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09 【狼藏】短篇集（更至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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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ris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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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樓發表於: 2021-06-17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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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這夜，千雪孤鳴畢竟喝得太醉。
看著將全身重量倚在自己身上的千雪，羅碧輕嘆口氣。儘管兩家相距不遠，但憑千雪目前的狀況，怕是連回家也有困難。他思索片刻，最後將千雪攔腰抱起，邁步前仍是好心提醒一句：「千雪，回房睡。」
千雪嘟囔著應了一聲。
其實不論千雪，羅碧也有七分醉意，雖然步伐尚穩，思緒卻有些模糊了，如此刻他抬起頭，才依稀想起今日是中秋。
今日是中秋，中秋理當與家人共度的，然而原先他們也確實在千雪家中飲酒。中秋時千雪的興致總是特別好，拉著他一杯接著一杯的飲，直到七巧耐不住困，讓銀娥抱回了房，千雪才收斂下來。
「再鬧怕吵到七巧。」千雪黯淡的說，羅碧哼笑道：「你還知道自己鬧啊？」
千雪恨恨地搖頭，「不過癮、不過癮！」他醉暈暈的拉起羅碧的下臂，「去你家喝！」
於是他們便糊裡糊塗地換了場所繼續拼酒，說是拼酒，到底是千雪三杯換他一杯，身為東道主羅碧還有些自覺，自己醉倒了可就沒人顧著千雪。
從院中走回房，羅碧掀開門簾，仔細地將千雪安置在榻上，再轉身去尋濕毛巾替他簡單梳洗。有時羅碧也覺得自己對千雪照顧太過，可又是放不下更放不了。
他無奈地搖頭，罷了。
再回房，千雪正盤腿坐在榻上，看那表情便是仍未清醒，羅碧有些好笑的走近，「做甚起來？」他問，把濕毛巾塞到千雪手中，「醒了就自己擦擦。」
千雪應聲，要把醉意扔開似的用力晃頭，晃的髮尾都要甩到臉上，才拿起手中毛巾隨意揉了揉臉。
「讓你喝這麼醉，該。」羅碧隨口唸叨，一邊從木櫃中翻找另一套床褥，「醒了要回去嗎？」他問。
千雪仍是模糊的應聲，羅碧也沒將醉鬼當一回事，可正準備關上櫃門時，他卻突感一陣壓力。羅碧剎地轉身，但被酒精麻痺的反射神經終究慢了一步。千雪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而他的轉身正巧使自己被堪堪圈在千雪雙臂中。
對方帶著酒氣的吐息很近，令羅碧一時錯愕，再要掙脫卻聽見千雪喚他：「藏仔。」
隨著那聲自然不過的叫喚，千雪的唇碰在了他的唇上，羅碧甚至還從中覺出幾分酒的濕潤。
或許自己也是太醉了。在閉上眼的那刻，羅碧想。

總是先有了越界的行為，才產生界線。如此刻千雪的舌尖舔過他的上顎，羅碧的雙手揪著對方衣領，在推開與拉近間遲疑。千雪的手掌貼在他的腰側，又順著腰線推動向上，牽動腰帶有些鬆搖，衣襟幾乎要被扯的半開，羅碧悶哼兩聲便要後退，千雪的掌心卻抵在他的後背，一施力便又拉近兩人間的距離。
千雪吻他的眼角、眉心、鼻尖，復又啄上他的唇珠，千雪的吻很溫柔卻很燙，使羅碧想起那晚他臆想中的千雪孤鳴，令他即使在醉人的酒氣與親吻中也得分神，去想是否自己眼底的齷齪終被千雪察知，而此時正是千雪對他的放縱。
羅碧的手不禁緊扣上對方後頸，甚至用上了內力。千雪咬破他的嘴唇，又舔淨血珠，彷彿毫不在意自己的命便在他的一掌之中。這確實是千雪對他的放縱，羅碧想，放開力又捧著千雪的臉頰，混著血腥味吻上他。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千雪，去床上睡。」他隨意將精液擦拭在衣上，架起千雪走向床鋪，千雪嘟囔著靠在他身上，仍帶酒氣的呼吸搔在羅碧的側臉上。待千雪半倒上床後，羅碧瞥見方才備妥的水盆與毛巾，他擰乾毛巾後將千雪和自己擦拭乾淨，又收拾了兩人的衣物，一切妥當後羅碧坐在床沿，聽著千雪平穩的鼾聲，長嘆一聲將頭埋入雙掌中。
錯了、太錯了。
即使再強詞奪理，於鐵錚錚的事實前也無所遁逃。他對千雪孤鳴有慾望。而千雪呢？有妻女、有家庭、還有與他的友誼。而自己竟要將一切毀於旦夕？
不可能。
抬起臉，羅碧看向睡得正甜的千雪，他知道自己離不開對方，而他對千雪的喜愛之情也未曾變質。於是錯誤僅止於慾望。
既是如此，那控制得宜即可。他想著，合攏衣裳側臥在千雪身旁，額頭抵著千雪的肩，低聲數著對方的呼吸。
或許正是千雪的放縱給予他毫無理由地樂觀，在將睡之際，羅碧模糊的想，卻仍是因為這份安心而沈沈入睡了。

