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30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月海微瀾（美人魚生子 2021.2.9更新32-40尾聲，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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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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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0-08-30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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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0 【燁世兵權x南風不競】月海微瀾（美人魚生子 2021.2.9更新32-40尾聲，全文完！）

因為好友赦言最近比較忙，所以我自己把這篇貼完
前幾樓是好友貼過的，我這邊重貼下再繼續
霸主軍督x人魚南風 he 會生子哦

[ 此帖被仲心宛琴在2021-02-09 20:0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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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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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1樓發表於: 2020-08-30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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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濤洶湧的大海，蘊含著無數的傳說，海的歌謠傳唱著未知的故事，就從這裏開始。
大海一望無盡，站在岸邊眺望，永遠也看不到海的另一邊。淺海區的捕魚業非常發達，掛著金邊旗幟的大小漁船在微波中來往穿梭，或是出海獵捕，或是滿載而歸，從早到晚都非常的熱鬧。
身材矮胖的商人帶著人守在碼頭上，等待著從這份熱鬧中尋找商機。比起一刻不停靠岸的淺海區捕魚船，他們對那些遠洋歸來的船隻更感興趣。遠洋的船回來帶更有價值的貨物，比如前往七海之外的遠洋貿易船，會帶回來來自東方的絲綢、香料和瓷器，這些精美的寶物價格不菲，轉手就能好好地賺上一筆。
當然，遠洋捕獵的船也是商人們熱衷追逐的對象，大海裏藏著無數的寶物，偶爾被捕撈上來，當然是不能錯過的。船隻一旦靠岸，慧眼獨具的商人就會立刻湊上去，和船主談好價格，進入船艙內挑挑揀揀，一般都能找到一些來自深海的大珍珠蚌，珍稀的魚類或者是貴族們喜歡的食材，要是運氣更好一點，甚至能有古代沉於水底的寶藏或者珍貴無比的香料鯨，雖然有些東西是被禁止貿易的，但地下黑市的存在解決了一切難題。
遠洋船滿載而歸，商人們在日落前挑選好貨物，然後裝到馬車上，送到城裏去販賣。離碼頭最近的城市是七海城邦裏最大最漂亮的，也是七海之主所在的城市。托那位七海之主的庇佑，城裏的居民安居樂業，過著富足的生活。
那位七海之主乃是貴族出身，就算到了現在，依然也算得上是罕見的年輕。他從家族裏繼承了相當大的權力，憑藉著這原始的資本在短短數年之間就崛起了，強勢奪取了整個七海的控制權，同時進入元老院，成為熾手可熱的實權人物。如今七海之內，可以不認得偉大神聖的聖帝陛下，卻幾乎沒有人沒聽過那位掌握七海霸權和最高軍事權力，站在七海巔峰的男人——燁世兵權。
商人們會把獲得的利潤做好分配，將其中一部分上交，以獲得七海霸主的庇佑。七海包含的那片廣袤海洋蘊藏著無數的財富，也隱藏著數不清的危機。除了天災導致的海上颶風、閃電等等自然事故，還有猖獗的海盜橫行，燁世兵權每年都會組織大規模的打擊海盜的軍事活動，親自上陣指揮，花費大量精力來保證過往船隻的安全。平時也會派遣軍隊進行小範圍的追擊，竭盡全力保證主要航線的安全。
但是，海洋實在是太大了，再偉大的霸主，也不能光耀每一個角落。海上盜賊仍然層出不窮，他們躲在偏僻未知的小島上，時不時出來騷擾搶劫一番，也足夠令人頭疼的。更可惡的是，海盜已經從原始的劫船殺人幹一票就走，慢慢發展為一種產業，他們學會了與軍隊周旋，甚至暗中與元老院的人勾結在一起，成為臭名昭著的犯罪組織。
其中的貓膩幾乎已經人盡皆知，但牽扯到背後的巨大利益，以及元老院內部的矛盾，讓這一切都暗潮洶湧。作為七海霸主，燁世兵權自然是堅決打擊海盜的，然而除了地理原因的無法根除海盜之外，元老院內部的勢力鬥爭也在掣肘著他，畢竟，嘗到了權力甜頭之後，任誰都不會喜歡像燁世兵權那種專橫獨斷的人。
燁世兵權依然保持著他的強勢，這片土地和這片海洋都在他的羽翼之下，而他的目光遠及七海之外，甚至是遙遠的東方。迂腐無能的元老院根本就是累贅，他們只配在陰暗和腐朽中度過餘生，燁世兵權知道，早晚有一天他要改變這一切。燁世兵權雄心勃勃，擁有強大的野心，他在等待時機，準備為這個世界帶來一場暴風雨的洗禮。
這是海面以上的故事。
而在深邃的大海之中，另一些故事也在悄然發生。與人類社會的喧囂複雜不同，大海的懷抱裏孕育著單純美好的世界，他們成為了人類故事裏的神話傳說，配合著人類的瑰麗想像與期待，成為神秘的存在。
在海洋深處的珊瑚林之中，棲息著美麗的人魚一族。他們已經在這裏繁衍了幾千年，生活幸福而安寧。人魚族的數量很稀少，除了少量獨自遊蕩在外以外，大部分都居住在名為“六出飄英”的粉紅色珊瑚林中，他們是被神明寵愛的種族，擁有著美麗的外表和天生的靈力，就像是海底的精靈。他們長著與人類相似的面孔，骨骼更為纖細，皮膚蒼白，以腰部為界，上半身與人類相同，下半身則是一條魚的尾巴。
人類的傳說中也有說過他們的先祖上半身是人而下半身則是蛇尾，所以人魚族認為，在最早的時候他們和人類擁有同一個祖先，可是後來人類化出雙腿上了岸，從此失去了化尾的能力，而人魚族則遁入深海，演化出更適合海洋生活的魚尾。實際上，如果能上岸，人魚族也是可以借由靈力化出雙腿的。
人魚族很少前往海面，他們並不喜歡跟人類接觸，實際上，幾千年來除了很少的幾次意外，他們從來不會主動出現在人類的面前。這並不是說他們與人類有著文化上的隔閡，相反，托人類活動範圍廣闊的福，他們相當瞭解人類，也知道人類的自私貪婪和邪惡。他們目睹了海底的珊瑚被破壞，魚類被大批量地抓走，鯨類被殺害，珍珠蚌被撈走，人類的欲望永無止境，要是讓他們發現了人魚族的存在，恐怕人魚族很快就會死得連骨頭都不剩。人魚族美麗、纖細，哭泣的時候眼淚會化為珍珠，但同時他們也很柔弱，很難跟強大的人類抗衡。
在這種懸殊的力量差距下，人魚族的長老總是在不停告誡那些剛剛成年被允許離開珊瑚林的小人魚們，不要接觸人類！不要跟著人類的船！和人類保持距離！“如果不小心被人類看到或者碰到，要麼殺了他們，要麼再也不要回來了，永遠不要相信人類！”
剛剛成年的人魚們總是對外界充滿著好奇的，尤其是雄性的人魚，他們在成年以前從未離開過珊瑚林，好不容易熬到了成年之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外面的世界。但是，長輩的告誡還是不能違背的，尤其是擁有族內至高權威的長老，從小到大的耳提面命令人魚們對所謂的人類產生了極大的恐懼，他們至多就是遠遠地看著遠航的船隻，從來不會靠近，要是發現有人類望向他們或者進入水底，他們會立刻轉身逃離，留下被尾鰭拍打出的一串浪花而已。
在這群年輕的人魚之中，南風不競可以算是一個異類了。他是族長的小兒子，從小就是個特立獨行的傢伙，長老訓話的時候他總是嗤之以鼻，心裏想著人類有什麼好怕的，還不是有一半和我們長得一樣，而且那種長著兩條腿的生物根本無法長時間呆在水下。成年不久之後，他就把長老的忠告拋在了腦後，獨自離開了珊瑚林。
南風不競生得非常迷人，即使是以美貌著稱的人魚族裏，他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擁有著一頭黑髮，容貌秀麗，皮膚如白瓷一般，下身的魚尾是瑩白色的，在月光下會折射美麗的光澤。南風不競很喜歡遊到海面上去，趁著月色趴在礁石上，讓月光為他披上輕紗，徐徐的海風吹起他的長髮，似是失落海中的精靈。他在礁石上眺望著遠方的船隻，看見船上星星點點的光，想像著船上的人類是什麼模樣，這樣一夜過去，等到東方天空泛白，他便跳入水中，回到他的世界裏去。
有時候南風不競會試著把魚尾收起來，用不太熟練的靈力化出雙腿，化成人類模樣的雙腿纖細修長，這讓他能夠側坐在礁石上。但是，他依然認為雙腿沒有魚尾方便，所以總是很快地把他那驕傲的尾巴露出來，輕輕拍打著海面，濺起朵朵小小的浪花。
閒暇無聊的時候，南風不競會去跟船。這是一項對於人魚來說危險又刺激的活動，因為跟得太近容易被人類發現，而且隨著人類的科技越來越進步，大型船隻再也不是靠著劃槳來驅動，改成了機器催動巨大的螺旋槳，在海底激起洶湧的水波。那螺旋槳的力量非常可怕，南風不競就親眼看過小魚被攪進其中，很快就粉身碎骨了，他摸摸自己纖細的骨頭，恐怕捲入其中也是同樣的下場。
南風不競喜歡選擇中等大小的船，然後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對人類有著天然的好奇，更對長老評判的人類本性帶著深深的懷疑，如果說人類的本質都是惡，他也要親自感受一下才能判定。基於這樣的心思，南風不競總是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潛出水面，利用他在海中的天然優勢，一探船上的風景。
船上的樣子各不相同，人類也並不都像長老說的那麼可怕兇殘。南風不競跟過一艘大船，船上的裝飾十分華麗精美，人們穿著漂亮的衣服，在音樂聲中翩翩起舞。當時船上是在舉行一場新婚舞會，美麗的人類新娘穿著白色的婚紗，幸福地被她的新郎擁抱著，在眾人的祝福聲中立下結婚誓約。南風不競遠遠地看著，這和人魚族也差不多嘛，人魚們會用珊瑚和珍珠來裝飾新婚的禮服，然後在同伴的祝福中完成結婚的儀式，發誓除非死亡決不分離。
當然，南風不競也跟過不那麼好看的船，那種髒兮兮散發著血腥味的船，船上拋下巨大的網，無數水族驚慌失措地逃命，有一次南風不競不小心跟得太近，差點也跌進網裏，幸好他躲到了礁石的後面，看著那巨網收攏，沒有逃出去的魚蝦貝類都被抓走了。南風不競知道這是人類的撈捕船，通常會在一片海域待很久，他們也不是每天都會下網，閒暇時那些水手會坐在甲板上，唱唱歌聊聊天。
南風不競也見過海戰。人類開著頗為漂亮的戰船，浩浩蕩蕩地前往島嶼，然後開始雙方廝殺。他們在船上裝填了炮火，那東西的殺傷力很大，能把體型不那麼大的船擊沉了。兩條戰船靠近的時候，強大的一方會跳上對方的船，進行近身的攻擊，直到以一方的完全勝利而告終。這時候就暴露出人類的兇殘本性了，他們會把同伴殺死後丟進海裏，讓整片海域都被鮮血浸染。
南風不競的行為讓同伴們為他感到擔憂，他們總是勸告他，離人類的船遠一點，千萬不要靠近。族中的長老也不止一次地找到南風不競，一再告誡：“南風，遠離人類。”
對於這些，南風不競不以為然：“為什麼呢，人類看起來和我們差不多。”
長老語重心長：“南風，人類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單純，他們非常複雜，會欺騙和傷害我們。”
“可是，你們並沒有真正接觸過人類。”南風不競不明白，與世隔絕的人魚族根本不和人類來往，為何會對那個相似的種族有那麼大的敵意？“何況，如果到了岸上，我們和他們也沒有什麼區別。”
長老的年紀已經有上千歲了，他經歷過很多很多事，他望著南風不競的臉龐，有些無奈：“人類會給我們帶來災難的。”
南風不競嗤之以鼻，對於未知的事物保持警惕是應當的，但也不應該過於恐懼。他依然我行我素，獨自跟著人類的船隻，愉快地在海中生活。
