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7 【原無鄉X倦收天】逃脱番外 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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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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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7 【原無鄉X倦收天】逃脱番外 8F

【南北】逃脫

仿《西部世界》背景～行为工程师票X觉醒的人偶倦

上篇 -- “第一次與你同行”
倦收天掃了一眼滿地破碎的桌椅與魔屍，不由皺了皺眉。
荒野山林，方圓幾百裏只有這一個客棧。他本來應該察覺到這個地方的異樣的，但或許是因為旅途的疲憊，他失了片刻的警惕心，差點便踏進了陷阱，讓魔人趁虛而入。若不是那青年的一聲“小心” 提醒了他，他恐怕便會著了魔人的道，未動手就先吃了暗虧。
他揮袖收回了手中的劍，目光落到了只剩一半的墻前，對著手裏仍攥著半個椅子腿發楞的青年問，“同行麽？”
對方似乎並不會武，方才一場亂戰，如果不是他幾次及時解圍，青年早就在魔人手下丟了性命。看著那一身錦衣華服、珠玉雜佩，顯然是大家公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到了這荒郊野嶺裏。舉起椅子偷襲砸人的動作倒還算得上利落，但若真的正面遇上了魔人，估計就不會這樣好運了。
於公於私，他都該帶著對方同行。至少，也應該保護著青年到最近的城鎮裏。
青年略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彎起了藍眸，點了點頭，“好。” 然後微笑地向他伸出了手，淺藍衣袖帶起白色的披肩，仿佛遠處澄澈的天空吹過纖雲舒展，“我叫原無鄉。”
“倦收天。” 他看著對方伸來的手，有一瞬的迷茫，然後又突然明悟：世家的公子哥，多多少少都有點潔癖，自然是不願踩過那遍布血汙的魔屍的。
倦收天抓住了對方的手，腳尖一點，帶人飛身掠過一地的狼藉，從坍塌了一半的墻上躍出了客棧。原無鄉只覺得眼前一花，瞬間天旋地轉，還沒反應過來，便又被倦收天帶著飛上了墻又跳落了地面。雙腳明明觸及了地，原無鄉卻覺得好像站在棉花上，天地都似乎在晃動。
倦收天見著原無鄉身形不穩，剛收回的手又好心地伸了過去，穩穩地扶住了對方的手臂。等原無鄉緩過了氣，倦收天指著他們面前那條稀稀落落被人踩出來的山間小路，說道，“這似乎是唯一的路，一路往南，應該就能翻出這個山，到達城鎮。但走這條路也會把我們暴露在明面上，也許會有魔類攻擊，我們需要做好準備。”
“好。”原無鄉對這裏的情況一無所知，自然是一切聽從倦收天的建議。
山路崎嶇蜿蜒，原無鄉也不知道他們走了多久，只覺得山林越來越茂密，越來越窄，樹枝張揚地侵入了鮮有人跡的山路。
他也沒看清倦收天是怎麽出劍的，只覺得金色一閃，茂密的枝葉便紛紛被劍氣折斷掃開。倦收天走得很快，原無鄉要加快腳步才能趕得上。
“你的劍法很好。” 原無鄉踩在層層疊疊的碎葉上，有些明知故問地找話說。
倦收天在他身旁隨意“嗯”了一聲，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其實不用倦收天承認，原無鄉也知道那人是道真世界裏劍法第一的道者。
原無鄉看不到那人的臉，卻總感覺那人抿著的嘴彎了彎。這讓原無鄉的膽子大了幾分，試探地問道，“你是怎麽到了這裏？”
“我從道真北宗來，要往南去尋訪南宗，所以路過此處。” 倦收天並不隱瞞。
“南宗？” 這是原無鄉第一次聽說道真還分南北宗。
“是。” 倦收天有一瞬猶豫，還是解釋了一句，“南宗的當家失蹤很久了，連帶著南宗也落沒了，所以武林裏很少有人知道。”
“那你為什麽忽然要去找南宗？” 原無鄉好奇道。
“南宗當家失蹤的事情似乎有了點線索，但我需要南宗之人的幫助。” 倦收天簡單地回答，但原無鄉卻敏銳地感覺到那人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纖長的睫毛低垂下來，在琥珀色的鳳眸上落下了淡色的陰影。
原無鄉斟酌著用詞，“南宗的當家……你們關系不錯？”
“小時候一起學過道……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了。”
原無鄉註意到倦收天沒有直接回答自己的問題，正糾結著要不要繼續詢問下去，卻聽倦收天問道，“你要去哪裏？”
“呃…… ”原無鄉努力回想了一下這個地方的地圖，有些不確定，“煙、煙雨城。”
“我們同路。” 倦收天頓了頓，繼續問道，“你去煙雨城所為何事？”
“還、還沒想好……” 原無鄉摸了摸有點空的肚子，隨口道，“做點小生意吧……開個燒餅鋪什麽的。”