[ 此帖被iris74在2022-08-27 08:2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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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shan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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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21-06-18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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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會寫了老師！！好香好香這對，最後一篇的展開我好喜！千雪就是這樣好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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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樓發表於: 2021-06-20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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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1樓(gushanqiu) 的帖子

謝謝喜歡！！！能看得開心真是太好了(’▽‘)
千雪真的是很好啊！太讓人喜歡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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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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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樓發表於: 2021-07-08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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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忘川河那篇！千雪的每个兄弟都那么在意他，颢穷去掉苗王身份后也只是个兄长啊，是个在意小弟的兄长啊，人死如灯灭，死了恩怨也都一了百了了，藏会放下的，颢穷也会放下的，因为有千雪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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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21-07-09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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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3樓(chirt) 的帖子

謝謝喜歡！顥穹對千雪的在意可以從很多小細節感覺出來呢，真的是死後恩仇兩清，尤其他們倆又都是這麼在意千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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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樓發表於: 2021-07-09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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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這是一條很熱鬧的街道。
街上人潮來往，攤商吆喝聲起落，行旅匆匆，來客急急。
這是一條再平常不過的街道。
街上，正有二人並肩前行，雖不高調卻很顯眼。其中一人著勁裝，繫暗金色披風，臉上戴個可怖的獸型面具；另一人的暗衣上似乎鑲著金絲飛龍，看上去不過少年模樣。
自這二人踏上街道，已有些人悚然一驚，認出了戴面具者的身份，但那人不甚在乎，仍是腳步不停，神情肅殺。
面對此景，少年卻是一笑，頗有興味的環顧四方。

忽然，一個年幼的孩子小步跑至二人面前，高高捧起手中竹籃，聲音軟懦：「大爺，買束花吧！」
少年挑起眉，彎腰去看那竹籃，裏頭的花很鮮豔，花瓣重重。
「你替我選一束吧。」少年笑道。
孩子依言挑起一叢花，正要遞上，卻忽見另一人縱身前躍，擋在了小孩和少年之間，出掌不過一瞬，頓時雷光熾爁，濺血如花。

