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4 【邃无端x墨倾池】《重写》（原剧架空，重生黑化）11F更新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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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繚花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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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1-21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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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4 【邃无端x墨倾池】《重写》（原剧架空，重生黑化）11F更新05

       本来是打算一次性写完当新年贺文的，但是我的效率太低了，没有写完，所以先发一部分，余下会会努力写完。
      虽然这像是BE，但是我不会写BE，大概前半段会是原剧向的故事，然后会神展开，我不太确定具体会不会生子，但是车肯定是要开的，想吃黑化的精分无端扮猪吃老虎，把圣司睡到手。
      食用愉快！
　  00
　　
　　德风古道乃是苦境一大儒脉之本宗，座落于群山之中，依山傍水所修建的巍峨群舍好比一座座古意宫阙，更因为儒门一贯的喜好，装修风格除了体现出华贵二字，更不能少了代表儒生的品味，堆金饰玉是一方面，该有的梅兰竹菊亦是不能少，又因管理者喜好殊异，各处院落草木枯荣，风霜雨雪，可谓四时尽揽，万象并存。
　　
　　顺带一句，德风古道光是每年砸在花草上面的银子已经够养三个大型派门五年了。
　　
　　墨倾池的同窗好友玉离经目前管着德风古道的库房，就不只一次向他抱怨过浪费。
　　
　　要知道好的花品都有脾性，少不得匠人精心伺候，除却每年引进珍奇花卉的银子，匠人的安置费亦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墨倾池同意归同意，却并没太放在心上。
　　
　　“四君子”泛滥的德风古道有一个角落种着一株红枫，孤零零立在黛瓦白墙下，地上并无多少落叶，看得出时常有人打扫，不远处摆了一座石桌与两张石凳，应该是新制不久，切割的棱角还未完全磨平，简陋的模样与德风古道整体的华丽精致相较显得格格不入。
　　
　　但只要不带着批判的眼光看待这片小天地，或可称得上一句野趣。
　　
　　墨倾池负手站在红枫下，以他的耳力已经听见院外隐隐传来的脚步声了。这个地方只有两个人会来，墨倾池也不会错认他的步伐，但今天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你来得迟了。”
　　
　　准确来说墨倾池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但良好的教养让他的语气维持着一贯的淡然平稳，只是不曾回首看向来人。他已经做好准备听对方的解释，也早想好了教育他守时的话。
　　
　　和往常不一样，对方在听到他的话后没有停下，反而步伐更加急切，他大步走向墨倾池，并且很明显能感受到他步伐中的激动。
　　
　　他拽住了墨倾池的手，墨倾池不免一怔，却到底没有甩开他。
　　
　　墨倾池看着他，惊讶于他此刻陌生的神情。
　　
　　“无端，发生何事?”
　　
　　邃无端并没有说话，秀气的面目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愤怒。
　　
　　墨倾池心下思忖，他看得出邃无端愤怒的对象并不是他，而且这种愤怒更像是对自身无可奈何的发泄。太反常了，即使相识的时日算不上长久，墨倾池却已了解邃无端的脾性，他这样好脾气到没脾气的人发火可要比让疏道遣保持一天和颜悦色难多了。
　　
　　邃无端一定经历了什么，他愤恨的情绪如同浮冰，眼中的疲惫挫败才是真正的主流。
　　而下一刻，邃无端有了更惊人的举动，他抱住了墨倾池，把脸埋进对方的肩膀。
　　“圣司，我做不到! 我让你失望了……”
　　
　　他的声音低哑，几乎要带上哭腔。
　　
　　墨倾池却险些一掌击开邃无端，他不喜欢和人太过亲近，这也是先天人惯有的毛病，战斗意识往往站据第一主导。但邃无端的话阻止了墨倾池的动作，他沉吟片刻，说道：“无妨，我知道无端定是尽力了。”
　　
　　邃无端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墨倾池犹豫了片刻，将手掌搭上邃无端的后脑，像是安慰般地顺着发丝轻柔抚摸，而另一只手则是继续颇为无措地举在半空。
　　
　　邃无端身形一顿，终于放开墨倾池，发红的双眼注视着墨倾池，艰难地张了张口，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出。
　　
　　“我……我们离开德风古道吧。”
　　
　　邃无端最后说着，他的手依旧抓着墨倾池，态度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了。
　　
　　墨倾池立刻想起了今天他来此地的目的，确实，他已经打算离开德风古道，并且想询问邃无端是否愿意和他一同离开。而现在的结果和他所想的一样，但今天的邃无端身上有太多疑问了。墨倾池却并没有再开口询问，他看得出邃无端现在没有解答的心情。
　　
　　不曾向宗门禀告，也未回房收掇行囊，邃无端与墨倾池直接化光离开德风古道，从中原腹地跨越至极北寒地，这一路上邃无端依旧表现出一种难以沟通的状态，墨倾池能做的就是跟紧他，确保不会有意外发生。
　　
　　长距离的化光极其耗费内力，何况是一次横跨了大半个苦境，至少落地之后墨倾池已经能感受到丹田之中的空虚，以及背心薄薄的一层虚汗了。
　　
　　阴沉天幕下，风摧枯木，朔雪切肌。饶是墨倾池功体深厚，也不免在内力不足的情况感受到一丝寒意，但尚能忍受。他看向邃无端，对方气息均匀有力，不见疲态，显然修为超乎预料。
　　
　　墨倾池双眼微阖，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只是悄悄落后了半个身子。
　　
　　苍茫大地上留下的是两对贴近的蜿蜒足迹。
　　
　　“可以了，这里离德风古道够远了。”墨倾池说着，停在这处背风的雪坡下。
　　
　　邃无端终于顿足，态度缓和了很多，说道：“抱歉，我只是……只是有些不能控制自己。”
　　
　　“那现在冷静下来了?”
