遇见末日十七，自己叹气的次数与日俱增，他拍拍末日十七的肩，关切道，“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嗯。”末日十七低低应道，依然没敢抬头看玉逍遥。他也不太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刚才翻滚着奇异情绪的心底渐渐平息。但他却觉得好似有股无形的吸力迫使自己的视线黏在玉逍遥身上，纠缠着不肯放开。他闭了闭眼，压下内心的躁动不安，才惊觉短短时间，汗已浸湿衣衫。
        两人谁都没再言语，气氛一时沉闷。玉逍遥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决定换个话题。他望向末日十七拿着的书，来了兴致：“小十七今天在看什么书？”
       翻开书来，各式各样的花卉争先恐后地跃入视野，玉逍遥翻了几页，啧啧称奇：“这世界上的花还真是千奇百怪，有的竟然还可以捕食小型昆虫，这我倒是第一次知道，美丽的花朵也可以这么凶残。”
       他又往后翻看，血色般的红在书页上肆意蔓延，艳丽妖冶。那花的花瓣卷曲，仿佛恶龙五爪，又好似人拢着的细嫩的手指，瑰丽鬼魅。花蕊纤细修长，伸出花心向上弯起，如一把把小钩子，似要钩进人的心里，钩出人的魂魄，吸食人的精气。黑色背景的衬托上，邪恶妖异仿佛来自地狱的花儿盛放摇曳，勾引着人的视线，浓稠的血红几乎要汇集在一处，滴滴答答淌下来。玉逍遥恍惚觉得，这花的中心生出了一张美人脸，望着他扬起猩红的唇角，发出桀桀怪笑。
      “玉逍遥？玉逍遥？”这次轮到末日十七心急了，他看着玉逍遥呆滞的眼神，担忧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噢！”玉逍遥回过神，掐了掐眉心，“什么破花儿！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玉逍遥定了定心，本想直接把书扔了，却又鬼使神差地把眼神落回书上，看到花名花语，低声念出来：“冥日之花……是对痛苦和悔恨的彷徨与徘徊，代表堕落……花语是……绝望的爱情……恶魔的温柔……”
       玉逍遥怔怔低语，他随意翻到下一页，似是瞥到一朵白色花儿的半个倩影，但他已无心再看，合上书册。
     “玉逍遥……怎么了？”末日十七觑着玉逍遥的脸色，不确定的问。
     “没啥，就是一朵破花而已。”玉逍遥摆摆手，把书放在桌上，复又神神秘秘地笑开，“你猜今天我还带什么东西来了？”
     “这……”末日十七愣住，他还真想不到
除了好吃的玉逍遥还会拿什么来。
      “嘿，我估计你肯定想不到。”玉逍遥咧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我觉得这牡丹肯定比刚才那花好看多了。”
       末日十七闻言，瞅了一眼桌上的书，眼底一片晦涩。
     “当啷”一声响，玉逍遥掏书时带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上面海棠花开得娇妍动人，一股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散开来，末日十七好奇地看着这个小盒子咕噜噜滚到脚下，而玉逍遥却有些尴尬的脸红了。
      “这是……”末日十七弯腰捡起这个小盒子，没提防被玉逍遥一把抢过，放在远些的地方。
     “咳……”玉逍遥不自在地咳嗽，他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其实这书是玉箫的东西，这个小盒子大抵是女儿家用的一些胭脂水粉，我偷溜得急，没成想把它也给带出来了。”
      “……”
       末日十七无语片刻，弱弱地开口：“你这样对你的妹妹真的好么……”
       玉逍遥咬着唇犹豫了一下，又侧过头眼神闪躲，小声嘟囔：“嘁！谁让她天天眼里也只有奉天，嘴里也只有奉天，太不在乎我这个大哥了，我只是想稍微捉弄她一下而已。”玉逍遥拿起书，封皮上“牡丹亭”三字娟秀昳丽，明晃晃昭示着书里的风月情爱。然而该配合自己当个好学生的理想，本应对此书避之不及的玉逍遥对这显而易见的暗示选择视若不见，他之前也曾听闻此书，亦问过小妹，只当是些志怪奇谈，他兀自捧读翻动，口中念叨，“让我找找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末日十七定定的看着玉逍遥，话语轻低，飘渺模糊，似是揉进了微风烟香幽幽送到玉逍遥耳边：“那真是深刻真挚的情意了，一个人眼里也只有你，嘴里也只有你。”心里也只有你。
        玉逍遥一怔，抬眼去看，不及防备就跌入了末日十七眸中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一时生出了沉溺陷落进去的错觉。
      “来与我一起看书吧。”他慌忙别开眼，心口却如脱兔乱跳，他调整呼吸，挥开脑中一些莫名的思绪，将书随手摊开来摆到两人中间。
      “喜蕉心暗展，一夜梅犀点污。如何？酒潮微晕笑生涡。待噷着脸恣情的呜嘬……”
        饶是玉逍遥国文学得不好，也发觉了这内容似乎不该被划入玉箫品学兼优好学生的“优良读物”的范围内。他犹豫着要不要看下去，却见末日十七低着头，好像看得很认真的模样，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压住心中的罪恶感，硬着头皮往下看，心里直犯嘀咕：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娇娥、似前宵雨云羞怯颤声讹，敢今夜翠颦轻可。睡则那，把腻乳微搓，酥胸汗贴，细腰春锁……”
      “啪！”玉逍遥猛地合上书把它远远地了掷出去，哐当一声划出数丈。
       “……”
       “……”
        许久，两人谁也没言语，屋内一时静极，只有烛花剥落的响动为这二人共处的方寸之地添上几许活气。
       玉逍遥捂脸，头上几乎要腾腾冒气，红潮晕上两颊耳廓，他心中羞赧至极，暗自埋怨自己：天啊，我在给小十七看什么东西啊……完了完了，小十七要被我带坏了……不对，都怨玉箫，但毕竟是我把书带来的……说起来我要不要回去管教一下她，可这书是我偷拿出来的，而且我作为大哥，怎么张嘴……
       玉逍遥心思一时紊乱，脑中千回百转也没个想法落到实处，只羞耻这一项一枝独秀，卡在心里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末日十七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其实从一开始看书时，他就已经察觉了那么点不对劲的端倪，从那时到现在，从头僵直到脚。他蓦地想起自己此前出任务时经过的那些个花街柳陌，也倏忽懂了有些书中那些个“温香软玉”“倚红偎翠”是何种意思。虽说还不是彻底明朗，但也八九不离十。
       玉逍遥在原地转圈圈，正想法化解尴尬，突然想到了之前的那盒胭脂，计上心头。他拾起胭脂盒，拍了拍末日十七，嘴角弯出一个笑容，假装自己用心纯良：“那个，小十七啊，都说没有懒女人，只有丑女人，女人化了妆，立马大变样。小十七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丑才带面具的啊？虽然你是男孩子，但也可以试试嘛。今天就让逍遥哥给你带来全新的体验！”玉逍遥掂了掂手里的小盒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末日十七无言听着玉逍遥好像街头小贩大力推销时的说辞和看着玉逍遥一脸不怀好意的奸商笑，在心里默默叹息：也罢，陪他玩玩也无妨。
      “真有那么神奇吗？那好吧，但是你不许看我的脸。”末日十七坚定道。
      “哈？不看脸怎么抹？”玉逍遥惊呆：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你就……摸着我的脸抹呗。但是鉴于你前科累累，”末日十七抽出一条黑色布带，义正辞严，“我必须蒙上你的眼睛。”
      “好好好，都答应你总成吧。”玉逍遥无奈道。
        玉逍遥与末日十七面对面坐下，末日十七蒙好玉逍遥的眼睛，又把手放在布带上：“先说好，不准偷看。”
     “好好好，不看不看。”玉逍遥满口应下，心里却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末日十七闻言，手稍稍抬起了些，悬停在玉逍遥眼前，另一只手轻轻取下了自己的面具。
       玉逍遥双眼被缚，只能摸索着顺着末日十七的手臂，摸上头脸，在眉骨眼眶，鼻尖唇角描摹了一番，才伸手蘸向盒中胭脂。
       温热的手指在面上游走，宛如闯入未知领地的好奇的小动物，带着好奇，小心地探索路线。末日十七颤动着眼睫，感受到玉逍遥指尖柔软的触感，觉得自己心底某处也无可阻止的塌陷下去，铜墙铁壁铸就的堡垒顷刻土崩瓦解，坚冷的冰层在消融软化。末日十七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为自己在这个漆黑的冬的寒夜获得了来自神明的馈赠。
       那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炽热的温暖。
       末日十七小心翼翼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玉逍遥，平日里那双耀眼的紫眸此时窥不见面貌，然而更显出其他地方的生动来。末日十七的目光在玉逍遥脸上逡巡着，从斜飞入鬓的剑眉，掠过高直挺立的鼻梁，又滑到形状优美自然的唇，以及柔嫩小巧的耳垂。末日十七近乎贪婪地勾勒打量玉逍遥的脸上的每一处肌肤，恨不能将此刻情形烙印在心底，终身铭记。
        玉逍遥蘸了胭脂的手指按上末日十七的眼眶脸蛋，又徐徐涂抹开，然后又来到唇畔，末日十七紧张地抿了一下唇，感觉到玉逍遥游移的指尖，又不敢再动。
       末日十七的视线回到玉逍遥的嘴唇，看着丰润的唇珠因之前吃烤串的缘由闪着油亮的光泽，又随着呼吸轻微耸动，一时有些意乱情迷。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末日十七下意识的微微张口，玉逍遥的手指猝不及防划进去一点，指尖濡湿潮热的感觉一下子烫进心底，他有些慌张：“诶诶诶，你别张嘴啊。”
       末日十七紧张极了，红着脸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擦一下吧。”
      “没事啦，只是这东西不能吃的。”玉逍遥只当末日十七无心之过，并不打算计较，然而心底却升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觉得差不多了，就放下盒子，然后迅速扯下蒙眼的布带。
        末日十七还沉浸在方才口中的暖热柔软的触感，猛然察觉玉逍遥的举动，骇得几乎魂飞魄散，立即将悬停在空中的手盖在玉逍遥眼上，另一只手赶紧带上面具，心中长舒一口气。
       ……我还好早走准备，不然被玉逍遥看到脸就糟了。末日十七暗自后怕。
      “小十七！！！”玉逍遥再一次偷看末日十七的脸失败，大喊出声，满心的不甘不愿。
      “是你说不偷看的。”末日十七收回手，毫不留情的把玉逍遥噎回去。
       玉逍遥自知理亏，经过一番挣扎后，泄气地垮下身子：“算了算了，我还真是斗不过你！”一番话说得颇咬牙切齿。
       末日十七看着玉逍遥吃瘪的样子，一下子心情很好，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玉逍遥垂头丧气，他托腮望着末日十七，噘着嘴：“这样我就看不到自己的成果了啊……”
       末日十七愉悦地答道：“我回去看完再告诉你效果。”
       玉逍遥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他站起身拍拍衣服，伸了个懒腰，“哎——天不早了，小十七你也回去休息吧。哦这烤串你带走。上次你请我，这次我请你，礼尚往来嘛。”玉逍遥递给末日十七装有烤串的袋子，眨眨眼。
       末日十七准备要拒绝的话被玉逍遥全数堵了回去，他只好接过袋子：“谢谢你，玉逍遥。那……那书和胭脂你怎么办？”
     “胭脂……再买一盒？其实我觉得我没用多少来着，把它和书一起悄悄塞回去……吧。啊我真是头疼……”做事没考虑善后的玉逍遥痛苦地敲了敲脑袋。
       左右那也是他的事了，自己也帮不上忙。末日十七乐得清闲。