藏鏡人收掌，冷眼瞪視地上屍骸，以及那叢未及送出、藏著毒針的鮮花。他漠聲道：「狼主，退後。小心血也有毒。」
狼主扭過頭，眉間緊蹙，咬緊了牙關。

***

「你也會和藏鏡人吵架？」溫皇饒有興致地問。
千雪喝茶的手一頓，心煩地將茶杯擱置一旁。他悶聲道：「沒吵架。」
溫皇搖搖頭：「你們都多久未同行了。」
「他是他、我是我，誰規定兩個人必須綁在一塊的？」
「莫非是因為前幾日的事情——」
「閉嘴。」千雪喝道：「我現在不想聽你說情。」
溫皇一嘆：「誰也沒找我說情，是溫皇自作聰明。」他拾起茶杯，輕啜一口，「只是藏鏡人總是那個樣子，對我實在不利。」
「⋯⋯哪個樣子？」
「殺氣森森的樣子。」
千雪的眉頭擰得更深，將臉埋在掌中，喃喃道：「我不懂啊，他怎麼下得了手？那麼小的孩子啊。」
「謀殺王族可是大罪，即使擒下了，也只有凌遲的份。讓他立死掌下，算是仁慈了。」
「小孩子哪懂得謀殺！」狼主拍桌怒道，「背後分明有人主使！」
「未必然啊。」溫皇悠然道：「現在還查不出背後主謀，不是嗎？」
「會查出來的。」狼主堅持。
「你何時如此心軟了？」溫皇問：「對手是個孩子，就捨不得嗎？」
狼主一橫眼，氣道：「反正你就是和藏仔站同邊。」
「王爺冤枉，我向來都很公允。」溫皇嘆息：「你啊，其實也懂羅碧的道理。兇手該殺，且一定要殺，畢竟殺雞儆猴。」
溫皇看向聳著眉頭的狼主，緩緩地說：「若今日是藏鏡人遇險，你也會這麼做的。」
狼主瞥頭，只去看那杯已放涼的茶，心底的那點無力感，最終化成了一聲低嘆。

***

「藏仔。」
見藏鏡人轉身，狼主搔了搔頭。
「抱歉啊，這幾天都刻意避開你。」他一嘆，「我只是覺得，那件事你做得過分了。」
藏鏡人卻不領情，冷冷地說：「你應該知道，即使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見對方毫不服軟，狼主心中本未完全消去的怒氣又湧上來。他惡聲道：「你是不是太小看我？這麼小的孩子，本王一根手指便能制服！」
「我知道。」藏鏡人的面色不改，平淡地說：「可是我不容許任何閃失。」

狼主一時無語，怔了半晌，才終於大嘆一聲。
「知道了。」他悶聲道：「你最大，都聽你的。」
藏鏡人輕輕碰一碰狼主的手臂。「千雪。」他輕聲道：「喝酒。」
「我考慮。」狼主哼道。
於是藏鏡人不說話了，只站在原地，垂首低眉，看起來竟是無辜。
狼主大叫一聲：「啊！你這招是跟黑心溫學的吧？」他氣道：「你們都看我好欺負！」
藏鏡人狀似無辜地眨眨眼睛，再說了一次：「喝酒，我請客。」
狼主又哼了哼，「勉為其難，賞你個面子。」他橫眉道：「最好的酒喔！」
藏鏡人垂眸，似乎笑了一聲。
「行。」他說：「最好的酒。」
於是狼主伸手勾了藏鏡人的肩膀，唉聲歎氣地拉著他向前走。
「走，喝酒！」他喊道：「不醉不歸！」

[ 此帖被iris74在2023-10-05 22:4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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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樓發表於: 2021-07-14 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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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5.09 【狼藏】短篇集（更至11）

11.

軍馬。千軍萬馬。黃沙。百里黃沙。
藏鏡人的背後挨著狼主，狼主的肩上托著藏鏡人。
沙場腥味濃重，殺聲不斷，但兩人耳中只聽見彼此沈重的呼吸聲。
狼主的眼前已被血水擾得模糊不清，他渾身都痛，血流得比一生的汗還多。骨頭斷了不知幾根，只是依靠藏鏡人的支撐才能勉強站立。
可他還有最後一點力氣。
還有力氣就得笑。他笑著說：「藏仔，咱們今天真的栽了。」
藏鏡人正要擋開向肩上射來的箭，卻又垂下手，往後握住狼主的指尖。
箭尖穿透盔甲，在血肉模糊的軀體上又添一傷，藏鏡人一聲不哼。
「你放棄了嗎？」他問。
「我不正拼著最後一口氣和你講話嗎？」
「好。」藏鏡人長吁一口氣，「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狼主又笑了起來，笑的咳出幾口血。
「若在平時，我必嫌你噁心。」
藏鏡人也笑了，「那現在？」
狼主抬起頭，在模糊狹窄的視線中，他彷彿看見一片藍天。
「殺出去。」他輕聲道。