那是一個月圓之夜，銀色的月光灑在海面上，風平浪靜。
南風不競趴在礁石上曬月亮，他百無聊賴地用瑩白的尾鰭一下一下拍打著水面，期待有什麼令他興奮的事情發生，突然，他發現遠處的海面上有一只華麗的船。那是一艘他從未見過的船，船身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船上有三張帆，帆面上也繪著漂亮的圖案。
船並未在航行，而是靜靜地飄蕩在水面上，隨波逐流。南風不競覺得有些奇怪，跳進了水裏，悄悄遊向了那艘船，因為月色很好，他能很清晰地看清楚那艘船的模樣，但是，船上一片沉寂，似乎沒有人的樣子。
一艘無主的幽靈鬼船？
南風不競突然想起有一次跟船時偷聽到的故事，說是海上飄蕩著一艘幽靈船，船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死去的靈魂在永遠徘徊。人魚族是沒有靈魂的，所以南風不競也不害怕所謂的幽靈，倒是這空無一人的船激起了他的興趣，他想，或許他可以上船看一看。
悄悄繞著船遊了一圈，南風不競看見船邊垂著可以攀爬的繩索，於是毫不猶豫地遊了過去，伸手拽住了繩索。他的心跳得很快，為即將開始的冒險而興奮著，除了第一次上船，也許還能看見傳說中的幽靈，他深深吸了口氣，化出修長的雙腿，順著繩索一鼓作氣爬了上去。
這艘船不算太高，南風不競輕輕鬆松就爬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地抓住船上的欄杆，把腦袋伸出來。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一聲咳嗽。
南風不競嚇了一跳，抬眸一看，就見甲板與船艙連接的地方站著一個人。那個人身材高大，以刀拄著地面撐著身體，背對著南風不競。他有一頭金色的波浪卷的長髮，穿著也很華麗，只是頭髮和衣服上都沾染了大片的血跡，而現下血跡仍然在湧出，滴落在甲板上形成觸目驚心的血泊。
那人在劇烈咳嗽著，似乎是聽見了南風不競的聲音，於是轉過身來。他的目光頗為犀利，即使在這麼一個狼狽的處境下，仍然有著強大無比的壓迫力。就在目光交接的瞬間，南風不競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了，恐懼一下子佔據了他的心，他來不及去想其他，直接縱身躍入大海之中逃之夭夭。
一口氣遊出老遠，南風不競才停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浮出海面，遠遠地觀望著那艘可怕的鬼船。不知道船上那個人究竟是誰，有沒有看見自己的模樣呢？南風不競回憶了一下，不禁打了個哆嗦，算了，這種恐怖的還是別招惹的好。他打算放棄這艘鬼船，去遠一點的海域采貝殼填飽肚子，用尾鰭拍了拍水面，南風不競緩緩遊開。
大約遊了不到十米，南風不競突然聽見了一聲巨響，緊接著火光在背後沖天而起。他下意識地轉身望向巨響傳來的地方，正是剛剛那艘鬼船，剛才還平靜的鬼船炸裂成了兩截，在烈火中徐徐沉入海中。
南風不競當然見過沉船，海戰時候有無數戰船沉入水底，即使正常航行，也有許多船隻因為經不住風浪而沉沒。那些沉到海底的船很多都成了水中生物的樂園，南風不競還曾經去一艘沉船裏探過險，在那裏他看見了人類精美的器皿和首飾，還有記載陸地事情的書籍，以及沉睡在船中的人類的遺骸。
對了，人類是無法在水裏生存的，他們在水中不能呼吸，只要很短的時間他們就會窒息而死。不知怎麼的，南風不競想起剛才在船上看到的那個人，那人看起來傷勢很重，但是應該還是活著的吧？南風不競一邊遊一邊想，那個人的身影卻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就算剛才還活著，這麼大的火也燒死了吧？好好的鬼船，為什麼突然就炸了呢？船上還有其他人嗎？南風不競越想越糾結，最後停駐在水中，看著下沉的船發呆。等一會兒，再去看看那艘船……吧？南風不競猛然一愣，他好像看見一個黑影遊出了船，然而很快就失去了動力，緩緩沉了下去，火光霍然一瞬閃過黑影，金色的頭髮在水中散開，竟然是那個人！
南風不競驚訝無比，那個人居然還活著！他思考了片刻，心中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有個聲音在催促他去看一看，他在原地遊了兩圈，眼看著那個人越沉越深，就快要墜入深海之中，最終把心一橫，飛快地遊了過去。

冰冷黑暗的深海能夠吞沒一切。
緩緩下沉的人正在失去他的生命，傷口散出的鮮血在海水中暈染散開，血腥味引來了等待美味的獵食者們，它們循著味道而來，爭相等待著啃噬那即將落入口中的美餐。遊得最快的魚已經張開了嘴，撕咬著美食的衣物，讓可口的部分露出來，正當它想要一口咬下去的時候，一條瑩白的魚尾甩了過來，將它掃飛了出去。
南風不競抓住那個人的手，阻止了他的繼續下沉。那人張開眼睛，他的眼睛似乎比這深海還要深，望了南風不競一眼之後，又無力地閉上了。南風不競將那人拽到自己身邊，甩開湊近了想要分一杯羹的偷襲者們，向它們宣告這是自己的獵物。到嘴的食物飛走了，獵食者們都有些掃興，圍著那人和南風不競遊動，似乎是想勸南風不競放棄。
南風不競不理獵食者的挑釁，將那人護住，他到手的東西，自然也沒有放棄的道理。他轉身細細地打量著那人，這時候才能看清，這個是成年的人類男性，長得很好看，比南風不競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類都好看。即使在海水中，那人的體溫也比南風不競高得多，可是也在漸漸冰涼下去，南風不競看著那人蒼白的臉，突然想起來在水中人類是無法呼吸的，真是麻煩的生物，他可不想護著一具屍體，南風不競歎了口氣，捧住了那人的臉，對著他的嘴唇吻了下去，為他渡了口氣。
有了這口氣的支撐，那人的手指動了動，證明了他還活著。南風不競松了口氣，救人救到底，他記得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有座小島，島上荒無人煙，而且有個小山洞可以遮風避雨，於是南風不競費力地把那個人托到海面以上，讓他的頭露出水面，然後帶著他遊向小島。
南風不競自認為體力在人魚族裏算得上拔尖的，他可以一口氣遊過整個深海海域，也曾經試過連著跟著一艘船遊了整整三天都不覺疲倦，但是這一次要他拉著一個完全不會游泳還失去意識的人一起遊，還真是有點吃力。為了防止那人被淹死，南風不競只好拼盡全力把他托著。可是海面之上因為有風的制約，南風不競遊起來很費力，最後他實在是吃不消了，又不甘心就此放棄，乾脆把人拉進水裏，靠著每隔幾分鐘過渡一口氣的方式為那人維持呼吸，一點點帶著他前往小島。
直到快要日出的時候，南風不競終於把那個男人帶到了小島邊緣。他已經筋疲力盡了，從來沒有這麼累過，艱難地把那個男人扔到了柔軟的沙灘上，確認他還有微弱的呼吸之後，南風不競仰天躺在他的身邊，大口大口喘著氣。“真重啊……”
休息了片刻之後，南風不競翻過身來查看那人的情況。那人的臉龐和嘴唇都是蒼白的，因為在海水裏呆的時間有點久，皮膚有些發脹，衣服破了許多口子，露出翻卷著的傷口，傷口被海水的浸泡得泛白，看起來十分猙獰可怖。
南風不競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人類，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那人的臉：“喂，你還活著麼？”那人雙眸緊閉，呼吸十分微弱，昏迷不醒。南風不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現在只能確認這個人是活著的，再度推了推那人的身體，那人似乎低哼了一聲，把南風不競嚇了一跳。
要把這個人丟在這裏嗎？南風不競陷入糾結，他只想到不能讓這人淹死，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受了這麼重的傷，這要如何是好呢？南風不競想了想，族中的長老曾經教給過他一些治療的方法，不知道對於人類有沒有效果。
南風不競伸手扒開了那個人的上衣，露出一副精壯且肌肉勻稱的肉體，胸腹上各有一道深深的傷疤，應該已經痊癒了很久，但依然沒有消失，看來，這個人受傷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南風不競歎了口氣，用指尖試探了片刻，找到了心臟的位置，他伏下身把耳朵貼了上去，聽見那人漸漸衰落下去的心跳聲。
太陽從東方升起，讓晝伏夜出的南風不競感覺有些困倦，他打了個哈欠，真想回到海底去好好睡覺，不過，在那之前得先把這個人救活了。
南風不競回憶了著長老教過的方法，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到那個人的嘴巴裏，見他牙關緊咬無法咽下去，又只好老辦法應對，用自己的嘴唇貼住那個人的嘴唇，舌頭撬開他的齒關，讓他咽下自己的鮮血。
人魚血擁有著微弱的靈力，能夠療愈簡單的傷勢，南風不競為那人祈禱，希望他能夠好運得救吧。他再度貼著那人的胸口聽了聽心跳，似乎比之前有力了一些，那大概是人魚血有效果了？
覺得此法可行的南風不競十分高興，趕緊又喂了那人一些血，這樣反復了幾次，那人的心跳終於恢復了正常。南風不競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抬頭看了眼太陽，感覺有些暈眩，大概是因為累了一晚上又這樣一番折騰，他也有些支撐不住了。
好困，好累……南風不競迷迷糊糊地想，先休息一下再離開好了，便繼續趴在那人胸口，聽著慢慢變得強而有力的心跳聲，竟是不小心睡著了。
……
燁世兵權從昏迷中醒來，感覺渾身都在劇烈疼痛。
太陽高高地懸在天際，看樣子現在大概是剛過正午，正值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燁世兵權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活著，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發出一聲冷笑：既然死神不收，那某些人就該付出代價。
燁世兵權知道自己這一回其實是失策了。出於某種驕傲的心理，他不顧屬下的勸告，不帶任何護衛就登上了那艘專為他打造的華麗觀光船，與對方談判關於第七海地區的控制權問題。燁世兵權猜到了對方要把船開到遠洋是圖謀不軌的，但他相信他能夠解決，實際上，即使不小心飲下了讓他失去大半戰鬥力的毒酒，他也依然順利地將敵人屠戮乾淨了，雖然他為此受了嚴重的傷，還無法駕駛船隻回歸航線。然而令燁世兵權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會在船上暗藏著同歸於盡的炸藥，他因為毒酒的關係稍稍慢了一步，最後一名敵人就引爆了炸藥，把整艘船都炸沉了。
茫茫大海之中根本就沒有求生的機會，強悍如燁世兵權，也在脫離船隻後失去了知覺，他記得自己慢慢沉入深不見底的海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拉住了他的手，最後的意識裏，他看見一雙美麗無比的褐色眼眸。
是做夢還是真的有人救了自己？燁世兵權搖了搖有些昏沉的腦袋，試圖坐起身來觀察周圍的情況，這才後知後覺得感覺到胸口壓著什麼東西，他硬撐著抬起頭，偏過視線望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懷中居然躺著一個人。
那是個黑髮白衣的少年，精緻的容貌讓人移不開眼睛，燁世兵權突然想起在船爆炸之前，他似乎看見過這張臉，當時以為是幻覺，沒想到居然真的存在。那麼，之後救起自己的也是這名少年嗎？燁世兵權稍稍移動了一下身體，很快驚醒了懷中的少年。南風不競睡眼朦朧地張開眼睛，尚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抬頭就對上了燁世兵權的眸。
燁世兵權牽出一個笑容，南風不競頓時愣住，記憶瞬間回溯，該死，明明只是想休息片刻就趕緊離開的，怎麼居然睡到了這個人類醒來了？南風不競眨眨眼睛，“哎呀”一聲，趕緊轉身要跑，卻一下子被燁世兵權抓住了手腕，“哎，疼！”
燁世兵權的手勁頗大，南風不競根本掙不脫，扭動幾下手腕上就起了紅印，無奈只能先留下來。南風不競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因為躺在沙灘上被陽光曬乾了水份，他的魚尾已經自動化作了雙腿，讓他看起來和普通人類沒什麼區別，沒有暴露他人魚族的身份。“你，你醒了啊？”