      “你快回去看看效果，下次记得告诉我。” 玉逍遥很快将烦恼抛之脑后，着急得将末日十七往门口推，“我已经忍不住要知道自己的杰作的样子了。”
     “好啦好啦，我去看看就是了。”末日十七扒住门框，“我自己走。”
      “好，你自己走。”玉逍遥做贼似的朝寝舍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头对末日十七道，“那我就先溜了。”
      “嗯。”末日十七朝他点头，目送玉逍遥身姿矫捷地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末日十七望着玉逍遥的背影，方才看过的书里的话失控地在脑海里翻涌鼓动。
      “你酝酿春心玉液波。拚微酡，东风外翠香红酦……如何？酒潮微晕笑生涡。待噷着脸恣情的呜嘬……”
      “春宵美满，一霎那暮钟敲破。娇娥、似前宵雨云羞怯颤声讹……”
       末日十七的眼眸宛如暴风雨前阴云笼罩的天空，一寸一寸的暗沉下去。
       回到无明之渊，末日十七抱着点好奇取下面具照镜子，差点没被镜子里那张红痕交错，血口朱额的脸吓个心跳骤停。他看着镜子无语片刻，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玉逍遥的杰作……真是令人不敢恭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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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12樓發表於: 2020-04-02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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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岁月深处，且许共白头
       末日十七失约了。
       自上次藏书阁一别，已过了一月有余。末日十七接到九天玄尊的紧急任务，出了趟远门。待他归来，夜晚的藏书阁里已失了玉逍遥的身影。
        也是。
        末日十七回来后晚上来到藏书阁，注视着空荡荡的藏书阁，抱膝倚着门蹲下：哪有人会一直等一个回不来的人的呢？纵使是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也难保会把真心耗尽的一天。更何况对于玉逍遥而言，自己恐怕只是一个有几分情意的过客罢了。玉逍遥的世界很大，有父母亲妹，有师长师兄弟，有整个云海仙门，心里还揣着苍生天下。可他末日十七只有帝父、任务、和一个放在心尖上的玉逍遥而已，除此之外，他的世界寂寥空落，涂抹着关于任务里，试炼里的那些黑暗与血腥。
       我会耗尽对他的情意吗？
       末日十七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茫然地问自己。
       可是除了他给予的温暖，我又还能奢求握住些什么呢？
       末日十七迷惘极了，心里泛上些对玉逍遥莫可名状的怨恨，但很快又被酸涩淹没。他怅然若失，靠着门扉枯坐到夜半时分，才捂着一颗乱麻充塞的心离去。
       明天就是上元了。
       回到无明之渊，末日十七进入睡梦前，迷迷糊糊地想：
       也许我该去见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也好。

       斜阳未敛霞，明灯悬楼月。夕照尚贪恋着人间繁华，而人间已迫不及待的扯开了上元夜狂欢的帷幕。
       难得九天玄尊准许上元节这一天放假，玉逍遥拉着君奉天，默云徽和玉箫从早起逛到黄昏，仍未尽兴。眼瞅着落日融金，暮云四合，默云徽有些心急地对玉逍遥道：“大师兄，虽是师尊允许我们放假一天，但可没解宵禁。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急啥？这不还没到点儿嘛。小默云我跟你讲，你要是老这样规规矩矩，不知道趁着大好青春年华享受时光，迟早要未老先衰！”玉逍遥对默云徽的催促不以为意，照样慢悠悠地东溜西逛，好不闲适自在。
      “大师兄你！”默云徽憋着气咬牙，“世界上怎会有你厚颜无耻之人，把不守规矩不尊师长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师尊当年真是……误辩菽麦！”
     “哦，你是想说，当年师尊眼……盲，才挑上我的？”玉逍遥挑了挑眉，反问默云徽道。
       默云徽眼前一阵发黑，咬牙切齿道：“我可没这么说师尊！是……是你鱼目混珠，伪装得太好。”
      “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小默云，多谢夸奖。”玉逍遥眨眨眼，丝毫不把默云徽的指责放在心上。
      “大哥你又欺负小默云。”玉箫蹙起秀气的眉，不满地开口。
      “哎，玉箫，让他们说吧，这样小师弟的口才才能得到锻炼啊！”君奉天开玩笑道。
      “二师兄！你不能总是如此偏袒大师兄！”默云徽见君奉天也和玉逍遥统一战线，不由气恼。
      “哈哈哈哈哈哈——”玉逍遥朗声大笑，一掌拍上君奉天的肩，呲出一口白牙，“还是奉天你够意思，不愧是我的好师弟！小默云啊，你别老皱着眉，再多皱几次，就变成小老头了。这样你出去会被别人说，仙门苛待弟子，早早就满脸皱纹，多有损仙门清誉啊。所以你也得为仙门多考虑考虑，是吧小默云？”玉逍遥一脸玩味。
       见玉逍遥一嘴歪理说得天花乱坠，默云徽差点儿没背过气去，最后他恨恨一闭眼：“我说不过你，我闭嘴！你离我远点儿。”
      “小默云你真是不懂幽默～”
      “麻烦你圆润地走开，我谢谢你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交织着缓缓移动，末日十七落下一段距离，在玉逍遥他们一群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上元夜的长安街人头攒动，是仙门附近最热闹之地，末日十七本想着就算从街头寻到街尾，也得找到玉逍遥。然而玉逍遥太耀眼了，是即使身处人海中，也能让人一眼注意到的存在。
       隔着人山人海，穿过人来人往，逆着不可抗拒的命运的洪流，末日十七的目光执拗地紧紧抓住玉逍遥，从开始，到现在，不舍得放开。
       而后来的后来，目光也依然只为他一人驻留，从始至终，从一而终。
      “诶，等等。”玉逍遥往身后瞥了一眼，看见一个深色的影子闪动一瞬，融入了人流中，他微微一笑，转头拍了拍身旁君奉天，“师弟啊，师兄我今天可能没法再陪你逛街了。”
      “嗯？为何？难不成你终于想守规矩一次，打算早些回仙门？”君奉天挑了挑眉。
        在一旁沉默寡言了许久的默云徽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开口：“大师兄要是这样想才是真见鬼。”
      “小默云你真是不会说话，哼。”玉逍遥瞪了一眼默云徽，又转向君奉天，“师弟啊，师兄以前年年上元节都陪你过，今年也都陪你过了大半，虽然师兄非常舍不得你，但是我确实有点私事要处理需失陪一个晚上，你会原谅师兄的吧？”玉逍遥双手合十，望着君奉天，扑闪着大眼睛问。
       君奉天疑惑地瞅着玉逍遥，心里纳闷，但玉逍遥不说是什么事，就是不方便他知道，不然早告诉他了，他也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行吧，那你记得早点回来。”
     “好嘞！就知道师弟你对师兄最好了！”玉逍遥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地跳起来抱了一下君奉天。
        末日十七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嫉妒的情绪仿佛毒舌沿着神经游走，随时准备咬他一口麻痹他的情感。然而黯然酸涩的雪花又飘落心底，覆盖了落寞的荒原。末日十七眼神暗淡下去，退后几步任自己淹没于人群。
      “大哥，是什么事啊？”玉箫好奇地问，“对我也不能说吗？”
      “一点私事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玉逍遥揉了揉玉箫的发顶，温声道。
        默云徽瞟了瞟玉逍遥，没什么好气道：“别忘了仙门的路怎么走。”
      “知道啦知道啦！啰嗦！”玉逍遥睨了一眼默云徽，“那我先走了，大家再见～”玉逍遥冲君奉天他们挥挥手，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末日十七兀自沉浸在自己情绪里，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末日十七一惊，却见玉逍遥从身后探出脑袋来，。玉逍遥攀上末日十七的肩膀，眯缝着眼，拉长声调在末日十七耳边道：“小十七……跟踪逍遥哥我啊……嗯？”
      “我……”末日十七大窘，耳畔的热气熏红了他的耳廓，他局促不安地攥紧了衣袖，低下头小声道：“对……对不起……”
      “嘿，没事儿啦，这有啥大不了的。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玉逍遥揽着末日十七的肩膀，侧头看着他认真道。
        末日十七别了一下头，就坠入了一双笑意荡漾的紫眸，心脏怦然一动。
      “好啦，时间宝贵，不容浪费，咱们赶紧走吧。”玉逍遥打了个响指，挤挤眼，“跟着逍遥哥，不怕不好玩儿～”


       落日终于敛尽了最后一丝霞彩，天穹姗姗暗下，蔚蓝渐渐铺陈晕染开来，一轮玉盘点缀其上，倾泻出如纱似练的银华，轻烟薄雾般朦胧散开，笼住蜿蜒的长安街。远处灯光点点，银汉接天，仿佛繁星坠落，天上人间相连。近处明灯高悬，犹如挂一帘月，摇晃出天宫桂香的悠远。
       玉逍遥拉着末日十七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两侧是流光溢彩的楼阁亭宇，前后是喧嚷的游人过客，末日十七望着玉逍遥的背影，在一片灯影绰绰间染了一身明暗交叠的颜色，有些模糊失真。这仿佛只有在最深沉最不可思议的梦境里才能出现的场景，竟就这样真实地在现实上演。末日十七一时恍惚，他怕现在其实是自己正酣眠耽溺于梦境，而睁眼仍是呼啸的风刀霜刃，仍是孤寂的孑然一人。
       玉逍遥拉着末日十七在一个卖汤圆的小摊坐下，刚挨着凳子就迫不及待地吆喝起来：“老板，来两碗汤圆。”
       “客官，要什么馅儿的？”汤圆摊的老板是个胖墩墩的汉子，他和蔼地弯着眯眯眼，拿起搭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汗。
      “小十七想吃什么馅儿的？”玉逍遥托着下巴歪着头，望着末日十七问。
      “嗯……芝麻馅儿的吧。”末日十七思考了一下回答。
      “真是中规中矩的答案呢。”玉逍遥笑了，又向老板喊道，“老板，来一碗芝麻馅儿的，来一碗香菇鲜肉馅儿的。”
      “好嘞，客官稍等。”老板应下就开始张罗。
        等待期间，玉逍遥凑近末日十七，手指敲着桌子，微皱着脸，“小十七，你那日为何不告而别啊？”
       “我……我去执行紧急任务了，没有来得及……”末日十七垂着头，看着桌面低声道，“对不起……”
      “啊——”玉逍遥大叫一声颓丧地趴在了桌子上，“任务任务又是任务！小十七你的生活还真是无趣。”
       末日十七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接话，他就有如一条潜藏在深海里的鱼，周围充斥着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他仰头上望，只能在正午时分透过海水窥视那一线阳光，自冰冷黑暗中挣脱出短短瞬间得以喘息。
       玉逍遥就是那正午时的阳光，在每次绝望肆虐时在他的世界扯开一道缝隙，照亮他内心的方寸之地。
       只有任务和玉逍遥的方寸之地。
       可末日十七知道，玉逍遥不可能只照亮自己，以太阳之光耀慷慨，又怎可能吝啬温暖而仅予一人呢？