藏鏡人的運氣向來很不好。
所以他想，必然是上天也不捨收了千雪，才勉強幫他一回。
在他們即將力盡之刻，藏鏡人隨手抓起地上長槍，向前一擲。偏是這毫無準頭的一槍，正中敵方主帥喉頭，一命嗚呼。
主帥一死，軍心大亂，藏鏡人趁此良機，一招飛瀑怒潮殺出血路，總算跌跌撞撞的攙著狼主脫離敵方視線。
狼主伏在他肩上，安靜的像已經睡去。
直到他行至一處山洞，將狼主安置在地，又從對方懷中摸出傷藥，撬開嘴讓狼主吃了，這才聽見他細微的呼吸聲。
藏鏡人幾乎要掉淚。
他跪坐著，雙手拾起狼主的手掌，抵在自己的額上，像個最虔誠的僧侶。
很多人都知道，藏鏡人不信神、不信佛。往日他曾向狼主說過，藏鏡人只信你。狼主誇張地皺起眉，說：本王都要起雞皮疙瘩。
然而此時，他卻不信狼主了。
對方的脈搏、呼吸、心跳，在在說明這條命已盡了，可藏鏡人就是不信，他只相信千雪孤鳴會好好的、快快樂樂的活下去；只信千雪孤鳴還有很多力氣可以笑，笑著嫌棄同生共死這種話，該有多噁心。
但命總是不如藏鏡人所願。他逆天，卻抗不了命。

狼主迷迷糊糊的醒了。
說是醒，也不盡然。大概在半夢半醒之間，或半生半死之間。
於是他想起很多事情。
年少時，他還像個孩子一樣，有著肥嘟嘟的臉頰肉。
王兄最拿這沒輒。每當他犯錯，氣得王兄七竅生煙，大手一舉，要打下的瞬間卻只是捏捏他的臉頰。
他睜大眼，無辜又鬼靈精怪的樣子。
於是王兄總嘆著氣說：孤管不動你啦。再頑皮，就交王叔管教。
說起來，藏仔也很喜歡他的嬰兒肥。
雖然他嫌這樣稚氣，心目中最嚮往藏鏡人有稜有角的臉，認為如此長相才算個男子漢——儘管他從未見過藏鏡人的臉，卻不妨礙對方在他心中，是天地間最帥氣的人。
但藏仔說，他這樣好看。
「若你以後娶了妻子，生下兒女，他們必也會想親上一口。」
他試著想像，又覺得渾身不對勁。什麼娶妻、生子，離他太過遙遠了，他最大的願望就只是和藏仔並肩出戰殺敵。
許是見他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藏鏡人笑著說，家人之間，親上幾口有什麼不對勁？
但藏鏡人沒有家人。所以他想，藏仔也是想像的。
或許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想像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如此刻他濛濛的睜開眼，見到藏鏡人揭開面罩，在他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

藏鏡人的臉蛋並不如狼主想像中那般堅硬，反而眉清目秀，除去眉間細紋，圓潤的臉型竟透出一股秀麗氣質。
在初見時，狼主發現這正是天底下最帥氣的臉，好看的不行，無可挑剃。
此刻那張好看到不行的臉蛋，幾乎靠在他的耳旁，吐出的氣息微弱又帶著血味，而一雙唇軟軟的印在他臉頰上。
狼主模模糊糊地在心頭唸著：藏仔、藏仔。
他感到那陣吐息緩緩從他臉頰上滑落，隨後是物體撞在地面的悶響。
藏鏡人躺在他身旁，安靜的仿佛死去。
狼主還在心頭念著：藏仔、藏仔、藏仔。
他的手掙扎著握住對方指尖，眼睛猛地一睜。
他們誰也不能在此死去。

故事的最後，溫皇聳聳肩說，故事的最後可以略過不談。總之兩個半死不活的人，又再次活跳跳的，打仗的打仗、浪蕩的浪蕩。
而同生共死的誓言，被藏在心底很深的地方，只因誰也不想死、也不想對方死。
這不是很好嗎？
他們都活著，好好的活著，都還有很多力氣可以笑。
儘管共死在江湖上算是最淒美壯烈的神話，然而若能活著，若能一起好好的活著，總是快活了很多很多。