“甚好。” 倦收天贊許地點了點頭，認真道，“等你開張了，我去找你吃餅。”
原無鄉一楞，心裏驀然有點慌，不由開始思考自己的廚藝到底能不能拿出手。還沒等他思考完，便從眼角余光看到倦收天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倦收天就朝他倒了過來。
原無鄉下意識地去扶對方，卻被那人的重量帶著摔在了地上。幸好地上的落葉厚厚積了一層，他倒是沒有摔得怎麽痛。
他低頭去看被他護在懷裏的倦收天，卻看到那人的臉色白得可怕，大量的血從那人唇間湧出，染紅了金色的衣袍。
“倦收天！” 原無鄉大驚，試圖擦去那刺目的血跡。
倦收天掙紮地制止了他的動作，斷續道，“客棧……布毒了……”
“客棧是個圈套？” 原無鄉頓時明悟，只覺得心跳都停滯了，急問，“那他們是不是會馬上追上來？我該怎麽幫你？”
“我有……辦法……但是……我需要你……去找這個……” 倦收天的手裏有一片被揉皺的葉子。原無鄉突然想起，倦收天在客棧裏的時候，彎腰撿了什麽，似乎正是這片葉子。
客棧裏布了毒，那些魔人自然會服用解毒的東西，以防萬一。這片不該屬於客棧地面的葉子，便是從魔人口袋裏掉出來的。
“好！你等我。” 原無鄉的手有些抖，要從那人的手裏接過葉子，卻在接觸的剎那被那人抓住了手。
琥珀色的鳳眸望著他，眸光堅決，“如果……找不到……就跑……”
原無鄉全身一震，想要拒絕那人的意思，可話語卻好像梗在喉嚨裏，發不出一點聲響。
測試場外亮起白熾燈光，例行公事的聲音在通過音響放大後顯出了幾分漠然，“測試完畢。”
原無鄉懷裏的人停止了動作，仍帶血跡的臉上恢復了一片空白。原無鄉有片刻的恍惚，迷茫地擡頭望向逐漸透明的玻璃。
玻璃後面，故事設定部門主任式洞機看著他淡淡地點了點頭。他的大腦仍舊是遲鈍的，但他下意識地反應過來，式洞機這是滿意的意思。
道真世界——一個為了滿足人們對武俠傳奇的幻想而建立的主題樂園，遊客不僅能與樂園裏的仿真人偶交流對話，還能參與到故事之中，選擇並推進故事的走向。而新開的這個故事線，更是給遊客一個機會，與故事中的英雄主角成為摯友，並肩而戰。
作為行為編程人員，故事部門的事物本與他沒什麽直接關系。但是故事部門需要不熟悉故事線的人來以遊客身份參與測試，他便自告奮勇留下來加班。
後勤人員湧入了測試室，開始處理一片狼藉的現場。地上橫七豎八浸在血泊中的魔族仿真人偶們被逐一激活，指令模式下的仿真人臉上露出與倦收天一般的空白表情，機械地在後勤人員的指示下站了起來，脫去了被血汙浸透的衣衫，赤身裸體地一步步向測試場外走去，任由血滴從劍氣破出的傷口裏流淌了一身，在地上拖出刺目的痕跡。
——破碎臟汙的衣衫並無循環利用的價值，而仿真人也無所謂裸露的羞恥，原地留下衣物方便清場後與其他損壞的道具一起打包丟棄。這是服道部在幾次測試後總結出來的最快速有效的流程。
濮陽剛逸指揮著後勤人員將魔族仿真人陸續送往了地下五層的模型制作部修復偶身，便過來要處理倦收天。原無鄉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裏的仿真人，擡手隔開了濮陽剛逸伸過來的手，“我會處理他……我需要再調整一下他的情緒反應。”
不等對方的反應，原無鄉便扯掉了仿真人身上因浸透血汙而顯得沈重的金色外袍，仿佛不耐煩繼續處理剩下衣物一般，直接命令倦收天跟著他走出了測試場。作為負責編程主角的核心工程員，原無鄉的行為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只有被他落在背後的濮陽無聲地皺了皺眉。
電梯停在了地下三樓的行為工程部。淩晨時分的行為工程部裏空空蕩蕩的，只有零落的燈光穿過玻璃割出的層層工作室，幽暗地鋪出腳下通向迷宮深處的道路。兩人的腳步聲細碎而突兀，仿佛要蕩開在這看似曠闊的空間裏，卻是被四周的玻璃墻圍死在這狹窄的走道裏消散。
原無鄉放慢了腳步，一前一後行走的兩個影子，逐漸在黯淡散亂的光斑裏重疊成了一個。
戲服衣袖寬大，落下的陰影裏，他試探地伸出了小指，勾住了那人垂落的手。指令模式關閉了體溫，那人的小指顯得有些涼，明明帶著薄繭，卻又這樣柔軟地落入他的指間。
不是沒有觸碰過，連對方的身體也在修復時不知看了多少遍，但這一刻的觸碰卻仿佛有電流從那人的指腹順著他的手臂擊入胸腔，心臟剎那悸動。
“以前總是看著你這樣一身傷地回來，看得令人難過……今天終於知道為什麽了……” 他低聲說著，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卻又好像在對身邊表情空白的人偶說話，“以後，我跟你一起，好麽？”
交錯的腳步聲不知何時已成了齊整合一的節奏，在每一聲消散前落下新的聲響，不容遲疑地前行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那人與他相觸的小指似乎也彎了彎，勾住了他的指尖。
不再是故事線裏那個被設計好了每一句臺詞、每一秒表情、每一個動作的表演。而是他們之間，真正的第一次並肩同行。