      “哦对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上次我的杰作如何？是不是有震惊到你？”玉逍遥突然从桌子上弹起来，期待地看着末日十七。
        这下末日十七更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了，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照实说吧，他恐怕会伤害到玉逍遥，不照实说吧，他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末日十七纠结地组织着措辞，最后硬着头皮，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惊天地泣鬼神。”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吧，逍遥哥的技术，一定没问题的。”玉逍遥大笑着拍手，一眨眼比了个大拇指。
        末日十七保持微笑与沉默，他确实没说谎，至于怎么理解……那就是玉逍遥的事儿了。
        没多久，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便端上了桌，白白圆圆的团子滚在碗里，你挨我挤，热热闹闹的，可爱得紧，让人瞧着就觉得食指大动。
       玉逍遥盯着汤圆，眼里都放出光来，他翕动着鼻子嗅着，吸溜了一下口水，陶醉道：“好香啊……”然后又说，“小十七知道汤圆的寓意吗？汤圆汤圆，团团圆圆啊。”
       团团圆圆……么。
       末日十七思绪荡远，他夹起一个汤圆，白的皮儿，黑的馅儿，黑色的汁液缓缓流淌，滑出一个圆润的弧度，滴落进碗里，墨渍似的在清汤里晕开。
       末日十七轻轻咬了一口，软糯甜香又劲道十足的口感挑动起味蕾兴奋的快感。还可以。他在心里评价道，将汤圆咽下。
       那边玉逍遥早已将三四个汤圆吞下肚，他夹起一个自己碗中的汤圆递到末日十七嘴边：“喏，尝尝。”随即意识到了末日十七带着面具，又有些沮丧，“啊，忘记你还带着面具了。”
       末日十七望了他一眼，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让玉逍遥失望，他伸出手指在面具中间一划，将下半张面具推了上去，张开嘴叼住玉逍遥递过来的汤圆。
      “耶？”玉逍遥有点儿受宠若惊，“你今天是转性了么，居然肯露脸？虽然只有下半张。”他正欲细看，末日十七却已把面具推下来，他只好无奈地耸耸肩。
        鲜嫩的味道在嘴里弥漫，末日十七点点头，问玉逍遥：“味道不错，你喜欢吃咸口的？看烤鸡叉烧包什么的都是如此。”
       “啊，这个嘛……”玉逍遥支着头，把玩儿着筷子，“其实我吃甜吃咸都可以，只不过无肉不欢，所以吃咸可能更多些？”他用了不确定的口气，最后拍板给给出肯定的结论，弯着眼笑道，“只要好吃都可以。”
       意料之中，合情合理。末日十七对玉逍遥的答案毫不意外，他夹起一个汤圆，递到玉逍遥嘴边，“那你尝尝我这个馅儿的。”
       玉逍遥咬住汤圆咀嚼，眼眸亮闪闪，含糊不清道：“这个也好吃。”
      “那我们再要一碗芝麻馅儿的吧。”末日十七看着玉逍遥鼓起来的脸颊，手指颤了颤，忍住想戳一戳的欲望。
      “好诶。”玉逍遥眉开眼笑。
        最后那一碗芝麻馅儿的汤圆还是都进了玉逍遥的肚子，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玉逍遥玩兴上来，把圆滚滚的汤圆全都戳漏了，然后咕咚咕咚喝光了清汤和芝麻混合的“半芝麻糊”，再把剩下的皮儿嚼了吃下去，又皱起眉抱怨：“不好吃了。”
       不是你把馅儿都戳漏的么？
       末日十七对此不想发表意见。

       吃完汤圆，玉逍遥又拉着末日十七去猜灯谜，红彤彤的灯笼挂成一串串悬在绳子上，映照出周遭一片暖黄色的光晕，显得分外喜庆。
      “诶，借过一下。”玉逍遥牵着末日十七挤到人群前面，看着灯笼上写着的一行行灯谜，扭头问末日十七：“小十七会猜灯谜吗？”
      “我不知道……没有试过。”末日十七迷惑地摇摇头。
      “哼哼，逍遥哥可是猜灯谜的高手。”玉逍遥得意道，“今天就给你展示一下逍遥哥的水平。”
        末日十七对玉逍遥的说辞半信半疑，而玉逍遥已经开始琢磨谜题。
        悬在两人面前的灯笼上是一首七言绝句，上书：
       夏载早至冬岁迟，滚碧露蒸正当时。
       常驱暮雨逐夜来，亦伴朝云照人痴。
       (打一时段)
       玉逍遥正蹙眉苦思冥想之际，末日十七却顷刻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曙晨。”
      “哎，答对了，这位公子，这是你的奖励。”一位面额方正的中年男子将一盏兔子灯塞进末日十七手里，“这是你的奖励。”
       玉逍遥一愣，扭头看了他一眼，紫眸里华光流转，仿佛聚着两汪星影闪烁的湖泊，末日十七呼吸一窒，赶紧错开眼。
      “小十七不错啊，好快的反应速度。”玉逍遥眼含赞赏，又自信满满的哼道，“但我可是不会认输的。”
       玉逍遥又窜向别的花灯，末日十七在后面凝望着他，因刚才的灯谜而心潮起伏。
       我怎么可能反应不快呢？我的……曙晨。
       玉逍遥并未注意到末日十七的异常，他兴致勃勃地在一排排灯笼间钻来钻去，看到一盏花灯谜题，停下了脚步，上书：
        葫芦不是葫芦，算珠不是算珠。
        是葫芦不做瓢，是算珠不算数。
       (打一食物)
       玉逍遥脑中灵光一闪，握拳一砸手掌道：“噢，我知道了，是糖葫芦！”
     “恭喜这位公子，答对啦。”一旁的伙计笑道，递过来一串糖葫芦，“这是奖励。”
     “啊，我喜欢这个奖励。”玉逍遥两眼放光，瞥了一眼伙计，“够实在！”
       伙计风骚地一抹头发：“那是必须的。”
       玉逍遥看着他忍住笑，侧头见末日十七跟过来，便把糖葫芦支到他嘴边，得意道：“我刚刚赢到的奖励，来尝尝？”
       红艳艳的糖葫芦和玉逍遥一起满满当当占据着末日十七的视野，他望着玉逍遥，推上去半张面具咬下一口糖葫芦，裹着糖浆的山楂果酸甜的滋味刺激着口腔，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说道：“甜甜的。”
      “好吃吧。”玉逍遥脸上瞬间盛放出一个笑容，上扬的唇角好像是他吃到了糖葫芦。
        末日十七瞅着他，觉得玉逍遥的笑容一定像糖葫芦一样甜，不然怎么自己只瞧着，就觉得口中方才的糖一路甜进了心底，融化了整颗心。
        艳红的山楂果与玉逍遥的身影一同映进了末日十七的眼中，甜蜜与温柔悄然在眼底心里每一个角落流淌，最后涌上末日十七的嘴角，勾画出一抹纯粹的喜悦微笑。
       两人玩儿了会儿灯谜，之后玉逍遥又拉着末日十七拿着赢得的两盏河灯前去河边放灯。末日十七郑重地在彩纸上写下自己的心愿寄语：愿长伴毋忘，年年岁岁，今朝共度。
       玉逍遥对末日十七的愿望好奇得要死，可是末日十七坚持愿望给人看到就不灵验了，无论如何也不肯给玉逍遥看。玉逍遥抓心挠肝似的难受，试探性旁敲侧击地问：“那你的愿望是关于什么的？”
        末日十七沉默了一瞬，开口：“关于今天，关于未来，关于……你。”话甫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过分直白，后悔地直想咬舌头。
      “噢—————”玉逍遥恍然大悟似的，一句表达自己已经明白的感叹天上地下转了三个弯才转回嘴里，他放了自己的河灯，凑近末日十七问：“小十七喜欢上元节吗？”
       “……喜欢。”末日十七看了玉逍遥一眼，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那……小十七是喜欢上元节呢？还是更喜欢有我的上元节呢？”玉逍遥背着手，晃了一圈身子，跳了一下又靠近末日十七。
       末日十七脸瞬间泛红，他缩着肩低着头，声如蚊蚋：“更喜欢有你的上元节。”
       玉逍遥高兴地咧开嘴：“哼，我就知道我逍遥哥的魅力无穷大。”随后又有些霸道地又有些孩子气地开口，“你要是不更喜欢有我的上元节，我就不跟你玩儿了。”
       末日十七听玉逍遥如此说，一下有些慌神，以为玉逍遥不相信他，情急之下，末日十七一把拉起玉逍遥的手，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很坚定地说：“我末日十七，更喜欢有玉逍遥的花灯节，我对天发誓！若有一句不对，就……”
      “好啦好啦——”玉逍遥伸出一根手指隔着面具轻轻点在十七的鼻尖，微微笑道，“我相信你，不要随便说不吉利的话。”
        末日十七瞬间红透脸，觉得玉逍遥手指的温度从鼻尖一直烫进心口，又流窜进四肢百骸。他僵直着身体，好像被煮熟的虾子一样，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部泛起红热。
       玉逍遥好笑地看着这样的末日十七，觉得他头顶快冒烟了。末日十七被玉逍遥这样看着，越发窘迫不安，却还是不放心，死撑着问了一句：”你真的相信我吗？”
       玉逍遥叹口气，伸手揉揉末日十七的脑袋：“我真的真的相信你，而且，我玉逍遥，也更喜欢有十七的花灯节。”
       深蓝天幕上，璀璨的烟花在二人头顶炸开，末日十七被这句话炸得晕晕乎乎，大脑几乎停转。他愣愣地望着玉逍遥，玉逍遥也眼含温暖笑意望着他。他看见玉逍遥紫色的眼眸中，映着一片火树银花，映着自己清晰的倒影。
        只有自己一人。
       末日十七突然觉得，他此生所受和将受的所有苦难，大概都是为了遇见这样一个人，他用尽了一生的好运气，才遇到了这么这么好的玉逍遥。
       多年之后，地冥依然记得这一晚，这独属于玉逍遥和末日十七的上元节节的一晚，如一叶小舟，在他又遭受许多命运的考验后，依然泊在记忆深处，不曾远去。那小舟舟头挂着的一盏灯所散发出的微弱的光芒，在命运风暴的摧残下闪闪烁烁，脆弱而顽强，始终不曾熄灭，成为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在黑暗无边的殉道者的路途上，照亮他的脸庞。
       离别的时候落了雪，如絮似棉的洁白在夜幕下片片飞舞盘旋，悄悄飞上了两人的鬓角眉梢，远远望去，宛如一同白首。
       若岁月情深，少年未愁，望时光稍稍驻留，且许一场短梦，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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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20-04-03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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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留蝶梦，梦蝶留
       雪原寒峰之上，霜风凛冽，如针刺面，砭肌入骨。盘旋飞翔的鹫凄厉嘶哑地长号，一声一声狠狠刮着耳膜，心脏也瑟瑟震颤不已。一双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下方蠕动的人形，他们在等一个机会，等猎物放松警惕撕碎他饱餐一顿的机会。
       末日十七在地上艰难地向前爬行，布满粗砾沙石的地面剐蹭手掌下颌，磨出数条血痕。他衣衫残破，而其下包裹的身体亦是残破不堪。一阵刺骨冷风席卷而过，他便抖动似狂风中的枯叶，身形摇摇欲坠。
       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嗬嗬气音从嗓子里冒出，像行将就木的破洞风箱仍在不甘地做最后的挣扎。
       末日十七捂住嘴，艳红的血丝从指缝间泄露，滴在身下的雪上，给洁白添上一抹绯色。