[ 此帖被iris74在2022-07-30 18:3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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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樓發表於: 2021-08-27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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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在千雪孤鳴的前半輩子，羅碧都是他的朋友。
朋友。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羅碧要他爬山，他就不會涉水；要他上刀山，就不會下油鍋；若要他的一條命，他絕對二話不說提頭來見。
他們就是這麼水裡來火裡去的換帖兄弟。
然而，在千雪孤鳴的後半輩子，他們的關係起了些變化。
請別誤會，他們依舊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千雪說一，羅碧不會道二；千雪往東，羅碧不會向西，千雪講不能同生，羅碧絕對接但求同死。
只不過，除了好友、兄弟、換帖仔⋯⋯現在他們多了一個「男朋友」的身份。
這讓千雪孤鳴和羅碧都有點、有那麼一點兒的困擾。

實話說，千雪孤鳴沒做過任何人的「男朋友」。
儘管外傳狼主風流倜儻，內傳千雪私生活不檢點，然而那多半是紅粉知己，萍水相逢，金風玉露，淺嚐輒止。
千雪孤鳴當然很喜歡女孩子。很多時候，比起男人他更愛與女孩子說話。他總覺得女孩子的缺點比男人少上許多。
所以比起情人，他更樂意和女孩子當一輩子的朋友。且與男人們妄想的不同，他和大多數女孩都能當上很自在、很單純的好朋友。
於是對千雪孤鳴來說，他的世界有家人、有朋友。
戀人卻成了一個很陌生的關係。

羅碧當過「男朋友」，也當過「丈夫」、「父親」。
若讓千雪評分，那三者羅碧都當的「好到不行」。但若要羅碧自己說，可就不這麼樂觀。
這種事情，還是要問當事人最清楚。然而他更不願去問姚明月。兩人分就是分了，斷就是斷了，某些感情確確實實的存在過，但無緣就是無緣。
於是不免俗的，夜半時分當羅碧躺在加大的雙人床上，他想自己可能真的做錯了什麼。他對無心有無法衡量的虧欠，對姚明月或許也有。
這使得羅碧不禁有些懼怕。他和姚明月早在成為朋友前就是情人——或著他們畢竟從未當過朋友。然而他和千雪又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很舊的朋友，很新的情人。
儘管羅碧可以肯定，即使他做錯了什麼，千雪至少仍會是他的朋友。很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但終究無法如初了。

「千雪王爺，下班後要不要去⋯⋯」風逍遙笑嘻嘻的比了個飲酒的姿勢。
「不行啊，藏仔約我吃飯。」
風逍遙把一個「喔」字繞出了四個音調，「約會愉快！」
千雪孤鳴被嗆得不輕，「靠北啊，說什麼有的沒的，就吃飯啊。」
風逍遙困惑的攤開手，「你和藏鏡人不就、那個，那個一起去吃飯就是這個啊，難道你們不是⋯⋯」他的手指在空中晃了三圈，「那個？」
「你是在念經喔？」千雪孤鳴受不了的攤開手，「我和藏仔雖然是⋯⋯那個，但又不是那個一起去吃飯就叫⋯⋯誒？⋯⋯是嗎？」
「就叫約會啦。」風逍遙拍板定案。
千雪孤鳴不自在的抓抓脖子，他從沒想過只是和藏仔去吃個飯，就要被稱作約會。
「雖然我懂啦，畢竟我們都不算少年人了。」風逍遙有同感的點點頭，「如果老大仔突然跟我說他要去那個，我一定也會很⋯⋯」他的手掌在空中繞了三圈，「這個。」
是這樣嗎？千雪孤鳴皺起眉頭深思，而風逍遙還在繼續舉例。
「如果魚仔說要去約會，我也會覺得怪怪；師兄說他要去約會，我會覺得他頭殼壞去；尉長說他要去約會，我會⋯⋯呃、不太好吧？白日仔一臉會犯法的樣子。」語畢，風逍遙點頭稱是，「我們都已經是不適合浪漫的年紀了呢。」
千雪孤鳴覺得這番話莫名信服。藏仔和他、他和藏仔，若是初遇可能還激得起青澀的火花，然而幾十年的交情已使一切變得自然而然，順理成章。與其說生活中多了彼此，不如說對方早成了呼吸的一部份。
戀愛該是這樣子嗎？
千雪孤鳴甚至開始困惑，比起「情人」，「朋友」似乎還更加舒適，既是如此——
⋯⋯既是如此，他和藏仔有必要成為情人嗎？