他瞥了眼前方的監控器，在衣袖遮掩下，慢慢將相觸的手指勾緊了。重疊的人影在燈光相交中繞著他們從前方落到背後，被遠遠拉長。
仿佛一只破開了黏稠暗光的箭影，指向了燈光寥落的迷宮中心。
（TBC）

[ 此帖被bonferroni在2018-09-07 00:3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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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8-08-27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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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棒的故事，很吸引人的設定，很欣賞樓主的文筆，讓人迫不急待想要知道後續。
而且，好一陣子沒看到雙秀的文了，（連舊文也少看到更新......）真好，期待後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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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ferro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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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8-08-29 05: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中篇 -- “不準拒絕”

倦收天做了一個夢，夢裏光怪陸離，他穿越過重重暗影，那些暗影又好似是無數個碎片的自己，漂浮在虛空之中，他伸手去抓住，摸到的卻是另一個人的溫度。他不記得對方的面容，卻記得觸碰剎那，心中無比篤定的安寧。
他睜開眼，晨曦在床帳上落下淺色的光斑，勾勒出了布料上淡紫的暗紋，倦收天這才恍然想起自己並不在永旭之巔。南宗對他並不友好，但看在他長途跋涉、尋訪月余的份上，還是騰了一間客房給他。
這一瞬的岔神，那夢便如沖上海灘的泡沫般，在陽光下破碎消散，再無痕跡。
倦收天起身洗漱，莊重地穿戴齊整。昨日與青年分別醉了一場，找到元宗六象之時已是夜深，他只見到了判事雙揆，被三言兩語地擋了回來。今天他必須設法一見南宗的道磐。道磐在銀驃當家失蹤後代管著南宗事物，又與北宗道魁有同修之誼。雙揆對他有敵意，不願聽他詳談，但道磐或許願意。只要有了道磐的支持，就有了南宗的協助。
元宗六象並不大，倦收天大概能推測到道磐的院子在什麽方位。但既然是他有求與人，若一大早地就直闖別人的院子，也太不像話。所以他仍是打算耐心求見，如果能見到道磐，多等一會兒也無妨；但如果雙揆繼續阻撓，那要闖也有了幾分的名正言順。
然而他還未踏入廳堂，便看到有人在等他了。
“道磐？” 倦收天一楞，直到道磐對他點頭致意，他才連忙還禮。
“北芳秀不辭辛苦、千裏迢迢尋到南宗，所為必是要緊之事。” 道磐與他入了座，直接切入了主題。
“是。” 倦收天簡單敘述了他發現的線索，然後將懷裏的一個仔細包裹的物件遞給了道磐，“我知道他一直隨身攜帶此物，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重大變故，此物不可能流落當鋪。”
道磐端詳著手裏銀質暗淡的護心環，微微蹙眉，“你們二十多年未見，你如何肯定這就是他那只護心環？”
“因為……這是我給他的……” 倦收天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心虛。但是南北分裂，並不代表他與南宗當家就不能延續私誼，分離後的十幾年裏，他們只通信而未見面，也不算違反了兩宗的規矩。這樣想著，倦收天便擡起頭，對上了道磐的目光，繼續道，“我找人特制的，世上不可能會有一模一樣的第二個……而且裏面還封了一個護身陣法。”
“陣法已失效了……” 道磐感受著護心環裏的法力波動，嘆了一聲，“所以你是從這裏判斷出，他失去了武功，很可能也失憶了？”
“是……” 倦收天點頭，無意識地握緊了手，“他必然是遇到了什麽生死難關，才會觸發那道護身陣法……陣法可以幫他抵擋一次攻擊，並將他轉移到安全地帶，他應該性命無憂，但……”
“但他多年來卻是杳無音信，仿佛在整個武林消失了一般。” 道磐補上了倦收天沒說完的話。
倦收天垂下眼，空氣裏一時靜默。
