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2【俏如來&素續緣】昔我13 聚散(完結)，2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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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7-02-03 11:1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12【俏如來&素續緣】昔我13 聚散(完結)，21F

（俏如來&素續緣）昔我 1

此文為授權轉載，作者為衡蕪不是君，原文地址:http://moziyin151.lofter.com/post/1cac2082_8e8ecb2

這應該算是跨棚的拉郎吧。金光和霹靂。。。【俏哥在我心裡一直是攻！】太喜歡這倆就把他倆單獨拉出來湊一起。。。順便練練日常。
…………………………………手動分割線…………………………

1.續緣

說起來，那也是一段孽緣。

俏如來瞥了一眼趴在書堆後面埋頭做筆記的同桌，不無感慨地想。午後的課堂沉悶而安靜，同學們昏昏欲睡，整個教室裡只有政治老師操著蹩腳的普通話喋喋不休和粉筆在黑板上嘰嘰喳喳的聲音。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窗邊的素續緣身上，於是他整個人都柔軟起來，像是從身體裡散發出了光芒，只有眼瞼下一大片的陰影。睫毛倒還是這樣的長！俏如來心裡冒出這麼個念頭。

素續緣是今天才轉到他們學校的。早上班主任將這個文質彬彬的學生領來的時候，俏如來其實還沒認出他來，只道他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正好俏如來原來的同桌休學了，班主任就指著他旁邊的空位說：“續緣同學你到史精忠的旁邊坐吧。精忠，素續緣是新同學，你帶著他多熟悉一下學校和班級，課程上有趕不上的你也多幫幫他。我就把他交給你了。”

俏如來是班長，幫帶新同學分所應當。

哦，對了，忘了說明的是，史精忠是俏如來的學名，因為小時候被母親帶去參加寺廟組織的夏令營時，扮成小和尚的模樣特別討喜，照片在網上傳播之後，就有了“俏如來”這麼個別稱。

素續緣背著書包走到他旁邊，微微彎腰臉帶淺笑：“你好。”

少年的個子高挑，幾乎與俏如來齊平，他面容白淨秀致，烏亮的短髮妥帖的搭在額前，身上穿是一件半新不舊的深藍色格子衫，越發顯得人沉靜乖巧。

俏如來起身將他讓到裡面靠窗的座位，看著他將書包裡的書一本一本地拿出來擺到桌上，就笑了：“素續緣。”

他是怎樣由一個調皮搗蛋的小魔頭成長為眼前這個文靜俊秀的少年的？這麼些年他經歷了什麼？可與那個他曾怨恨又思念的父親達成和解？

俏如來有很多的疑惑，然而素續緣似乎……並沒有認出他來。

也是，素續緣比他年紀小，那時候也才四五歲吧。俏如來比他大一歲，當時在讀幼稚園大班。有一天放學的時候，接他的祖母來的晚了些，他在保衛室裡等待，然後他就遇見了素續緣。

素續緣是被園長領進來的，渾身髒兮兮的，臉上還有擦傷的痕跡，卻是強著臉不看人，擺出一副誰也不理的樣子。

保衛室的門衛大爺笑呵呵地問:“又打架了？”

園長歎氣：“我可拿你沒辦法了，我給你媽媽打電話了，等你媽媽來了，自己跟她說吧。”

史精忠——當時還未獲得別稱——乖巧地叫了聲“園長”，他安慰園長：“生氣對身體不好的。”

園長摸摸他的頭，感慨：“要是都像你這樣懂事就好了。”

史精忠當然乖巧懂事了，這是他們史家的門面。他可以在家裡對著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任性撒嬌，但是卻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既懂禮貌又機靈，外人的稱讚能使他在家裡獲得更大的任性。他足夠聰明，所以很快悟出這一點來，不像他的兩個弟弟，總是讓父母拿來和別人家的孩子比較。

識時務者為俊傑，儘管他還沒有學到這一成語，但是，他已經能從大人們的反應裡適當地調整言行了。

他看了看強著臉看屋頂的男孩子，從書包裡翻出一支米卷棒子，啪嗒啪嗒地跑過去遞給他：“送給你。我叫史精忠，大班1班的，你呢？”

但是男孩子並不買他的帳，揮手打掉了他的示好。

“素續緣！”園長叫了起來，“不要這麼沒禮貌。”她扯著素續緣的袖子往史精忠面前送：“去道歉，然後說謝謝。”

俏如來不以為意，撿起地上的米卷，笑著說：“不用道歉的，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園長，他叫素續緣嗎？”

“嗯。”園長的態度溫和起來：“他是中班4班的。”

所以說呀，俏如來燦爛地笑著想：大人們都是這樣，無論你是傷心難過還是開心快樂，他們都不會在乎，他們只在乎你能不能讓他們開心。

祖母來接史精忠的時候，素續緣的家長還沒有來。然而水夫人卻認得素續緣：“是前幾天剛搬到咱們大院來的風太太家的孩子呀！”

水夫人是個十分慈祥和藹的老太太：“說起來，他的爸爸還和咱們精忠的爸爸做過同事呢。“然後她又說：“風太太好像還沒回家呢。園長也有自己的事情，要不然就把這孩子交給我，讓他跟我們一起回去？”

園長有些為難：“我還想和他的家長談談呢。”

“這個事情不急的。”水夫人笑得格外和煦，“我給他媽媽打電話說一聲就好了。”

在水夫人的堅持下，素續緣免去了找家長的後續事宜，被接了回去。

史精忠一直試圖和他搭話，但是素續緣並不想理他。他低著頭走一步就踩一下路邊的枯樹葉。精忠討好地望著祖母，朝她眨眨眼，水夫人也回了他一個眨眼，她一手牽一個孩子，神秘兮兮地說:“我前幾天遇到一件稀奇事，你們要不要聽？”精忠連忙捧場地高聲喊“要！”

水夫人是最擅長講故事的，儘管素續緣彆扭地不理人，但是他也漸漸聽出興趣來了。

回到家的時候，風采鈴剛好下班，她歉意地向水夫人道謝：“太麻煩您了。”

史精忠的爺爺奶奶都是退休軍人，父親在市政府工作，為了方便工作，家人都隨之住在政府大院裡。風采鈴是前些日子才搬來的，她原本住在鄉下，教書為業。

風采鈴抱著素續緣，柔聲安慰他：“媽媽今天加班，沒能及時去接你，給你道歉，不要不開心好嗎？”她好像根本不去在意孩子在幼稚園和其他人打架的事情。很多年之後，在素續緣心裡，母親對於他的意義都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她是這世上唯一一個隻關心他是否開心，而不去考慮她自己心情的人，哪怕那時候的她多麼的身心疲憊孤單無助。

水夫人問她：“素還真的事情怎麼樣了？”

風采鈴神色黯淡，搖了搖頭。

“事情總會解決的！他那又不是什麼原則問題。”

史精忠聽不懂她們在談論些什麼，他的注意力都在素續緣身上。素續緣趴在母親肩頭垂著手，精忠就勾著他的手指玩“丁丁孔孔”，素續緣展顏一笑，史精忠朝他做了個鬼臉。

後來每天早上史精忠上學時都會叫上素續緣，放學再一起回家。

素續緣是個行動份子，但凡有同學講話非議他的父母，他就直接上手將人按在地上揍。這也是他經常和同學打架的原因。
但是史精忠是個典型的三好學生，動口不動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於是史精忠被素續緣帶著跑脫線了。