　　
　　邃无端点点头，随即又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很疲倦迷茫，有一个无法跨越的关卡挡在我面前，而且在不断逼近壮大。而我……已经失败了成千上百次。”
　　
　　墨倾池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冷酷之感，他说道：“执着于死局，并无意义。”
　　
　　邃无端猛地抬眸，一瞬间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心如刀绞。
　　
　　“你不是他，但你的确是邃无端。”墨倾池淡淡道。
　　
　　邃无端再次沉寂下来，低下头挤出一丝苦笑，“冷眼观人，冷静思虑，圣司永远都是圣司，真好。”
　　
　　墨倾池闻言眸光微动，心中已然有了想法，顿了顿，他道：“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说，时间够么?”
　　
　　“够了。”邃无端说着席地坐下，他的表情看不出变化，身影全然笼罩在雪坡的阴影下，他不说话，一种奇特的平静在周围酝酿……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
　　
　　“还请圣司坐下，故事很长，我会尽力详细说明。”
　　
　　墨倾池依言在他身旁坐下，像是受到邃无端的情绪感染，心跳渐渐也变得沉重缓慢。而笼罩在邃无端身上的阴暗似乎随着两人的沉默又加重了一些。
　　
　　雪原的风声依旧。
　　
　　墨倾池没有出言催促他，像是某种多年的默契。
　　

[ 此帖被紅繚花疏在2023-03-04 16:5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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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邃无端第一次见到墨倾池是在十几岁。那时墨倾池已经是广受推崇的儒门圣司，被德风古道请回本门担了个有些实权的荣誉职位，而邃无端则是派来伺候他日常起居的小厮。
　　
　　相较于儒门其他人对墨倾池的追捧，尚处于底层的邃无端一开始并没有过多注意这位圣司，只日复一日默默做着自己的工作，也包括别人不想做而抛给他的事。
　　
　　直到那一天他炸了厨房。
　　
　　其实归咎起来还是其他人把自己煲汤看火的事推给他，然后莫名其妙发生了意外，后在一轮互相推诿后便成了邃无端承担全责，之后他便被带到了墨倾池面前，这也是第一次邃无端和墨倾池单独会面对谈。
　　
　　他承认了当时只有他在厨房看着炉子。
　　
　　然后邃无端捂着烧伤的手臂，低着头不发一语。并不是逞强，只是他以为没必要再开口了。
　　
　　结果出乎邃无端意料，墨倾池在听到他承认是自己炸了厨房也并没有怪罪他，只是禁止他再进厨房，那时邃无端猜测也可能是墨倾池并没有功夫审问处置他，毕竟圣司的工作真的很多，而且经他手的事总是让人挑不出错，几乎隔三差五邃无端便能从旁人那里听到墨倾池的一两件正面事迹。
　　
　　不知为何，那天邃无端房门口石阶上多了一只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的白瓷瓶，看着就很名贵，瓶身上写着生肌散，大概是某种外伤药。他的住所偏僻鄙远，甚少有人经过，想找物主怕是困难，这件事也困扰了邃无端很久。直到很久以后邃无端已经和墨倾池关系亲密到可以分享一些私事和过去，某次意外谈到这瓶来历莫名的药，谜底刚才揭晓。
　　
　　邃无端说：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大意，将一瓶生肌散掉在我的放门口，半个月也不曾回来取。
　　
　　墨倾池愣了下，问道：那药你不曾用过？
　　
　　邃无端理所当然答：“不是我的东西怎么能随意取用，当然要还给主人。”
　　
　　饶是墨倾池再冷淡的性子也不得不感到哭笑不得，但到底是欣慰的，他道：“那药是我给你的，一时疏忽忘了留信，下次不会了。”但随即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既然你当时有意询问失主，怎么未曾听闻消息。”
　　
　　邃无端答：“我去问旁人大概是得不到回答，兴许还会生出许多风波，所以就把瓶子放在原位，每日检查是否有人来取走，一等便是半个月，后来那日大雨，那药瓶没有封蜡进了水，便尽数作废了，只好埋在了墙角的枫树下。”他这话说的平淡，听不出后悔或是惋惜。
　　
　　这次却让墨倾池沉默了良久，凝视邃无端的眼神却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含义。
　　
　　墨倾池其实想了很多，邃无端纯善不争是极好的品性，但在德风古道因为他的身世背景而造就的漠视欺凌又对他有何影响?至少现在看他或许没有攻击性，但却已经对人失了亲近之心。欣慰的是邃无端并不是憎恶与人相处，否则墨倾池与他相处时早就能看出，这孩子或许仅仅只是认为别人不想见到他?