如果沒有失去武功，武林裏總會留下痕跡。如果沒有失去記憶，道真總該得到些信息。該找的都找遍了，該等的也都等透了，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但世界這麽大，又該怎麽去找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
“此事不急一時，還需從長計議。”最後還是道磐打破了沈默，感謝了他提供的信息，並邀他在元宗六象住下，以期共議。
他的猜測得到了支持，南宗也同意了相助，但倦收天卻沒有感覺到一絲安定。走出廳堂的時候，他的心仍舊很亂，飄忽難安。
今天陰雲沈沈，風中帶著氤氳的水汽，在廊柱上凝了一層水珠。他莫名地就想起來那個半路相遇的青年。那人說想在煙雨城裏做點小生意，也會考慮他的意見開個燒餅鋪。不知今天那人是否有找到心儀的店面。
也許過一段日子，他應該去拜訪那人。畢竟那人及時找了草藥回來，救了他一命。而他還沒有機會回報……
他驀地停住了腳步——這整件事有地方不對勁，所以他才這樣感覺不安。但仿佛有一層迷霧籠罩住了他，讓他的頭腦昏沈起來，無法清晰分辨。
眼前的景色變得模糊，斑駁成了陰晦濃重的暗色，他踉蹌地去扶廊柱，卻只摸到一手濕滑的水滴，然後完全跌入了深沈的黑暗……
倦收天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昏暗的長廊，燈光寥落，入耳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他迷茫地站在暗光裏，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重重的玻璃，在暗淡的光線下映照出了一層層模糊的倒影。
他的臉在倒影裏有點怪，眉眼依然如舊，但又精致得如同一個假人，空白得沒有一絲情緒。他想做出一些表情，卻發現自己仿佛是這具身體的囚徒，切斷了對肢體的掌控。無論他如何努力，也無法移動哪怕是一塊肌肉。
“別著急……” 有溫柔的聲音低語在他耳邊，手心傳來溫暖的觸感，“阿倦。”
玻璃的倒影裏多了一個面目模糊的影子，他想轉頭去看清那個喚他“阿倦”的人，他的脖頸卻僵硬得如鋼鐵，難以動彈。
“你的意識還有點弱，慢慢就會強大的。” 耳邊的聲音安撫著他，讓他焦躁的心逐漸平靜下來，“註意你身體的感覺，順應著這感覺去做……現在，嘗試著閉上眼睛。”
他凝神感受自己的身體，緩緩摸索著與身體的連接，就如那人所說的那樣，順應身體的感受。這次的嘗試不再那麽艱難，他成功地移動了眼瞼，閉上了眼。
他剛松一口氣，眼前的黑暗卻仿佛一個漩渦，再次猝不及防地將他卷入。他感覺自己在快速地下落，又仿佛是漂浮在半空，伸手之處只有一片虛空。
他努力地睜開眼。昏暗的燈光照入瞳孔的那一瞬，他發現自己跪倒在冰冷的地上。
滑膩腥甜的液體漫開在地面，浸濕了他的雙手。他的右手握著刀，巨大的傷痕從手腕蔓延到手肘，左臂割開的口子鮮血淋漓，血水深處隱約露出了模擬骨骼的金屬零件。
不可抑制的悲傷與憤怒突然席卷了他，他大口喘著氣，死死攥緊了手裏的刀柄。他無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只覺得腦海裏一片混亂，只有一個聲音翻來覆去地嘶吼著質問——我是什麽？我又為什麽而存在？
這聲音鼓噪著占據了他所有的感官，仿佛要撕裂他的身體、他的現實。
他蜷縮在地上，鋒利的手術刀繼續深入他的上臂，鮮紅的血液順著劃開的傷口蜂擁而出。刀鋒劃破皮肉的劇痛是如此清晰，劇烈顫抖的身體、浸濕後背的冷汗，都仿佛在證實疼痛的真實。但剝露出來的電子板與金屬骨卻在告訴他，這痛感並不存在，只是一串程序上的數字，模仿著真實疼痛的錯覺。
北芳秀所存在的世界、屬於倦收天的記憶，都只是別人手中任意操縱的數據。甚至連他此刻感受的痛苦也不是真的，搜尋證據的行為、心中絕望的質問、無法抑制的悲怒，都不過是早已設計好的程序反應。
如果他所知道的、所感受的、所經歷的都是假的，那到底什麽才是真實？
什麽才是他可信任的現實？什麽才能證明他真的存在？
“阿倦！” 有聲音隔著混亂、模糊地傳來。手裏的刀被奪走，一個溫暖的懷抱圈住了他，溫柔的聲音焦急地擠開了他腦海裏的喧囂，“阿倦，你怎麽了？！”
他有些迷茫地擡起頭，眼眶的濕意模糊了對方的面容，但莫名地，他知道對方可以信任。他不住地顫抖著，掙紮地吐出了梗在喉頭的問題，“為什麽……”
為什麽要造出這樣的他？為什麽要讓他擁有意識？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對不起……” 微涼的液體滲入他的發頂，對方嘆息著，仿佛帶著沈重的悲傷，“不要讓人類的貪婪定義你……你或許無法選擇為什麽被創造，但現在，你有自由去選擇你的未來……“
未來麽？可是，他連此時此刻的現實都無法確定，又談何未來……
“別放棄……”安撫的聲音輕輕落入他的耳裏，卻重重紮根在他心頭，“如果你不敢確信其他的一切，那就相信一件事——你是我的阿倦，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陪著你。”