“嗯。”燁世兵權張了張嘴，長時間的陽光直射讓他有些脫水，“是你救了我……你是？”
“我……”南風不競一時不解何意，歪著頭看著燁世兵權。燁世兵權微微皺起了眉，這樣一個纖弱的少年，突然出現在茫茫大海之中，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他想了想，又問：“你認不認得我？”
南風不競搖了搖頭。
燁世兵權更加狐疑，七海之內，有誰不認得他這個七海霸主，他的事蹟和畫像傳遍整個七海：“我是燁世兵權，你知道嗎？”
南風不競又搖了搖頭，他還是第一次聽人類告知自己姓名，為了表示禮貌，他笑著指了指自己：“那我叫南風不競。”
“南風……不競？”這不太像七海之人會起的名字，燁世兵權打量著南風不競的臉，恍然大悟，“你是東方人？從貿易船上逃走的奴兒嗎，怎麼會在這裏？”
“啊，是吧。”南風不競也不知道說什麼，既然燁世兵權這麼問了，他就含含糊糊承認了算了，殊不知這更加引起燁世兵權的懷疑，“那個……你的傷怎麼樣了？”為避免燁世兵權再追問下去，南風不競主動開口，伸手摸了摸燁世兵權的手，“哎呀，你的體溫好高。”
燁世兵權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並沒有發燒，倒是南風不競的體溫似乎有點兒低。他尚未看穿南風不競的身份，仍是有些戒備，但南風不競略帶天真的神情卻讓他心中覺得莫名柔軟。乾咳了一聲，燁世兵權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曬乾了：“南風，我渴了。”
“啊？”南風不競需要消化一下才能明白燁世兵權的意思，他畢竟生活在海中，幾乎沒有“渴”的概念，他看見燁世兵權的嘴唇因為乾燥而開裂，於是選擇了最直接的辦法。南風不競湊上去，輕輕舔了舔燁世兵權的嘴唇，他的呼吸也是涼涼的，拂過燁世兵權的臉頰。
燁世兵權有些僵硬，他沒有料到南風不競居然主動親吻他，不摻一絲雜念，只是為了濕潤他的嘴唇。他是握有實權的大人物，多少人主動投懷送抱，極盡諂媚之事，但他從未動過心，那些人想要的不過是用肉體來換取利益，而非真誠的心意，倒是眼前這個少年的吻，竟讓燁世兵權堅硬的心有些柔軟。
南風不競發現燁世兵權盯著自己看，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這樣的動作，可不就像上次看到的船上的新娘在親吻新郎嗎？他趕緊退開來，薄薄的紅暈在他白皙的臉頰上散開，他低下頭：“好點了嗎？”
“還不錯。”燁世兵權回味著唇上的滋味，但他的嗓子依然幹得冒煙，“不過我想喝點水。”
南風不競這才明白過來，四下望瞭望，離他們最近的水，可不就是一望無涯的大海了麼。“你等等。”他迅速地在沙灘上找到一個空了的大貝殼，用貝殼裝了一些海水，重新送到燁世兵權面前，“給。”
“……”燁世兵權沉默地接過貝殼，海水其實是不能飲用的，但看這個小島根本就杳無人煙，更不可能有淡水的存在了，為了生存下去，他只能權且喝一點海水。燁世兵權一仰脖子，將鹹澀發苦的海水倒入喉中，總算能夠滋潤一下乾涸的肺腑。
太陽依舊很毒辣，離日落還有一段時間，南風不競也在久曬之下有些頭暈，見燁世兵權緩過來了，便道：“太陽太曬了，這個後面有個山洞，我們去那裏躲一躲吧？”
燁世兵權環顧了四周，很快就判斷出來這是一座尚未被發現的小島，這裏遠離大眾航線，從未被發開過，也很少有船隻經過。他受了傷，需要一定的時間來養傷，他望向南風不競，南風不競並不知道燁世兵權在想些什麼，只是坐在他的面前，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山洞離這裏有多遠？”
南風不競想了想，他只在好幾年前上過一次這個島，正巧遇到了暴風雨夜，他懶得潛入深海躲避，乾脆就上了岸遊玩，還在山洞裏睡了一覺：“從這裏過去，穿過林子，再拐個彎，我們可以在月亮出來的時候找到。”
燁世兵權點點頭，這個距離不算遠，但也不算太近。他拍了拍南風不競的肩膀，指著遠處葉子巨大的芭蕉樹說：“先扶我到樹下坐著，找點食物，吃飽了我們再出發。”南風不競看起來比較瘦弱，而燁世兵權的傷勢不容樂觀，現在兩人剩下的體力恐怕不足以支撐他們找到山洞。
“我扶你？”南風不競想起昨晚背著燁世兵權一路遊過來，這麼重，上了岸沒有海水的浮力支撐，他更背不動燁世兵權了。“你能自己走麼？”
“借點力給我。”燁世兵權指了指自己的腿，他的一只腳以不自然的姿勢扭著，“我的腿斷了。”應該是爆炸時候不小心撞到的，南風不競看見燁世兵權的腿又紅又腫的，這人居然一聲疼都沒喊過。“很，很痛吧？”
燁世兵權笑著摸摸南風不競的頭髮：“還好，不過，暫時不能走了。”
南風不競沒說話，伸手挽住燁世兵權的胳膊，努力將他扶起來。燁世兵權將一半的力道依靠在南風不競身上，然後用完好的那只腳支撐，終於站了起來，在南風不競的扶持下，一瘸一拐地來到芭蕉樹下，樹葉垂下來遮住陽光，投下大片的陰影，躲在陰影裏要涼快許多。
南風不競讓燁世兵權坐下，看著他腫起來的腿，擔心地問：“現在要怎麼辦，你的尾……不是，你的腿怎麼辦？”腿部的傷勢是很嚴重的，對應到人魚身上，南風不競想到如果自己的尾鰭折斷，那他將失去在水中遊動的能力，那可是致命的。
“沒關係，我自有辦法。”燁世兵權安慰道，看南風不競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不由好笑，明明是自己斷了腿，怎麼好像是他傷著了一樣。“好了，我很餓，去找點食物來。”
折騰了這麼久，南風不競也覺得饑腸轆轆，見燁世兵權如此篤定，他點了點頭，說道：“好，那我去抓食物。”這小島附近的海域裏有豐富的貝類，他只要躲到燁世兵權看不見的地方下水，很容易就能弄到豐盛的美食。
“去吧，小心點。”

等南風不競走遠了，燁世兵權環顧四周，小心翼翼地從後腰摸出了一把匕首。身上的其他傷勢可以不管，等著自然癒合就行，但腿上的傷必須處理。他知道自己的腿骨約莫是斷了，如果不正骨的話，就算長好了他的行動也會受到影響的。
燁世兵權用匕首割開自己的褲腿，把受傷的整條腿露出來。因為傷勢處理的不及時，腿部已經積了些淤血，還腫得老高，看起來猙獰可怖。常年出沒在戰場的燁世兵權對受傷早已習以為常，他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便開始嫺熟地處理傷口。咬著牙捏了捏腿上的腫脹部位，燁世兵權很快找到了斷裂的地方，還好，只是錯了位，斷開的骨頭沒有戳破皮膚。他在身上的暗袋裏摸索了一會兒，最後在上衣的暗袋裏摸出一個小小的盒子。
那盒子不過半個手掌大，是金屬做的，上面雕刻著精美的圖樣。這是從七海最精巧的手工匠那裏送過來的珍品，叫做魔火石。盒子裏裝著一枚用火系法力的靈石，只要打開盒子上的機關，立刻就能用靈石點燃火焰。燁世兵權偶爾喜歡吸一些煙草來提提神，這小巧的魔火石用起來方便，他也喜歡就一直隨身帶著了。燁世兵權試了試，發現魔火石並沒有受浸泡的影響，仍然可以使用，這是好事，在這樣的荒島之上，入夜後如果沒有火源可就麻煩了。
不過，現在燁世兵權暫時不去考慮晚上的事，他要趁著南風不競回來之前把腿傷處理了，用火在匕首的鋒刃上反復燒了幾次消毒，然後用匕首割開了腿上的皮膚。燁世兵權咬緊了牙關，忍住破口處傳來的劇痛，將膿血擠了出來，然後將骨頭掰正，再撕下身上的布條將破口上方紮緊，以免更多的鮮血流失。
一番動作下來，燁世兵權已然滿頭冷汗，他壓著自己的腿喘了口氣，好在他向來身體強壯，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腿受了傷又流落荒島，身邊又有個來歷不明的少年，這讓燁世兵權有些猶豫，心裏默默地盤算著該如何是好。
燁世兵權將匕首和魔火石收好，他無法確定南風不競究竟是敵是友，有一副美麗天真的面孔作為偽裝是再好不過了，這種簡單的把戲燁世兵權是不會相信的，他仍然保持著對南風不競的戒心，並且打定了主意要暗中觀察南風不競的一舉一動。
燁世兵權又等了一會兒，終於看見南風不競從礁石後面走過來。他的渾身都濕透了，黑色的長髮一縷一縷貼在臉頰上，就像是傳說中的美麗海妖，燁世兵權不諱言，在看見那情形的一瞬間，他覺得怦然心動。
南風不競似乎很高興，用衣服下擺兜著東西走過來，燦爛的笑容綻放在他的臉上，看得燁世兵權一時呆住。燁世兵權乾咳一聲，告誡自己保持理智，從容地看著南風不競走到他跟前，一抖下擺，像變戲法似的抖落一大堆貝殼和小魚小蝦，“看，我抓了這麼多！”
新鮮的魚蝦還在不停地跳動，試圖逃離成為美餐的命運，南風不競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這可是他最喜歡的魚類，鮮美無比，剛才在抓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偷吃了好幾條。“這些都很好吃，快點吃呀。”
燁世兵權看著一堆海鮮有些無奈，他從小到大都是錦衣玉食的，廚師們幾乎窮盡了畢生智慧來精心雕琢食物才敢端到他的面前，何曾試過面對一堆還活著的海鮮：“這要怎麼吃？”
“嗯？你不會吃嗎？”南風不競撓了撓頭，這才想起人類吃食物的習慣好像不太一樣，他們總喜歡把食物用各種方式加工處理，到最後根本不知道那些漂亮的食物究竟是怎麼做的。“這裏沒有別的東西吃……那我教你吧。”南風不競撿起一個貝殼，靈巧地撬開來，把貝肉吃掉了，“喏，看清楚了嗎，這樣打開。”
燁世兵權驚訝：“你生吃？”雖然有些海鮮的確可以生吃，但那是經過非凡的刀工處理，然後蘸上口味豐富的醬料才可以入口的，說白了就是吃個風味。他看著南風不競秀氣羸弱的臉龐，實在難以想像他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生吞食物。
“嗯，很簡單的呀？”南風不競又撿起一個海瓜子，連著殼一起丟進嘴裏，舌頭輕輕一挑就把肉轉進了肚子裏，然後吐出兩小瓣殼，“你嘗嘗嘛。”他撿起一個已經微微開口的貝殼，遞到燁世兵權手裏。
燁世兵權哭笑不得，又不忍拂了南風不競的好意，只好學著他的模樣把貝殼撬開，將貝肉取出來放進嘴裏。滑膩腥甜的口感，算不上難吃，但也絕對不好吃，更何況貝類就算了，這小魚小蝦總不能也活吞了吧？燁世兵權看見南風不競抓起一只小蝦期待地看著自己，似乎試圖教自己如此食用，趕緊說：“南風，我們做熟了再吃。”
“做熟了？”南風不競飛快地在腦內過了一下這個詞語，勉強能夠理解，“你還是覺得這樣不好吃麼，可是要怎麼做熟？”
“魚蝦可以烤一烤，貝殼用海水煮。”南風不競一臉茫然，燁世兵權只好歎了口氣，“你沒有吃過熟的食物嗎？”
南風不競搖了搖頭，他只在跟船時見過人類食用食物，但並不知道那是怎樣做成的，也不曉得那應該是什麼味道。他被燁世兵權問得有些焦急，早知道他應該假裝成人類去人類聚居的陸地逛一逛，要不然也不會這麼無知了。
燁世兵權抱著手臂，打量著南風不競，這份懵懂無知不似偽裝，但是作為一個人怎麼可能連熟食都沒有吃過，難不成他吃生的貝殼和魚蝦長大？燁世兵權想不通其中的問題，但南風不競並沒有敵意，且又救了他，他硬不下心腸動手逼問，只好繼續忍著伺機而動。
南風不競見燁世兵權不說話，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的肚子還沒填飽呢，這人還挑三揀四不肯吃，當真麻煩。南風不競偷偷撿了個小貝殼吃了，又戳戳燁世兵權：“喂，你不是說餓麼，還吃不吃……”
肚子適時地發出咕嚕聲，燁世兵權還真的感覺到了饑餓，他四處看了看，突然發現遠處有幾棵高大的椰樹，樹上飽滿的椰子令人垂涎。燁世兵權對南風不競說：“南風，看到那邊的椰子了麼，去采幾個下來，然後撿一些枯枝樹葉過來。”這島上植被茂密，應該不缺用來作為篝火的原料。
“哦。”雖然有些不滿，南風不競也沒有拒絕燁世兵權的要求，乖乖完成他的指令。他一步三回頭地往椰樹的方向走過去，最後還是忍不住跑回來，當著燁世兵權的面拿了三個大貝殼揣在懷裏，看見燁世兵權詫異的目光，小聲說：“我餓了……”
吃完了鮮美的貝殼，南風不競看了眼高高的椰樹，要怎樣把掛在那麼高地方的椰子弄下來呢，他試著搖了搖椰樹，椰子隨著樹幹輕微晃動，根本不可能掉下來，他想了想，試圖攀爬，但生活在海底的人魚從來沒有爬過樹，這對於南風不競來說也是一項難題。
“南風！”燁世兵權遠遠地看著，從南風不競的身形來看，他能夠確定這不是假裝出來的束手無策，至少，南風不競真的不具備殺死自己的能力。他大喊著南風不競的名字，示意他稍微讓開一些，然後掏出匕首，稍稍用力，只見匕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准地割下了一枚椰子。