　　
　　还是……已经心中有怨?
　　
　　墨倾池觉得可惜。
　　
　　就仿佛白洁的纸上落了滴污浊的墨渍，从此未来无限的可能性皆被这滴墨迹挟持，墨倾池是爱画之人，更有爱才之心，着实可惜这样一个少年因为三教腐朽的政治妥协制度而如纸稿作废。
　　
　　邃无端听见墨倾池叹了口气，只以为他又在为哪处民生灾殃忧愁，随即闭口不敢打扰。又过了许久，见墨倾池还是不说话，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圣司，我能问你前日所展剑式的名字吗？”
　　
　　“只想知晓名字?你已经能施展出来了?”墨倾池看着他，话语里仿佛有无法拒绝的诱饵。
　　
　　这次换邃无端不说话了，他注视着墨倾池，眼神中几次闪过挣扎，过了半晌之后他才弱声道：“禁令言明，我不能……不能私自修武，能看到圣司的剑招就足够了。”
　　
　　“你是不能而非不想。”圣司顿了顿，道：“儒风之德，行教治世，只是因你双亲之故便横加桎梏，这惩戒并无存在的意义。”他略微提高音调，显得有些狡黠，却并不让人讨厌：“除非你是不愿随我习剑。”
　　
　　邃无端愣住。
　　
　　过后便是喜不自胜。
　　
　　想来，那时的他们当真是活在光明里，一个还不曾绝望，一个有了希望。
　　
　　
　　那时候墨倾池还未意识到邃无端的特殊性。这个干净率性的少年和有趣相差得太远，他也很少能理解墨倾池所思所想，所以两人的谈话有时显得各说各的，但和邃无端相处，仍然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这世上能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太过稀少，墨倾池目前也只见过玉离经一个，而邃无端却是真的不通世故，大概也永远学不会世故。
　　
　　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墨倾池会做好。
　　
　　再后来，墨倾池逐渐对德风古道的生活起了厌倦之心，其实也不是说德风古道有多不好，只是这离他的理想尚有差距，待得越久，墨倾池对这部分无法改变的差距便愈发难以忍受。
　　
　　他自恃才高，也受不得如此难有作为的局面。
　　
　　或许，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邃无端见到墨倾池的时候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他问：“圣司，你看起来很累，发生了什么?”
　　
　　墨倾池停下思考，浅笑了一下，“没什么，不重要。”他顿了顿，又说道：“无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习剑的目的是什么?”
　　
　　“圣司为何作此问?”邃无端有些为难，但墨倾池的目光又让他不得不回答，思考了半天，最终他答道：“我的双亲于儒门有愧，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要为他们尽心儒门，补偿罪责。”
　　
　　“那你自己呢，你难道不想为自己做些什么?”墨倾池打断他，又问道。
　　
　　邃无端怔住，有一瞬间他以为墨倾池是对他生气了，有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向往过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模样，自他记事开始就已经是德风古道的一介僮仆，他的角色一早便被确定，难道还会改变?
　　
　　“……我不清楚。”邃无端诚恳答道，避开了墨倾池的目光。
　　
　　“你不必急着回答，日后想明白了再说与我听。”
　　
　　“嗯。”邃无端还是一脸歉疚。
　　
　　两人共同沉默了片刻。
　　
　　墨倾池道：“让我一观你的剑练得如何?”
　　
　　邃无端不再迟疑，当即折下一截树枝便在枫树下完完整整舞出了半月前墨倾池教给的一套剑招，除了因他内功尚浅而劲风有限，其余竟与墨倾池当初施展时分毫不差，一板一眼，宛若复刻。
　　
　　若论天赋，邃无端可说是惹人嫉妒。他父母皆是儒门内有名的用剑奇才，能有如此资质，的确是青出于蓝。只是埋没了这些年，邃无端起步还是晚了，这套剑招已具其形，却失其神。他看透了剑招，却没吃透心法，还是欠缺磨练。
　　
　　此时墨倾池却微微挑起眉峰，一抖衣袖，不轻不重的一道掌风打向树冠，当即便是纷纷扬扬的落叶飘下。
　　
　　他道：“现在你试着刺中这些落叶，不拘招式也无需穿透叶片，只要能碰着，哪怕轻轻擦过亦可。”
　　
　　邃无端不清楚墨倾池的目的，他也不会问原因，只要墨倾池所说，那他便做。
　　
　　这一套剑法他在私下无人时已经练了上百次，招式早已烂熟于心，且动作间不自觉地便回想起墨总舞剑时的模样，他自然学了个九分像。只是这样规行矩步般地模仿所带来的后果便是他已经习惯于这样的顺序模式，乍地改变起来便有些手足无措。
　　
　　落叶数目众多令人眼花缭乱，邃无端目力再好也不能完全跟上它们落下的速度，保持剑招完整便来不及击中落叶，要击中落叶便顾不上什么剑招。短短片刻间邃无端已是满额的汗珠，穿刺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碰着多少片叶子，但总归多不过没碰着的落叶。
　　
　　落叶停了，邃无端也收起“剑”，忐忑不安地走回到墨倾池跟前。
　　
　　墨倾池道：“知道自己的问题了?”