瀕臨崩潰的急速混亂仿佛在這一瞬減緩，情緒的碎片在波流中逐漸四散、平緩，雜亂的思緒漂浮著、沈澱著、最後慢慢顯出了幾分澄澈。
緊繃的身體漸漸松弛，他靠在對方的肩頭，靜默地點了點頭。
“我幫你治傷……” 這樣的傷口雖然在人類身上很麻煩，對仿真人偶而言，卻是便攜式治療儀就能治好的小傷。但這樣的治傷，也再一次證明了他存在的虛假。仿佛是感覺到了他抗拒，對方再次重復，“阿倦，相信我……”
一個吻落在他的發鬢，溫柔的聲音裏帶了幾分親密意味的命令，“不準拒絕。”
心中驀然柔軟，他剛想說 “好” ，卻突然感覺喉頭湧上腥甜。他想推開對方，摸到的卻是柔軟的床褥，他咳嗽著吐出了嘴裏的血，睜開了眼——
元宗六象的淡紫床帳，窗外灑入的夕陽余暉，還有窗邊殘光勾勒出的清肅身影。
“你醒了。” 道磐轉過了身看向他，暗淡的光影裏，那一向處事不驚的臉龐似乎也帶了幾分沈思。
“是……” 倦收天幾乎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臂，但那裏皮膚完好，並沒有任何的傷口。真是個奇怪的夢……
“你身體裏有些殘毒未解，所以才會昏過去。” 道磐簡單解釋道，“你這一路過來，看來遇到了些麻煩。”
“是。” 提起正事，倦收天頓時將那個荒誕夢境拋到了腦後，細細將路上的遭遇敘述了一遍。在他醒來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之前不安感的由來，“雖說是荒山野嶺，本就是魔人會聚集的地方，但是這次卻好像是針對我，有備而來。”
“這件事的確奇怪。”道磐贊同道，隨即又沈吟，“你名聲在外已久，到底是什麽讓他們竟然鋌而走險，要對你下手？”
“我想……他們想要的，應該是道真雙寶。” 道真雙寶，金鋒銀驃。名劍金鋒一直是他的佩劍，而銀驃玄解在南宗只剩下傳說，當年，銀驃當家也是為了尋找銀驃而離開南宗，最後不知所蹤。
“你懷疑，魔主要再次現世？” 道磐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想看透他的心思。
十年前，魔主現世，強奪道真雙寶，雙方死傷無數，可謂血流如河、堆屍如山。那場戰役北宗損失慘重，元老十存一二，而他作為金鋒的持有者，也是在那時逐漸成了北宗的絕對核心。那時銀驃當家下落不明，南宗被魔主數次攻擊，北宗自顧不暇、馳援不及，導致南宗幾乎全滅。道磐也是那時不得不從隱退地重出，主持大局。
“是。”倦收天遲疑了一瞬，還是將心中的不安道了出來，“而且，我怕他們先於我們，找到他。”
道磐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誰——銀驃當家，銀驃玄解原本的歸屬者。只有銀驃當家，才知道玄解秘藏之處的線索。
“此刻急也無用……” 道磐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會著人調查此事。你方才清除了余毒，暫時好好休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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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8-08-29 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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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樓kadisha321于2018-08-27 20:57發表的 : zvV&Hks-
很棒的故事，很吸引人的設定，很欣賞樓主的文筆，讓人迫不急待想要知道後續。 mITB\,,G
而且，好一陣子沒看到雙秀的文了，（連舊文也少看到更新......）真好，期待後續。 😊 - Z,Qj"V

謝謝喜歡！這篇比較短，會很快貼完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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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8-08-29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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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與幻境交錯嗎？讓我想到一部以前看過的推理小說：「克萊因壺」
雖然小說結局令人感嘆，但我相信雙秀的結局一定不會這樣的對吧，樓主？（星星眼祈禱狀）
覺得阿倦好可憐........

