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06 行雲(蒼赭)2017-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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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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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0-06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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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行雲(蒼赭)2017-1-15

行雲(蒼赭)2017-1-15

踞坐在高台上，蒼將手下撫絃動作輕緩了下來，案上青獸爐徐徐漫著煙，飄過他潔白十指貼停了音律的琴面，琴，透著桐身漆樣的光點，日頭爬過山邊，山邊雲霞燦爛。

總該有個人會在此時說：多美？

但蒼只是遙望天際，遙望那一方天地裡的霞光，將眼前所及之處全數照遍。而蒼的目光也全數收覽，造物之奧妙……明明只是平淡無奇的日出日落，每一天卻會有些許的不同。

如同今日，恰巧的雲朵與恰巧的光線，合成一副光彩燦耀的圖畫……變為此刻最動人的美景。

而這是人所不預期的，至少，蒼並沒有想像著，今日此時會遇見如此美景。

闔上眼來，蒼看見眼簾黑幕中出現彩虹，赭衫的身影穿梭其中，像從前赭衫也穿梭在演武場其中一般……

白虹貫日，不祥之徵兆。

本不該為人眼所見的，為人所見，因罕異而被名之為凶。

身負白虹，註定一生……

「絃首……」近側白雲飄輕喚了一聲。

蒼慢慢張開了眼，聽見白雲飄的聲音又在近旁說：

「藺道長佔了上風。」

怎麼可能？

蒼微微一笑，定睛，高台之下的水瀑矇矓處，藺無雙一記天道歸根直指赭衫軍咽喉，赭衫軍笑吟吟攤手，手中兵器紫霞之濤虛虛地握在手裡，遠觀二人似在推道承讓，藺無雙抱了拳躬身打揖，赭衫軍也如是。

蒼澀澀地輕啟口道，問白雲飄：「你看見了什麼？」

白雲飄如實地說：「赭師兄輸了。」

「輸了？」

怎麼可能？

蒼再問了自己一次。

武者過招，最忌放水，蒼不好問出口，他只能面上不露地問：「依你所見……？」

白雲飄知其意，挺身揚首道：「兩人皆盡全功。」

蒼心裡感到突兀，心疑著白雲飄沒有吐實，眼睛往崖下一瞅，赭衫一張印著夕陽的臉上紅通通的，直漾著笑。

蒼會意了。

無論如何你還是打不贏藺無雙嗎？

旁邊白雲飄咳聲說：「武者試招，點到為止，藺道長與赭師兄都沒有動用殺招，於劍法的輕靈上，是藺道長勝了一籌。」

蒼嗯了聲。

白雲飄沉吟了一會，支吾道：「絃首，」

「嗯？」蒼有些心不在焉。

白雲飄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問：「那兩個人比試找你做個公道，但絃首你……半途就神思飄渺去了，絃首，你有在看嗎？」末了還來問他。

蒼聞言一笑，「這兩個人勝或不勝，於我並不切要，一個是多年的摯友，一個是多年的同僚……」蒼嗓音細了細，「誰勝誰敗，都改不了結果。」都是我至要之人。

蒼這麼想著，崖下的赭衫軍，一個兩個躍身，翻上了懸崖，一身殷紅的衣袍獵獵，端立在他眼前。

崖下，藺無雙收起了明玥劍，仰首一笑，似有意似無意地朝兩人瞬了一瞬眼，而後轉身離去。

藺無雙……

蒼怔怔地目送藺無雙的背影，回過神來，赭衫軍站在他眼前，劍已入鞘，兩手垂放身側，一步踏前了又一步，筆直地朝他而來。

蒼笑問：「輸了？」

「輸了。」赭衫軍笑答，卻沒有武者落敗的寂寞，反道問：「看清楚了沒有？」

蒼搖頭：「沒有。」

赭衫愣了一愣，佇足在他面前，伸出手撫著他面龐，輕問：「云何沒有看清？」

蒼垂下眼睫，「想著萬一你落敗，要怎樣面對你才好？」

赭衫軍良久地看著他，溫言道：「我輸了，面對我吧。」

蒼於是直視著他，問道：「為什麼輸了？」

赭衫聞言好笑，低著頭，「藺道長絕世無雙，他那把劍，蘊含無數不能輸的執念，在那把劍的執念背後，是我不能參透的，一個回眸，看見你在崖上撫著琴，琴音慢了下來，我決意服輸，只想瞧見你在崖上怎麼了？」