　　
　　“我太慢了……”邃无端低着头。
　　
　　“不，你已经很快了，只是太拘谨形式。须知道剑招舞得再好看，不能灵活变招也是枉然。而且，你忘记了我的话。”
　　
　　邃无端看着墨倾池，对他的后一句话感到疑惑。
　　
　　墨倾池道：“我让你不拘剑招便是不必施展我教给你的招式，用你自己的方式完成目的。”
　　
　　“可是……”邃无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墨倾池：“再做一次，这次仍是一样的规则，我要你忘了我教给你的剑招。”
　　
　　邃无端再来一次只觉得自己做得更差劲了，回到墨倾池身边时却发现他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他只是让邃无端再来一次。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第一次十六片，第二次十二片，第三次二十二片，第四次三十一片……与整体百余片的落叶相比，似乎邃无端手中树枝碰着的数目只是很小一部分，但他进步的速度依旧是惊人的，要知道一个人的习惯养成后要改变有多困难。
　　
　　邃无端最大的问题便是他学得太快太生硬了，墨倾池只是展示一遍，他便在十来天内将这套招式炼得纯熟标准，直接便练“死”了。一般人能做到这一步也已经足够，但邃无端的天赋绝不止于此，墨倾池已经明白邃无端需要的不是简单学习模仿，而是更细致地锻炼他的意识，引导他自己去创造。
　　
　　或许邃无端会让他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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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一日，玉离经恰好休沐，约着墨倾池烹茶对弈，他执白棋落下一子，忽然问道：“圣司似乎心情很好，是遇上什么喜事吗？”
　　
　　墨倾池也落下一黑子，“你是第一个问出这句话的人。”
　　
　　玉离经便笑了，“圣司平日不苟言笑，若不是同窗那些年与你同吃同住，自觉对你有几分了解，我还真没有把握问出这句话。怎么，难道是我看错了？”
　　
　　“该你落子了。”墨倾池提醒他，随后道：“倒也算不上什么喜事，只是遇见了一个孩子，是个可造之材。”
　　
　　玉离经落子后便问道：“圣司既说是可造之材，那必定资质非同凡响，莫不是起了收徒之心？”
　　
　　墨倾池却摇了摇头，“以他的资质，只需人领入门，必成大器，他日于剑道一途开宗立派也不无可能，若是完全承袭我的衣钵，倒成桎梏了。”
　　
　　玉离经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随后道：“若不是清楚你一向洁身自好，这般口吻，我都要怀疑那孩子是你的血脉了。”
　　
　　墨倾池看了他一眼，手上黑子啪地扣响棋盘，“那孩子便是当年圣剑一案留下的邃家遗孤邃无端，我与席断虹虽相识，却不过数面之缘，她的为人如何，你必定更为了解。圣剑失窃之时，我不在门内，但总归此事乃是三教之间的博弈平衡，不该让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成为牺牲品，他至今仍是德风古道的一名罪仆。”
　　
　　玉离经一时没有开口，他垂眸注视着棋局，又似乎是走神了一下，“我明白圣司的意思，世间不平事大多起于人祸，难有根绝之时，你我所能做的，不过行所当行，尽力而为，圣司可是想为那孩子争取什么？”
　　
　　墨倾池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浅笑：“哈，过两日你便明白了。”
　　
　　玉离经便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一个管钱的账房先生，身份卑微，派不上什么用场。”
　　
　　墨倾池也不接茬，只说：“离经，圣剑一案对于德风古道来说还是一桩禁忌，我并非隶属于德风古道，行事顾忌更少，何况我也无意为难门内，你无需担忧。”
　　
　　都说到了这一步，玉离经也不好再说什么，另起了一个话由，二人悠闲对弈品茶，转眼就度过了一个午后。
　　
　　这几年，墨倾池作为儒门圣司，依旧会参与德风古道的事务，救助方圆百姓，只是这些渐渐不再是他的重心了。
　　
　　一方面，他对于德风古道来说始终是外人，虽然谈不上备受排挤，但彼此同心协力就更不可能了，中下层的生员可能感受不到，但德风古道上层和墨倾池对此再清楚不过。另一方面，就是墨倾池自己的原因了——他倦了。
　　
　　墨倾池知道自己不该怀疑，但不可否认，他确实迷失了。
　　
　　年少时他曾发下宏愿，济世传儒，是以学成之后选择离开德风古道，游历天下，尽可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功名非是他的追求，但得到儒门圣司的名号确实带来了许多便利。
　　
　　但如今却停滞于此了，墨倾池身处名利场，很多的事其实他很早就知道，只是一开始他总以为自己能改变些什么，直到后来才明白了那不过是徒劳，所以他失望了。
　　
　　他，对人之本性失望透顶。争权夺利、求功扬名、附强欺弱，这便是人组成集体之后必然之作为，德风古道如此，三教也不外如是，类似的事看得越多，墨倾池心里的失望就更多变成了厌倦，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悲悯博爱的仁者，渐渐也就彻底厌烦了。
　　
　　他其实想离开了，不过因为邃无端，墨倾池推迟了离开德风古道的打算。