“好厲害！”椰子掉落在沙灘上，南風不競趕緊跑過去撿起來，又把匕首還給燁世兵權，燁世兵權繼續射出匕首，這樣兩人合作，很快采了好幾個椰子。
南風不競把椰子一個個排起來，堆在燁世兵權面前，捧起一個聞了聞，覺得十分有趣：“好香啊，這個要怎麼吃，好硬！”
“給我。”燁世兵權接過椰子，用匕首撬開椰殼，“把椰汁喝掉，椰肉也掏空。”
“哦。”南風不競還是第一次喝到如此清甜甘美的椰汁，忍不住一口氣喝了個精光，又學著燁世兵權的動作，把乳白色的椰肉掏出來吃，帶著香味的椰肉入口綿柔，讓南風不競很是驚喜，“好吃。”
看南風不競吃得如此開心，燁世兵權也忍不住揚起了笑意。兩人把椰汁喝完之後，剩下的椰殼掏乾淨，就變成了幾個天然的椰殼小碗，燁世兵權讓南風不競去找了一些樹枝，壘起來用魔火石點燃，又用幾根粗的埋在地上做成一個小架子，把椰殼碗架在火上，在椰殼碗裏裝了些海水，挑了貝殼和特別小的魚丟進去一起煮。然後選了一些細的樹枝，用匕首削尖了，穿上大一點的魚和蝦，直接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南風不競蹲在旁邊打下手，無比新奇地看著燁世兵權的動作：“這樣就能把食物弄熟嗎？你們人類好厲害呀。”
“哈。”燁世兵權笑了笑，其實他也是第一次動手做這些事，對成果還算滿意，兩人一起等待著食物完成，燁世兵權見南風不競的頭髮被海風吹得有些淩亂，便伸手替他挑開，“等一會兒就好了。”什麼你們人類，這來歷不明的美麗少年，難不成真的是海妖？“南風，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時間已近傍晚，海上的落日為海面投下壯闊的餘暉，南風不競坐在燁世兵權身邊，望著美麗的夕陽，輕聲說道：“我嗎？我是遊過來的。”他並沒有撒謊，他本就是在大海中自由自在的人魚，“我遊起來可快了，比海豚和鯊魚都快。”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子落入了眼眸。
海風吹起南風不競的鬢髮，燁世兵權看得恍惚，隨手撿了根樹枝撥弄篝火，又試探著問：“那你……為什麼救我？”火光一跳一躍，照亮南風不競的側顏，他歪著頭想了想，忽然一笑：“看到就救了，不然你就被海魚吃了。”他撿起一條未被烹煮的魚，在燁世兵權面前晃了晃，“看到了嗎，這個魚，你別看它小，它可是吃肉的，會把你啃得骨頭都不剩。”
“哈。”燁世兵權忍不住嗤笑出聲，伸手接過那魚，小魚受力張開嘴巴，露出一排鋒利的牙齒，燁世兵權見南風不競眼睛盯著魚似乎想一口吞了的模樣，趕緊把魚遠遠扔了出去。
“喂你幹嘛！”這魚最是肥美，南風不競已經垂涎了很久，想要去把魚再撿回來，剛起身就被燁世兵權拽住了手腕，“好了，這裏的熟了。”
陣陣誘人的香氣傳來，南風不競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從未聞過的味道，感覺似乎不錯，他為難地看著燁世兵權手裏被火熏烤得黑漆漆的魚蝦，這種東西真的能吃？“可是……”
“嘗嘗。”燁世兵權不容分說地把表面的焦皮挑開，露出裏面雪白細膩的魚肉，遞給南風不競，“小心別燙著。”魚肉還在冒著絲絲熱氣，和生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燁世兵權攪動著椰殼碗裏正翻滾著的貝殼湯，鼓勵地向南風不競點了點頭。
有了清甜的椰汁前車之鑒，這烤魚味道應該也不錯，南風不競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讓魚肉在舌尖細品，頓時眼前一亮：“好吃！”和生食是完全不同的風味，海水的鹽分和炙烤的口感組合出全新不同的味蕾體驗，讓南風不競十分喜歡。
“哈，嘗嘗這個蝦和貝殼。”燁世兵權自己也拿了條魚慢慢吃著，又將其他食物分給南風不競，兩個一起把整套的海鮮大餐都消滅了乾淨。南風不競從來沒吃得這麼飽過，整個肚子都被撐得滾圓，要是回到海裏，怕不是要直接沉到海底裏去。他輕輕揉著腹部，回味著方才的美味，人類還真是聰明，想到用各種辦法來處理食物，弄出不同的味道來：“太好吃了，你們平時就這樣做食物的嗎？”
“也有其他方式。”燁世兵權耐心地回答著眼前這個“小野人”，“等回到陸地之後，我讓廚師做其他食物給你吃。”
原本歡樂的南風不競頓時一愣，悶悶地回答：“哦。”對於他來說，真正的陸地是人類的領地，即便是他也不敢貿然過去，他轉頭看了看燁世兵權，燁世兵權向他眨了眨眼睛。
吃完食物之後，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海浪聲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一下一下拍打著沙灘。太陽完全落山之後，氣溫就開始降低，加上漲潮的關係，小小的海島看起來有些可怕。燁世兵權休息夠了，就讓南風不競把尚能使用的椰殼碗和枯枝撿起來，用芭蕉葉包好一同帶走。
燁世兵權將篝火滅了，以免火焰引發不測，然後在南風不競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進入林子尋找傳說中的山洞。兩人的速度不快，燁世兵權有傷在身，暗夜時分路又難行，直到月至中天的時候，兩人才找到那個山洞。
直至走近山洞，燁世兵權才發現那不過是個三米多深的天然洞穴，勉強可以容身而已，洞裏黑漆漆的，撲面而來一陣潮濕的氣味，還能聽見淅淅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爬。
“海水漲得最高的時候，能把這個洞全部淹沒呢，不過現在不會，至少還要等好幾個月。”南風不競一邊說，一邊率先走進洞中，燁世兵權倚在洞口聽著他的腳步聲走來走去，“嗯，太好了，沒有被別人佔領，我們今晚就住在這裏吧……哎呀，有大螃蟹！”不一會兒，南風不競舉著一只很大的螃蟹走了出來，“明天吃好不好，像剛才那樣烤著吃。”
燁世兵權點了點頭，但洞中潮氣太重，根本無法住人，他用魔火石點燃了剩餘的枯枝，在洞裏重新燃了一堆篝火，讓洞中稍稍幹爽一些。
過了一會兒，潮濕的味道似乎散去了不少，燁世兵權才鑽入洞中，南風不競知道人類的習慣和自己不同，也沒有多說什麼，默默地去附近又撿了不少枯樹枝，抱回來的時候燁世兵權已經把山洞中整理好了，靠在一邊閉目養神。“這些夠了麼？”
燁世兵權睜開疲憊的雙眼，看了一眼說：“放下吧，今晚這火不滅就行。”他看著南風不競依言放下枯枝，整齊地擺在篝火邊上，然後起身往山洞外走，忙問：“你去哪里？”
“我，我……想去海裏……”已經大半天沒接觸到海水，南風不競覺得身上幹得要命，迫不及待想去海水裏好好暢遊一番，但又擔心被燁世兵權識破端倪，“我去遊一遊。”
燁世兵權皺起眉：“天晚了，出去不安全，明天白天再去。”
“沒關係，我很快就回來。”南風不競沒有意識到燁世兵權語音中的不快，只想快點回歸大海的懷抱，剛走了一步，一把寒光閃爍的匕首就釘在了他的前面，燁世兵權的聲音帶著威脅，“明天再去，回來。”
那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南風不競忍不住停下了腳步，轉身瞪著燁世兵權，他這一天雖然順從，但他本身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尤其面對的還是個人類。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燁世兵權先一步放低姿態：“夜深了，過來睡覺。”
南風不競本就是吃軟不吃硬的，猶豫片刻之後，無奈只好回轉，在燁世兵權旁邊坐下，悶聲道：“好吧。”他看著眼前跳動的篝火和山洞外高懸的月亮，看來只有等天亮之後借著去找食物的空隙，好好在海裏泡一泡了。
“你在想什麼？”燁世兵權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下一刻南風不競被他強行拉進了懷裏，南風不競本能地想要掙扎，但體格上完全不是燁世兵權的對手，哪怕燁世兵權現在傷痕累累。“別動。”燁世兵權感覺到南風不競略低於自己的體溫，冰冰涼涼的，抱起來很舒服，還有一種淡雅的香氣，這來歷不明的少年真是個妙人，他想著，忍不住湊到南風不競的頰邊，輕輕親了一口。
在南風不競看來，這更像是魚類之間的一種嬉戲，只是原來人類也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親近嗎？他不是很懂，轉過臉來望著燁世兵權：“你要做什麼？”
燁世兵權有心逗逗南風不競：“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說我要做什麼？”
“看你的模樣也不小了，還這麼幼稚嗎？”人類的壽命遠不如人魚來得漫長，這一點南風不競還是清楚的，他摸摸燁世兵權的臉，歎了口氣，也湊過去親吻了燁世兵權的額頭，軟下聲道，“好了，乖，快點睡覺。”
“你……”燁世兵權一時哭笑不得，這少年究竟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竟是反過來把自己當做孩子哄著，糾結半晌之後，他決定放棄追究，摟著南風不競閉上眼睛，“罷了，睡吧。”
山洞陷入一片沉寂，沒過多久，南風不競就聽見燁世兵權的呼吸緩了下來，漸漸睡熟了，只剩他大睜著眼睛環顧四周，毫無睡意。是說，人類睡覺就喜歡這麼抱著別人嗎？他只要稍稍一動，燁世兵權就會用更大的力道抱緊了他，絲毫不肯放鬆。
無奈，南風不競也只好閉上眼睛，陪著燁世兵權睡了。

溫暖的陽光灑入山洞之中，燃了一夜的篝火也漸漸黯了下來，帶著海的味道的風徐徐吹拂，將睡夢中的人喚醒。
南風不競睡眼朦朧地張開眼睛，發現自己伏在了燁世兵權的胸口，兩人就這樣抱在一起，一夜好夢。燁世兵權還沒有醒來，呼吸平靜而綿長，沉睡中的他面容平靜，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南風不競稍稍動了動，立刻就把他驚醒了。
“醒了？”燁世兵權輕聲說道，聲音有些沙啞，他的金色長髮散落下來，發梢在南風不競額頭輕輕掃過，癢癢地，讓南風不競忍不住伸手去撩撥，“好癢，做什麼？”
燁世兵權捉住南風不競的手，那雙手對於男人來講骨骼過於纖細，但形狀十分優美，冰冰涼涼的：“你的手很冷，昨晚凍著了？”
“沒有啊。”眼看著洞外的太陽已經十分耀眼，南風不競更加渴望大海的擁抱了，一骨碌爬起來，然而因為還是不太習慣用雙腿行走，一時站立不穩，又撲跌回燁世兵權身上，“哎呀。”
“唔。”略重的撞擊讓燁世兵權剛剛長了一夜的傷口又裂了，悶哼了一聲，他感覺身上幾處都滲出了血絲。南風不競聽見聲音，趕緊撐著地面躲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撞，撞疼你了嗎？”他有時候被過激的海浪撲到礁石上，也疼得很，看燁世兵權的模樣，想來自己剛才壓得很重，“你，你沒事吧？”
燁世兵權搖了搖頭，慢慢撐著坐起身，解開自己的衣服重新處理了一下傷口，他的身體素質很好，並沒有因此有大礙，稍稍休息會兒臉色就恢復了正常。
南風不競等了一會兒，見燁世兵權沒什麼問題，終於找到了機會，笑眯眯地說：“既然你沒事，那我出去找食物了，乖乖在這裏等著，我去撈魚和貝殼回來。”
“好。”
南風不競把篝火撥到一邊，拿著兩個椰殼碗就離開了，燁世兵權不放心，但他的腿傷尚未痊癒，這會兒行動多有不便，想了想還是沒有跟上去，只是將匕首重新藏了起來。
南風不競抄了最近的路走到了海邊，回頭看看四下無人，趕緊飛快地跑進了海裏，海水像母親一般溫柔地包裹住他的身體，他張開雙臂，享受在水中漂浮的感覺。
海水由淺及深，讓南風不競慢慢飄到了遠一些的地方，調皮的小魚湊到他的身邊，輕輕碰撞著他的身體。南風不競幸福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沒入海水之中，片刻之後，一條瑩白色的魚尾浮出水面，狠狠地甩出一道漂亮的浪痕，又消失在了海面上。
重回大海的懷抱，南風不競簡直開心壞了，全然忘了自己是出來找食物的，在水裏愜意地遊來遊去，擺動著他那漂亮的尾巴，和海裏的生物們嬉戲著。從遠處趕來的海豚親昵地遊到了他的身邊，用寬大的嘴巴觸碰著他的身體，南風不競摸了摸海豚的鰭，與它暢快地比賽游泳。越遊越遠，一直遊到了深海區域，海豚突然張開嘴巴發出一聲長叫，南風不競知道這是與他道別，笑著想要跟上去，不料那海豚回頭把他一撞，又把他往來時的路推。