一直在大城市長大的史精忠在和素續緣成為好朋友之後，才知道原來世上除了樂高，還有這麼多好玩的東西。比如可以用小石子拋出不同的花樣，可以用柳條截成不同花紋來玩戰爭性質的“豎小棒”，可以用紙折成四四方方的硬紙板來玩“翻啪啪”，甚至在地上畫幾道線，學幾句歌謠，就能玩出一個“天上地下，麻雀麻繩”的大遊戲。他會跟著素續緣去翻牆爬洞，去公園的花壇上比誰跳的遠，在教室裡站在凳子上高聲唱歌，偷偷往女孩子的桌子裡塞蟲子，往男孩子頭上綁小花。遇到風采鈴放假的日子，史精忠還能跟著他們母子倆去郊區釣魚捉蝦，認識不少的野花野草蔬菜瓜果。

“我們老家比這裡好玩多了。”素續緣將蚯蚓系在繩子上拋到小河裡。史精忠就蹲在旁邊扯了根草調戲水桶裡的龍蝦。

“夏天的時候，村裡的哥哥姐姐一放學就聚到大穀場上，二十幾個人一起玩遊戲，那才有趣。到吃晚飯的時候，爸爸媽媽就來捉人！”他笑哈哈地跟史精忠講他的故事。“不過我媽媽從來不捉我。她每天晚上都要給哥哥姐姐們補課、改作業，有時候都不記得做飯。”他轉頭問史精忠：“你會做飯嗎？”

精忠搖頭：“很難吧。”

素續緣笑嘻嘻的說：“除了燒熟，其他的我都會！”

“是怎麼做的？”精忠虛心求教。

“我們家後園子裡就種的菜。”他搬著指頭數：“摘菜，然後打井水洗菜，用菜簍裝好。哎呀我不會切菜，媽媽怕我切到手，不許我動菜刀。煮飯我會。”

“你真厲害！”

“因為大家都會呀。”素續緣興致勃勃地說著，突然神色一暗，他看著不遠處捧著本子寫寫畫畫的母親，嘟著嘴說：“媽媽又不理我了。”

風采鈴在一家廣告公司做設計，有時候即使放假，也不得不繼續工作。

“你爸爸呢？”史精忠問他。

素續緣突然生氣起來：“我沒有爸爸！”

史精忠被他吼得愣住。

後來記起這件事，俏如來想大概“父親”就是素續緣的逆鱗吧。

他還記得，又一次兩人一起去少年宮玩，老師讓大家畫自己的家，素續緣畫了三個人，他自己和媽媽畫的很詳細，但是另一個人只是個大致的輪廓。

終歸還是有些牽絆的。

俏如來和素續緣的友誼結束在他幼稚園畢業的那個夏天。此前的四個多月裡，他們幾乎天天膩在一起玩，連周圍的人都開玩笑說他們倆倒像親兄弟。

老師們松了口氣，史家的大公子總算是平安從他們幼稚園出去了，而接下來，小魔頭素續緣孤掌難鳴，就好教訓了。

其實那時候，他還沒有離別的意識，畢竟那時候他也就七歲。母親參加寺廟的夏令營，說是覺得精忠越來越調皮了，也要帶他去修身養性。史精忠對素續緣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等我回來再一起玩。”

但是等他回來時，素續緣已經搬走了。後來才從母親那裡得知，續緣的爸爸下放到鄉下，他和媽媽也跟去了。

這算不算也是一個美好的結局呢？至少他可以和父親生活在一起了。

鈴聲響起時，原本沉寂的課堂突然活了過來。上洗手間的去洗手間，找朋友的迅速竄出教室，活動筋骨的在伸懶腰，一直忍著瞌睡的趕緊課間補覺。

素續緣合上筆記本，一偏頭，陽光從他面前流照過來，落在了俏如來的握筆的手上。

“我小時候，有一人朋友和你叫一樣的名字，史精忠。”素續緣笑意溫雅，像書裡的謙謙君子。

“哈，”史精忠目光深邃，笑意清淺，“我也有一個朋友和你一樣的名字，素續緣。”

兩人相視而笑，目光仿佛穿過了歲月，回到了十年前幼稚園保衛室的初見。

桌子上的書幾乎遮過頭頂，素續緣在書後面伸手戳了戳俏如來的臉頰，低聲地笑：“你長得和我想像中不一樣。”記憶裡的史精忠分明是個吉娃娃的模樣，誰知道如今頎長挺拔，一點兒也看不出舊時的模樣了。

俏如來在陽光裡伸開手掌，看塵埃在手心跳舞，“你倒是還和小時候一樣漂亮。”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素續緣，若不經意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用這種說笑的方式來抹去十來年的空白所產生的隔閡。

“哎，謝謝誇獎。”素續緣挑著眉頭，目光流轉：“你卻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

兩個人看著對方，突然一起笑出聲來，笑聲混合在喧鬧的教室裡，分明又愉悅。

素續緣的宿舍在俏如來隔壁，下晚自習後俏如來將熱水瓶拎到他宿舍去：“你用我的水。明天中午午休的時候我陪你出去買熱水瓶。”

素續緣沒有接，問他：“你呢？”

“宿舍其他人還有。”他不等素續緣表態，直接將熱水瓶放到他衣櫃旁，“晚上十點半拉閘停電，十一點停水，你記得抓緊時間洗澡洗衣服。”說完又朝他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道了聲“晚安”。

住宿舍最麻煩的一點是人多而作息不統一。他們平均六個人一個宿舍，而幾乎有一半的室友在晚上停電之後打開小檯燈繼續奮戰題海，越是安靜，紙筆摩擦的聲音越是清晰。素續緣塞上耳機，用被子蓋住了眼睛。幼年時和史精忠一起玩耍的情形漸漸浮了上來。

——實在是……沒有料到會再見他呀。

居無定所習慣了，也習慣了聚聚散散。好多的人分離了，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了。本來他是連史精忠的名字都不太記得的，若不是偶爾母親提起，他還真記不清曾經遇到過多少人，發生過多少事。

只是，史精忠成長得真是很出乎他的意料。好像有哪裡不對的，然而又說不上來。

中午有一個小時四十分鐘的吃飯休息時間。若是做點別的事，也就差不多沒時間休息了。素續緣很客氣地表示不想耽誤史精忠的午休時間，自己一個人出去就好了。俏如來笑得人畜無害：“既然班主任把你交給我，我自然要負責到底。”

素續緣：“……”

“那走吧。”

他覺得再客氣就顯得矯情了，然而他不覺得史精忠是那種跟他矯情有用的人。

由於學校不是那種全封閉式的，所以校園內部除了一個主營泡面火腿腸以及辣條啤酒的小賣部，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購物場所。但是校外就不同了，依託這所重點中學的商店餐廳書店琳琅滿目。素續緣目標明顯，直接買了暖水瓶——在史精忠的推薦之下。

“20塊錢？”素續緣將耳朵放在瓶口聽聲，瓶子內膽裡發出嗡嗡的聲響宣誓著自己的保溫效果。聽到老闆說價錢，他詫異地重複了一聲，“這一款的水瓶不是一般只要15嗎？”

“15那是去年的價了！今年什麼都漲了！”