　　
　　墨倾池并没有想在邃无端身上得到什么，似乎是这孩子身上有种特质，让他不由自主想要怜惜，他想，邃无端不该永远被困在一介奚奴的身份里，为此墨倾池也在门内上下活动，试图为邃无端争取机会。
　　
　　这些行动惹来了疏道遣的不满，还是在粹心殿议事之时当面提出来。
　　
　　疏道谴："圣司，我尚有一事相询，望你不吝告知。"
　　
　　墨倾池感觉出疏道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冷硬，说道："主事请直言吧。"
　　
　　"近来德风古道门生之中非议颇多，都是关于圣司身边那名罪仆邃无端，说他违背门规，私自练武，更涉足了救助百姓的行动中，我想向圣司求证，此事是否属实？"
　　
　　虽不是直接问罪，但其中的指责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只见墨倾池冷淡回道："确实如此，让邃无端从旁协助，是我的命令，他不过听命行事，至于私自习武，我不认为这是违反门规，德风古道自创建以来，尊古崇贤、秉礼持义，儒言教化，又说有教无类，邃无端有求知之心，更资质出众，便不该将其拒之门外。"
　　
　　“圣司，你我皆知，当年圣剑失落，邃渊与席断虹监守自盗已成定论，他们二人虽已自尽，然罪责难偿，留邃无端一命已经是法外开恩，之所以禁止他练武，也是避免他来日成为祸患，圣司，你秉承先贤仁德之志自是无错，可邃无端事关圣剑遗案，三教好不容易平息争端，难道要因为他一个人重启祸事，惹来佛道非议吗？”
　　
　　墨倾池略皱眉，又道："先不论圣剑之事疑点重重，邃无端父母之过也不该让他承担，主事应也知晓，事发之时邃无端尚在襁褓，说他有罪，为仆这十多年也已偿还够了，再者，圣剑一事已经让儒门失了颜面，何不让他将功折罪，将有用之身奉献于儒门，偌大的德风古道，如何容不下一名求知若渴的稚子？"
　　
　　疏道谴哼了一声，"你说的简单，圣剑一案令他父母俱亡，如今他在你面前天真烂漫、规行矩步，但其余门生却说他心思阴郁，个性孤僻，圣司可有想过，他不过是想欺骗你，求得上位，有机会一报父母之仇。"
　　
　　墨倾池轻笑："哈，主事信不过他，这非我能强求之事，但我愿信他，所以我想给他这个机会。"他背后剑袋鼓动，闻得一声铮然，明意征圣自袋口滑出一截，墨倾池将手按上了剑柄。
　　
　　"墨倾池！你想如何？"疏道谴又惊又怒。
　　
　　"不如何，既然我与主事未有共识，那么多言无益，让邃无端解禁这件事，我会一闯昊正五道，请得皇儒尊驾恩旨。"
　　
　　此话一出，疏道谴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指着墨倾池离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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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03
　　墨倾池与疏道谴在淬心殿的争端还是传了出去，不过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涉事的双方都算得上位高权重。
　　
　　玉离经跑来关心他的好友，却又好奇问道："你不会真的要去闯昊正五道吧？我可记得，当初你可是竭力劝阻我不要去。"
　　
　　墨倾池却反问："离经，你觉得圣剑遗失前后，三教之间有何差别？"
　　
　　玉离经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自然没有差别，三教之间的龃龉不会因为一把剑而消失，更不会因为一把剑而拼得你死我活，天可明鉴只是一份象征，需要之时，它就是三教圣剑，仅此而已。"
　　
　　墨倾池语气平淡道："然也，三教圣剑的意义由人赋予，如果三教需要，那么再打造一把天可明鉴有何不可，当年祸事发生之时，三教之间彼此忌惮，矛盾重重，也不需要合作御敌，在儒道释内部有心人运作之下，圣剑遗失方才造成如此风波，逼死了邃渊夫妻二人。"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三教之内有心人的借题发挥，如今看来，倒不一定如此了。"
　　
　　"为何如此说？"
　　
　　墨倾池抿了抿唇，"希望是我多心，只是，疏道谴的态度太过奇怪，邃无端虽然是邃家遗孤，但过去十多年在德风古道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仆童，现在跟在我身边，方才开始接触武学，疏道谴就这般暴跳如雷，身为德风古道主事，要务缠身，而圣剑之事早已平息，他为何这般格外在意邃无端？"
　　
　　"是有些奇怪，但依他脾性，也可能是受人挑拨鼓动。"
　　
　　"你说得对。"墨倾池迟疑片刻后却道："我只是在想，时至今日，究竟是什么人还会对圣剑一案耿耿于怀，不愿放过邃无端呢。"
　　
　　玉离经怔了怔，他知道墨倾池的意思，愿意揪着圣剑不放手，连遗孤也不放过的，那只能是当初造下圣剑一案的阴谋家，而三教之中那些负责煽风点火的人也可能身在其中，为的就是引起三教互斗，坐收渔利。
　　
　　想了很久，玉离经劝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邃无端那孩子此刻需要的东西也包括安和的生活，圣司不是如此想吗？"
　　
　　"这些话我不会告诉他，我只会帮他取得习武资格，至于日后如何，便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这便是打算先按兵不动了，玉离经笑着说："圣司对他是真的放心，看来是真心喜欢上了那孩子。"