羅碧很久不曾如此緊張了。
無心鼓勵他和千雪去約個會。約會，是一個距離羅碧很遙遠的詞。
於是他努力的回想，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費心挑選過符合姚明月喜好的餐廳。
今夜，他選了一家以酒聞名的餐廳，高檔但不高貴，熱鬧但不吵鬧。
羅碧花了許多心思，卻突然覺得很累。
以往他和千雪是怎樣吃飯的？
他看見千雪，使個眼神，千雪點頭，喝酒，吃飯，醉倒。
以往他似乎從未思考過「該怎樣和千雪吃飯」。
然而今夜羅碧面對的彷彿不是千雪孤鳴，而是某種未知又嚴峻的情境。
他發現自己不知該如何讓千雪開心——他只要和千雪一起就很開心，羅碧明白千雪也是。但戀愛不該是這樣理所當然。
戀愛應該是某種刻意磨合、適應、照顧，最後一敗塗地的關係。
唉。羅碧嘆息，他又被姚明月影響太深。他應該停下了。不該再思考。
藏鏡人不擅長一切親密關係，但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意識到，千雪孤鳴和他之間，也是一種親密關係。

在見到千雪之前，羅碧想了許多。
然而千雪舉起手，咧開嘴向他笑。於是很多事情都變得不再重要。
酒是陳年佳釀，菜是山珍海味，但此刻即使劣酒淡飯，他們大概也不在乎。有些人只要陪在身邊，就是瓊漿玉液。羅碧或許想了很多，不過當他看見千雪時，他就什麼也不想。
酒過三巡，他們說的話不多不少，或許隔夜誰都記不起談了些什麼，但他們總是很愉快。有酒，有菜，有人。酒酣耳熱。
千雪看著他，他像看著滿天星辰。星星向他眨了眨眼。
「藏仔，」千雪說，「我想親你。」

「我想親你。」
那日，千雪孤鳴是這麼說的。輕描淡寫又慎重其事。
在這句話之後，不知誰先提出，或誰都沒提出，但彼此之間終究多了一種新的關係。
羅碧想，提出的大概是自己。
因為當他看著千雪的眼睛，聽著千雪的話，他突然感到以前不敢有的想像喧騰而出。
他想佔有這個男人。

千雪孤鳴想，一切好像沒有這樣複雜。
他或許不是個好的情人，但藏仔喜歡他。藏仔或許不是個好的伴侶，但他喜歡藏仔。
他和藏仔，藏仔和他，好像本來就有很多種關係，可他們又不是依靠著某種關係才在一起。
「今天我和風逍遙聊了點約會的事情。」千雪說，「但我總感到有點彆扭，有點不爽快。」
「我的意思是，」千雪側過頭，看向躺在他身旁的羅碧，「我不習慣和你刻意去做什麼事。」
「所以我覺得啊，我們還是不要想的這麼複雜。」千雪笑起來，眼睛月牙似的彎著，「我們就是我們？」
於是羅碧發現，縱使世上有許多種關係，他和姚明月，他和無心，他和史豔文⋯⋯然而現在他要面對的不是一種親密關係，只是他和千雪。
因此他微笑著點頭，千雪湊近親了親他的鼻尖，而他正被星辰擁抱。

[ 此帖被iris74在2022-08-27 08:2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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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樓發表於: 2021-10-31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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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iris74在2023-01-26 11:5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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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樓發表於: 2023-06-28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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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醉酒

這是鎮上最好的酒樓。酒很醇，菜很香，招待周到。
狼主正坐在二樓的窗旁飲酒。
這麼好的酒樓，酒自然很貴，且多用玉壺瓷杯，淺斟輒止。
但狼主偏要反其道。在這種地方，他只喜歡用最大的酒甕，喝最高貴的美酒。
這便是狼主喝酒的法子。若是與人喝酒，他可以在隨便一處地方，拿隨便一個酒器，用隨便一種酒和人乾杯。醇酒，烈酒，餿酒，酸酒，和對的人一起喝，都會變成美酒。
然而獨自飲酒時，他就只重一個「醉」字。
一個人喝酒，一個人喝醉。
因為有很多事情，惟有在醉時，才能真正想明白。
最醉的醉酒，能使人但如一張白紙，沒有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只餘下心頭的一個執念。如果心上是一個人，則可以為了那人賠上所有事；如果心上是一件事，則要為了那事賠上所有人。
這就是醉酒。或許只有醉得認不清天地時，才能真正坦蕩地面對自己。