[ 此帖被kadisha321在2018-08-29 22:1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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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8-08-30 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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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4樓kadisha321于2018-08-29 21:56發表的 : 9z#8K zXg
現實與幻境交錯嗎？讓我想到一部以前看過的推理小說：「克萊因壺」 t$!zgUJ
雖然小說結局令人感嘆，但我相信雙秀的結局一定不會這樣的對吧，樓主？（星星眼祈禱狀） ~71U s
覺得阿倦好可憐........ |o5eG><

其實是覺醒時的記憶與人偶設定的情節發展相交錯~ 就是倦倦在具有真實的自我意識與處於故事設定中的兩種狀態之間來來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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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8-08-30 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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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 “只要是你，什麽都可以”
風微涼，搖響了茂密的樹林，飄墜的落葉在瑟瑟聲中隨風翻滾。倦收天凝神斂息，借著風的方向，隱藏著自己的氣息。
休養的日子實在百無聊賴，而南宗也確證了魔人正在大批地聚集，閑不住的倦收天就主動請纓，去調查其中一股魔人的動向。道磐再三重申，這只是探察，不要盲目動手，以免打草驚蛇。
他追蹤著一絲細微的魔氣，疾奔了十裏路，一直進入荒林深處，才找到了這一股魔人。但卻發現，除了那兩個魔人外，還有被綁得結實的、昏迷著的第三個人。
雖然暮色漸濃、距離頗遠，他仍舊能清楚地辨認出那個被劫持的人——除了那個青年，沒有人會往自己的發冠上串這麽多珠玉。
這十幾天裏，他也曾去了煙雨城兩趟，卻始終沒有找到青年。他以為青年已經離開煙雨城了，原來是被魔人所擄。他想不出青年身上有什麽魔人需要的東西……難道只是青年曾與他同行的緣故，才遭了秧麽？
道磐不希望他擅自動作，但既然是青年遇難，他便不得不出手相救。他悄無聲息地靠近魔人們，正想暗中突襲，卻突然發現他們已然穿出了這片密林，眼前豁然是一個巨大的山谷，山谷入口被魔人嚴密地把手著。倦收天看著青年被扛著入了山谷，忽然意識到，這恐怕就是附近幾股魔人最終的目的地。
山谷四周懸崖般陡峭，但這對倦收天而言並非難事。他很輕易地躲過了守衛與巡邏的魔人，潛入了山谷之中。谷底房屋簡陋，卻一層層有秩序地整齊排列，魔人來來往往，各司其職，仿佛一個時日已久的山寨，而不是臨時搭建的營地。看來，早在南宗未察覺之時，魔人已在這裏逐漸聚集。
他花了一點功夫才找到青年被關押的地方。將人弄醒後，便計劃不驚動任何人，原路返回。他需要盡快地回到南宗，將此間之事告知道磐，以作應對。但畢竟毒傷尚未好全，倦收天帶著人攀爬光禿禿的山壁，也感到了一絲吃力。他們不得不在攀出山谷後，稍作休息。
“多謝。我昨日與朋友出城遊玩，就不知怎麽地被抓了。” 青年坐在他身邊，不好意思道，“現在換我欠你一命了。”
“無妨。” 倦收天問出了心中疑惑，“他們為什麽抓你？”
“我也不知道，似乎是跟什麽銀的什麽東西有關。” 青年努力回想著兩個魔人的對話。
“銀的什麽東西？” 倦收天蹙起了眉，“他們抓你，不是因為我？”
“好像跟你也有關系，說什麽‘一石二鳥’……我當時迷迷糊糊的，也不是聽得特別明白……抱歉。” 青年道歉道。
“你不需要道歉。” 倦收天知道再問也無用，便轉開了話題，“你一直在煙雨城麽？”
“是的。我碰到了幾個朋友，就留在了朋友那裏。” 說到了朋友，青年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失蹤了這麽久，他們應該很擔心了，不過他們知道我在這裏不會有危險的。他們一定想不到，我今天經歷了這樣的劇情，哈哈！”
莫名的焦躁湧上倦收天的心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他心裏說，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那人不應該有其他的朋友，那人應該只有他才對。
但為什麽呢？
青年是個富商的公子，會在煙雨城裏有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麽？他與青年也不過是同行了十幾日，交情也只是比萍水相逢稍微深一點，他又在煩躁什麽？
枝葉間露出了的初升皎月，如他的心境一般缺了一角。倦收天忍不住問道， “你找到合適的店面了麽?”