“幹嘛呀，輸了不認賬？”南風不競用魚尾拍打著海豚寬闊的背脊，海豚似有靈性，又推了推南風不競，“幹什麼，你要我回去，我……哎呀，好像忘記了什麼？”南風不競這才想起，燁世兵權還在山洞裏等著自己。
雖然不太情願，但是南風不競還是覺得不能就這麼把那個人類丟在那裏，只好順著水流重新遊回小島，一路上順手抓了許多魚蝦貝類，一起帶回島上。
上了岸，南風不競甩了甩濕透的頭髮，戀戀不捨地化去自己的魚尾，回歸人類的模樣。他清點了一番自己的戰利品，這次由於進入的海域比較深，他抓到了更稀有的美味，還挖了好幾個大鮑魚，看起來能夠和燁世兵權好好美餐一頓。
開開心心地帶著辛苦捕撈的食材返回山洞，路過椰子樹的時候南風不競還猶豫了，懷念昨天吃的清甜椰汁的味道，可惜沒有燁世兵權那飛刀的本事，他也只能抬頭望著椰子無可奈何了。
“我回來了。”回到山洞的時候，燁世兵權已經把昨晚抓的那只大螃蟹烤了，蟹殼爆裂的聲音響過之後，令人垂涎的香氣就飄了出來。南風不競把海獲交給燁世兵權，便在篝火邊坐了下來，深深吸了口氣，“好香啊，可以吃了嗎？”
“有點燙，放涼。”燁世兵權將已經烤得通紅的螃蟹從火上取下來放到一邊，又從南風不競帶回來的東西裏挑揀了一番，選了幾條小魚烤著吃，把大鮑魚挑出來的時候他微微猶豫，狐疑地看了一眼渾身濕漉漉的南風不競，“你遊到深海去了？”
“對呀，這個可好吃了，你要煮嗎？”南風不競沒有覺察燁世兵權的猜疑，仍是笑眯眯的，迫不及待地把螃蟹剝開，肥潤的蟹膏令人食指大動，他用手指挖了一些嘗了嘗，味道令人驚喜，又挖給燁世兵權吃，“好香。”
燁世兵權望著南風不競，就著他的手吮去他指尖的蟹膏，鮮美的味道令人難忘，而南風不競眼底的笑意更令燁世兵權心頭悸動。“嗯。”
兩人飽餐了一頓，南風不競摸摸肚子，吃飽了就容易犯困，而燁世兵權因為腿傷的緣故，行動不便，乾脆就留在山洞裏好好休息恢復體力，南風不競就睡意朦朧地靠在燁世兵權肩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閒聊著。
他們在島上呆了許多天。每天早上南風不競會出去捕撈食物，帶回來一天所需的美餐，吃完之後他會靠著燁世兵權小睡一會兒，然後在日落之前去撿一些柴火枯枝，以保證他們的篝火能維持下去。而夜晚他們會坐在一起聊天，直到困倦，相擁而眠。這樣的日子燁世兵權從前從未想過，如此平靜而溫暖，歲月靜好，讓在風口浪尖生活多年的他竟有些不習慣。
解決溫飽之後的無所事事時間，南風不競喜歡纏著燁世兵權聊天。他們的話題很隨意，燁世兵權不會告訴南風不競太多事情，他尚不能確定南風不競的身份，在遇襲的這個巧合時間點，多年以來勾心鬥角的政治生涯教他不可輕信別人，越是天真無辜的人，越有可能是裝出來的圈套。
但南風不競很特別。燁世兵權不得不承認，他時常會忘記要對南風不競心存戒備，望著南風不競的眼睛，他偶爾會袒露更多的隱秘的自我，雖然過後就會懊悔。好在南風不競也從不探問燁世兵權的秘密，他似乎一直都是離群索居的，對燁世兵權所統治的陸地和城市的生活更感興趣，他不懂什麼是七海的霸權，也對社會很陌生，好像他只想知道一些無關緊要的人間煙火。
“人類的食物真好吃。”南風不競對食物保持著高度的興趣，吃飽了海鮮之後，他開始肖想更多的東西，“我曾經看見過，你們吃的那種軟軟香香的東西，好像叫麵包，我也想吃，以後你回家了，可以送給我吃嗎？”
“可以。”
“那是什麼東西做的，是貝類嗎？還是海藻？”南風不競的食譜離不開大海，他倒是見過有巧手的人魚把海藻搗成糊糊，然後在礁石上曬乾了，說是照著人類的食物做的，但他嘗了一口，好像味道跟新鮮海藻沒什麼區別，“還是陸地上的什麼東西？”
燁世兵權覺得很有趣：“那是麥子做的。”
南風不競想了想，毫無概念：“麥子是什麼？”
“這……是一種基礎的食物。”燁世兵權出身富貴，錦衣玉食長大的人，只見過已經完成製作工序的最終結果，至於生長在土地裏的小麥，他還真的沒親眼見過，只好搜腸刮肚那點書本知識，艱難地解釋，“是長在陸地的植物，把他們的果實采下來，磨成粉，然後，就能做成麵包了。”
“哇，你們好厲害，還有什麼？那……酒是怎麼製作的？”
“酒……有很多種。”
“哦，說說嘛？”
“……好。”
……
他們談論了許多東西，從食物到工具，甚至如何製作大船在海上航行等等，在燁世兵權的描述中，南風不競更加嚮往人類，也嚮往著前往人類聚集的陸地，親眼看一看那個神奇又有趣的地方。畢竟，燁世兵權給他的印象很好，如果人類就是燁世兵權這樣的，那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嘛。
然而南風不競並不知道，燁世兵權對他的疑心與日俱增。他們相處的時間越長，燁世兵權的內心就越發掙扎，他試探不出來南風不競的底細，而天真的南風不競正在不斷撬開他的心防，這是危險的信號。
作為站在權力巔峰的男人，燁世兵權知道取捨，如果必要，即使壯士斷腕也在所不惜。經歷過背叛之後，他越發地小心謹慎，而南風不競的曖昧行徑讓他心裏警鈴大作，他發現每晚等他入睡之後，南風不競常常偷偷地獨自離開山洞，直到天亮前才回來。
燁世兵權一向睡得很淺，稍有動靜就會被驚醒，南風不競的小動作全部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這如同背叛的行為，如果在以前，燁世兵權會毫不猶豫地處置了南風不競，但看到南風不競回來的時候，他又不忍心下手，甚至，他期待南風不競主動給他一個解釋。
南風不競一直都很小心，他會趕在天亮前回來，先在洞口試探燁世兵權醒了沒，確認沒有驚醒燁世兵權，再躡手躡腳地爬回洞裏，在燁世兵權的身邊和衣躺下。開始的幾次，南風不競總是濕漉漉地回來，漸漸地，他回來時就和出去時一樣沒有異常了，但燁世兵權還是可以聞見南風不競發間傳來的海水的味道。
兩人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關係，燁世兵權很想知道南風不競晚上究竟去了哪里，是去找人接頭嗎，在這荒無人煙的小島上，他們的相遇是不是也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月，燁世兵權的腿傷已經恢復地差不多了，他並沒有告訴南風不競，繼續每天呆在山洞裏與南風不競過著平淡逍遙的日子。這幾天南風不競好像是覺察了什麼，夜晚安心地睡在他的身邊，再也沒有獨自出去過，燁世兵權只好按捺中心中的不安，靜靜地等待時機。
這一晚又是月圓之夜，入夜沒多久，一輪圓月便高懸天際，銀色的月光遍灑天下，美得令人心醉。燁世兵權聽說過在遙遠的七海之外的東方，他們很崇拜月亮的力量，認為圓月代表著家庭的團聚與圓滿，所以總是讚美月亮的美麗和圓潤。每年月亮最亮最圓的一天，他們還會全家聚在一起賞月，聊天。
“月亮很漂亮。”
燁世兵權輕聲地對南風不競說道，這一整天南風不競都坐立不安的，入夜之後他更加焦慮，時不時要走到洞口看一眼天空，待看到月亮之後，又會輕輕歎一口氣，眉間眼中皆是無奈。“一起賞月嗎？”
“啊，哦。”南風不競心不在焉地回答，蹲在牆角撥弄著這些天他們吃剩下的貝殼，這些貝殼五顏六色的，看起來十分漂亮，他隨便選了兩個在手裏把玩，結果不小心用力過猛就嗑破了。“啊……”
燁世兵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南風不競的表情：“怎麼了，你好像有心事？”
“沒，沒有啊。”南風不競立刻否認了，小心翼翼地蹭到燁世兵權身邊，時不時偏過視線，“我有點困了，我們早點睡吧。”
“哈。”燁世兵權哈哈一笑，仍然在試探，“你可知道，兩個人這樣親密是什麼意思？”他伸手攬過南風不競，看著那雙漂亮的讓他沉迷的眼睛，“南風，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南風不競不解：“我要說什麼啊？”他急切地想把燁世兵權哄到入睡，卻並不明瞭燁世兵權在想些什麼，順從地靠在燁世兵權的懷中，南風不競仍然有些迷惘，“你今天好奇怪啊，是睡不著嗎，那我們來講故事吧？”
燁世兵權輕輕撫摸著南風不競的臉龐，聞言微微蹙眉，他不願再周旋下去，突然用力捏住南風不競的下頷，強迫他湊近自己：“南風不競，我想聽實話。”
“喂，痛！”指甲壓在下巴上很快就印出了痕跡，人魚的皮膚原本就比人類脆弱，南風不競吃痛開始掙扎，卻被燁世兵權強行翻身壓在了地上。硬質的石塊摩擦著南風不競的後背，咯得他生疼，他不是一個喜歡被壓制的人，燁世兵權這樣做，讓他很是不快，“你幹什麼，放開，很痛！”
燁世兵權用力壓住南風不競的肩膀，看著他在自己的掌握下激烈掙扎的模樣，不知怎麼心裏升騰起一股衝動，人總有把美好事物毀滅的欲望，那是源自人類骨子裏的關於惡的審美，燁世兵權也不能免俗。他看見南風不競因為激動而泛起紅暈的臉頰，因為洞外投射進來的月光顯得更加蒼白的皮膚，忍不住伸出手掐住了南風不競修長白皙的脖子，慢慢收攏手指……
“你……咳咳咳……放……咳咳……”被扼住喉嚨的南風不競覺得呼吸困難，掙扎的力度也減弱了不少，他試圖掰開燁世兵權的手，但燁世兵權的力氣奇大，雙手如同鐵鉗般難以撼動，整個人居高臨下地壓制在南風不競的身上，一分分加重力道。
慢慢地，南風不競的眼神開始渙散，茫然地望著燁世兵權，整個身體軟了下來，燁世兵權突然感覺到什麼東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後迅速滾到了一邊。他定睛細看，發現那是一顆小小的珍珠，在月光下散發著美麗的光澤。
“南風！”燁世兵權陡然清醒過來，自己在做什麼？與南風不競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溯眼前，他想起他們在這荒島上的每一天，他們一起吃椰子，烤海鮮，他們靠在一起聊天，說起陸地上的點點滴滴……“南風……”燁世兵權鬆開了手，抱起已近昏迷的南風不競，輕聲喚道，“南風，南風……”
南風不競無力地靠在燁世兵權肩頭，脖子上深深的紅印似要滴出血來，燁世兵權等了許久，他才緩過氣來，痛苦地嗆咳著，氣息微弱，“咳，咳咳……唔……”慢慢睜開眼睛，“燁世兵權，你做什麼，好痛……”
“對不起。”燁世兵權是真的後悔了，他以為自己能毫無顧忌地掐斷南風不競的脖子，卻在看到那掐痕的時候心痛無比，原來自己真的捨不得了，“對不起……”他親吻著南風不競的頭髮，喃喃重複，幸好，他沒有真的下手。
雖然剛才被掐得差點斷氣，南風不競仍然沒有覺察燁世兵權的殺意，天真地以為只是玩鬧時人類沒有掌握好力道而已，“你下次輕一點，真的很痛。”他摸摸脖子，“而且很容易受傷。”在海裏和魚類嬉戲的時候也會弄傷自己，南風不競以為這只是個意外。
燁世兵權無言以對，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竟是這樣卑鄙無恥，緊緊抱住南風不競：“我知道了，對不起。”
“那我們睡覺吧？”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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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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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2樓發表於: 2020-08-30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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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洞中一片安靜，篝火默默地燃燒著，火光映照在山洞的石壁上，投下兩人相擁的身影。
南風不競等待了許久，終於聽見了燁世兵權漸漸綿長的呼吸，估摸著他已經睡熟了，就小心翼翼地從他的懷抱中脫出來。
脖子還有些隱隱作痛，南風不競伸手撫摸著，大約是淤青了吧，他側過臉來看著燁世兵權熟睡的面容，火光跳躍著映出燁世兵權的側顏，如同雕塑般英俊動人。南風不競歎了口氣，小聲喚道：“燁世兵權，燁世兵權？”
燁世兵權微微動了動，南風不競立刻噤聲不語，然而燁世兵權只是翻了個身，似乎並未被驚醒，片刻之後，甚至打起了小鼾，睡得更沉了。南風不競松了口氣，躡手躡腳地爬起來，悄悄移動到洞口，再三確認燁世兵權熟睡著，便轉身離開了山洞。