       视野开始模糊，身影仿佛断线风筝被怒吼的风撕扯得摇摇摆摆。末日十七眼前阵阵发黑，冻僵的身体在逐渐失去知觉，失去痛觉。末日十七脑中一片恍惚，他知晓自己不能倒下，鹫还在头顶觊觎着误入领地的猎物伺机而动，但他已经气空力尽，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这次任务凶险万分，他浑身浴血杀出重围，九死一生地逃出来，却没能逃出死神下达的通缉令。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抠进地面泥土，指甲渗血崩裂犹不自知，却又倏然放开。
        好累啊……真的好累啊……死掉就不用这么累了……
       末日十七浑浑噩噩地想着，慢慢放松了身体。同时却也在心里嘲讽自己：像他这般作恶多端的恶人，死后怕是要下地狱吧。连死掉也不得安宁呢。
       此时此刻，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蓝白色的身影，如一只亮丽温暖的蝶，穿过命运罅隙翩跹舞进他的世界。
        曙、晨……
        末日十七朦朦胧胧地笑了，他迷蒙中看到那个人蹲下来担心地喊他：“你怎么了？喂！喂……”
        骗人的吧，地狱里哪儿来的仙人？
        这是陷入黑暗前，末日十七最后的意识。
        骗子。

        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都叫嚣着疼痛，末日十七侧了侧头，用尽力气，终于睁开了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入眼的是地牢里熟悉的天花板，跃动的烛火在墙壁上投射下阴影。额头上传来温凉的触感，他拿下毛巾，偏头便瞧见了一只修长优美的手，和手的主人玉逍遥。
        末日十七以手撑地困难地坐起身，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痛哼。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看向玉逍遥：“是你救了我？”
        小别重逢，末日十七仔仔细细审视着玉逍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清俊朗秀，神采奕奕，眼眸明亮足以与日争辉。
      “嘁！”玉逍遥瞟了末日十七一眼，不屑地撇过头，“为什么昏迷被救醒的人第一句都要问这个，现场又没别人，不是我救的你，难道是鬼救的你啊？”末尾一句重音颇有咬牙的意味。
        末日十七羞愧地低头：“抱歉，是十七号糊涂了。”
        玉逍遥转过身，关切道：“你怎会一身是伤，昏迷在雪地里？要不是我捡到你，你十七号，”玉逍遥比了个扼住脖子的手势，翻了个白眼，卷着舌头，“就变成十七死翘翘喽～”
        末日十七叹气：“抱歉，让你担心了，这次的任务……比较凶险。”
       “连命都差点搭进去，是什么破任务啊？”玉逍遥埋怨地问道。
       “这……”末日十七面露犹豫，“我不能说。”他又抬眼，看到玉逍遥手上拿着的物什，带着点希冀问，“你呢，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玉逍遥看了看他，面露微讽：“真会转移话题……哎好啦。”玉逍遥不耐烦地挥挥手，带了点儿兴奋举起手中小巧精致的物什，“这个小东西，我管它叫留声之耳，是一个神秘高人送给我的，可以用来听音乐。”他勾着嘴角，眼底是一片午后阳光的融融暖意。
       末日十七怔怔地看着这样的玉逍遥，待反应过来又有些懊恼，为掩饰而不经大脑脱口问：“音乐，那是什么？能吃吗？”
      “吃吃吃！”玉逍遥在地上横着蹦了三下，转身看着末日十七假模假样恶狠狠道，“吃音乐你会被饿死！”他的神情语气又忽然温柔下来，“但是音乐……”他弯下腰将留声耳机戴在末日十七耳后，“可以帮助你放松心情，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情。”
       轻柔优美的旋律自留声之耳中缓缓流泻出来，抚慰了末日十七低低悲鸣的心。在美妙的乐曲中，末日十七感觉自己好像暂时远离了身体上和精神上的伤痛，越过生命的长河，去到一方永恒宁静的乐土，酣眠于一个温软轻盈的梦境。
        梦境里有清风朗月，有明湖星影，有树林花海，有他，有玉逍遥。
        后来他才知晓，这动听的旋律乃是钢琴曲，可彼时的他，手指下再也流淌不出轻柔温暖，奏响的只是暗夜里觅血的蝙蝠与不知疲倦踢踏着的红舞鞋，是腐朽奢靡的蔷薇缠绕的城堡里群魔乱舞的狂欢夜宴，是马戏团里小丑藏在火把之后嘴角扭曲的笑容，是古墓下窸窣伸展爬行的森森白骨骷髅。
       交织进无数醉生梦死，演绎这世间极致的混乱。
       回到现在，他还是单纯的末日十七，干净明亮的眼眸睁大，展现无暇未染不遮不掩的最本真的惊奇与欢喜：“好神奇。”
      “怎么样，很神奇吧？”玉逍遥语气激动，他收敛了一下表情，豪气万丈地一挥手，“喜欢的话，我就留在这儿借你，下次来时你再还给我。”
       “不，不行的。”一听到玉逍遥的话，末日十七立即联想到九天玄尊震怒的脸，立刻反驳，“父亲若是发现了这个东西，就会知道我偷偷和外界接触了。”
        “喔——哪有那么严重啊。”玉逍遥挠了挠头，“看你好像真的很担心的样子。不然，我每次来，都带留声之耳给你听，怎么样？”玉逍遥像是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期待地看着末日十七。
        末日十七叹了口气，站起身，落寞怅然：“其实……我也不确定，你我的见面，还有没有下次呢。”
       “你怎么这么悲观啊。”玉逍遥不以为然道，“我说了会来看你就一定会来看你，不会骗你的。”
      “不是，我担心的不是你，是——”末日十七硬生生刹住嘴里的话，逼着自己咽下去，“算了，不能说。”
        这边玉逍遥可有些恼火了，转过身不去看末日十七，不高兴道：“这个也不能，那个也不能，你真是不够朋友！”
      “我——”末日十七急道，他平复了下呼吸，还是吐露出心绪，“其实我是怕，自己撑不到下一次见面。”
        每一次的试炼都是对身体和心灵的极端折磨，每一次的任务都挣扎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撑下去，熬过去，直到他的罪终于可以被神宽宥，使生命得以安宁。
      “没用的家伙。”玉逍遥讥讽道，“你看过大雪中的臭蝴蝶吗？它们从来不会想，自己会死不会死，只会傻傻挥舞着那中看不中用的翅膀。即使冷的要死，也要飞到天亮为止。难道你认为自己会输给一只臭蝴蝶吗？”话至末尾，玉逍遥豁然扭头，紧紧盯着末日十七。末日十七在这样的目光下，有些惭愧地低头。
       “你看。”玉逍遥掏出一只造型别致的玻璃瓶，里面的蝴蝶翩跹飞舞，莹光流转，梦幻般美丽。
       “哇……”末日十七被这脆弱的美丽吸引，发出小小的惊叹。
       “先说好，我这可不是虐待动物哦。”玉逍遥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这个玻璃瓶叫留蝶梦，是为了保护蝴蝶到安全的地方，不被天敌所狩猎。”玉逍遥郑重其事地把瓶子交给末日十七，“现在，它们就是你的责任了。你要好好活着，才能保护他们到安全的地方。除此之外，我不管你出什么任务，都要爱惜自己的生命，更不能伤害其他的生命！”
       末日十七小心翼翼地接过瓶子，透过柔和朦胧的光晕，他看向面容平静，笼在荧光里，仿佛另一只美丽蝴蝶的玉逍遥：“这个给我，那你呢？”
       “我？我自然是监督你好好照顾蝴蝶呀，嘿嘿。”玉逍遥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好啦，我现在得回去了，下次再聊，谷得拜~”
       末日十七再一次目送玉逍遥远去，玉逍遥宛如一只误入地底生物梦境的蝶，而他因误入的蝴蝶怀抱了一个格外甜蜜的梦。现在，蝴蝶回到了归处，带走了荧光，也带走了目光。他的梦安静下来，他的心却遗留在了梦境之外。
       留蝶梦，梦蝶留。若蝴蝶还会归来，美梦便不会止息。
       可是，倘若蝴蝶不归呢？
       末日十七看向玻璃瓶中纤细羸弱，奋力扑扇双翼的蝴蝶，一瞬恍惚。
       琉璃乍裂，蝴蝶消失，美梦破碎。
       末日十七心跳骤乱，他定睛一看，蝴蝶依然还在瓶中飞舞，可他心下骇然不定。最终，他抱紧了瓶子，屈膝蹲下去，低低笑出声。
       若蝴蝶不归……就困缚在蝴蝶永恒停留的幻梦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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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20-04-03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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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生死福祸，难断罪恩
     “啊——哈……哈……呃啊啊啊！！！”
       殉道柱之上，末日十七正在承受血闇业刑，渴求新鲜血液与灵魂的亡灵攀附在他的身体上贪婪地啮咬啃噬，血肉剥离的细微声响令人毛骨悚然，剧烈的疼痛带来灵魂的震颤。末日十七指甲深深嵌入身后石壁，汗水如瀑一遍遍冲刷躯体，浸湿衣衫。撕裂感犹如焚身之火，焚断每一根不堪负荷的神经。末日十七眼前一片模糊混沌，灵识挣扎在梦境与现实的夹缝间，摇摇晃晃，被不断拉扯着。
       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呵，何处是终点？何处是尽头？
       已经……不想再承受了……
       末日十七努力聚积起一点力气，慢慢抽出藏在袖里的匕首，刺向脖颈。
       血管崩断井喷，剧痛袭来，末日十七心底却滋生出难以言喻的快慰感和解脱感。
       石壁瞬间盛放凄艳的血花，沉重的锁链随手臂坠落，当啷一声清响。

       不变的地牢，不变的阴冷，不变的暗无天日，不变的殉道之行。
       末日十七睁眼所感，即是如此。
      “十七。”一旁九天玄尊负手而立，声色沉沉，看着末日十七的目光亦是不善。
      “帝父。”末日十七起身，看到周围横陈着的尸体，眼神黯淡，“父亲又杀人，救我，为什么？”
      “他们皆是通往救赎必须的牺牲。”九天玄尊眼神淡然，带着对生命不屑一顾的高高在上的冷漠。
      “但我，已经不想再得救了。”末日十七厌倦地撇过头，无可抑制的疲惫感蜂拥上心头，替代了其他所有的感觉。他累了，他倦了，他想解脱了。
       永无止境的业刑，永无止境的受难，看不到尽头，看不到终点，更看不到所谓……救赎。
        自己要牺牲多少，才能得救？众生要牺牲多少，才能得救？
      “十七，我要你成器，完成无限轮回。”九天玄尊一掌拍上末日十七胸前，为他运功疗伤，“也许当初舍下我自己的血脉，便是怕我狠不下心，成就不了殉道者。”
      “所有神州大地的生灵都会感谢这些人为殉道大业做出的牺牲，你无需介怀此事。你只须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即可。”九天玄尊眯眼，紧紧盯住末日十七，“记住，你诞生的使命。”
      “是……帝父。”末日十七心情沉重地垂首，发丝垂落掩去了神色。
      “还有一事。”九天玄尊表情有了几分试探，他摊开手掌，“这是何物？”
      “啊！”留声之耳赫然躺在九天玄尊的掌心，末日十七顷刻惊惧，一时惶急，心如擂鼓，额头冒汗，“这……请帝父恕罪！”末日十七扑通跪下，咬牙叩首。
        九天玄尊捏起留声之耳看了看，打量着末日十七：“我探查了此物……你和玉逍遥当真有缘。”
      “是十七偷溜出去偶然碰到玉逍遥，与他无关，请帝父责罚！”末日十七心下骇然，他不愿牵连玉逍遥，将罪责尽揽己身。
       父亲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从此禁止我与玉逍遥来往，或者干脆洗去我的记忆……
       末日十七不知九天玄尊的态度，开始胡思乱想。
       他又往下压低了身子贴伏在地上，阖目凝神，听候他生命中的神明的裁决。
        九天玄尊死死盯了末日十七一会儿，最终哼笑一声：“我‘舍己为人’的爱子啊……也罢。”九天玄尊心思电转，然后勾起唇角，“这个你且留着罢。兴许这是命中注定……既然你与他有缘，便好好珍惜罢。”他扬手将留声之耳丢在末日十七面前。