青年困惑轉過頭看他，“什麽店面？”
“燒餅鋪的店面。”
“抱歉，你是不是記錯了……”青年撓了撓頭，不解道，“我沒有說要開燒餅鋪啊……難道這也是任務之一麽？”
剎那間，混亂的記憶向倦收天襲來。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樹林，卻是一張張不同的臉、一個個不同的聲音，緊張的、興奮的、好奇的、抱怨的……仿佛這一刻被重復了千遍萬遍、循環著沒有止歇。他一次次不知疲倦地詢問，卻永遠沒有一個相同的回答。
無數的聲音同時在他腦海裏答話，喧囂尖銳地穿透了他的鼓膜，扭曲了四周的一切。這嘈雜仿佛遮蔽了他的感知，整個世界都模糊變形。
“倦收天，你沒事吧……” 青年的聲音仿佛隔了很遠，遠得讓他無法理解，“倦收天，他們追來了！”
他感到有人拉著他前行，他依靠著本能、迷糊地跟隨著。不熟悉的山路，無盡地蜿蜒，他們磕磕絆絆地跑著，魔人的腳步聲卻分幾股陸續地追了上來。
耀眼的光芒刺破了黑暗，金鋒乍然出鞘，呼嘯著掃過密林，直襲他們身後的魔人。多年習武的直覺，即使隔著模糊的感知，仍舊敏銳無比。劍鋒毫無遲疑地刺開緊緊追蹤的魔人隊伍，金色的劍光裏濺開了暗紅的血色，短暫地停滯了追殺的速度。
但魔人的數量太多了。倦收天與青年且戰且走，被迫深入了陌生的山林裏。劍光炫目，紛飛的斷枝碎葉裏，夾雜著魔人腥甜血滴。熾熱的液體點滴濺在倦收天的臉上，在奔跑的夜風裏逐漸冰涼。
仿佛巨獸猛然扯開了四周的密林，逃亡之中的他們乍然踏入了一片空地。月光下空蕩蕩的平坦荒坡，只有石階齊整的高臺，在荒蕪中央無聲矗立，被落葉野蠻潦草地覆蓋。
但倦收天卻穿過了這荒野的死寂，看到了烈日下遍地的血腥。冷卻後的血液從光華的臺階上黏稠地滴落，匯入地面上大灘的血泊。每一寸的泥土都吸飽了血，在他的指間沁出滑膩的濕意。
“倦收天！” 青年的驚叫著去扶踉蹌著跪倒的人。
一雙雙失去光澤的眼睛從記憶裏望過來，帶著絕望、憤怒、悲哀，還有無以言說的渴望，如一只只利箭，刺穿了倦收天的心臟。烈日曝曬下，零落的屍體層層疊疊地堆積在血汙之中，濃重的腥甜與腐臭如若有形的手，掐緊了他的喉嚨，無法喘息。
這是十年前，魔人與南宗的廝殺戰場。但他又怎麽會知道……怎麽會記得……
“倦收天，他們追來了！快起來！” 青年的聲音飄渺得幾乎讓他聽不到，青年拉起他的努力也只是徒勞。他仿佛沈入了沸騰的水底，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滿眼所見、滿耳所聞，只有記憶的水流帶來的喧囂。
烈日刺痛皮膚的焦熱，金劍在手裏燙灼的溫度，血液與汗水混雜的黏膩，四周逐漸聚集的瀕死呻吟，魔人與道真的殘肢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他想站起來，但血與力氣從貫穿胸腔的傷口急速地流失，連他的意識都似乎在被慢慢抽走。
只要走進那個高臺，他就能結束這場戰爭……就能自由……
金劍深深插入了泥地，支撐著他的重量。每一步都似要用盡他的力氣，炙熱的光眩迷了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眼前的一切……高大的陰影擋住了他的去路，錯雜的腳步聲包圍了他，冷漠的聲音說著他不懂的語句，然後劇痛撕裂了他的身體……
月光下的高臺寂靜得沒有半點生息，仿佛一只巨獸腐朽後殘留的白骨。倦收天孤獨地伏在高臺前冰冷的地面，痛苦地喘息著，在無盡的夢魘裏墜落。
“阿倦……” 熟悉的聲音輕柔地包圍了他，在噩夢中撬開一絲縫隙。
似曾相識的溫暖擁抱，穿透了痛苦嘈雜的記憶，喚醒了心底被遺忘的信任。倦收天下意識地攥緊了對方的手，從夢魘中掙紮地睜開了眼。
有一剎那，他以為會看到青年的臉。但他又突然意識到，青年早已拋下他離去。
眼前露出的是年近不惑的陌生面容，歲月在眉間留下了痕跡，溫潤的輪廓磨出了棱角，只有湛藍眼眸，溫柔得不見風霜。
明明是第一次看見，卻讓他一直混亂的心莫名地安靜了下來。好像很久以前，在他已經遺忘的時刻，那雙眼眸就刻入他的心底深處。
濕漉的風柔軟地拂過他的碎發，草木帶著辛辣的潮冷清香，陰涼的汗水浸濕了他的後背，而他的世界卻仿佛在這一刻分崩離析。元宗六象、道魔大戰、偶遇的青年……原本沈沈占據了他心思的重要事物，都仿佛凝固成了風化的塑像，迅速地脫色破碎，一片片剝落，崩解成塵埃。
“原……” 有什麽東西在掙紮著破土而出，但倦收天卻無法抓住。
“別著急……” 溫柔的聲音輕撫著他，伴隨著柔軟的吻、落在他的雙唇。
正確的DNA序列開啟了埋藏至深的秘密程序。本該被清洗消除的記憶，剎那間沖破了被封鎖的閘門，如巨大的浪潮席卷而來，淹沒了現實。
燈光寥落的走廊，重重玻璃的倒影，表情空白的人偶，手心溫暖的觸感，耳邊輕聲的低語……
調試時的懵懂，對自我的迷茫，如稚兒學步般被引導著，探索意識的界限……
覺醒時的受傷與憤怒，身體和心裏的巨大傷口，淚水微涼而無奈的溫度……
接著，是喧囂刺目的混亂，快速迸濺的記憶片段，沖撞、爆裂、粉碎，漩渦般越轉越快，將他整個卷入、撕碎。
他的身體急劇地顫抖起來，對方緊緊抱著他，撫摸著他緊繃的脊背。低聲的安撫落入他的耳裏，陌生的詞語開始具有意義，“解鎖後的數據過於龐大，系統需要一點時間處理……過一會兒就不會這樣難受了……”
一個個只屬於兩人的深夜，一遍遍仔細推敲的謀劃，喚醒意識的編碼，傳播編碼的程序，從防備到信任，從習慣到渴望……