***

如今，狼主已醉了。他朦朦朧朧地提著酒甕，朦朦朧朧地瞪著前方，朦朦朧朧地想著一個人。
不遠處，一群人正圍著精緻的檜木圓桌坐下。圓桌上頭放著巴掌大的酒壺，瓷杯也不過食指高，想來這些人絕不是來尋醉的。
果然，一人穿金戴銀，舉起酒杯，文謅謅地道：「今日承蒙諸位豪傑前來……」
聽到此處，狼主便不想再聽了。他向來厭惡繁文縟節，尤其這類喜歡裝腔作勢、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於是他背過身，仰頭再倒了一大口酒。
背後，那群人也開始很慢地喝酒，很慢地吃菜。他們的話雖說得很多，卻不過是一些之乎也者，翻來覆去地說。直到杯盤狼藉，主人才終於切入重點，哀哀嘆道：「雖逢大家賞面，難得能再聚一番豪情壯志，但本王卻早已年老體衰，世事身不由己，不免感慨萬分啊。」
這話聽來便是有求於人。畢竟吃人嘴軟，拿人手軟，一個彪漢隨即道：「放眼苗疆，誰有王爺這般聲望與氣度？兄弟們只要王爺一句話，刀山油鍋是在所不辭。」他大聲問：「是不是啊？」
見眾人紛紛附和，那王爺不禁喜逐顏開，可仍是裝作愁眉，悲道：「承蒙諸位抬愛，但新王上任，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甚至聽說王上已派了個羅什麼的將軍過來，要接管本王軍馬。」他悽嘆：「世態炎涼，當年我打下的江山，已守不住啦。」
「這事在下也有耳聞，那將軍在武林的名氣據說不小啊。」一個道士蹙眉道：「說他只以一面寶鏡現身，鎮煞四方⋯⋯哎呀，說到底不過是個粗人，王爺莫要憂心。」
「就是！自號什麼藏鏡人。哼，藏頭掩面，全身覆甲，我看必是沒幾分實力，只愛虛張聲勢之輩。」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怕是心中有鬼。王上也是，竟用這樣的人。唉、唉。」
眾口應聲，說得越發激昂，簡直將藏鏡人貶成山野莽夫、江湖術士。然而，在談笑正興起之時，卻突見一個人影幽幽站在那王爺身後，面不顯色，雙眸微瞇。

「誰說的？」狼主問。
「你這酒鬼，竟敢在王爺面前放肆！」席中一人猛地起身，作勢揮拳。但見那人眼也不抬，只一個巴掌過去，百斤大漢便隨掌風飛起，重重撞上酒樓磚牆。
席間眾人都變了臉色。那王爺起身，僵笑道：「壯士，有話好說。」
「你說的。」
「什——」
又一個巴掌揮出，王爺抬掌欲化招，卻感千鈞之力於一點壓下，勢不可擋，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嘔出一口鮮血。
「你說的。」狼主又轉向起頭譏諷的道士。那道士早有準備，從袖中甩出判官筆，欲先發制人，可他的筆鋒尚不及劃出，便已被狼主橫腿一掃，攔腰踢上空。
面對這麼個武功高絕的酒鬼，眾人頓時面色發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紛紛抓出武器應戰。然而那人的招式看似胡亂無章，卻隱約顯出弘大氣派，一拳一掌一踢皆若重石，又好似全身都化作一把刀。殺人的刀。
酒很醇，菜很香，此時卻只餘下血的味道。直到當地駐軍趕來，單見一個人赭髮灰衣，藍眸似刀，正靜靜地站著，冷眼看一眾倒地的俠客。
軍士紛紛拔刀以待，為首將領正欲發號，卻突感眼前人的面容有些熟悉。