       末日十七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任他如何在脑中演变事态的发展也不曾想到九天玄尊会如此轻易地揭过这件事。接受了现实后，他激动万分地拜倒在地，声音颤抖：“谢帝父宽恕！”
      “呵。”九天玄尊冷然开口，“既然得了我的宽恕和恩典，你就该好好进行血闇业刑的试炼，回报我的恩情！”
      末日十七涩然应下：“……是，帝父。”
     九天玄尊化光离去，末日十七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疲倦感遍袭全身。
       这世上有神明么？若有，他必定遗弃了我。
       如此痛苦的唯一的道路，如此艰难的唯一选择。
     “……我不管你出什么任务，都要爱惜自己的生命，更不能伤害其他的生命！”
       玉逍遥昨日的叮嘱，言犹在耳。
       末日十七苦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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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20-04-03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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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搬……搬完了更新速度就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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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20-04-04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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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东风如有意，春睡莫惊人
       长空浩浩，万里晴照。昨夜东风拂翠微，今朝初泛小桃红。
       岁月如流，山色亦随时节变换不休。几日前还是银装素裹的山林，经了一晚柔柔春雨的洗礼，已披上空蒙秀丽的新绿。星点粉红自林间枝梢探头探脑，如豆蔻年华的姑娘，自藏身的鲜碧中娇羞无限地轻轻瞥来一眼，教人心驰神荡。
       感召物候，山坡上花儿争先恐后地捧出一朵朵深红浅碧的艳色，阳光肆意流泻，它们款款摆动婀娜的身姿，随风舞出一曲玲珑乐章。
       玉逍遥折了一把蒿草，嘴里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悠哉悠哉地漫步田野，一边用蒿草随意拨弄两旁的花草，无比惬意闲适。
       末日十七落后两步，不紧不慢地跟随着玉逍遥。前方少年的身影逆着日光，风华正茂，神采飞扬，一袭蓝白衣衫落拓不羁，自有一番年少的风流意气。
        初春，阳光，田野，花海，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像极了最痴妄的梦里最深处的幻想。
        鼻尖触到飘渺的花香，香气顺着鼻息钻进肺腑，染了满身花香的甜蜜，染了满心年少的欢喜。
        碧空如洗，偶有一两只白鸟自上方啼鸣而过，相伴远去。末日十七静静感受着这自己生命中为数不多的色泽亮丽的景色，内心充满无与伦比的喜悦与快乐，渐渐沉醉。
      “嗯？嘿！”玉逍遥扭身见末日十七神思游荡地伫立原地，悄悄蹲下去抱了一捧各色野花鲜草泼了末日十七一身一脸，惊醒了不知魂游何处的梦里人。
      “玉逍遥！”末日十七惊了一跳，接着便有些羞恼。他瞪着对面那个造成自己一身碎花乱草的始作俑者，而对方却是玩劣地向他做了个鬼脸：“咧咧咧咧咧～你咬我呀～你咬我呀～”
       欠扁的笑容欠揍的语气，还挑衅地吐舌头在耳侧扇着手掌，让人看哪里哪里不爽。末日十七觉得自己牙根痒痒，额角的青筋又蠢蠢欲动，可是这一切终归消弭于玉逍遥灿烂的笑颜里。
        末日十七无奈一笑，低头开始动手清理自己身上花花草草的碎屑。蓦地，他看到一朵白紫相间的三瓣花朵，将它轻轻拈在指尖，端详了一下，疑惑道：“三色堇？”
      “什么什么？给我看看。”玉逍遥凑过脑袋，好奇地看着末日十七指尖一点紫白，“这是什么花儿啊？”
       末日十七斟酌着答道：“应该是三色堇。”
       玉逍遥仔细瞅了瞅三瓣花朵，有些嫌恶地皱眉：“长得有点儿丑还有点儿可怕。”
       末日十七失笑：“三色堇确实亦有鬼面花之称。你可不要看它长得有些吓人，其实……”末日十七语气带了些神秘，“它有一个很奇特的传言。”
      “诶？”玉逍遥立刻来了兴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末日十七，“什么传言？”
        末日十七娓娓道来：“据说，只要将三色堇的汁液抹在熟睡之人的眼皮上，他就会爱上睁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
      “哇哦！真有这么神奇？”玉逍遥双手合上，两眼放光，“那我要是多拔一点三色堇带回去将这个秘密卖给那些为情所困的师弟师妹和那些痴男怨女们，我岂不是要赚翻啦！”
       正当玉逍遥陶醉在自己坐拥金山银山的的美好幻想里时，末日十七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美梦：“且不论这个传言的可信与否以及你这件事的可实践性，就单单说你欠众师兄弟的钱，玉逍遥……”玩味盛满末日十七的眼眸，“你确定你真的能在还清欠款后挣到钱吗？”
      “小十七！”玉逍遥愤愤地瞪了一眼末日十七，“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就不该告诉你这件事。”说罢又撇撇嘴，神情幽怨，“我觉得你没以前可爱了。还是说你伪装得太好，令我堂堂逍遥哥也看走眼了？”
       “玉逍遥……”末日十七见玉逍遥真有点不开心了，赶忙软下来，“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哎好啦好啦好啦！”玉逍遥最见不得末日十七这样，“我不怪你就是了，我方才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玉逍遥瞟了瞟末日十七，唇角划开一抹笑意。
       末日十七松了一口气，暗自将三色堇掐碎在掌心，却见对面玉逍遥拔出背后灵剑，放浪潇洒的身姿配合剑芒映反日光，灼灼耀目，晃了他的眼。
      “玉逍遥……”末日十七怔怔开口，回应他的，是玉逍遥一个咧开的自信笑容，“此地空旷开阔，是个不错的练剑场地呢。小十七，”玉逍遥咳嗽一声，“逍遥哥要大展身手了，你小心不要被我帅到了～”
       话音甫落，玉逍遥气凝剑身，气贯长虹，腾身挪移，翻手起势，身如惊鸿踏四合，剑似游龙指八荒。一招一式，尽显云海仙门真传之精神。剑意收放自如，剑随心动，如臂使指，招式过处，草木伏倒，百花零落。
       末日十七定定地看着已沉浸在练剑中的玉逍遥，耳畔是长风猎猎，眼底熠熠生辉。
       这就是玉逍遥，是天之骄子，如此风采，如此眩目。
       如此地……令人心动。
      末日十七忽然就有些自卑起来，黑暗的情绪一瞬袭夺了他的感觉。心情由明媚转为黯淡，他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莫可名状的蛰伏的欲望在心底阴暗的角落骚动起来，末日十七蹙眉，他按上心口，感觉到自己异常的心跳，茫然地问自己：
       我究竟是……
     “小十七，怎么样？天哥哥厉不厉害？”玉逍遥三两步蹦到末日十七面前，眨巴着眼期待地望着他。
      “天哥哥？”末日十七丛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疑惑地看着玉逍遥。
      “哦，这个啊……”玉逍遥嘿嘿一笑，“九天玄尊，也就是我师尊，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要册封玄黄三乘，我和奉天都以天迹之名为目标，相互竞争，所以我现在也就是在口头上占占便宜罢了。”玉逍遥不耐烦地一摆手，“好啦好啦，这个不是重点，你快说，我剑练得怎么样？”
       玄黄三乘……天迹……
       看到玉逍遥满脸的“求夸奖”，末日十七暂且按下心头的思虑，鼓掌道：“英姿飒爽，丰神俊朗，只是……”
       听到前半句时，玉逍遥高兴得眉飞色舞，但是末日十七一个“只是”，又生生把玉逍遥激动雀跃的心情按了下去，他焦急道：“只是什么，你快说呀？”
       末日十七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指了指一地狼藉：“只是辛苦了这些花花草草，成为了你英姿下的牺牲品。”
       玉逍遥涨红了脸：“这……我练剑没办法嘛，哼，你废话可真多。”玉逍遥横了眼末日十七，转身迈着大步走远。
       末日十七眼底划开一抹笑意，紧跟在玉逍遥身后。
       天光高远，云烟轻淡。万花摇曳，星点装饰着碧绿的田野。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漫步其中，用青春的鲜亮朝气点缀这幅清丽画卷。
       是后来再不曾有过的好光景。

       玉逍遥的目标非常明确，他径直走到异常蓊郁繁茂的一棵桃树下，曲起两臂就躺在了如茵的绿草地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泛起泪花。
       末日十七跟着在他身边坐下来，看到他困倦的模样，问道：“玉逍遥，你困了吗？是昨晚没休息好？”
       玉逍遥眯缝着眼瞥了一下末日十七：“昨晚我睡得很好，只不过是刚才运动了消耗体力，现在自然需要休息一下补充能量。”
     “哦，原来是这样。”末日十七点点头，“那你睡吧，我守着你。”
     “那可说定了，我没醒之前，你可不许跑路啊。”玉逍遥挑眉。
      “嗯，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末日十七乖乖答道。
       玉逍遥满意地笑了笑，安心地阖眼。
       枝影婆娑，阳光从嫩粉的桃瓣间漏下斑驳的碎金，洒在玉逍遥脸上，衬得他仿佛是躲藏在光与影之间的精灵。纤如鸦羽的睫翘而色深，不时的轻颤宛如午夜蝴蝶振翅欲飞，而唇角又弯出愉悦的弧度，整张面容恬静安详却又不失少年人的青春活力，只让人望着便可以抚慰心魂，感到真实自然的平静快乐。
       末日十七瞅着玉逍遥，觉得他仿佛是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堆砌而成的，是造物主眷顾的引人嫉妒的宠儿。他垂下眼睑，玉逍遥那上翘的嘴角好像一只小钩子钩进了他的心里，无端引出些不可言说的妄念。末日十七抿紧唇，深深吸气，压抑自己有些不稳的呼吸和心跳。手指下意识地攥紧，眼神挣扎着想从玉逍遥脸上移开，却又万分不舍，自己纠结得痛苦不堪。
       玉逍遥似有所感地睁眼，紫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折射出水晶般的光彩，水光潋滟。他朝末日十七看了一眼，脸上露出轻松惬意的笑。末日十七心神狠狠一震，终于从艰难的思想斗争中脱离出来，下定决心，将手轻轻覆上玉逍遥的眼睛。
        玉逍遥微微一惊，开口问道：“怎么啦，小十七？是不是……”
       末日十七抢在他说出什么扰乱自己的思绪之前迅速接话：“帮你挡光。”
       玉逍遥一愣，恍然大悟：“噢～小十七真懂事啊！”又向末日十七挤眉弄眼，“逍遥哥没白疼你哈！”