“像這種日常用品，漲價也不至於漲成這樣的。”

“你們學生哪裡知道我們做生意的難哦，今年的進貨成本高啊。”

俏如來就笑了，拉過素續緣的手，將他手裡的水瓶放下，“我記得前面有一家賣一樣的，只要15塊的，我們那家看看。”

但是他們還沒推開門，就被老闆叫回來了，“看你們學生也是節儉，就便宜賣你了。以後記得常來照顧我的生意啊！”

出了門來素續緣更加詫異地看著他：“你竟然還會砍價！”

俏如來突然有些難為情起來：“政治老師教了那麼多砍價策略，可惜我還未得皮毛，覺得挺無顏面對師長的。”

“……”這種事你扭捏個毛線啊？！

素續緣忍不住就想爆粗口，但是他畢竟是有修養的好學生，這種幼稚的行為終於還是被他扼殺在萌芽階段。他面無表情地表示：“哦。”

素續緣來的時候帶的生活用品不齊全，俏如來又帶著他去買了只水桶：“晚上十一點就停水，有時候週末會停整天，得隨時儲水。你有手電筒嗎？”

搖頭。

“嗯。還有衣架以及……”

“我覺得我需要買一對耳塞。”

“嗯？”看著他的表情，俏如來了然：“寢室太吵了？”

買好了日用品，俏如來搭著他的肩回學校：“東西拿不下了，不著急用的就明天再出來買。手電筒記得及時充電，寢室只有早上半個小時、午休時間和晚上下晚自習後那一段時間供電，插口三個，不允許買插座，寢管每天三趟的檢查——所以，充電形勢很嚴峻啊一定要爭分奪秒。還有，晚上睡覺不要用耳塞，對耳朵不好。”

但素續緣是個溫吞的性子，他並不喜歡為了水電這點事情和那些學癡們爭資源，他唯一不能容忍的是自己始終無法適應這種群體生活的磕磕絆絆：他一個人生活慣了。在很長的時間裡——拋開他那個經常為了工作為了所謂”服務人民“的信仰而不著家的父親不談——甚至連相依為命的母親，也是經常不能陪著他。何況，母親已經離開他很多年了。

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出來，素續緣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無聲地大哭。

他想念天堂的母親。

風采鈴其實是個溫柔得像舊時代大家閨秀那樣的女子，說話永遠輕聲細語，水一樣的柔弱。然而這樣柔弱的女子卻是有著堅硬的脊樑，一旦寒霜風雪起，她水一樣的柔情就凝結成了堅冰。

儘管風采鈴病逝的那一年素續緣才十一歲，然而他卻能清晰地記得關於母親的一切。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含辛茹苦，仿佛都在眼前。這是支撐他這麼多年的精神財富。在隨父親素還真的調任、升遷而輾轉於各個城市和地區的候鳥般的生涯裡，每當想起母親，就覺得所以的孤獨和寂寞都被隔離開了。

此刻，他又一次感到那種孤獨，他在想，若是母親還在，她會用怎樣的話語趕走那些不安？

他摸到枕頭下面的MP3打開歌曲，拽出耳機塞進了耳朵。

不期然的，想起了史精忠。想起史精忠白天對他說的，晚上睡覺不要用耳塞，對耳朵不好。遲疑了一下，終究又將耳機給塞回了枕下。

[ 此帖被51196119在2020-07-15 13:10重新編輯 ]

2022鳳淒本《一生所愛》印量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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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7-02-03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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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3 （俏如來&素續緣）昔我 2.如來

（俏如來&素續緣）昔我2

2.如來

大殿之中香煙繚繞，老和尚高坐蓮台講經，香客信徒虔誠俯首，老和尚在講慈航大士為救世間百姓而轉世到東土為妙莊王國三公主的故事。那些仿若西方極樂的梵音佛語聽在年幼的史精忠耳中，卻如母親的催眠曲，令他昏昏欲睡。清風從鏤花窗裡悄悄溜進來，明黃的寶幡隨風而動，一下又一下，柔和地拂過小小孩童的頭頂，終於拂去了他滿心的困意。史精忠開始和垂下的寶幡糾纏。糾纏地興致高了，不免發出些響動，這響動終於引起了老和尚的注意。

“小施主因何與這幡糾纏不休呢？”

“不是我糾纏它，是他要糾纏我。”史精忠如是回答。

“嗯。那它為何不糾纏他人，獨獨糾纏你呢？”

史精忠想了想，很不要臉的回答：“他見我長的可愛，喜歡我。”

大殿裡笑聲四起。劉萱姑有點尷尬：“小孩子亂說話。”

有人笑道：“這話到沒亂講，令公子確實俊俏可愛。”因為這句話，史精忠在之後的旅程中多了個“俏如來”的稱號。

老和尚也微笑：“小施主以孽緣化善緣。將來必有福報。”

以孽緣化善緣？俏如來心想，他和素續緣現在算是善緣了嗎？

一扭頭，素續緣趴在桌子上睡覺，只留了個後腦勺給他。早上來的時候就看到素續緣眼睛又紅又腫，問他，說是沒睡好。俏如來就只笑了笑：沒睡好是那麼個腫法嗎？只怕是晚上偷偷哭了吧！然而他為什麼哭呢？俏如來沒問。說起來似乎一直沒有問過他現在家裡的情況。不過俏如來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還沒到願意讓人分享家庭資訊的地步，因此也從不妄自過問。

下課鈴聲一響，他就去打熱水。已經是秋末的天氣了，飲水機裡的熱水也逐漸供不應求。與平行班的每班八九十號人擠一間教室相比，他們奧賽班（俗稱“快班”）只有五六十人實在算是資源優化了。然而即使是這樣，即使他手腳不慢，到飲水機跟前時，第一波熱水也已經被近水樓臺的人先得了。他於是便排隊等第二波熱水。幸好前面的人手下留情，沒有將熱水打完，他等了四五分鐘就等到了熱水。

回到座位上時，素續緣仍是背對著他趴在桌上。他就輕輕拍了拍素續緣的肩背，叫他：“素續緣！起來一下。”

素續緣並沒有睡，他只是眼睛疼，閉著眼在休息眼睛。聽見俏如來叫他，便從善如流地抬起頭問：“嗯？”

俏如來從前排的女生那裡借了只袖套，將擰緊的熱水瓶套住，使熱水瓶不至於太燙手。
然後在素續緣抬頭的瞬間，將熱水瓶貼了過去：“閉上眼睛。把眼睛敷一下。”

素續緣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聽話地閉上了眼。只覺得一陣暖意透過皮膚直抵四肢百骸，不但眼睛的漲疼得到緩解，連壓得有些麻木的手腳也舒暢起來。

他其實是有點懵，所以也沒意識到俏如來保持著替他拿水瓶的姿勢多久。直到俏如來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再度想起：“你可以自己拿著水瓶嗎？”

他問得這樣溫柔，素續緣心裡彆扭起來，想著：這算怎麼回事呢？這種相處模式怎麼怪怪的？

倘若是兩個女孩子，那便沒什麼不對的。女孩子們一起逛街的時候手挽手，吃飯的時候互相夾菜，起床的時候互相梳頭，洗澡的時候擠在一個澡間裡給對方淋水抹沐浴露，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兩個男生，如果動作親近了些，像是勾肩搭背打打鬧鬧也沒什麼，但是給對方敷眼睛這種很親昵的事情，看起來就有些曖昧了。