又過了一會兒，洞外已經沒有了動靜，一直躺在洞中角落裏的燁世兵權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神情嚴肅，慢慢坐起身，盯著洞口發呆。懷中的餘溫已經散去，南風不競不知所蹤，燁世兵權胸口陣陣發顫，慢慢握緊了拳：“南風……”
等待了片刻，燁世兵權終於下定了決心，按了按自己受傷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的傷勢恢復得特別快，大部分原因來自於南風不競當日喂他的人魚血，只是他並不曉得。覺得腿部的傷勢不影響行動，燁世兵權支撐著慢慢起身，挪到洞口向外張望，夜風徐徐，草木微動，月光之下，島上寂然無人。
稍事休息，燁世兵權活動了僵硬的關節，把身體的機能調節好之後，也悄無聲息地摸出了山洞。南風不競已經走遠了，燁世兵權一眼看不到他在哪里，幸好此地植被茂密，從草木上留下的痕跡，燁世兵權很輕易就發現了南風不競離開的方向。
那是一條不起眼的小路，並不是通往他們來時的沙灘，而是完全相反的方向，繞過島上起伏的小山，往島的背後而去。燁世兵權記得他聽南風不競提起過，這島的另一邊是礁石砌成的山崖，沒有沙灘，光禿禿的島礁直伸入大海之中。
燁世兵權深吸了口氣，摸出匕首放在自己順手的地方，然後沿著小路追蹤南風不競的行蹤。夜晚的海島並不寧靜，晚上的風很大，吹過山林之時沙沙作響，還有棲息於此的海鳥發出幾聲嘶叫，一會兒又撲棱著翅膀從樹影間掠過。
月光很明亮，即使沒有火源燈光，也能夠看清楚前路，這讓燁世兵權方便不少。他一邊走一邊豎起耳朵留意四周的動靜，以防突然出現什麼不可預知的危機。從地上留下的痕跡來看，這條路雖然有人走過，但走動並不頻繁，而且那人的步伐很輕，留下的痕跡很淺，大約只有南風不競一人經過，而沒有其他人的氣息。至少這樣說來，南風不競並沒有和外人在串通，現在燁世兵權只想弄明白南風不競深更半夜的一個人究竟幹什麼去了。
海島不大，大約走了半個小時左右，燁世兵權就走出了山區，成片的礁石遙遙在望，海浪撲打礁石的聲音一陣接一陣不曾停息。燁世兵權舉目四望，突然看見最遠處的礁石上，模模糊糊有個人影，那礁石只有一小截露出水面，孤立於其他礁石之外。
由於距離太遠，燁世兵權看不清楚人影的模樣，他微微思忖，隨即小心翼翼地掩藏蹤跡，混入島礁與海島相連的亂石區域，慢慢靠近那個人影。一直到了海島的最邊緣，燁世兵權將自己掩藏在一塊巨石之後，伸頭出去窺探，終於看清楚了礁石上的人影，頓時屏住了呼吸。
月下海上，展現出一幅令人震撼的畫面，海天之精華盡斂於一處，燁世兵權霎時忘記了此行的目的，望著那景象移不開眼睛。
礁石上的熟悉身影微微仰起臉，正閉著眼睛享受著溫柔的月光，黑色的長髮濕漉漉地披散在裸露出來的肩膀上，微風吹過，發梢隨著風輕輕蕩漾。那人的上半身還是南風不競的模樣，只是他一直穿著的那件白色衣衫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半透明的層層疊疊的如同雲朵一般的輕紗，這讓燁世兵權能夠模模糊糊地看見他那美好修長的身材，而令燁世兵權震驚的是，在南風不競纖細的腰肢下，原本的雙腿被一條泛著瑩白光澤的魚尾代替了，魚尾上的鱗片在月下閃閃發光，隨著南風不競動作的改變而流轉著美麗的光暈。
南風不競，是一條人魚。
這個事實在燁世兵權腦海中飛快地轉過，然後像魔咒般炸開。在人類的記錄裏，人魚只是傳說中的物種，幾乎沒有人親眼見過這種美麗的生物，甚至幾個世紀以來，人類都在爭論人魚究竟存不存在。而現在，一條美麗的人魚就這麼出現在了燁世兵權眼前，他眨了眨眼睛，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與自己相處了整整一個月的南風不競，真的是一條人魚。
這真是荒謬！
燁世兵權努力說服自己這不是真的，但眼前所見的真實卻是不容置疑的。他看見南風不競在礁石上放鬆地坐著，偶爾擺動那漂亮的魚尾，愉快享受著月光的滋潤。難怪，南風不競能在深海中救了重傷的自己然後一路送到這島上來，難怪他對人類的生活一知半解卻又好好地長那麼大，也難怪他如此天真懵懂，又對人類社會充滿著嚮往……這樣一想，南風不競之前的反常就都能夠解釋了，燁世兵權也明白了南風不競對自己隱瞞的秘密。
知曉真相之後，燁世兵權如釋重負，南風不競並沒有背叛自己，他心裏很高興，靜靜地欣賞著月光下的人魚，燁世兵權胸中充滿著微妙的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撓著，癢癢的，又帶著某種期待。
南風不競並沒有覺察自己已經暴露了，難得的閒暇時間，他盡情享受著月光浴，在礁石上不斷地玩耍著，不用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高興了就用尾鰭拍拍水，看浪花朵朵濺起。
就在南風不競感到無比快活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了一些不屬於這靜謐夜晚的輕微響動傳來，他警覺地豎起耳朵，那聲音是從背後傳來的，似乎是一些石塊滑落的聲音。
出於本能，南風不競立刻轉過身去尋找聲音的來源，島上礁石縱橫淩亂，形成一片雜亂的區域，月光照不到亂石區的全貌，巨大的石頭投下形狀各異的暗影，使得那一片黑魆魆的。南風不競看見光影交錯的地方，模模糊糊有個影子正在快速向自己靠近，那影子的動作十分敏捷，很快就離他非常接近。
隨著影子越來越近，南風不競看清那影子的模樣，認出原來是燁世兵權。雖是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但在這樣的情況下陡然看見，南風不競一時有些慌神，來不及隱藏自己的魚尾，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趕忙跳進水裏躲到了礁石的背後。
不出片刻，燁世兵權也爬到了礁石上，看見南風不競不小心露出來的一點發絲，忍不住揚起了唇角，輕聲喚道：“南風。”
南風不競悄悄潛入水中，想要隱藏自己的存在，燁世兵權向他伸出手去，繼續放柔了聲音：“南風，是我。”
是熟悉的味道，南風不競心裏掙扎著，與燁世兵權相處了這麼久，他知道自己是歡喜的，可是燁世兵權畢竟是人類，而自己這副模樣，若是被他看到會怎麼樣呢？南風不競不知道，聽著燁世兵權喚了幾聲，突然沒了聲音，他心裏不安，又潛出水來觀察。
燁世兵權氣喘吁吁地坐在礁石上，他的傷勢還沒有完全痊癒，一路過來有些體力透支，為了方便爬上礁石，他用匕首進行了輔助，此刻手裏還握著匕首。看見南風不競探出腦袋，他松了口氣，笑著說道：“終於肯出來了？”
“燁世……”南風不競剛欲開口，目光落在燁世兵權手中的匕首上，瞬間的恐懼襲上心頭，殺戮和鮮血在腦海中一瞬掠過。燁世兵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知道產生了誤會，“南風，不是……”然而為時已晚，南風不競借著水的浮力躍出水面，大力撞向燁世兵權，瑩白色的魚尾力道十足，狠狠地甩在燁世兵權胸口，巨大的衝擊力使得他重心不穩，悶哼一聲，仰天跌進了大海的波濤之中。
南風不競重新爬上了礁石，急忙撿起燁世兵權遺落的匕首護住自己，再往水中看。燁世兵權跌入海中之後濺起了巨大的浪花，一時迷了南風不競的眼，之後海面重歸平靜，再也看不到燁世兵權的身影。
“怎麼會……”南風不競等了一會兒，不見燁世兵權出現，不由有些疑惑，他剛才只是想把燁世兵權推下去，礁石離海面並不高，這點落差還不至於讓燁世兵權立刻沉下去才對。見不到人，南風不競反而開始擔心了，沿著礁石找了一圈，仍是毫無發現，“燁世兵權？”
無人應答。
南風不競有些驚慌，燁世兵權不會真的出事了吧？他對這個人類還是有感情的，而人類……根本無法長時間在海中生存。“燁世兵權！”南風不競咬牙，只好再跳入海中尋找燁世兵權，在海裏他是王者，動作靈活地潛到海底，順手打了個響指，抓住過路的小魚獲取資訊。
燁世兵權，你在哪里……
這裏的海域還比較淺，因為是晚上的緣故，能見度不高，南風不競焦急地尋找著燁世兵權的身影，沒有注意到一個黑影悄悄靠近他的背後，伸手觸及他的尾鰭。
“啊！”受到驚嚇的南風不競出於本能甩動魚尾，這一次燁世兵權靈活地遊開了，沒有被波及，南風不競轉過臉來，只看見金色的頭髮如海藻般漂浮著，然後燁世兵權迅速一個轉身，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燁世兵權畢竟是人類，在水底的時間有限，抱住南風不競時氣息已到極致，南風不競一掙扎，他便脫力鬆開了，閉上眼睛向下沉去。南風不競回過神來，只好再遊下去抓住燁世兵權，把他的頭托起來，燁世兵權含住胸中最後一口氣，再摟住南風不競的脖子，兩人的身體糾纏在一起，引得四周的水流亂震，激起陣陣漩渦。就在燁世兵權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感覺一陣微涼傳來，柔軟的嘴唇貼住了他的雙唇，然後是溫柔的纏綿……
不知過了多久，相擁的兩人浮出水面，順著海浪飄蕩著。他們互相望著對方，嘴唇仍緊緊貼在一起，直到南風不競的呼吸漸漸變得沉重，才回過神來，戀戀不捨地分開。
燁世兵權的氣息有些紊亂，方才被南風不競撞入海中的時候傷口又崩裂了，傷口觸及海水的刺痛讓他清醒，而懷中柔軟滑膩的身軀更讓他熱血上湧，他望著南風不競泛著微紅的雙頰，忍不住收攏手臂將人抱得更緊，好像一鬆手這美麗的人魚就要化作泡沫消失了一般。
南風不競激動地擺動著他的魚尾，劈裏啪啦的水花打在兩人身上，最後他終究拗不過燁世兵權強大的桎梏，氣喘吁吁地停止了動作，趴在燁世兵權懷中不說話了。燁世兵權抬手，指尖掠過南風不競的鬢髮，忍不住湊上去啄了啄他的唇，“原來……你是人魚？”
“……嗯。”已經沒有隱藏的餘地了，南風不競悶聲承認。他的心裏還是充滿著不安，對於人類來說，他們人魚是不應該存在的傳說生物，他違反了法則出現在了人類的面前，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他擺了擺尾鰭，大概是由於緊張的緣故，一時間竟然無法變回雙腿的形態。
燁世兵權卻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他擁著南風不競的身軀，態度反而比之前更加親昵：“為何一直瞞著我？”
海浪輕輕拍打著兩人，南風不競沉默許久，終於小聲說道：“我……跟你長得不一樣。”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用尾鰭蹭蹭燁世兵權的身體，即使在海中，兩人體溫的差距也相當明顯。“你……是人類。”
此刻的燁世兵權已經完全厘清了頭緒，對於南風不競是人魚這件事，他非但很快地接受了，而且還確認了一直以來心中的疑惑。他看著南風不競彆扭窘迫的模樣，或許現在重要的是該如何取信一條人魚。“這好像你開始就知道。”感受到尾鰭試探性的觸碰，燁世兵權覺得有必要給予一些回應，他張開雙腿，想要夾住南風不競的尾巴，但那魚尾滑溜溜的根本夾不住，燁世兵權試了幾次只好放棄了，“有什麼問題嗎？”
南風不競不知怎麼回答，忸怩了一陣，抬頭偷眼看著燁世兵權。月光溫柔地灑在兩人的身上，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對燁世兵權這樣的病號來說是一種考驗，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嘴唇也失了血色，笑容之中含著幾分無奈。“你……冷嗎？”
“有一點。”隨著波濤的湧動，兩人被越推越遠，漸漸朝著深海飄了過去。
“你先上岸吧。”
不容燁世兵權多說，南風不競推著他逆著水流遊回礁石邊上。燁世兵權爬上礁石，仰天喘息了片刻，又向南風不競伸出手，想要把他也拉上礁石。
南風不競用雙手攀住礁石的邊緣，並未回應，一雙美麗的眼睛略帶戒備地望著燁世兵權。他的上半身露出水面，下半身仍然浸泡在水裏，和礁石上的人保持著距離，只要一鬆手，他就能迅速潛入海中消失不見。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燁世兵權在等待南風不競平靜下來，他盤膝坐在礁石上，任由海風吹幹他的身體。
默然相對了許久，燁世兵權再度向南風不競伸出手，笑著問：“現在願意上來了嗎？”
“唔……”南風不競焦躁地擺動著尾鰭，仍是不肯把自己的手交給燁世兵權。他們現在各自懷著不同的心思，燁世兵權擔心把心愛的人魚嚇跑了，而南風不競一邊懷戀著燁世兵權寬闊的懷抱，一邊又是意難平，“你為什麼騙我？”