       末日十七安静地等待着，直到感觉到玉逍遥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他轻吐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缓缓倾身，闭目将唇轻轻贴在自己的手背上，神色虔诚仿佛最忠实的信徒朝拜心中最敬仰的神明。
       掌心传来黏腻的触感，有隐约的香气从手掌下溢散。末日十七知道，这是汗液和三色堇花汁融合的缘故。
       传说将三色堇的汁液抹在熟睡之人的眼皮上，他就会爱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你相信吗，玉逍遥？
       末日十七凝望着熟睡的玉逍遥，唇角勾出苦笑。
       此时此刻，我相信。

     “哈啊——”
       玉逍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得真饱，小十七，”他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末日十七，“谢啦！”
       坐在一旁的末日十七扭过头面向玉逍遥，眼底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最终，他收拾好自己乱七八糟四散的心绪，露出微笑：“你醒了。”
     “来来来，扶我起来。”玉逍遥大咧咧地向末日十七伸出手。
        末日十七起身拽起玉逍遥，玉逍遥蹦起来拍打自己身上的碎屑，然后神情委屈地看着末日十七：“小十七，我饿啦～”
       末日十七一愣，提议道：“那咱们回去吃饭吧。”
     “不不不。”玉逍遥弯眼，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何必那么麻烦，这儿就有现成的好吃的呀。”
     “这儿？你指什么？”末日十七一头雾水。就算是吃果子，可现在是初春，哪儿来的果子？
     “可惜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唉。”玉逍遥拍拍身边的桃树，随即又向末日十七挤挤眼，“等逍遥哥给你找好吃的来哦，小十七～”
     “诶？等等……”末日十七还未来得及阻止，身边人已经像一阵旋风似的刮出去老远。
       末日十七杵在原地思考了半晌，也没想到玉逍遥说的好吃的是什么东西，他只好叹口气，离开桃树下出去找寻玉逍遥的身影。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走几步，末日十七就看到远处有个蓝白身影如脱了缰的野马在田野里疯狂奔驰，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嗡嗡响的蜜蜂。
       一只乌鸦嘎嘎乱叫着飞过末日十七的心头，他头疼地扶额，也顾不上许多，赶紧向玉逍遥的方向奔去。
       待末日十七终于追上玉逍遥，他已经躺在潺潺流淌的山溪里，嘴里还含着根芦管。不时有水泡咕噜着从水底浮上，吧唧吧唧破裂在水面。
       蜜蜂不知已去往何处，末日十七和玉逍遥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末日十七一个没绷住，噗嗤笑出声。
       水底的玉逍遥瞪大眼，哗啦一声跳将起来，就开始用湿淋淋的衣袖抽打末日十七，恼羞成怒，脸颊鼓成包子：“你还笑！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很高兴吗？”
      “对不起，但是……哈哈哈呃咳咳咳……”末日十七努力憋笑未果，笑出了眼泪，险些岔气。
     “哼！幸灾乐祸！”玉逍遥恨恨地埋怨道，施了个法烘干衣衫，“我这样都是为谁啊？”
      “玉逍遥，我觉得你今天的剑白练了。”末日十七笑着调侃玉逍遥。
      “你几个意思啊？啊？”玉逍遥压低声音，语带威胁。
      “没什么意思。”末日十七努力端正表情，他抚了抚胸口，“其实吧，我觉得这个季节，就算有蜂蜜也不会有多少的。”
       玉逍遥歪头想了想，叹气道：“说的也是，我真是够傻的，费力不讨好。”
     “没关系，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了，多谢你，玉逍遥。”末日十七凝视着玉逍遥，认真地说。
     “咳，小事小事。” 玉逍遥被末日十七真诚地道谢，又有些不自在起来，错开了眼神，看到天边红霞半敛，染云夕照，拍拍手，“哎呀，不知不觉又到黄昏啦，时间过得真快。”他撇头看到水珠道道滚落末日十七的衣衫，想起自己方才的举动，红着脸又施法将末日十七的衣衫弄干，才正视他道：“我该回去了，小十七，咱们下次再约吧。”
       末日十七轻轻笑了，拉起玉逍遥的手：“今天我很高兴，谢谢你陪伴我，玉逍遥。”
     “不用谢啦。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玉逍遥有些别扭，最后他看着末日十七，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眼神柔和，“今天我也很高兴。”
       末日十七弯弯眼睛，松开手：“你先回吧。”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咱们还是可以顺路一截儿的。”玉逍遥奇怪道。
     “嗯，你先回吧，我想看看夕阳。”末日十七回道。
      “你真有雅兴，那好吧，我先走了，拜拜～”玉逍遥挥挥手，像往常无数个别离一样，蹦跳着走远。
        末日十七亦像往常无数个别离一样，目送着玉逍遥远去。融金的夕色温柔铺展，给玉逍遥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芒，他渐行渐远，最终成为一个金灿灿的小点，模糊在金色的天光里。
       末日十七抱膝安静地坐在山坡上，望着玉逍遥的身影，直至再也望不到。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可以一直一直看着你，再也不必与你道别，再也不必与你分离？
       末日十七垂头看着自己掌心一星紫色，自嘲一笑。
       三色堇……三色堇……若传言不假，我又该用什么才能换取美梦成真？
       三色堇代表的，是思恋，倾慕，白日梦。
       ……白日梦吗？
       末日十七将手按在心脏处，感受到了自己的惶恐。与玉逍遥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像是自己偷取的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好像作画的神明没留神打了个盹儿，错画一笔，才在他那刻满了孤寂、憎恨、与绝望的命晷上漏抹了些美好的感情。
       他总是在问自己，这些是真的吗？如若是，神明又会允许自己这个神弃之子拥有些许美好吗？
       问题得不到答案，末日十七孤独地坐着，任晚风瑟瑟，吹打身躯，直到金霞敛尽，月上星天。
       末日十七仰望漫天星影，心底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兀自低声嗡鸣。
       会吗，玉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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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20-04-04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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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心魔噩梦，向死而生
       阴暗昏沉的地牢里，烛火影影绰绰，在墙壁上投射下晃动的影子，似不甘的怨灵在挣扎扭曲。
       血池旁，殉道台，一个全身裹满纱布的蒙面人吊在上面，垂着头一动不动。九天玄尊在一旁注视着他，面沉如水。
      “成就殉道之眼的关键时刻已到，唯有你，也只能是你，成为这最后一魂的牺牲。为三界安宁献上性命吧！”九天玄尊声色狠厉，
步步逼近殉道台上的人影。
      “不可啊！”
       暗中观察的末日十七一个箭步冲出来挡在了九天玄尊身前，额头冷汗直冒。
     “帝父，您忘了吗？他是仙门的希望！”
     “末日十七！”九天玄尊眯眼低喝，“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挥掌打出一道气劲。
       末日十七倒退几步，稳住身形，强咽下喉头腥甜：“帝父，殉道台上，可以献上别的灵魂，您若需要祭品，我去！十个，百个千个，我都会带回来！”
      “荒谬！”九天玄尊怒然出手，扇了末日十七一耳光。
        末日十七被打的偏过头去，仍倔强地挡在九天玄尊身前，不退不避。
      “再多人命的献祭，也比不上他一人的死，能换得的分量！”九天玄尊重重一挥袖。
      “帝父！”末日十七咬牙跪下，“求求您！十七会用生命的一切锻炼殉道之眼，求您！”
      “就算不是为了殉道之眼，我也不能再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让开！”九天玄尊态度强硬，不留转圜余地。
      “我……”末日十七紧咬牙关，低下头，倔强到底，“……我不让！请帝父恕罪！”
       “不知进退！”九天玄尊眼底燃烧起熊熊怒火，他握拳运功，洞中一片白光耀目。
       “十七号。”似是稍微平息了怒气，九天玄尊收起法术，“我并不介意杀了你，强取殉道之眼。而他，一样要死！”
      “啊？！”
       末日十七惊慌失声，心中焦急，眸底热泪滚落。
       帝父和玉逍遥……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正在末日十七惶急无措时，突然，殉道台上的蒙面人眼中凛冽一闪而过，他挣脱束缚抽出匕首就刺向九天玄尊：“杀！”
       来不及思索其他，末日十七迅速转身，用身体护住九天玄尊。
      “呃！！！”
       顷刻利刃贯体，血如泉涌。冷汗大滴大滴自额角滑落，末日十七双眼发黑，口中呕血，因剧痛而晕厥过去。
      “十七！哼！”九天玄尊接住末日十七，冷哼一声，一掌拍飞蒙面人。
       蒙面人飞出几丈远，倒在地上挣动了几下，没了声息。
      “又是失败品，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九天玄尊瞥向地上玉逍遥的仙门校服，“我刻意排布此局，让你误以为我要牺牲玉逍遥，就是要看你在关键之时，面对为父与玉逍遥这两难局面，本能之下所做的抉择。而你，果然也没让为父失望。将来如有必要，我将诈死隐居幕后，而忠心不移的你，就是为父执行末日之灾的最佳人选。”
        排布……诈死……隐居……
       眩晕中，九天玄尊的话断续隐约地传入末日十七的耳朵。他尚未消化其中含义，便陷入了心魔炼狱。平日深埋心底的阴暗情绪破土而出，在脑海嚣张地汹涌翻滚，疯狂撕扯着末日十七的神经：
       为什么他可得到，我却得不到……
       阻我道路者，都该全部除掉！……
       世人愚昧，只有牺牲才是通往救赎的唯一途径……
       逃不掉的……你们终会回来听候我的差遣和召唤……
       相信我吧……我是你们的救世主……
       殉道之路是唯一的选择！……
       ……一切……都是我的……
       你也一样……
      玉逍遥……

      末日十七睁眼，眼中是深渊般的混沌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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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20-04-05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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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流萤一梦，晨光长明