不過，幸好每個人的座位都被高及頭頂的書本隔擋開了。素續緣拿著水瓶捂在眼睛上，又想：我為什麼要為這事彆扭呢？史精忠自己做的都那麼自然順手。也許……他做這些貼心的事做的習慣了，畢竟他那樣一個人……

這樣亂七八糟想著，就聽到了上課鈴聲。忙將水瓶還給史精忠，道了聲謝。

就在老師進門之前，教室裡還未徹底安靜的時候，俏如來突然問了句：“要不，你換宿舍吧？”

由於素續緣的飯卡還沒有辦好，這幾天都是跟俏如來一起，刷他的卡。原本素續緣是要還他現金的，但俏如來笑著表示等他的卡發下來再刷回去就行了，他只好作罷。

俏如來也是人緣好，吃個飯從教室到食堂，從排隊打飯到排隊送回飯盒，都一直有人打招呼。他不是那種很活潑開朗的人，也不會刻意去結交朋友，卻自有一股從容鎮定溫柔親和的氣質，令人心生好感。而因為最近素續緣都是和俏如來一起的，自然就會有人問及。俏如來笑意更深：“這是我們班新來的同學，素續緣。”對方則讚歎的表示：“你們班的？看來又是個學霸！”俏如來很愉快地贊同。既然是學霸，又生的這樣文質彬彬好相處的模樣，以後自然少不了朋友。

吃飯的時候，正好又遇到同班的同學，於是眾人就擠在一起吃。熱心的同學就不停的向素續緣發問，從吃不吃的慣他們食堂的伙食，一直問道有沒有女朋友。

素續緣又詫異起來：“學校會允許學生談戀愛嗎？”

問話的男生訕訕地回答：“學校當然不會贊同。但是偷偷摸摸談朋友的也不少。就是咱們班男女比例嚴重失調，雖然品質不高，但是在理科班，女生那都是國寶級的，長的好看的都在文科班呢。誒，素續緣，文科班在另一棟教學樓，你知道嗎？”

男生之間的話題，說來說去總繞不開個女生。不過顯然，素續緣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一旁的俏如來笑著調侃那個男生：“你上次約會被班主任撞見了拉去辦公室談了整整一節課的話，怎麼現在是想拉同盟嗎？”

幾個人就大笑起來。唯有素續緣，神色淡然，他並沒明白他們的笑點在哪裡，或者說，他無法感受他們那種氛圍。

晚上下了晚自習回宿舍，俏如來和室友來找素續緣：“我已經和阿風商量過了，他和你換宿舍。兩邊的舍友我徵詢過意見了，宿管那裡我也申請過了。你們現在就可以搬床鋪。”
素續緣靜靜地看著他：“我搬到你們宿舍嗎？”

俏如來點頭：“等你的功課都跟上來了，阿風有要求的話你和他再換回去。”他提出換宿舍的理由是為了方便幫助素續緣補課程。

素續緣知道他是為自己儘快適應新的環境而做的調整，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室友倒是很捨不得他，又說幸好住隔壁，可以隨時串門，又興高采烈地幫著搬東西。

素續緣感激他們的熱情，但是他的溫文有禮始終讓他像個外人。和室友們鬧騰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素續緣站在陰影裡的身影。

他在想，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又轉校了，越是深厚的感情，到時候越是傷感。與其如此，還不如平平淡淡呢。

與隔壁相比，俏如來的寢室則作息準時多了。因為有俏如來這個班長坐鎮，加上幾人不是那種死記硬背書呆型的，有什麼都是課堂上解決的，因此關燈睡覺，亮燈起床，作息十分規律。

素續緣從洗澡間出來的時候，恰好聽到室友叫史精忠“俏如來”。

“俏如來？”素續緣好奇地問：“是什麼。”

室友大笑著向他科普：“史精忠的外號啊！是不是很囧？！哈哈哈哈哈……”

素續緣雖然覺得笑別人外號是不大禮貌的行為，然而還是受不住八卦之心，問：“這個外號是怎麼來的？”同學之間互相取外號是每個學校的保留節目，但“俏如來”這個外號畫風實在太清奇了。

室友見他感興趣，就更來勁了，忙從床鋪上竄下來舉著手機湊過來：“來來來，我搜幾張圖片給你看！”

俏如來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們：“有必要這麼急不可耐嗎？”

室友才不理他，直接搜出某個博客，翻到十年前的一個寺廟夏令營新聞，指著其中一張圖片上特寫的做沙彌打扮的小孩子，對素續緣說：“你看這個是誰？”

照片上的小孩子在廟宇的殿堂前抬頭望著什麼，天真可愛的模樣看得人心都軟化了。那模樣，依稀有史精忠的影子，然而……素續緣又看了看在陽臺水池邊洗衣服的高挑挺拔的少年——竟然完全退去了那種磨合羅娃娃似的可愛和萌感。

“這就是史精忠小時候的樣子嗎？”原本模糊的影子逐漸清晰起來，但無論如何和無法和身邊這人重合。

“俏如來……”素續緣仔細打量史精忠，少年認真時便有一股禁欲的清聖氣息，而且容貌俊俏明秀，倒是也……還挺襯這個外號的！

俏如來在水池邊接好明天早上備用的水，一轉身，就看見素續緣坐在下鋪的床上隔著床柱盯著他看。他不覺有他，便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30瓦的白熾燈昏黃的燈光下，他整個人卻像是站在了舞臺的聚光燈下。

哎呀！素續緣只覺得，他看到了優曇花在眼前綻放，所有的華彩都聚集在了那個笑容裡，晃得人眼前一花，神智都昏昏搖搖起來。

寢室裡按年齡排順序，俏如來雖然不是年紀最大的，但因為是班長兼寢室長，所以就排了老大的位置。而換宿舍的阿風原本排老二，這樣一來序位重新排過，素續緣成了第五個，被室友很快冠上了“老五”的稱號。

停電的時候，宿舍裡的六個人也陸陸續續躺到了床上。為照顧新同學，俏如來把素續緣的床鋪安排在下鋪，他自己則搬到上鋪去了。學校建校歷史比較久遠，設備卻沒能及時跟上時代，所以到現在，宿舍還是比較簡陋的。比如床鋪是簡單的木板床，雖然足夠大到可以躺兩個人，然而上下鋪沒有專門的梯子，只有床尾部支撐上下鋪的床柱間有一根可以落腳的橫木——所以爬上鋪是一項技術活！

素續緣看著俏如來踩著橫木輕輕一縱就翻上去了，不由咂咂稱服。

俏如來從上面俯下身來笑道：“新宿舍區條件好一些。咱們這邊還沒來得及翻新。”

新的老二接話：“但是新區床鋪沒咱們這邊大，還可以直接翻身！”為了證實自己的話，他還親自來回翻了兩翻，回應他的是床鋪的咯吱聲響。

他的下鋪笑駡起來：“你耍猴戲呢翻個什麼勁兒！床要是塌了倒楣是老子！”

一聽這話，俏如來也被提醒了，對著下麵說：“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素續緣，要不咱們換回來？”

素續緣抖開毛毯蓋在身上，笑著回答：“沒想到就沒想到。你也不是什麼都能考慮到的。這次換了，下次又有問題是不是還要換？太婆婆媽媽了！”