　　
　　这回就换墨倾池怔住了，随后他说道："待你见了他，就明白了。"
　　
　　玉离经却说："罢了，夺人所好非君子作为，圣司可是要我陪同一闯昊正五道啊？"
　　
　　墨倾池："……不急，若疏道谴真的固执己见，我再设法一闯，况且以玉执事对德风古道的掌握，若是肯出面，想疏道谴也不得不退让了。"
　　
　　玉离经听着吹捧，只觉得牙酸不已，既然弄清楚了墨倾池的想法，不必担忧，他也就回去继续处理那堆逼疯人的账目了。
　　
　　粹心殿之后，疏道谴也没有再提禁止邃无端练武一事，这在墨倾池预料之中。
　　
　　诚如三教之间不会因为一把天可明鉴而彻底翻脸，疏道谴也不可能真的因为墨倾池教邃无端练武，恐惹来佛道非议，就以主事的身份惩处儒门圣司，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其他人不会说他铁面无私，只会觉得他疯了不成？
　　
　　墨倾池身受赞颂而成儒门圣司，名望声誉已成儒门表率之一，尤其他不曾贪恋权势，除了圣司的名号，这么多年并未接受其他势力延揽，也不曾传出任何阴私之事，儒门内部就算不敬他表现出来的这份高洁，也都因为墨倾池安分守己，从不与人争利争权，专注实事的作风，愿意卖他三分面子。
　　
　　至于邃无端，身份虽敏感些，但真不是多重要的事，想也知道，如果因为邃无端习武，佛道就派人来问罪，那么儒门上下也不会觉得墨倾池做错，只会觉得佛道管的太宽，就是想找茬。当初圣剑遗失，儒门捏着鼻子自认倒霉，但邃渊和席断虹已经赔命，剩下就是儒门内部的事，至于邃无端是做仆童还是门生，怎么也轮不到佛道又来指指点点。
　　
　　从前无人过问便罢，既然墨倾池出面保了邃无端，那么准许邃无端习武也不是什么无法通融的事。
　　
　　所以说，倘若疏道谴真为一个小小的仆童，逼得儒门圣司要闯昊正五道，怎么不让人觉得他有毛病，小题大做。
　　
　　当然，这种事发生之后，墨倾池的名声肯定多多少少会受到一点影响，旁人必定会好奇他对邃无端另眼相待的动机，这方面的联想就难以预料了。
　　
　　不过，墨倾池也无所谓就是了。
　　
　　邃无端对此一无所知，他暂时还生活在墨倾池的羽翼下，每天最大的烦恼便是圣司布置下来的课业，以及蹲守在院门口，想着今天圣司什么时候回来。
　　
　　他很满足，甚至是觉得幸福的。
　　
　　还是那株红枫，邃无端手上的树枝已经换做了一柄木剑，叶落纷纷，他的身形腾挪偏移，枫叶便似受引，汇成了围绕剑锋的一股涡旋，随着邃无端手腕一抖，劲风裹挟着落叶扫向四方。
　　
　　墨倾池站在几丈外，衣摆一样受到了劲风拂动，他扫了一眼那些落叶，无一例外，全都是被邃无端削去一个尖角，他比墨倾池预料当中还要更快突破。
　　
　　"圣司……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墨倾池的目光停留了太久，邃无端手足无措地缩起了手脚，低下了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他的确是孩子，但没有犯错，墨倾池走了过来，抓起邃无端手腕，指着木剑上开裂的地方说道："看来，是时候为你找一把趁手的兵器了，木剑毁坏的速度超过了我的预料。"
　　
　　邃无端的表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开始道歉："抱歉圣司，是我给你添了麻烦。"
　　
　　墨倾池愣了下，随后摇头，说道："没有，你不必道歉，木剑损毁是因为它已经无法承受你的元功灌注，无端，我很高兴你能进步至此。"
　　
　　邃无端的表情这才舒缓下来，他说道："会不会太麻烦圣司？其实我不用剑也可以，我试过了，剑指凝气虽然暂时只有一尺半的锋芒，但用起来似乎会比木剑更加自如。"
　　
　　墨倾池便笑了，"你学剑不过月余，想不到境界已到"弃剑不用"的高度，江湖上确实也有手中无剑的剑客，而且其中问鼎剑界翘楚的我也偶有听闻，你若是走上这一条路，我能教你的便不多了，需为你另寻一位名师比较妥当。"
　　
　　邃无端显然是没想到墨倾池会这样说，他听不出褒贬，但神色挣扎了一会儿，说道："那我还是用剑吧，我想和圣司学剑。"
　　
　　墨倾池不再逗弄他，而是语重心长说道："你之天资十分难得，未来成就不可估量，以我为目标只会成为你的限制，日后若有机会遇上其他名师，学得一招半式，我亦为你欢喜。"
　　
　　"可是……"邃无端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是什么，顿了顿又道："我明白了，圣司。"
　　
　　墨倾池点了点头，"今日便罢，晚膳后到书房来，我再考校你的功课如何。"
　　
　　"是。"邃无端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他既想让墨倾池看到他努力完成的课业，但在心底，又很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会让墨倾池失望。
　　
　　墨倾池看着邃无端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抬手揉了揉邃无端的头顶，轻声说道："去休息吧。"
　　
　　邃无端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了，但他没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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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端