「……」蒼無語。

「這麼樣一閃神就輸了，蒼……」

赭衫軍用手指扶起他的臉，「蒼，看著我……」

一旁白雲飄早閃得遠遠的去了。

「蒼，傷心什麼？」

蒼許久沉道：「你倆俱有一敗，我不樂見……」

赭衫朗朗笑道：「誰輸了？我是輸給你……」

蒼咬唇：「你不該分心。」

赭衫眉目溫和：「藺道長絕世無雙，就算不邀你觀戰，我也未必有勝算，更何況……邀你觀戰，我本有私心。」

「嗯？」

蒼豎起一眉。

赭衫覽住他肩頭，低聲在他耳邊說：「我想知道藺無雙和我，在你心中，誰的分量重。」

呢喃的耳語，刷紅了蒼的耳鬢。

蒼細聲道：「你現在知道了？」

「不知道。」赭衫皺了眉調皮地笑，「你臨末看了藺道長那一眼，無限柔情，我懷疑我如此賣力演出是否真能探出心上人真心？」

蒼笑了輕哧一聲，「我在心底期望著你贏，左閃右躲，不要被對手削下丁點毫毛，我期望你哪怕閃躲的姿態再多麼難看，也要是贏的那一個，即使你從未真的，認真。」

「說哪裡的話，」赭衫扳起臉來，「我是認真的。」

「那麼為何輸給藺無雙？」蒼也認真了。

「白虹貫日。」赭衫口裡含糊地迷濛地道，「當我仰起臉看向你的一眼，白虹貫日，明知道你只是端正地坐在那裡，我却彷彿在霞光萬丈中，看見了七彩以外的另一種顏色，雲彩多繽紛？紅橙黃綠藍靛紫，白雲本是無彩，因照受了陽光而呈現出多種顏色，你是六絃之首，我是四奇之一，雖為同門，但橫亙在你我之間的，又豈止是浮雲？天空之大，卻無你我容身之地，我想你要是那白虹就好了，哪怕是多麼不祥，你穿透那雲彩直往我而來，而只有我能看見你，那麼就讓我被穿透吧，那都不算些什麼，即使煙消雲散，就是個我一晃眼的錯覺，你還在那崖上，彈著琴，我就覺得……」

「赭衫，」蒼止住他，「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赭衫道：「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你了。」

「……」

「……」

兩人沉默半晌，赭衫開口問：

「你能不能告訴我，藺無雙之於你是什麼？」

「一開始，他就是個好朋友。」

「那麼我之於你……？」

「你是同門，是好朋友，是……」

赭衫屏息。

「若這世上要有一個我喜歡之人，非你莫屬，蒼可以為天下人，可以為芸芸眾生，但是若要我割捨一人之命來換他人，若這個人是你，我會非常為難，非常非常地為難……」

「蒼，」

赭衫澀著嗓音，「你從未告訴我……」

「因為你從沒給我機會說。」

「你喜歡我？」

「為何不呢？」

赭衫按奈下心頭千萬朵浮雲飛過，捏著自己臉道：「我們這是相愛了嗎？」

蒼道：「從一開始，我就不疑，你說呢？」

「蒼……」

「嗯？」

「你捏我臉一下？」

「你自己捏的還不夠嗎？」

「如果是幻覺就不要醒......」

蒼嘆了口氣，「我也希望是幻覺……。」

「嗯？你說什麼？」

「我說，」蒼看著天邊雲彩，「多美？」

如果總要有那麼一個人，來說說世界到底有多美，蒼無疑是最不吝嗇付出讚嘆的那一個，美之事物，人人感美，卻沒有一個人有多的勇氣說出來，有多美？大概有……心底所認為的那個美的那種美的那樣美。

「蒼……」

「嗯？」

「如果我為了天下眾生……」

「嗯。」

「你會……？」

「我等著。」蒼盈盈一笑，「若為了天下眾生，而赭衫軍不是赭衫軍，那麼那般造作出來的天下，我不取也；如若為了天下眾生，赭衫軍是赭衫軍，我會等著……」

說來說去還是天下眾生。赭衫瞪直了眼。

蒼幽幽道，「我會等著，赭衫是赭衫。」

赭衫疑問：「那麼如果我不是我的話呢？」

「那麼……」蒼微微一笑，「就照之前所說的，我會擄走你。」

赭衫笑了，到什麼樣的盡頭，這個人才會死心？

蒼彷彿聽到那人的心音，低聲道：到你我都疲倦的時候……到知道天下蒼生不是你我之努力就可以救贖的時候……

「赭衫，記得嗎？」

六絃之首問，你我曾認為可以救贖天下的那個時候，你憑己之力，我憑己之力，你從不認為自己不能辦到的那個時候，我告訴你，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懂得幸福。

「蒼，你說笑嗎？」赭衫笑著道，「你從不懂得疲倦。」

那麼……可以再陪我一下嗎？

四奇之一，赭衫軍，笑著道：「為什麼我會遇見你這麼一個人？」

因為……你是我所遇見的心地最好的一個人。

即使我任情任性，也陪著我，言不由衷也陪著我，我相信你……那份心，那怕你是四奇之一，或者只是個市井之徒，在錯置的時空之中，你還是會做你的選擇，那麼不要讓什麼產生了隔閡，你是你，我是我，終有一天……

「赭衫……」

「嗯？」

「你是個好人。」

「我可不想在心上人手上接下一張好人卡。」赭衫嘆氣。

但你真是個好人……我知道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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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0.06 行雲(蒼赭)2017-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