老三打蛇隨棍上：“要不人怎麼能成為班主任的得力幹將呢！充分說明其管家及保姆特質！”

俏如來在室友的笑聲裡輕手輕腳地躺下來，也跟著一起玩笑：“我這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為同學服務，竟然還被嫌棄，真是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寢室裡漸漸安靜下來，俏如來卻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於是他低低叫了聲素續緣的名字。素續緣還沒入睡，就回了一聲：“什麼事？”

“你……是不是跳級了？！”

“……”

素續緣還真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卻不料他突然問起這個事。他並沒有立即回答。
他在想，這個事情其實有點複雜的，複雜到他不知該用怎樣的心情去回顧。

然後他也只是“嗯”了聲，簡單的做了回答。

既然說來話長，那就長話短說了。反正對別人而言，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那聲“嗯”帶著模糊的睡意，俏如來於黑暗中靜靜地望著天花板，還是在想，這些年裡他到底有著些怎樣的經歷，那些生命裡不可避免的遺憾，可有被彌補？

也許是遺傳了父親的性子，又受到他職業習慣的耳濡目染，俏如來凡事總想著儘量顧及所有人，顧及得久了，難免會被世間人情世事的無法圓滿而感到無可奈何的悲涼。偶爾反思到自己的事情上，又不得不考慮家人朋友總總，這時便會有一種悽愴襲入心底——活得這般不鮮活，也是一種悲哀。

而這種悲哀，他如今又在素續緣身上看到了。他會懷念幼時那個跳脫的“小魔頭”素續緣，然而一睜眼，卻見到這個溫文有禮的素續緣，如同昔日的他。

——這般的，如了這世人的願；這般的，不甘心呐！

彷彿很久以前，有人曾經給他講過一些故事，關於教化，關於皈依。

是不是所有的飛揚不羈，桀驁不馴，終究會為這社會所平息？那時，我們就這樣長大了。

那天晚上，俏如來突然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小時候隨母親參加寺廟夏令營的事。夢裡寶刹聖殿佛號鐘聲裡，寶幡如時光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拂過了人心，拂過了人生。

……………………………………………………………………………………………………

這章有點意識流。

[ 此帖被51196119在2020-07-15 13:11重新編輯 ]

2022鳳淒本《一生所愛》印量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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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7-02-03 21: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好有趣的組合啊～
終於有人把續緣拉來金光了(泣)
感覺我的人生圓滿了

(喂
期待俏俏慢慢撫平續緣心裡的不安

挖坑是天命、填坑是使命、棄坑是逃命
每天都要快樂的傲嬌+死目過日子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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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bap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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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7-02-03 23: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是昔我来矣吗？
写得真好，我也挺萌这两个的
不过还是希望续缘和素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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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bap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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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7-02-03 23: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看了原文，简直心都要化了
那种少年时清清亮亮，悠长悠远的心思
轻轻快快，嬉笑怒骂的日常
感觉是心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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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bap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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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7-02-03 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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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想了想，谢谢楼主推荐
今天是初七，祝楼主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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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7-02-04 12: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2.04【俏如來&素續緣】昔我 3

（俏如來&素續緣）昔我3

【文中關於白瓊和藏鏡人女暴君的關係是借用的電視劇《雲州大儒俠》裡的。小時候很喜歡看的一個電視劇，現在看處處是雷，也不知道人心怎麼越長越脆弱╮(╯_╰)╭

……………………………………正文分界線…………………………………………

3.白瓊

素續緣睡得有些沉，直到被俏如來叫醒時，仍是迷迷糊糊的。他抹了抹臉，看俏如來彎腰站在他床前，擋住了身後的燈光說：“起床鈴響過了。”

宿舍每天早上會按時打起床鈴，但俏如來一直比起床鈴早起，然後叫睡懶覺的室友起床。已經有室友汲著拖鞋在床鋪與洗漱台之間來來回回地踢踏了，素續緣猛然一驚：“遲到了嗎？”

俏如來笑著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頭髮：“別急，鈴聲才響。”

素續緣又戳戳臉，掀被子起床。

他站在陽臺的水池邊洗漱的時候，俏如來就拿著掃把在打掃寢室。等他洗漱完了，俏如來則在將室友們的盆子桶子擺放整齊。素續緣扯著被子疊好，問他：“這是每天值班要做的事嗎。”

俏如來回頭：“嗯。雖不是每天都會檢查，但平常養成好習慣，也可以避免管理員突襲檢查時的措手不及嘛。”說著走過了將他的被子抱到另一頭，比劃著其他人的床鋪，笑道：“統一擺放！”

素續緣：“……”

離早讀課還有十來分鐘，兩人便拐道去食堂買了點早餐。俏如來問他：“你吃什麼？”

“跟昨天一樣吧。”咬著包子，又被俏如來塞了杯豆漿，含含糊糊地說：“對了，我的飯卡今天可以辦下來了，以後就跟我一起吃吧。”

俏如來應了一聲，不是很上心。

清晨有些霧，校園整個都被罩住，行走其間就有些虛無縹緲的感覺。俏如來看了看身旁的素續緣，心想，有人這樣陪著，真好。

上午兩節課後，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下課鈴聲剛響，老師還沒來得及說下課，就有人“嗖”地一聲竄出去了，教室裡瞬間就炸了鍋。語文老師頭疼地看了他們一眼，在喧鬧的環境裡，仍是說了聲：“下課吧。”

就是這會兒的功夫，也有不少男生溜到操場上去打兩場籃球。素續緣也被拖出去了。他不得不感慨他的同學們真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上課時都安安分分的，一下課就蹦的比誰都歡，對新同學也是熱情。還隔著俏如來呢，就直接拉住素續緣的胳膊把人往外拽，導致素續緣整個的就撲在俏如來身上了。單行道似的座位太窄，兩個大男生根本無法同時通過。俏如來笑了起來，抱住素續緣站起身給他讓道：“我想起以前學的一篇課文來，關於只允許單人通過的救生通道模擬現場……”

同學拖出個素續緣，見俏如來又坐回去，嚷道：“你不去嗎？”

“我今天值日呢。你們別又玩過頭了，待會兒兩節課是化學課，商老師可不喜歡別人遲到。”

“知道了知道了！”

“還有，別欺負新同學啊……”

但是那一群熱熱鬧鬧的同學已經跑沒影了。

素續緣還來不及搭話，就被推推攘攘的帶出了教室。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史精忠雖然看似開朗圓融，和同學關係融洽，對班級管理盡心盡責，卻對這些集體活動並不很熱衷。
等班裡同學跑出去大半了，俏如來才慢騰騰站起來走到講臺上拿著黑板擦從左往右一下一下地往下掄，像是在很認真的給黑板梳頭發。班主任經常誇獎他，說他做事認真不說，還特別能照顧人。他擦黑板總是儘量減少粉塵飛揚，於前排的同學而言，不得不說是一種體貼。班主任還開玩笑說，將來哪個姑娘嫁個他可就有福了，然後就哄堂大笑。

——哪個姑娘呢？俏如來可是有未婚妻的，還是從小定的娃娃親。

在這樣的時代，娃娃親那都是稀有事物，對於他們來說可新鮮了。何況，俏如來的娃娃親還是個大有來頭的人：教育廳廳長的千金。高幹子弟的愛情故事，就和班上女生們偷偷讀的言情小說差不多。