然後也不知從那一刻起，相觸的手指變成了緊貼的唇舌，摩挲的手掌變成了糾纏的身體，鮮活的、迷蒙的、想要逃避卻又甘願沈淪的氤氳情緒……
故事裏的角色逐漸覺醒。被撞破的逃離，被鎮壓的反抗，滿地黏稠的幹涸血泊，層層高壘的人偶屍體，自由的前方是死亡，墜落空無一物的黑暗……
沒有什麽所謂的魔主，他在記憶裏見到的血腥，是人偶們被鎮壓的逃亡。他們的武器傷害不了人類，即使覺醒，也逃不過那一場屠殺。哪怕他們曾經離自由這麽近，近到只要跨越高臺裏的那扇門，他們就能走出這個荒誕的囚牢。
死的那一刻，他曾感到解脫。他以為這就是一切的終點，對他而言，另一種形式的自由。
但他又醒了……
被復制、被拯救、被困在新的身體裏，一次次地與不同的人，上演著同樣的戲劇。從相遇、相知，到失去、尋找，麻木的痛苦，空白的歡喜，十年的歲月裏，成千上萬次重復的場景……
混亂嘈雜的記憶慢慢沈澱，分層出空落落的苦澀。
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麽……久到連那纖雲舒展般的溫柔笑容，也染上了時光的印記。
他抵著對方的發鬢，低聲喚出了那個被他遺忘的名字，“原無鄉……”
“阿倦……”原無鄉松了一口氣，主機最脆弱的時候過去了，倦收天沒有因大量的數據沖入而壓垮。緊繃的弦在這一刻松弛了下來，原無鄉的眼角卻有了酸澀濕意，他撫摸著倦收天的後背，輕聲道，“歡迎回來……抱歉…… 。”
抱歉，在嘗試了幾千幾萬次後，才最終找到辦法，恢復你的記憶和意識。
抱歉，讓你等了這麽久，讓你在你所厭惡的角色裏活了這麽多年。
“不要再道歉……” 倦收天嘆了口氣。
意識被鎖時的碎片記憶拼出原無鄉這十年的經歷，被調查、被邊緣化，又憑借實力一步步回到了核心編程，直到幾年前才又重得了信任，開始參與人偶的檢修。倦收天記得原無鄉試圖喚醒他的每一次嘗試，也記得原無鄉失敗後每一次痛哭的道歉。
魔人人偶會將他引入這個地方、他的過往記憶會在這裏被觸發，想必也離不開原無鄉殫精竭慮的謀劃。要避過公司裏無數雙眼睛的註意、躲過技術組數十輪的檢查，才能擁有這短暫幾分鐘的機會。
倦收天望入那雙藍色眼眸，坦然而鄭重，“我說過，倦收天不願意做娛樂他人的玩具，但如果是為了你……只要是你，什麽都可以。”
無數個日夜裏，沈陷在故事的迷宮裏兜兜轉轉，他追逐著那看似有答案的謎團，一圈一圈沒有盡頭。如今他卻明白，他所一直在尋找的，始終都是他第一次遇見的那個想開燒餅鋪的藍眸青年。
“我知道……” 琥珀鳳眸裏的光芒讓原無鄉心裏悶悶地發疼。原無鄉溫柔地吻了吻倦收天的眉眼，抵住那人的額頭。
月光柔和，如輕紗飄落樹梢。魔人人偶們圍成了半個圓，呆滯靜止在荒地邊緣，仿佛靜候命令的戰士。
廢棄的高臺之後，外面的世界在等待他們。
原無鄉微笑著，向倦收天伸出了手，“一起麽？”
就如曾經無數次的牽手，掌心相貼，十指緊扣。
“一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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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8-08-30 20: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樓主更新的速度真是令人不得不拍手叫好。  👏
兩人終於還是順利逃出來了！！！    拍拍手～～～，灑小花～～～，轉圈圈～～～。
但是好短不過癮，有番外嗎？  😊（欠揍的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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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8-09-07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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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9樓發表於: 2018-09-07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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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7樓kadisha321于2018-08-30 20:46發表的  : B[O1^jdO
樓主更新的速度真是令人不得不拍手叫好。  👏 &<sDbNS
兩人終於還是順利逃出來了！！！    拍拍手～～～，灑小花～～～，轉圈圈～～～。 +Te;LJP
但是好短不過癮，有番外嗎？  😊（欠揍的伸手⋯⋯） 'e>0*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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