“嗯？”人魚的心思單純好猜，燁世兵權轉念便反應了過來，原來南風不競糾結的居然是自己偷偷跟蹤而來這件事，不由好笑，“我哪里騙過你，倒是你，騙得我好苦。”
“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哦？”燁世兵權挑挑眉，“隱瞞人魚的身份，算不算騙我？說自己是東方的小奴，算不算騙我？又是誰半夜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跑出來，最後還要回去假裝一覺睡到天亮？”
“我，那是因為……”南風不競一時語塞。
“我可沒有騙過你什麼，怎樣，上來吧？”燁世兵權希望南風不競趕緊回到自己的身邊，生怕他真的躲進海裏再也尋不到了，畢竟一旦入了水，他可再也追不上南風不競了。“把手給我。”
南風不競微微愣神，猶豫著，還是空出一只手交由燁世兵權握住。“那，算我不對，對不起嘛。”燁世兵權想把他拉出海水抱回自己懷裏，卻被他拒絕了，“不行，我現在變不回原來的樣子，我要呆在水裏。”
“好吧。”燁世兵權沒有勉強，但仍然緊緊握著南風不競的手，“讓我休息一會兒。”他慢慢抬起自己的腿，撕開濕透了的褲子，已經結了痂的傷口再度裂開了，粉色的嫩肉翻卷著，被海水泡得發白，還在滲出血來。
“你的傷口裂了！”
“方才你把我撞進海裏撞裂的……哈，看你人不大，力氣倒是很大。”
人魚雖然骨架纖細，但尾鰭的力量還是足夠的。南風不競焦急地捧著燁世兵權的傷腿，一時有些後悔之前的莽撞：“哎呀，在流血，這樣會很痛吧？”他情急之下，竟是撐起身體，低頭吮住了傷口。
小巧柔軟的舌頭輕柔地拂過傷口，人魚的唾液也有治癒的作用，燁世兵權立刻感覺傷口涼涼的，連刺痛都消失了：“你……”
南風不競舔了一會兒傷口，抬起頭來，望著燁世兵權笑了：“怎麼樣，還痛不痛？”他微微側過身體，讓月光照亮剛才舔過的地方，傷口仍然在，但以令人驚訝的速度好轉了不少。“我不能完全治好，要是有稜晶海草就好了，長老說那個可以讓傷口馬上癒合，可惜稜晶海草長在很遙遠的海底……這樣吧，我去給你找找看？”
“不用了。”怕南風不競一去不回，燁世兵權根本不給他離開自己視線的機會，既然南風不競不肯上礁石，他便向前屈了屈身體，好離南風不競更近一些，“很快就好了，不需要其他。”
“這樣嗎？”
“嗯。”燁世兵權伸出手，輕輕撩開南風不競的濕漉漉的頭髮，露出光潔美麗的臉龐。他順著那張臉慢慢撫摸著，從眉梢到眼睛，然後是鼻子和嘴巴，他沉迷地欣賞著南風不競，這美麗的人魚讓燁世兵權產生了強烈的佔有欲望，他的內心是躁動不安的，想要擁有南風不競的心情迫切而熾烈，“南風，過來一點。”
南風不競不懂燁世兵權眼中的欲望，但他很喜歡燁世兵權的撫摸，那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歡欣，大概也是這個原因，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對人類的戒備，願意按照燁世兵權說的做：“怎麼了？”
燁世兵權換了個姿勢，改為身體前傾湊近南風不競，他的呼吸噴吐在南風不競的臉頰上，熱熱地搔著那長而濃密的睫毛，南風不競眨眨眼，突然噗嗤一笑，伸手摟住燁世兵權的脖子：“你想要親熱嗎？”
人魚間嬉戲的方式與人類不同，燁世兵權顯然誤解了南風不競的意思，剛要開口，南風不競卻側過臉來，用臉頰磨蹭著燁世兵權的面頰：“你們人類的身體太熱了。”
“你不喜歡嗎？”
“還好。”
對於人魚來說只是表達親昵，可是換到人類身上卻不一樣了。燁世兵權覺得自己熱血上湧，多年權海沉浮所鍛煉出來的理智與冷靜幾乎就要被這人魚軟糯的廝磨給磨斷了。反正現在自己流落荒島，不知何時才能回歸陸地，即便是肆意放縱也是無妨。思及此處，燁世兵權掰住南風不競的肩膀，沉聲問：“南風，你喜歡我嗎？”
燁世兵權眼中有著濃重的征服欲，南風不競看了片刻，覺得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雙頰泛起了紅暈，含笑垂眸：“我……”不等他說完，燁世兵權陡然向前一撞，壓著南風不競撲進了海中，兩人一陣天翻地覆地攪動，才再度雙雙浮出水面。
“哎呀，你的傷口又沾水了……唔！”
不等南風不競說完，燁世兵權捧住他的腦袋，對著他的兩瓣嘴唇吻了下去。這是飽含欲望的粗魯接吻，燁世兵權強勢地掌握了主動權，霸道地堵住了南風不競的嘴巴，用舌頭撬開他的牙齒，長驅直入，掠走他口中的空間。
“唔唔唔！”一時不適應這激烈的進攻，南風不競驚訝地擺動著尾鰭，拍打起無數水浪，然而這一次燁世兵權打定了主意，緊緊抱住南風不競，不讓他有絲毫逃避的空間。他們就在海水中糾纏著接吻，時不時壓到水面以下，又被燁世兵權強行上浮，他放棄了偽裝出來的溫柔，強迫南風不競接受自己的入侵。
“唔，咳咳……唔！”南風不競終於不敵敗下陣來，被燁世兵權親吻得幾乎窒息，嗆咳了幾次，捶著燁世兵權的胸口讓他放開，水霧彌漫在南風不競琥珀般的眼瞳中，連帶著尾鰭拍打在燁世兵權身上也失了力道。
燁世兵權終於捨得結束這一吻，一手托著南風不競的腰，一手順著南風不競的背脊慢慢撫摸下去，一直摸到了腰腹以下，覆上那滑溜溜的鱗片，用指腹輕輕摩擦。
“啊，你摸哪里！”尾鰭是敏感的地方，南風不競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人類溫暖的手掌觸碰他的鱗片的感覺，燁世兵權似乎也覺得手感新奇，順著鱗片的方向慢慢撫摸，繞著腰下摸了一圈，南風不競神色陡然一凝，結結巴巴地說，“那裏……不可以……碰。”
“哦，為什麼？”
南風不競臉頰紅紅的，甩了甩尾巴：“唔……反正……就是不可以碰！”他迅速扭動著，讓燁世兵權的手滑開。
“哈。”也許還為時過早，燁世兵權並不想太過勉強南風不競，見他不情願讓自己觸碰那與人類明顯不同的下半身，便停止了動作，改為摟住南風不競的肩膀，再度湊上去用嘴唇碰著他的下巴。
南風不競順從地揚起脖子，親昵地把氣呼在燁世兵權的頭髮上，燁世兵權順著南風不競線條優美的下頷一路吻了下去，吻到他纖細的脖子上，碰到微小的凸起的喉結，燁世兵權心頭微顫，忍不住張開嘴巴輕輕含住了。
“唔！”舌尖試探著喉結，南風不競咽了口津液，那小巧的喉結一滾動，便被舌頭推了推，惹得兩人都是渾身戰慄。南風不競甩動尾鰭，尾尖分叉處很薄，有意無意地掃過燁世兵權的大腿內側，燁世兵權只覺得情動不已，若不是還有海水沖刷他的理智，他可真想直接把懷中的人魚吞吃入腹。
“唔……嗯……”南風不競發出舒服的喃呢，雙手微微用力，拽住燁世兵權的衣領。燁世兵權粗喘片刻，靈活地啃噬著南風不競的喉結，玩得夠了又移到一邊繼續吮舔，感覺到舌下輕微的起伏，他停止了動作垂眸看了一眼，竟是片半圓形的淤青。
那是之前他神智迷亂之時差一點掐死南風不競留下的痕跡，愧疚一時湧上心頭，燁世兵權放柔了動作，再度吻住那片淤青。
“嗯……啊……”淤青上的舔舐有些疼痛，南風不競敏感地低呼出聲，明明不是很舒服的動作，他卻輕易放棄了掙扎，反而整個身體軟倒在燁世兵權懷中，閉上眼睛，享受著燁世兵權的啃舔。
不久，燁世兵權就舔得南風不競幾乎融化在自己的懷裏，見這寶貝人魚漸漸放鬆了下來，慢悠悠浮在海水中，任由海浪推著拱向自己，他突然蠢蠢欲動，故意稍稍加重了力道，在南風不競脖子上咬了一口。
“啊嗚！”脖子是最為敏感的地方，南風不競驚呼出聲，聲音又軟又細，像羽毛似得落到燁世兵權耳朵裏，又鑽進心房，撓癢癢般令他說不出來的感覺，他笑著摟緊南風不競，突然感覺一點微光在眼前閃過，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卻覺手心一涼，一粒珍珠滾落其間。
緊接著，又有更多的碎珠落下，成串地掉進海水之中。燁世兵權抬起頭，看見南風不競眼中的水霧湧了出來，顫巍巍地順著臉頰淌下，還未墜入海水便迅速凝結成珍珠。傳說人魚落淚凝珠，竟不是虛言，燁世兵權一時情迷，湊上去吻住南風不競的眼瞼，用舌尖輕輕一碰，便有小珠滾到他的口中。
“嗚，你幹什麼，這個不能吃。”南風不競努力地眨眼，趕緊把眼淚擦掉，蹭著燁世兵權的胸口道，“吐出來。”
燁世兵權哪里肯依，直接把南風不競的珠淚咽了下去：“沒關係。原來……你們的眼淚真的能變成珍珠？”
南風不競輕輕嗯了一聲，又小聲聲明：“雖然也是珍珠，但是和貝殼裏那種珍珠可不一樣。”
“好好，我知道了。”那是，人魚的珍珠來自於神秘古老的人魚本源，比普通的珠貝裏產的珍珠可要貴重得多。“在陸地上，珍珠是很珍貴的東西，很多商人靠它獲利。”
南風不競笑著抬起眼睛：“那你喜歡珍珠嗎？”
燁世兵權親親南風不競：“我喜歡你。”
兩人又在海中溫存了許久，月亮漸漸消失了蹤影，朝陽從海平面的盡頭緩緩升起，新的一天來臨，這一夜的溫柔如夢幻般，被朝霞吹散了。
南風不競打了個哈欠，長長的尾巴輕拍水面，灑出一朵俏皮的浪花：“困了，我們回去吧？”
人魚的習性大抵是晝伏夜出的，只是近日在海島上陪伴燁世兵權，南風不競不得不調整了自己的休息時間。昨夜和燁世兵權在海中親熱了大半夜，此刻南風不競已是筋疲力盡，反正也不再需要隱藏自己的身份，他乾脆摟著燁世兵權撒起嬌來：“回去睡覺吧，我好困呀。”
“哈，好。”
誰能受得住這般軟糯輕語，燁世兵權看著不由分說窩進自己懷裏的美麗人魚，什麼脾氣都沒有了，他一手扶著南風不競以免伊被海浪沖走，一手排開海水遊回海島邊的礁石上。
燁世兵權的體力也消耗了不少，但他的強壯足夠支撐他的行動，這回南風不競同意了要隨他回去，便未再做抵抗，順從地伏在他的懷裏。燁世兵權先爬上了岸，喘了口氣之後，攔腰把南風不競抱了起來。
南風不競並不重，只是剛剛出水魚尾便本能地擺動起來，滑溜溜地差點讓燁世兵權抱不住。朝陽灑在瑩白色的鱗片上，閃動著動人的光輝，南風不競張開眼看了看，又倒進燁世兵權懷裏酣睡：“唔……嗯……”
“南風？”
燁世兵權正在為難怎麼把這半人半魚的傢伙抱回山洞裏去，鱗片幹了之後有些發硬，他生怕南風不競這個模樣離開水會出危險，哪知不過片刻之後，南風不競的身上便漸漸產生了變化，美麗的魚尾消失了，重新化成了修長白皙的雙腿，而後輕紗覆上，掩蓋住那令人垂涎的春色。
很快，燁世兵權懷中便只剩下昏睡的南風不競，就像他每天所見的那樣，好像昨晚一直到剛才，都是他做的一個荒誕的美夢而已。然而，燁世兵權知道這不是夢，他看見南風不競裸露在外的腳踝上，些許瑩白的鱗片尚未完全消失，一動便閃閃發亮。
唉，這真是令人有些無所適從。
燁世兵權有些煩惱地望著懷中的人，他從小到大都很強勢，無論做什麼事都是想到就去做，雷霆手段從不言悔，但現在碰上南風不競的事，他居然覺得非常為難。本來，若是南風不競是個心懷不軌的傢伙，他只要拿到證據，處決了也就是了，現在證實南風不競沒有背叛，那也好辦，將來若自己回去陸地，那就將他一併帶回去留在身邊。可是偏偏南風不競不是人類，而是一條傳說中並不存在的人魚，燁世兵權知道，這個神秘的身份將會給自己和南風不競未來帶來許多麻煩和障礙，其實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放南風不競回歸大海，從此不見。
可是，他捨不得啊！
昨晚南風不競在懷中撒嬌的模樣還在眼前，那個不准觸碰的地方更是令燁世兵權心癢難耐，他胸中憋了一口氣，糾結地把南風不競抱回了山洞，然後像以往那般攬在懷中躺下。輾轉半天睡不著，燁世兵權忍不住伸手，輕輕順著南風不競的後背撫摸下去。
熟悉的氣息充斥鼻尖，燁世兵權的手掌撫過南風不競的背脊、後腰，然後順著臀部往下，觸及南風不競大腿根部的時候，南風不競突然一顫，輕輕哼了聲，翻過身蜷縮進了燁世兵權懷裏，臉上還帶著純真而滿足的笑意。
燁世兵權停下動作，覺得自己做得過了，來日方長，他現在可不能隨便越過底線。思及此處，燁世兵權心中釋然，輕輕吻落南風不競的發間：“乖，好好睡吧。”

第二天醒來，南風不競還暈暈乎乎的，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望向被自己吵醒後盯著自己看個不停的燁世兵權：“早啊。”他摸摸自己的臉，疑惑不已，“你看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燁世兵權半撐著腦袋側躺著，微笑著望著南風不競。知悉了南風不競的秘密之後，他的心情非常愉悅，放下曾經的戒備與懷疑，認真欣賞起了這美麗的人魚，“你穿這個真好看。”
“嗯？”南風不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純白色的輕紗覆蓋住他美好的身形，又帶著些許若隱若現的風景，他頓時愣住了，昨晚的情形一一回溯到腦海裏，他記得他被燁世兵權窺破了身份，還與之在海中嬉戲了大半宿，最後實在累極了，就那麼睡了過去。“哎呀。”南風不競臉上燒了起來，他捂住臉頰，半笑半羞地低下頭，又從指縫間偷看燁世兵權，“我……我……你什麼都看見了？”