俏如來聽著也只是笑笑，既不扭捏也不慍怒。他脾氣太好，所以別人開他的玩笑也不顧忌。

他只是不在意，反正也沒人在意他的喜怒。連父親那些扯不清的情愛糾葛對他也沒什麼影響，目前他父母相敬如賓，家庭和睦，也算得個五好家庭了。頂多兩個中二期的弟弟偶爾叛逆一下，除此之外，再沒別的波瀾。

都這樣好了，他還是覺得很累，從內心深處泛出來的疲乏感，讓他對所有的事物都缺少一種蓬勃的熱情。有人說他少年老成，他覺得自己像一台機器，生活學習，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循規蹈矩，不出差錯，且贏得贊許，好讓史家的門楣有光。

“你那兩個弟弟年紀小，又不服管。精忠，你可要好好聽話，不能給我們史家丟臉！”自小，母親就這樣叮囑他，他也一直這樣履行著，像履行一種義務。

黑板最左邊寫著今天的課程表，俏如來將已經上過的語文課輕輕擦除，以一種擦除自己的人生軌跡的心態，那樣的輕巧。

將講臺講桌收拾妥當，他自己又出去了一趟，在走廊外眺望教學樓前面的僅隔了一個花壇的籃球場。素續緣看起來文雅，但身手敏捷，運動細胞發達，雖只是打著玩的，運籃投籃水準倒是不差。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他就回教室。商老師每次上課都會提前進教室，將課本備課資料和茶杯一起放在講桌上，然後坐到下面和學生聊天，學生有什麼疑問的就可以趁這個時機去問他。而每每這時，俏如來會替老師將茶杯斟上熱水。

但是今天，商老師沒有按時過來。俏如來有些疑惑，這疑惑一直持續到上課鈴響。

——商老師並沒有提前說明要換課或者請假，而他們的班主任也沒有提前說明情況。

俏如來看著下面仍有些吵鬧的同學，拿教學用的三角尺敲了敲講桌，提高了聲音：“大家先安靜複習試題，商老師可能有點事情。”

班裡安靜下來，這時候，高跟鞋的踱踱聲來到了門口。

“三六班？”門口是一個中年女人，個子不高也不矮，穿了件淺紫色的連衣裙，面容秀美，短髮齊肩，鼻樑上架著副無框眼鏡。

俏如來轉身看她，來不及回應，女人就看著他笑了：“精忠啊！”然後徑直走了進來。

俏如來太陽穴跳了跳。

——白瓊！

原來是商老師臨時有事，找她來代課的。

白瓊站在講臺上，如一枝亭亭玉立的白荷，渾身都散發著江山風雨幾多情的舊時代文青氣息，儘管她是化學老師。她進門說明情況以及自我介紹之後，就把目光籠罩在了俏如來身上。她每次都能迅速的在人群裡找出俏如來，更何況這次是堵在教師裡找，俏如來避無可避。她身上那股子江山風雨幾多情的文青氣息在遇上俏如來時也暫態轉變為悠悠後母心的瓊瑤苦情範兒。面對俏如來，她總有一種慈母般的光環，目光要多柔情就有多柔情，這讓俏如來如芒在背。

看到她，俏如來只覺得頭疼：他總能從那雙少女風情的眼中看到有關他父親史豔文年少風流桃花滿天飛的關鍵字。

“精忠，請你來點一下名，讓我認識一下我們班的同學。”她微笑著溫柔的對俏如來說。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俏如來，素續緣覺得這一刻的俏如來像一隻被雷電進行離子燙了的貓，他有些好奇，已經對此遊刃有餘的俏如來為何會這麼的不自在。

素續緣不知道原因，但班裡不少人是知道白瓊和史精忠的關係的，因為人們最不缺的就是八他人之卦的本事。何況，白瓊喜歡史豔文也不是什麼秘密。而白瓊差一點成為史精忠的嬸母，更不是什麼秘密。

俏如來硬著頭皮站在講臺上點名，點到素續緣是，他還在想俏如來的異常，竟沒有聽到。俏如來不由得再念了一遍。

回到座位上，俏如來好笑地看著他：“怎麼又走神了？”

素續緣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關切地問他：“你……沒事吧？”

俏如來愣了愣，笑道：“我？哈，我在問你呢，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

素續緣微微一笑：“沒事。對這位代課老師有點好奇而已。”

“瓊姨啊，她……”他張了張嘴，後面又沒聲了。

白瓊是他父親年輕時的追求者，這一點俏如來知道，然而提起這位追求者，必然要牽扯出他父親的另一朵桃花，也是他的嬸母，女暴君姚明月。

而想到女暴君姚明月，那就是與白瓊截然相反的印象了。

禍國殃民！

——這是白瓊對女暴君的評價，並且這個評價過了二十年依然牢不可破。她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些咬牙切齒的憤恨，仿佛有著血海深仇，同時又有著少女的哀怨，眉梢眼角全是話本小說裡的淒豔旖旎，風情難以描摹。

俏如來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情形。那時候他們還住在老家的大院裡，三代同堂，熱鬧非凡。這熱鬧有一大半是叔父羅碧和嬸母姚明月吵起來的。白瓊來看望他父親和叔父，正好遇到叔父和嬸母家鬧得雞飛狗跳的，她毫不避諱地登堂入室，既同情又痛心的看著藏鏡人，少女的哀怨在那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她幽憤地喊道：“哥！”

藏鏡人看到她，收斂了臉上的怒容，從一片廢墟裡扶起一把椅子：“瓊兒，你來了。”

女暴君絲毫不介意他的態度，挑著眼角勾勾地看她。

白瓊瞪她一眼，咬牙切齒地罵道：“禍國殃民！”

女暴君一聽卻樂了，她愉悅地大笑：“這話我喜歡！”

“不要臉！”白瓊氣得要跳腳。

女暴君幽幽地諷刺她：“你倒是要臉了，現在瞅著羅碧也只能叫‘哥’。”

這話果然戳中白瓊的痛處，她臉色一白，身形就有些搖搖晃晃。

藏鏡人扶著她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轉頭對女暴君說：“我們的賬，稍後再算。”

白瓊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一伸手抓住他的衣角，聲音淒厲的帶些控訴了：“哥哥，你怎麼還和這個禍害在一起？你們不是離婚了嗎？”

藏鏡人頓了頓，回答：“我們重婚了。”

白瓊氣得要昏過去。

她的少女時代過得十分坎坷。養父猝死，她一個人跑去外地找哥哥，被人騙了錢財，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坐在公路旁大哭，幸好遇上當時是民警的史豔文執勤，把她帶了回去。就在她對史豔文芳心暗許時，碰到了當紅歌星姚明月對史豔文勾勾搭搭，她就再看不順眼姚明月。她兩人在那暗自針尖對麥芒，然而史豔文表示自己已經有女朋友了，文藝團的波娜娜，男才女貌。白瓊頭頂響了個晴天霹靂，天空就一直是六月的雨淅淅瀝瀝沒完沒了。然後有人給她撐了一把傘：是個演員，冷霜子，長得和史豔文極像。冷霜子替她遮風擋雨，為她排憂解難，她的少女心又淪陷了。她忐忐忑忑地審視自己內心時，竟然又和姚明月狹路相逢了！