      “父亲允许我留下留声之耳，已是极大的宽容，但我真的好希望，他能陪我一起听……”
       幽暗阴森的地牢里，末日十七戴着留声之耳，身体随音乐的旋律轻轻摇摆。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洞口悄悄接近末日十七，还捂着嘴偷笑，在来到他身后时骤然跳起来大叫一声：“哇！小十七我来啦！”
      “哇啊！”末日十七吓得惊叫，他转过头瞪着玉逍遥，“你……你……”
      “嘿嘿。”鬼鬼祟祟的玉逍遥得意地笑笑，问道，“诶？你在干什么？哦～留声之耳啊。听得这么认真，连我靠这么近了，都没察觉？”
      “喂，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末日十七有些郁闷。
      “干嘛？”玉逍遥摸摸下巴，“被吓到，生气啦？”
      “不是，你来我这里，要尽量小声一点，小心一点。”末日十七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玉逍遥眨巴眼。
      “呃……”末日十七踌躇，“我害怕……”
      “哎呀。”玉逍遥无奈地扶额，“你就这么怕被你爸发现呀？”
      “被发现的话，你就不能再来找我了，我怕……”末日十七低下头，又撇头到一边，心底是惶惑的恐惧“…我怕你会忘了我。”
      “说你傻吧——” 玉逍遥不以为然地昂首，一脸年少的轻狂与骄傲，“我玉逍遥的记忆力，可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再说，我才不怕你爸嘞！就算他不准，我也一定会回来。”
       末日十七叹了口气。
       未知的因素太多了，谁人能轻诺永恒呢？
       玉逍遥歪头凑近末日十七看了看，皱起眉：“你怎么又不高兴了？很难搞诶～”
       末日十七默然一瞬，转头望着玉逍遥：“多谢你的陪伴，玉逍遥。”
     “诶，干嘛突然谢我？”玉逍遥困惑地挑眉，然后又抓住末日十七的衣袖，催促道，“好啦先不说这些啦，快点跟我出去玩儿吧。”

       天穹沁紫，星子耀谢，浩瀚天海上星辰碎钻银粉似的铺撒四散，而后天幕倾倒，星滚云泻，天海星影便一同落入了一双璀璨紫眸中，一眼望来，便是道不尽的风流蕴藉，温柔缱绻。
        末日十七失神地凝望身侧仰头注视天空的玉逍遥，逐渐忘却身处何处，身是何人。他难以辨清，究竟是星空映入了玉逍遥的眼眸，还是玉逍遥的眼眸映射成了星空。此情此境，似真似幻，是梦非醒。
       玉逍遥看向末日十七，偏头一笑，搅乱了两池天海星影，更搅乱了末日十七那隐秘的心底深潭。夜色微茫，为玉逍遥白玉般的面庞打上淡淡阴影，给那年少英气也添了几分温柔。玉逍遥眸光明艳，浅笑怡然：“小十七，如何？这个地方是不是非常适合玩儿捉迷藏啊？”
      “嗯？啊抱歉……”末日十七回过神来，赧然道，“我刚才走神了，没听到你说什么……”
      “哎呀，你这是咋啦？反应这么迟钝。”玉逍遥皱皱眉，伸手弹了一下末日十七的脑门。
       末日十七小小地痛呼了一声，摸摸额头。玉逍遥这下可用了点劲儿，隔着面具末日十七也感觉到了前额传来的痛意。
      “好啦，我是说呢，你看这片树林，多适合玩儿捉迷藏啊。”玉逍遥指着位于他们身后黑黢黢的树林，“第一轮呢，我先躲起来，你来找我。先说好，咱们都不许用法术隐匿行踪，或者用法术探知对方的行踪哦。”
      “可以。”末日十七干脆利落地应下玉逍遥的要求，同时借着夜色的遮掩，他的唇角肆无忌惮地勾起坏笑，“不过呢，我想给这个游戏增添些趣味性。”
      “怎么增添趣味性？”玉逍遥歪头，眨巴着眼好奇地问。
       “第一轮我找你，下一轮就该你找我了吧？咱们计时比赛，倘若你找我花的时间长，你就答应我一个请求；倘若我找你花的时间长，你就答应我一个请求，这样如何？”末日十七眯眼，心思变换不定。
      “没问题。”玉逍遥无所畏惧地答道，那双醉人的紫眸染上笑意，他斜瞄着末日十七，“哼哼，逍遥哥玩儿捉迷藏可是很厉害的，小十七待会儿输了，可别哭鼻子啊。”
      “满嘴胡话，我哪儿有那么娇气。”末日十七没好气地推了玉逍遥一把，“快去躲起来吧，别待会儿你输了掉眼泪。”
       “嘁！逍遥哥男子汉大丈夫，宁掉血，不掉泪！你站在原地数五十个数再来找我啊！”玉逍遥一边高声嚷着，一边钻进小树林里几息就没了影儿。
       末日十七瞅着那个蓝白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树影间，轻轻一笑。
       虽已入春季，但林木枝叶并不繁茂，只有几许嫩绿在枝梢探头探脑，在迷蒙夜空下，尽数染就深靛。光秃的树枝斜逸旁出，在半空中纵横交错，铺织开细密的网，然而光裸的树干却笔直挺立，如一簇簇凝固的异形火焰，寂静燃烧在无边寥落的夜色里。
       清澈溪流穿过林子，如银河流淌，碧弦拨弹。溪水潺潺，虫鸣沙沙，一起奏响夜的乐曲。
       五十个数数毕，末日十七不疾不徐，犹如一抹流动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漫步在林间。他并不急着寻觅玉逍遥，他在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玉逍遥自动现身的机会。
      乳白的雾气渐渐浓郁，在树林间弥散浮动，星点荧光自草丛里升起，如一盏盏灯火，辉映出四周景象，清丽幽微，阴暗的树林也晕染上朦胧柔和的色调。
        萤火虫们提着自己闪闪烁烁的小灯，在林间上下飞舞着，慢慢汇集向一处。无数萤火虫聚成另一条地上星河，翩跹地追逐那一束光，扑向光，融入光。
       末日十七跟随在萤火虫们之后，如愿以偿地寻觅到了光。
        而光却在末日十七目之所及处懊恼地蹦跳着，并胡乱挥舞手臂驱赶周围的萤火虫，嘴里咕哝道：“我去什么情况？！怎么都往我这儿飞啊？再这样下去，小十七都要发现我了……”
        末日十七嘴角愉悦地上扬，走前几步进入玉逍遥视线范围内，看着他惊呆的脸，声音轻快：“玉逍遥，我找到你了。”
      “靠！”玉逍遥重重地跺了跺脚，面容恼火，“居然这么快？！都怪这些该死的萤火虫，不知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追着我不放。”
        末日十七无言静立，他站在萤火虫围成的光圈外围，深深地凝望着不远处的玉逍遥，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幕镂刻在心底。身披青天流云织就衣衫的仙人略显无措与不忿，一双澄澈紫眸如湖拥群星，粼粼潋滟。周身萤火环绕，盈盈一捧荧碧水纹于空中荡开。萤辉与夜色一同爱抚他的脸庞，俊逸秀气的面容上华光流转，每一次的光影明灭都像浮云掠过白日，天地为之悸动。
       浮云过天地，天地是他心。
       萤火虫缠绵地缭绕在玉逍遥身侧，扑闪的荧光衬得玉逍遥宛如误入人间的精灵。末日十七凝神屏气，生怕自己一个呼吸重了，就会打破这最不可思议的梦境。
       而光就溶入了荧光里。
      “嘁！真是的。”玉逍遥瘪着嘴，垂头丧气，摊开双手，“行吧，不管如何，我都是被你找到了。那咱们开始下一轮吧，你快点去藏起来。”
        末日十七眷恋地看了一眼玉逍遥，随即笑着点点头：“那你现在可不许偷看啊。”
        玉逍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他故作潇洒地挥挥手：“去吧去吧，逍遥哥可是信守承诺的人。”
        看到玉逍遥的样子就知道他绝不会乖乖遵守规则。末日十七心知肚明，并不打算戳穿玉逍遥那点小心思。他侧过身，对玉逍遥说：“那你开始数数吧。”
        玉逍遥把自己摁到树干上，双手捂眼，故意扯着嗓子喊：“一——二——三——”
        末日十七悬浮身体，轻轻飘到玉逍遥身边落下，静静等待。
      “十二——十三——”玉逍遥数到十三，边喊边偷偷扭头，然而却正正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玉逍遥惊得后退了几步，他大张着嘴，颤抖地指着末日十七，语无伦次：“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玉逍遥……”末日十七又凑近了些，呼出的热气扑在玉逍遥耳侧，语气轻飘，“与其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如问问……你为什么没数到五十就转头呢？”
      “我……我……”玉逍遥窘迫地立在原地，不知是因为耳畔的热气，还是因为羞恼，颈侧泛开一片薄红。垂死挣扎了一会儿，他不情不愿地瞄了一眼末日十七，垮下肩“……被你发现啦。”
        那一眼仿佛羽毛搔过心脏褶皱，末日十七眼睫颤了颤，嘴角又不自觉地翘起。他退后几步：“再来一次吧，这次……你可不许偷看。”
        玉逍遥别扭地皱起眉又松开，最后叹了口气：“好啦我知道了。”玉逍遥趴在树干开始继续数数。
        末日十七勾着笑，迈步离去，身形渐渐融入了重叠的树影里。
      “小十七，藏好没？逍遥哥要来抓你啦！”玉逍遥数完，对着树林子喊了一声，就扎进树林里开始寻找末日十七的踪迹。
        玉逍遥身后不远处，末日十七隐匿在树影后，与黑暗不分彼此。而玉逍遥在树林里兜转着，萤火虫亦随着他盘旋飞舞，始终不离不弃。于是阴翳晦暗的树林里一直有这么一块光亮之地，而玉逍遥就身处光亮的中心。
       末日十七蓦地感觉到心口抽痛，他攥紧了胸前的衣襟，酸涩的情绪在四肢百骸蔓延游走。
       为什么你能一直鲜活在光亮里，而我却只能把自己埋葬在黑暗中？为什么明明是如出一辙的面孔，命运却截然不同？为什么……我永远只能……站在你身后？
       末日十七掏出一个瓷白的小瓶，轻轻摩挲光滑的瓶身，低低地苦笑出来。
       如果你要站在光明里，那么你为什么要来沾染黑暗，招惹黑暗呢？你说，黑暗该拿你怎么办？
       是放任你继续悠游天宫，做逍遥仙人，还是该扯破你的仙衣，拖拽你入地狱呢？
       神思不定的功夫，玉逍遥已经晃悠到了末日十七附近。末日十七一惊，赶紧转移阵地，悄悄往别处挪去。
       玉逍遥在林子里绕了许久，连一个脚印都没发现，正在颓丧之际，忽然有人从背后蒙住了他的眼睛，低沉愉快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抓到你了。”
        “什么啊……”玉逍遥噘着嘴扭头，不满地说，“明明是我抓你好嘛。”
       “嗯，可是某人太笨了，我实在不忍心看见他在林子里一直兜圈子，只好自己走出来帮帮他了。”末日十七状若无奈地叹息道，声音里带着忍不住的笑意。
       “你你你……！”玉逍遥气急，瞪着末日十七，半天没“你”出下文。
       “我我我……我在这儿呢，怎么啦？”末日十七学着玉逍遥说话，笑得像只爱捉弄人的狐狸。
        玉逍遥觉得自己快被气晕了，他先是对末日十七怒目而视，然后又软下来，叹了口气：“小十七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毒呢？”
        末日十七微笑，狐狸尾巴摇了摇：“我伪装得好。”随即又顿了顿，“就当是你吓我的惩罚吧。”
       “……”
        玉逍遥回想起之前末日十七的表现，深深地觉得，现在的末日十七已经不是自己刚认识时的那个软绵绵的乖巧可爱小十七了。
       他变皮了。
       “好吧——”玉逍遥无力地仰头望天，“不用算也知道你肯定比我用的时间短。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林风瑟瑟，玉逍遥等了又等，却没等到答案。
        他疑惑地扭头看向末日十七，却见对方呆呆地站着，好像突然失掉了所有生气。
      “小十七？”
        末日十七如雕塑一般木立原地，玉逍遥的问题让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忽然，末日十七嘴唇开合：“……”
        玉逍遥连忙竖起耳朵去听，一阵林风卷过，满地枯叶簌簌，似呜咽，似低诉，而末日十七的话就消散在了风尾，再也寻觅不到。玉逍遥刚想再问一遍，末日十七深呼吸一口气，垂下了眼睑，目光落到一旁的萤火虫身上，轻轻开口：“……给我捉十七只萤火虫吧。”