伍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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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3-01-22 23: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难得的邃墨粮😍好吃，谢谢太太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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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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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3-01-23 19: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啊新年快乐！又见大大写邃墨了，居然是原剧向重生梗，这至少是个中长篇吧，蹲坑蹲坑

頂端

wjmfysft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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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3-02-07 23: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蹲蹲老师的更新……写得太好了！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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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繚花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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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3-02-11 19: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不好意思，因为年底事多，过完年我又换工作了，所以更新直接断了，一段其实是之前已经写好的，一直没有发出来。
      很开心真的有人在蹲这一篇的更新，爱每一个今天还在嗑邃墨的姐妹。
      希望姐妹看了会开心！

       04
　　时间是天底下最奇妙的东西。
　　
　　从前，邃无端活得千篇一律，无声无息，分不清昨日今日有何差别，而现在，他的时间终于开始流动了。圣司说，他长得很快，就是身子依旧单薄，需要加餐，邃无端也很听话，总是很努力吃光那些红烧肉，他练武的消耗不比干粗活小，吃得再多却总不见长肉。
　　
　　倒是个头抽长得很明显，十几岁的男孩子正好是疯长的时候，三五个月的时间，邃无端原来的衣服就不再合身了，会露出一截手腕脚踝，本来身为仆童，他不可能每季都有新衣裳，但现在他算是墨倾池的半个学生，所以有人专门给他量体裁衣，没几天就送来了几套低调却十分考究的儒生衣冠，整体多为白色褐色，并没有过多的宝珠美玉装饰，但是暗纹的料子看得出十分不凡，
　　
　　邃无端第一次摸到那些衣服的时候，很害怕自己手上的粗茧会把衣服勾脱丝，而墨倾池看出了他的窘迫，"儒礼繁复，衣冠自有一套章程，倒是我疏忽了，忘了教你，便趁此机会，一并授予你。"
　　
　　墨倾池亲自给他穿衣，这是邃无端又没想到的。
　　
　　那时邃无端只到墨倾池的肩膀，系腰带的时候就算弯腰也还是很费力，所以墨倾池干脆半蹲下来，这是邃无端第一次以这么近的俯视角度看他，邃无端发现圣司的头发和眉毛虽然是白色，但睫毛却是乌黑的，很长也很密。
　　
　　他想，或许圣司也没有那么老。
　　
　　这想法有些好笑，以邃无端现在的年纪，连墨倾池的零头都够不到，虽然他还会长大，步入先天之后活个几百年也是轻轻松松，哪怕他有一日变得如墨倾池的年纪，但其中的差距，有生之年又怎么抹得平。
　　
　　衣冠穿戴完毕，墨倾池上下审视了一番，邃无端面容秀丽，好好打扮起来果然也是一名翩翩少年郎。
　　
　　就是还缺了一把好剑。
　　
　　墨倾池想给邃无端配一把趁手的兵器，但一直没有遇见合适的，反倒是有一回鬼使神差，带回来一把缀着宝石的羽扇，然后就送给邃无端了，他没有说，是那羽扇软绵绵的绒毛让他想到了邃无端。
　　
　　邃无端虽然不明所以，但有一阵也是对这把羽扇爱不释手，后来却不适合天天拿了，倒不是天冷，而是他要出门执行任务。
　　
　　邃无端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因为主事疏道谴既没有追究他私下练武违反禁令的事，反而还夸赞他修武有成，更主动问他愿不愿意为德风古道执行任务。疏道谴直言，清剿南方无天门尊是一件棘手之事，虽然有昊法修堂的弟子同行，但邃无端前去仍然有其风险。