姚明月看著她身旁的冷霜子，笑得花枝亂顫：“這才分手沒幾天，就又有新歡了？我是不是該恭喜你呢，羅碧？”

白瓊整個人都懵了。

冷霜子是姚明月的前男友！

她的天空又開始下雨，哭著就要跑開，被冷霜子拉住：“不用管她。別說以前她管不了我，就是現在已經分手了，我的事更輪不到她多嘴。”

她一想，也對，都分手了，姚明月算什麼。所以後來他問冷霜子：“那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白瓊索性就攤牌，直接向他表白了，她想再猶猶豫豫地，指不定又錯過了。

然而冷霜子面對她的表白，神色那叫一個好看。他目光複雜地看著白瓊，極輕極緩地問她，生怕她想不開：“瓊兒，你是不是理解錯了？我沒有女朋友，但也不能接受你當女朋友。”

眼看白瓊就要想到死角裡去，他忙補充說明：“我一直照顧你，幫助你，是因為你是我妹妹啊！”

妹妹？！

白瓊倒騰出丟到深坑的記憶，她是還有個哥哥，都是被養父收養的。她上小學的時候哥哥就去外面闖蕩去了。所以？！

她淚眼朦朧的看著冷霜子，她都快忘了她是出來找哥哥的了，況且，她哥哥為什麼長變了這麼多？害的她都沒認出來！

白瓊再次坐在馬路邊大哭。心靈被一道雷電劈中，整個天空都下起了傾盆大雨。

本以為人生已經都跌宕的了，沒想到後面發生的事更讓她心絞痛。史豔文和波娜娜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後來和劉萱姑結婚，相敬如賓。冷霜子——本名羅碧和姚明月分分合合竟然還結婚了！結婚也罷了，還不停的離婚重婚！

這都是些什麼事？！

白瓊整顆心都泡在苦水裡，然而她又忍不住時常想去看望她的初戀跟差點成為她戀人的哥哥。到後來，她每每看到他們的孩子，都忍不住心疼。她還可以選擇不理會他們那些破事兒，但是那些孩子，卻從出生開始就不得不面對父母的感情問題。

講解試題的空隙，白瓊從鏡片後望向俏如來的位置。桌上的書本試卷將他整個人擋住了大半，但還是能看得出，他有點心不在焉。

同情心氾濫，她腦中那些化學元素迅速發生變化，卷起一團愁雲慘霧，周身再度渲染成一片江山風雨幾多情。

素續緣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自講臺上的眼光，在草稿紙上塗了幾筆，然後悄悄戳了戳他的胳膊。

俏如來回過神，就見素續緣推過來的草稿紙上畫著一個做鬼臉的小人兒。他看著素續緣，素續緣也是笑著的，那笑容中帶著安慰的意味，明淨而溫暖。

不去過問原因，也不管是什麼原因，只是看他不開心就逗他開心而已。

大概是天使……

俏如來眼睛一眨，被他那個做鬼臉的小人兒逗笑了。

ps：都是小天使啦~~~

[ 此帖被51196119在2020-07-15 13:1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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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7-02-04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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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4【俏如來&素續緣】昔我 4

（俏如來&素續緣）昔我4

4.秋水

下午的班會課時間，俏如來被叫去開年級班幹部例會，班裡就開始竊竊私語，討論著會發生的事情。因為期中考試快要到了，而作為每月都有一次大型考試的高三黨，期中考試唯一能令他們興奮的就是為學弟學妹們騰教室，可以放兩天的假。兩天！對於連週末都放不起的他們而言，是件多麼盛大的節日！

大家從什麼時候考試討論到怎麼放假，再到放假怎麼玩以及哪裡好玩，討論氛圍越來越熱烈。就在大家陷入對未來的美好想像而不可自拔的時候，班長優哉游哉地回來了。滿堂的人暫態將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俏如來看著下面一群嗷嗷待哺似的瞪著雙眼巴巴地盯他的同學，忍不住想扶額。但他畢竟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心思一轉，臉色嚴肅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輕咳一聲，說：“剛才我們開一個簡短的年紀例會，現在我將會議內容向同學們傳達一下。一個是氣象預報顯示冷空氣南下，今明兩天會有大幅度降溫，請同學們做好保暖措施，不要感冒了，畢竟現在是重要時期，還是身體最重要。”

底下傳來幾聲失望的“哦”。

“第二件事，目前已經進入二輪複習階段，重點是查漏補缺，還有知識點沒弄明白的，要及時向老師請教或是向各課代表反映。課代表將同學們反映比較多的問題回饋給老師，老師會進行集中講解……”

素續緣看著講臺上的俏如來一副公事公辦新聞聯播主持人的口吻，打從心底替他感覺累。很多年前，他們在幼稚園的時候，史精忠雖然也是三好學生，但調皮活潑起來，連他都自愧不如。然而如今，成長起來，太過物是人非。

“嗯，主要就是這麼幾件事。”

底下懵成一片：“還有呢？”放假的事呢？！這個才是他們想聽的重點啊！

“還有？”俏如來抬眼望著天花板，右手食指輕輕敲打著下巴，作出一副思考的神情：“還有什麼？”

“啊啊啊啊！！”底下一片沸騰，就差要掀桌了：“放不放放不放！！！”

“哎呀！”俏如來猛然驚醒似的，叫道：“還有一件事，也不是很重要，就是下週末高一高二要期中考試了……不過，反正也不是我們考試嘛……”俏如來一攤手，看著同學們被他氣得捶桌又忍不住假期來臨的喜悅，就帶著些捉弄人的得意笑了起來。

眼前忽然撞來一片白色，俏如來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卻看見一隻紙飛機晃悠悠停在身前的講桌上。他抬眼望去，只見素續緣站在座位上，雙手捏著只紙飛機，笑嘻嘻看著他，大聲叫道：“反應挺快，還有呢！”話音未落，就將手中的紙飛機又擲了出去。

他這一帶頭，班裡其他同學也跟著起哄，紛紛學他折紙飛機調戲那位剛才捉弄他們的班長，教室裡到處是紙飛機亂撞。而眾人似乎也被這久違的童趣喚醒了性情中的跳脫，越玩越起勁，有人甚至站到椅子上“起飛”。也是，自高三以來，即便他們自己不著急，老師們也是比親媽還用心，每天都恨不得耳提面命把“抓緊時間複習！不要浪費時間！不要想著休息！”等訓誡灌進學生耳朵裡刻在他們心上，教室裡每時每刻都是不停息的爭分分奪秒筆紙刷刷，又哪裡有契機能讓他們輕鬆玩耍呢？有時候安安靜靜聽老師講題，會聽到一牆之隔的複讀中心有學生齊聲大吼著流行歌曲，以此來減壓，就忍不住突生絕望。明明是最青春美好的年華，為什麼要過的這麼沉悶和壓抑？老師說，是為了你們以後的輕鬆悠閒，可是以後的事誰又說得准呢？連天天背著的語文課本裡，都是說“人生得意須盡歡”。每天都在學習人生的道理，卻又時時刻刻與之背道而馳，也就難免那些被壓抑的性情，一旦被喚起就一發不可收。

俏如來抱著會議記錄本左閃右閃地跳回到座位，一轉身就抓住素續緣地手臂把他扭在課桌上，笑道：“你帶的好頭啊！”