將領的瞳孔驟然收縮。
一年前，他曾隨軍調向北苗支援，領兵者正是此人。
他渾身發冷，忽地撲通跪下，顫聲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拜見千雪王爺！」

***

剎時眾人噤聲，即使已滿嘴鮮血躺倒在地者，也不禁瞠目結舌，欲哭無淚。
於是所有人都跪下了，齊聲道：「拜、拜見王爺！」
狼主撩起額前亂髮，很無所謂地應了一聲。
「方才似乎聽到有人誣衊王兄欽賜戰神、本王義兄羅碧將軍。」狼主瞇起眼睛，「是錯覺嗎？」
眾人磕頭不語，冷汗直流。
「擾我酒興，犯我義兄，視王上諭令如無物……」狼主緩緩道：「這裡的人，還真猖狂啊。」
他沉默地環顧四周，冷笑一聲：「誰該負責啊？」
無人應答。原來喧鬧的酒樓竟成一片死寂，連呼吸也窒息。
狼主抓了張椅子坐下，微笑道：「沒關係，本王時間很多，可以跟你們耗。」他說：「想不想知道，若今日是王兄在場，他會怎樣處置？」
在場誰都聽說過苗王的狠戾作為。賠上一條命已算很好，更怕的是諸家滅族、九族盡斬。頓時，所有人都絞盡腦汁地想著脫罪之詞，有些人甚至被逼出一兩滴眼淚。
狼主頗滿意地欣賞一番眾人窘境，才悠悠開口：「幸好我做人向來比較隨和。」他轉向那位請客的王爺，眼神犀利如鷹，「我記得你，最大的功勳不過是捐了幾毛錢，買下一個不大不小的官，惟是地處偏遠，便當自己是土皇帝了啊。」
語方落，笑藏刀剎時出鞘，狼主反手一刺，刀尖指地。他開口，一字一字地問：「你眼裡還有孤鳴王室嗎？」
那王爺已是汗流浹背，顫聲嗚咽，話出口皆不成言語。
狼主冷哼一聲，「羅碧將軍明日就任，我可不想犯他穢氣。殺人啊，不是好兆頭。」他淡淡地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那王爺立即磕了好幾個響頭，連聲稱是，見狼主一抬頷，便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真煩人啊。」狼主喃喃道，低眉瞪向在場仍跪著的大批人馬，喝道：「還不滾？」
瞬時，酒樓已空得彷彿墳場。

***

就任儀式方歇，藏鏡人便疾風般找上了狼主。
「本座才剛上任，就有人上表乞休，怎麼一回事？」他蹙眉問。
「喔，清理了一隻害蟲。」狼主笑嘻嘻地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用謝，我替你燒了。」
藏鏡人一時無語。
「我是不是還要稱讚你？」
「唉唷，兄弟之間，不必那麼客氣。本王心領。」
藏鏡人似笑而非地嘆口氣，逕自入了狼主房間，落座倒茶。
「不追究了？」狼主在他身旁坐下。
藏鏡人目不抬，淡淡地說：「你做事，有你的道理。」
狼主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藏鏡人斜睨一眼，說：「但是，下次別隨便動我的人。要清理門戶，也該是本座的事情。」
狼主不滿地橫眉：「好兄弟分什麼你的我的。」他又說：「何況他干擾本王喝酒，那當然是我該處理的事情。」
藏鏡人一怔：「你自己喝酒？」
「不然跟鬼喝啊？」
「心情不好？」藏鏡人又問。他知道狼主不太喜歡一個人喝酒，除非為了解悶。
「找不到人一起。」狼主聳肩，「你昨天又不在。」
藏鏡人沉默。片刻，他忽然起身向外走。狼主笑著跟上他的腳步。
「怎麼，想陪我喝酒啦？」狼主笑問。
「是你陪本座喝。」藏鏡人糾正。
狼主大笑兩聲：「好！我陪你喝，你陪我喝。」
藏鏡人哼笑，任狼主勾住他的肩膀，拉拉扯扯地向酒樓走了去。

[ 此帖被iris74在2023-10-05 22:4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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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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