　　
　　邃无端答应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为父母赎罪本就是他活下来的意义。
　　
　　那是邃无端第一次杀人，他的第一次行动表现不差，与昊法修堂的楼千影、浩青冥一起铲除了无天门尊，而邃无端全程却觉得如梦似幻，好不真实，他恍惚地回到德风古道的那株枫树下，直到圣司出声惊醒他，才结束了漫长的出神。
　　
　　原来他连脸上的血迹都还没有清理。
　　
　　圣司在关切过后问了他对儒门的看法，邃无端知道圣司其实在问他恨不恨儒门，当年邃渊和席断虹以死谢罪，留下他在儒门内沦为一介奴仆。
　　
　　恨？为什么要恨？邃无端想了一会，父母之死于他太过遥远，他只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偿罪而死，而自己在儒门的日子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世上多得是更苦命的孩童，儒门并没有坐视他挨饿受冻，让他好好长大了，虽为奴仆，他需要干些粗活，邃无端觉得这勉强算是以工代酬，自食其力。
　　
　　如今有圣司，他习得武学，算是有了几分能力，那么听从父母遗命，报效儒门也是应该。
　　
　　邃无端的想法从来都很简单，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不贪图不苛求。
　　
　　邃无端说："我不恨儒门，父母之亡确实令我悲恸，我也曾想过，或许该为他们报仇，但此仇，应要归于窃走圣剑之人，儒门的条令，本非针对我，掌门对我严厉，也并非刻薄，他人不齿于我，也并未欺凌。"
　　
　　圣司微张着嘴听他说话，难得出现一丝讶异的神色，"是你心太广吗？毫未察觉已受欺凌。"
　　
　　"我……不觉得。"邃无端被问的有些动摇，但他还是本能地否认了。
　　
　　"……我很庆幸。"墨倾池最后说道，他脸上的神情却看不出任何喜悦，相反的，是一种隐隐的矛盾，这让邃无端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成功剿灭无天门尊之后，邃无端的处境和从前又有了差别。
　　
　　最开始，他只是一名最低阶的仆童，后来受圣司青眼，成了有实无名的门生，而现在他立下功绩，于是就名正言顺了起来。
　　
　　改变有好有坏，好处是邃无端彻底摆脱仆童身份，就算墨倾池不在，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人人可欺，而坏处，大概就是和墨倾池的距离变远了。
　　
　　墨倾池身为儒门圣司，本就需要三不五时出门办事，邃无端虽然没有搬出墨倾池的院落，但是他不能像从前那样一直守在大门口等墨倾池回来了，他有时也会有外遣任务，必须离开德风古道，各自东奔西走，能在一起的时间便成倍缩短。
　　
　　后来，邃无端遇上了一个愿意教他剑法的高人，但那人不肯表明身份，每次只留下一字剑诀。邃无端不知剑法何名，但能感觉到这是一套很适合他的功法。
　　
　　邃无端勤勤恳恳领悟剑诀，修习剑法，每有修成，他总是希望圣司能第一个看见，事实上，邃无端也只会展示给圣司看，说给他听。邃无端想，或许有一日，他能和圣司一样厉害，就能和圣司一起执行任务了，更甚者，他也可以保护圣司。
　　
　　每次想到这里，邃无端总是要脸红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自不量力了。
　　
　　这日子不温不火地过着，总不会更差了吧？
　　
　　不想，邃无端等来了墨倾池的离开。
　　
　　那次谈话，邃无端有些欢喜地提出了单锋剑的设想，就算墨倾池的回应有点冷淡，而且后续讨论不在一个论点上，邃无端还是很高兴，因为他与圣司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墨倾池这段时间一直在外，似乎是忙着沟通各门派救济灾民，而邃无端则又被派去清剿邪派，他毕竟年轻，经验不足，心也不够狠，所以受了些伤，最为凶险的就是被一个孩子当胸捅的一刀，邃无端杀了他的父亲，把他救出火海，那孩子随即给了邃无端一刀。
　　
　　邃无端没有喊来同行的弟子，他还是放那孩子走了，他其实知道儒门不至于连稚子都要赶尽杀绝，那孩子大概会被留在儒门内看管起来，或者沦为仆童。
　　
　　回到德风古道安心养伤的这段时间，邃无端构思出他的单锋剑，恰好墨倾池也回来了。
　　
　　可他是来道别的。
　　
　　邃无端知道，圣司早有去意，他只是下意识拒绝往这处想，如今墨倾池正式说出来了，他就开始不知所措了，邃无端还是想让墨倾池留下来。
　　
　　墨倾池却说："与我一同离开吧，困于此处，对你并非是好。"
　　
　　邃无端不敢答应，与圣司一同离开的诱惑何其大，但他还是在踌躇，怕太麻烦圣司，又怕离开德风古道之后自己无处容身，更怕辜负了父母遗愿，成为罪人。
　　
　　墨倾池没有多劝他，只说会在云归山等他三日，若不愿，便十年后在此聚首。
　　
　　墨倾池没有等到邃无端，他独自离去。
　　
　　一年之后，邃无端修成单锋，终于一个人来到了北面的云归山，在山壁留下一道宏伟剑痕，其后又有赋剑流觞之会，以云归山剑痕为单锋之初始，形成了以境界论高下的单锋流派。
　　
　　十年间，邃无端手中依旧无剑，他还没找到自己的剑，他还没想去找自己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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