素續緣見他撲過來就有準備，被他扭住胳膊時反應迅速，掙脫開來，同時將他往後面的走廊一推，對身後的同學大聲說：“班長大人如今為魚肉，爾等為刀俎，有怨有仇的，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班長大人來不及抗議，就被同學們揉臉的揉臉，撓癢癢的撓癢癢，按著胳膊肆意蹂躪。

於是這麼節班會課就在對班長大人的聲討中愉快的結束了。

因為之前用的教材不同，素續緣的課程與現在班級的進度到現在仍差了好幾個課時，俏如來便利用晚讀的時間替他補課。高三的晚自習只是名義上的自習，實際上不是被老師們拿來講課，就是進行周考，他只能將晚自習前的半個小時晚讀時間拿出來。素續緣將落下的課程都事先預習過了，俏如來就直接挑習題進行知識點的講解。俏如來每一門課程都有兩個筆記本，一個是課程內容知識點和老師板書的記錄本，另一個是難點和典型例題及習題錯題本。素續緣看著他白皙的手指點在微黃的筆記本上，突然說了句題外話：“你還是這麼一絲不苟。連筆記都寫的比別人條理分明。”

俏如來抬頭看著他，微笑著問:“是不是我講的太多了，你聽累了？”

他眼中笑意似要溢滿，反倒讓人捉摸不透其中意味，然而聲音溫溫軟軟的，卻聽得素續緣心中一跳。

——是了！他一直覺得哪裡不對的，正是俏如來的聲音。他能把一件白襯衣穿得幹練帥氣，卻有著一把綿軟的嗓音。這樣想著，素續緣“噗”地一聲笑出來了：到底是還有吉娃娃的痕跡！

俏如來見他突然發笑，有些無奈，伸手按著他的頭使勁揉了一通：“你又在腦補些什麼啊！”

素續緣笑得更加誇張起來。

晚自習下課後，俏如來照例是留到最後走，素續緣稍微等了一下他，見他收拾好講臺回去收拾自己的桌子，就去關了教室的燈，只留了最前面的一排。一回頭，卻見俏如來將一隻折紙飛機順手夾在筆記本裡，妥帖地收了起來。那正是他折了扔向俏如來的。他在門口看著，突然覺得有些臉熱，心裡卻又有些說不清的高興。

他站在教室最後亮著的燈管光影裡，穿著件藍灰相間的格子衫，長身玉立，眉眼明透，少年青蔥，正是所有美好集于一身的年華歲月。而此時，他就在俏如來一抬眼所能僅見的光明裡，目之所及，除了他，就再也沒有別的任何人、任何事。

天氣預報有時候也是難得的準確，比如下午才接到降溫的消息，晚上就刮起大風來了。校園裡多植闊葉樹，到此時落葉紛紛，被風卷著滿天滿地的轉。

素續緣躺在床上聽到室友裹著毯子哆哆嗦嗦地問：“你們知道哪所大學的住宿條件好的？明年我就考到那兒去。”

他笑道：“你為什麼不直接到氣候適宜的城市去？”

室友哈哈大笑：“凍傻了！”

聽著室外咆哮的北風，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這天氣也太善變了！比女人都善變！”

“你這話別讓我們班的女生聽到，否則看她們放不放過你。不過，說起來，變天也就這一會兒的事。”

“明天會下雨嗎？”

“會吧……”

“我厚衣服還在家呢，得打電話叫我媽給我送來。”

“咦，還用的著電話嗎？她們可靈著呢，保管明天自己就給你送來了！”

素續緣靜靜聽著，沒說話，但凡提到父母，他總有些敏感。說起來，自他轉校到這裡，就沒有回去過，儘管家就在這個城市，也不過一兩個小時公汽的事，回去也簡單。其實他父親也不大在家裡過夜，大部分時候都是留在單位，偶爾辦完事正好離家近，就回來落個腳。所以，對他而言，住哪裡都沒有關係。素續緣拉著被子蒙住半張臉，悶悶地想。

然後他發現他這邊太安靜了些。在黑暗中睜著眼看著上鋪，俏如來好像也一直沒有參與到室友的聊天當中來。他抬腳輕輕踹了一下上鋪的床板，低聲問他：“俏如來，你有帶秋天的厚衣服嗎？”自從他知道俏如來的這個別稱，就經常跟著室友們這麼稱呼他。

“嗯。”俏如來翻身趴在床沿看了下來：“你沒有備用的外套？需要我借你嗎？如果不嫌棄的話。”

“不是……我就問問。”素續緣更加鬱悶，難得他主動關心一下某位元就知道為同學服務九死不悔的班長大人，可惜對方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呀！

唉，素續緣輕輕歎了口氣，把腦袋往軟綿綿的枕頭裡使勁一撞，“睡覺了。晚安！”

俏如來看著下鋪地被子動了動，眉頭舒展，無聲輕笑，用耳語的聲音道了聲：“晚安。”

素續緣汲著拖鞋在到陽臺上的水盆邊刷牙時，聽見室友在感慨“班長怎麼這麼早就走了”，他微眯著眼，覺得今天也太亮了些，難道已經很晚了嗎？可是起床鈴才沒響多久啊！他瞥了眼室外，咬著牙刷梭開窗戶，入眼一片金黃，幾乎耀花了他的睡眼。

——原來是宿舍樓外的一排銀杏樹一夜間被北風催熟了葉子！金燦燦的顏色點綴著陰鬱的天空，分外明麗好看。

從宿舍樓出來，才發現外面還真是熱鬧：銀杏葉被風一吹就窸窸窣窣往下飄，像一陣一陣的黃金雨，不少男生女生驚歎著奔跑在樹下，興奮地大笑，還有的拿著手機哢嚓哢嚓的拍照發空間。雖然一夜大風冷了空氣，但是和之前的有些燥熱相比，現在這涼爽的氣候更令人感到舒適，把長袖的襯衣換成稍微厚一些的針織衫，不熱不冷剛剛好。

他在校道上興致勃勃地看銀杏，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尋著聲音看去，就見了俏如來慢跑過來。他是從校門方向過來了，手裡還提著裝紙碗的塑膠袋。

“素續緣！”他跑到他跟前，將其中一隻袋子遞給他，笑道：“趁熱吃，不然一會兒要變成漿糊了！”

素續緣接過來，見是一碗餛燉，訝異地問：“你出去啦？”

俏如來點頭：“食堂的早點不熱乎。”又問：“他們幾個呢？還在宿舍嗎？”

“我在這邊還沒看到他們出來。”

“那你等我一下！”說著他不等素續緣回話就拎著其他的早點沖上了樓梯。

素續緣一句“我幫你拿”還沒出口他就轉過了樓梯一層。他也就沒往上跟，捧著熱乎乎的餛燉在宿舍樓下等俏如來。

俏如來下來的時候也是三步並作兩步連跳帶躍的跨下來的。

“走啦！”他微笑搭著素續緣的肩一起往教室方向去。

他在襯衣外套了件薄外套，雖是校服的款式，也穿得筆挺好看。因為一早來回奔波，鼻尖上冒出細細的汗珠，盛了笑意的眼睛裡映了滿簾的金黃也閃閃發亮，像是波光在湖面跳躍，叫人很容易的想起一個詞來——秋水。

素續緣覺得，今天的史精忠同學看起來十分生機勃勃新鮮可愛呀！

待續。

2022鳳淒本《一生所愛》印量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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