      “这有何难？等我去给你把它们捉过来！”玉逍遥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末日十七好像终于从刚才的失神中缓过来，脸上露出笑容：“不许用法术。”
     “不用就不用。”玉逍遥扮了个鬼脸。
       末日十七颔首，指了指林子一侧：“那我去溪边等你。”
       他径自走向溪边抱膝坐下，仰望璀璨星空，唇边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其实他第一次只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你多陪陪我……你不要忘记我……你可不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愿望太多，不知如何选择。
       妄念太多，心知痴人梦说。
       再真心的回答又如何，终都是……奢望。
       末日十七的眼眸黯淡，一丝光也照不进。
      “嘿！我回来啦！”
      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末日十七偏头看去。
      光突然撞进眼底。
      玉逍遥站在他身侧，全身笼在萤火虫淡淡的光辉里，兜起的衣摆里也朦胧地透出光来。
    “我捉到的这些，和我周围的这些，绝对够十七只了。”玉逍遥嘿嘿一笑，“这样我算是完成任务了吧？不过，要放哪里？”
     “放这里。”
       末日十七拿出留蝶梦，打开盖子，玉逍遥身边的萤火虫争抢着钻进了瓶子里。
       玉逍遥张大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手一松，包裹在衣摆里的萤火虫也加入了钻瓶子的大军。
       留蝶梦萤光闪烁，折射出剔透晶莹的色彩。玉逍遥看着它喃喃自语：“这下留蝶梦变成留萤梦了……”
       末日十七闻言，低低笑了一下。
       “不对不对不对……”玉逍遥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扳过末日十七的肩膀，直直盯视着他，“这肯定有问题……小十七，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末日十七被玉逍遥扳得晃了一下，他注视着玉逍遥，摇摇手中的小瓶子，眯眼笑了笑：“吸引萤火虫的药粉，最近调配的。”
    “好啊你！”玉逍遥张牙舞爪地向末日十七扑过去，“小十七你又戏弄我！”
       两人笑闹着滚作一团，折腾了许久，最终气喘吁吁地摊在草地上看星星。
       萤火飞舞，光影跃动，天际倏忽有流星划过，转瞬即逝，在天空中留下短暂而美丽的剪影。
       末日十七目光追随流星的痕迹，突然开口问玉逍遥：“你说，他们这须臾的美丽，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像这萤火虫……”末日十七指尖触及一点萤火，“就这样一点光，远不如阳光耀眼光明，又能照亮什么呢？”
       玉逍遥静静望着满天星河，回答道：“有意义的，只要它的存在可以给任何一个人带去慰藉，带去欣喜，都是有意义的。即使只能照亮方寸之地，也总会有人感恩它的。”
      末日十七无言地凝望玉逍遥的侧脸，玉逍遥面容平静，眼眸比星子更闪亮。
      末日十七就这样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一把抱住他，埋首在他肩膀。
     “嗯？怎么了？”玉逍遥感觉到末日十七的动作，略微惊讶。
      “玉逍遥……”末日十七闷闷地低声，“就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唔……这倒是没啥啦……”玉逍遥挠挠头，又戳戳末日十七，打趣道，“不过，不是说好一个条件的吗？你这算不算第二个条件呀？”
       末日十七飞快地抬头看了玉逍遥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你偷看了。”
       玉逍遥：“……”
       好吧，理由充分，无可反驳。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相拥了一会儿，凉风习习，拂动发梢，月轮转过枝头，不知今夕是何年。
      最后，还是玉逍遥打破寂静，他坐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拉起末日十七，然后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小十七，我跟你说件事。”
       末日十七难得见到玉逍遥这么严肃的样子，知道事情恐怕非同一般，也端正了神色：“嗯，你说吧。”
     “现在是玉衡纪元三年，武林动乱难定，我要去做一件大事，出一趟远门，可能有一段时间无法来看你。但我答应你，在我离开之前，会再来看你一次。时间就定在……嗯……”玉逍遥蹙眉思索了一下，“就定在后天戌时末吧。”
      “好，我等你。”末日十七郑重地点点头。
      “嘿嘿，那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啊。”
        玉逍遥咧嘴一笑，拍了拍末日十七的肩，“现在我们快回去吧，不然……”他揶揄地看向末日十七，“被你老爸发现就不好啦！”
     “好。”
       月朗风清，辰星疏落，两人手牵手踏上归途，身后拉的长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亲密无间。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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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6)

19樓發表於: 2020-04-05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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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不相思，才相思，害相思
       夕照染层林，两日弹指而过，寂静的无明之渊洞口处，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找十七好几次了，有时候也聊得非常开心，但他却死也不肯告诉我，他为何被囚禁在此，这样虐待他的人又是谁。还有他的老爸，真是一个残忍的人！连名字也不肯给他，就叫他十七号，还给他带了一个难看的面具，让他见不得人，难道，他很丑吗？”
       玉逍遥对这些事忿忿不平，却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叹了口气，摸摸下巴，开始琢磨起另一件事：“嗯……既然小十七没有名字，那我文采斐然的逍遥哥就帮他起一个吧，起什么好呢……”
       玉逍遥灵机一动，以指隔空在洞口石壁划下字痕。金芒闪过，“永昼”赫然烙上石壁。他仰望字痕，眼眸晶亮，满怀期待：“嘿，起好了，永昼！这样他是否就能脱离苦海，走入阳光照耀的人世呢？今天我早来了一个时辰，小十七一定会很惊喜的！”
       玉逍遥上前几步，扯开嗓门：“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洞口处缠绕的荆棘纹丝不动。
       “怪了，今天怎么会打不开？”玉逍遥奇怪的搔搔头，“再试一次！芝麻开——啊！”
        肩颈处突然受到一记猛击，玉逍遥全然没有防备，惊叫一声，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天旋地转中，玉逍遥模糊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低语：“逍遥，这些事，不是你应当知道的，你试图碰触的已越界太多，我唯有抹去一切……”
       师……尊……？
       玉逍遥不及细想，意识便被虚无吞噬。

       戌时，天色微暗，末日十七提着一盏小灯，等在洞口前。
       不知道玉逍遥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末日十七微笑。他的曙晨，他的光，总是有数不尽的新鲜想法，总是有用不完的热情活力。
       就像太阳，耀眼的令人移不开视线。
       暮光欲沉，末日十七的眼眸亦随光渐渐黯淡。
       以前他一直是孑然一身，心里唯有任务而已，独来独往，无牵无挂，不知等待是何种滋味。现在才知晓，原来等待可以这样甜蜜，只是在脑海中勾勒描摹那个人蹦蹦跳跳来到自己面前，额角渗出细汗，眼眸晶亮宛如万千星子坠入其中，嘴角扯出一个大咧咧的笑的样子，便让自己心慌意乱，又紧张又期待。等待也可以这样苦涩，从前不觉日月轮转，昼夜更替有何不同，现在才明白，原来天黑到天亮的距离是如此短暂而又如此漫长。这距离太短了，曙光破晓的刹那，刺穿了他最后挣扎的自欺欺人的妄想。这距离太长了，他从期望到失望，再从失望到绝望，将卑微祈求的心意一点点消磨殆尽，是煎熬，也是折磨。
       月西沉，日东升，末日十七身体僵直地站在山洞口，仿佛凝固的雕塑。他眼底布满血丝，勉力抬起头，看到天际星月渐隐，霞光渐明，神情漠然空洞，眸中一片死寂。
       他知道那个人不会来了，纵使自己从天黑等到天亮又如何，命运之神依然不肯因自己的努力而稍稍施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怜悯与眷顾。也许，是他越界了，期待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本来就很可笑不是吗？
       冷风拂过，撩起末日十七的发丝，晃动灯盏，灯灰簌簌坠下，散落在地上，像少年破碎的相思，风一吹，便全无了踪影。末日十七低头瞥了一眼，顿觉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可悲。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身形摇晃快要倒下，又勉强撑持住自己。末日十七扶住额头，轻笑一声。
        那个人不会来了……不会来了……
        这个认知好似一个魔咒，在末日十七脑海深处的每一个角落嗡鸣回荡，徘徊盘旋，挤压撕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逃脱不开。剧烈的疼痛猛然在心口处爆发，末日十七猝不及防，呕出一口鲜血。
       朱红溅落，满目凄然，末日十七神情恍惚了一瞬，恢复了一丝清明。
       也许……也许……曙晨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不！思及此，末日十七心中一恸，不敢再往下想。他回到地牢里，疲惫不堪地将自己放倒在草榻上，意识逐渐朦胧。
       下次……问问他吧。反正他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自己也得原谅他呀。
       沉入黑暗中前，末日十七最后在心里想到。
       可是，末日十七不知道，他的曙晨，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空荡逼仄的地牢，泛着潮湿的霉味，连风都很少光顾，宛如世间被神明遗忘的角落，乏人问津。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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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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