燁世兵權點點頭：“嗯，都看見了。”
南風不競心裏惴惴不安起來，畢竟這麼多年以來，他雖然不把族中長老的話放在心上，卻也是謹守著底線不敢越過雷池一步。在人類面前現出人魚真身是嚴重的過失，他記得長老曾經嚴肅地告訴過他們，這樣做恐怕會為人魚族招來災禍：“那你不許告訴別人！”
燁世兵權故意四下看了看：“這裏就你我二人，我要告訴誰？”
“你！”
“哈。”燁世兵權輕笑一聲，坐起身來，向南風不競伸出手。南風不競猶豫了片刻，怯怯地將自己的手交到燁世兵權手中，燁世兵權迅速握住了，微微一用力，把這美麗的人魚拉進懷裏，蹭著他的臉頰輕啄了一口，“放心，這是你我的秘密。”
南風不競從不拒絕這已經習以為常的親昵，回應著蹭了蹭燁世兵權，鄭重點頭：“嗯。”
兩人親熱了一會兒，南風不競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起身走到洞口向外觀望。太陽向西偏斜，已經是下午時分了，離日落不遠。洞裏的篝火仍然在默默燃燒著，不過顯然熱量已經減弱了不少，洞裏儲存的枯枝還能夠支撐一夜，但食物卻不夠填飽兩人的肚子。
南風不競一面用手打理著睡得有些淩亂的頭髮，一面試探著今日的風向，從風中他就能感知到海裏的狀況：“今天應該會有不錯的收穫，海水的流向改變了呢。”他拍了拍臉頰，回頭跟燁世兵權招招手，“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抓我們的晚餐。”
燁世兵權的腿傷已經恢復了，聞言立刻站了起來，快步跟上南風不競：“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你的傷……”南風不競擔憂地打量著燁世兵權，他那一身光鮮亮麗的衣服如今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了，到處都是裂痕，從破口處暴露出來的燁世兵權的皮膚上也是一道又一道縱橫交錯的傷痕，有些已經癒合了很久成了疤，有些則才剛剛長出嫩肉，還因為昨晚的海水浸泡有些紅腫。
“不要緊。”燁世兵權只要站著就背脊挺得筆直，全然不在意身上那些傷痕，“我在這洞裏呆得夠久了，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那好吧。”
南風不競沒那麼多彎彎道道的心思，既然燁世兵權這麼說，他便爽快地答應了。上前挽住燁世兵權的胳膊，兩人相攜著慢慢走到了他們最初相遇的沙灘上。燁世兵權掏出匕首，嫺熟地打了幾個椰子下來，撬開其中兩個，和南風不競分著美美地喝了，又把其他的堆在一旁，準備等會兒帶回山洞裏。
喝完椰汁之後，燁世兵權在沙灘上找了個地方盤膝坐下，他的傷口還是少接觸水為好，這樣才能好得快些，所以他跟南風不競說好了在沙灘上等著。南風不競用手指卷著燁世兵權金色的頭髮玩著，笑得雙眼彎彎如月牙兒：“那我去抓晚餐了哦？”
“去吧。”燁世兵權抱著手臂，眺望著即將西沉的太陽，“早點回來，在月出之前。”
“好。”離日月交替還有一段時間，南風不競在心裏算了算，應該還趕得及。他再度仔細把燁世兵權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便轉身向大海走去，“我真的去了哦。”一直走到海水沒過他的腰，他轉過身來，向燁世兵權招招手，“我很快回來。”說罷一躍沒入海中消失了。
“南風……”燁世兵權忍不住輕喚，微微抬起手似想挽留，他的心裏莫名開始患得患失，好像南風不競這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
還好，只過了一小會兒，海面上突然露出一抹瑩白色的魚尾，在海面上甩開絢爛的水花，緊接著美麗的人魚從海中越出，在夕陽下打出令人震撼的水浪。南風不競跳了兩次，重新浮出水面，笑著向燁世兵權揮揮手：“等我哦！”
“好。”燁世兵權點點頭，亦揮手致意，微笑著目送南風不競潛入海中。這無疑是給了他很大的信心，相信單純的人魚絕不會就把他這樣丟下，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靜靜地等待著。
海風徐徐吹著燁世兵權的金髮，他抬頭遠眺的海的盡頭，一望無涯的大海仿佛與天連接，極目所見全是深藍色的海洋，沒有船隻，沒有島嶼，唯有海鳥偶爾鳴叫著從天海間掠過，留下驚鴻一瞬的影子。
流落荒島是一個意外，遇見南風不競是第二個意外。前一個意外令燁世兵權煩惱，而後一個意外讓他驚喜。燁世兵權不相信命運，城裏那些星象師總是喜歡誇大其詞，但如果上天安排他要用這種方法遇見南風不競，那好像也不錯。
只是，這是他燁世兵權生命中的一段插曲，他慢慢收攏手掌，嘴角沁下森冷的笑意。手握七海霸權站在權力巔峰的男人，可不會就這樣困在這個世外之地一輩子。燁世兵權站起來在沙灘上踱了幾步，從夕陽的位置他大概能推算出自己這個島嶼所處的方位，七海都在他的掌握中，海域圖他也看得純熟，風向、水流甚至南風不競帶回來的貝殼種類，都能夠給他提示，讓他推算出自己究竟流落何方。現在唯一的問題是，該如何回到他的世界中去。
燁世兵權陷入思考之中，他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作為一個人類，面對這樣廣闊的水域實在是太渺小了，即使是他燁世兵權也無能為力。他慢慢地走到沙灘與海水交界的地方，退潮之後沙灘上遺落了不少海貨，其中也有些不常見的好東西，燁世兵權俯身撿起一個泛著光澤的海螺殼，一只小蟹便迅速從中爬了出來，飛快地逃走了。
“哈。”燁世兵權沒有去追，他的思維還被牽絆如何離開這個荒島上。漸漸地夕陽墜落再也不見，月亮悄悄懸上天際，燁世兵權才意識到，原來天已經快黑了。
“南風。”還不見南風不競的蹤影，燁世兵權忍不住沿著海邊尋找起來，一直走了大半圈，終於看見遠處的海面破開，南風不競從中鑽了出來，笑著喊他：“燁世兵權，燁世兵權，我在這裏！”
極少有人直呼燁世兵權的全名，大家見到他不是畢恭畢敬喊一聲軍督就是喊主上，即便是親密之人，也不會這樣稱呼他。燁世兵權這四個字在南風不競嘴裏發出來，不知為何蒙上了一層微帶嬌嗔的感覺，刺激得燁世兵權心頭癢癢：“南風，你沒事吧，我去接你？”他跨進水裏，打算向南風不競所在遊過去。
“不，不用！”南風不競趕緊拒絕了，他本就是魚身，游泳速度非常快，幾乎一眨眼就遊到了燁世兵權近前，然後下身化出人的形狀，拖著水走向燁世兵權。“我上來啦，你不要入水。”
燁世兵權就站在原地等待，他注意到南風不競手裏捧著一疊東西，像寶貝一樣護著，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尚未來得及開口，燁世兵權一把抱住了南風不競，像宣示所有權般強行啄了一口他的嘴唇，這才肯把人放開：“你遲到了。”
月亮已出，南風不競不好意思地笑了：“對不起嘛，我去織綃花了點時間。”他把手裏的東西抖落開來，小魚小蝦和貝殼堆成小堆落在地上，他又把手一旋，將東西交給燁世兵權，“你穿穿看，看看合不合身？”
“嗯？”燁世兵權借著月光眯起眼睛一看，竟然是一套精美的衣服，款式和自己身上那件幾乎一模一樣，但更加輕便，摸起來也非常舒服，“這是什麼？”
“衣服呀，你的衣服都爛的不成樣子了，所以我給你織了一件。”人魚族有特殊的技藝，傳說東方有一支和人魚族很相似的種族叫鮫人，也能落淚成珠，最擅長織鮫綃，織出來的布料能入水不濕，十分神奇。南風不競這一族的人魚也會織綃，不過他們的技藝更多的是來自於深海的特殊材料和人魚族天生的法術，所成織物輕便美觀，而且不易損壞，“不過我的手藝不如族裏那些女孩子，可惜不能讓她們知道是給人類織，所以我只好自己動手了。”
燁世兵權捧著衣服，一時默然。南風不競看他猶豫的模樣，有些焦急：“你是不是不喜歡？”
“不，我很喜歡。”燁世兵權摸了摸南風不競的臉，當著他的面換上了新的衣服。南風不競在一旁看著，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在船上看見的燁世兵權，沾著鮮血也不能掩蓋他的豐神俊朗，像是戰神降臨凡間，擁有著足以撼動天地的力量。
南風不競在燁世兵權的身上看見了不一樣的風采，他的心跳如擂鼓，漸漸出了神，難以言說的感覺在身體裏遊走著，他在刹那間想到了無數的情景，又羞於表達出來，然後全部都歸攏成眼前的燁世兵權。
燁世兵權換好衣服，非常合身，他向南風不競展示了一圈，問：“怎麼樣？”
“好，好看。”南風不競紅著臉低下頭，假裝去撿帶回來的魚蝦貝類，“快點把東西帶回去吧，我餓了。”他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體溫也在升高，按理來說人魚常年生活在海中，身體都冰冰涼涼的，但他現在覺得自己快像被燁世兵權丟進椰殼裏煮熟的魚蝦了。“我們回去煮湯吧？”
“好。”燁世兵權輕聲答應了，暫且拋下之前的煩惱，陪著南風不競把食材都收集起來，運回山洞之中一頓飽餐。
至此之後，燁世兵權和南風不競過了一段美好的日子。白天他們會一起去海邊，燁世兵權看海，南風不競就跳入海中放肆撒歡，尋找食材；夜晚他們則在山洞中相擁夜話，交頸而眠。為了配合燁世兵權，南風不競調整了自己晝伏夜出的習性，習慣依靠在燁世兵權身邊，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做什麼事都要在一起。而燁世兵權也很縱著南風不競，幾乎是有求必應，只要南風不競想去海裏游泳，他一定會陪同，偶爾也會下水，陪著南風不競嬉戲一會兒。
當然，燁世兵權也從未放棄過想要回去陸地的心思。算算日子，他已經在這座荒島上呆了兩個多月了，除去那些想將他置之死地的人，他忠心的下屬應該還在努力尋找他的蹤跡。從他的船遇難的地方開始，搜尋他的位置，想想時間應該差不多，問題只是這座島嶼偏離主要航道太遠，在地圖上也不曾被標出，很容易被人遺忘。
燁世兵權隨著南風不競的引導，慢慢走入近海的海水中。他身上的人魚綃衣服讓他能夠更方便地在海中行動，他半漂浮在海水中，靜靜感受著海水的流動方向。如果按照水流的方向，他的下屬應該可以推算出他可能的漂流軌跡，那麼找過來應該只是時間的關係。
實際上，想要和外界聯繫也並不是全無辦法，最簡單的就是讓能夠在大海中來去自如的南風不競幫忙送個信。這一點燁世兵權並不是沒有想過，這單純的人魚不會拒絕他的要求，他只要開口，南風不競肯定能有辦法幫忙。可是話到嘴邊，燁世兵權就又咽了回去，他看著在自己身邊遊來遊去的南風不競，實在狠不下心腸，更有甚者，他覺得自己暗中有種獨佔的欲望。
想南風不競只屬於自己一個人，想把他禁錮在自己的懷抱中，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南風不競是屬於他的人魚，最美麗的人魚。
燁世兵權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從不講究虛偽的道德，沒有什麼能淩駕於他追求的道路之上，他的地位他身邊的人只要有用，他將毫不吝嗇地利用，偏偏到了南風不競這裏，他只想享受著這人魚單純的感情。
南風不競不知道燁世兵權在想什麼，時不時遊過來蹭一蹭他，有時繞著他遊一圈，有時故意用尾鰭搔搔他的腰，或者拍出水花濺落在他的身上。燁世兵權皺著眉頭出神，南風不競見他不理自己，越發大膽起來，故意觸碰著燁世兵權的身體，從老遠的地方衝刺遊過來，擦著他的身邊遊過。
“燁世兵權！”
“嗯。”
“喂，你在想什麼！”
“嗯。”
“嗯是什麼意思？”
“嗯。”
“我去玩了哦？我走了哦？”
“嗯。”
……
燁世兵權神遊遠方，一心想著他那宏圖霸業的遠大理想，全然沒注意到在他身邊的南風不競。不知道過了多久，燁世兵權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不見了寶貝人魚的蹤影，頓時皺了眉，“南風？”
無人應答。抬眼四顧，海面上也沒有人魚的蹤影，只有海浪一起一伏。
燁世兵權心裏“咯噔”一聲，但他沒有慌神，南風不競不會真的丟下他就獨自離開的，既然海上沒有，那便是躲到海下去了。這個遊戲還真是百玩不膩，燁世兵權無奈地歎氣，調整了呼吸深吸了一口氣，潛入了海水之中。
這裏的海域不深，海水還算清澈。適應了水的刺激之後，燁世兵權睜開了眼睛，四下搜尋了一番，成群的魚兒從他面前遊過，他揮手撥開這阻礙視線的魚群，終於看見在不遠處一塊水下的礁石後面，露出一小節分叉的魚尾。
薄至幾乎透明的魚尾隨著水波輕輕晃動，燁世兵權敏捷地遊了過去，伸手抓向魚尾，水流的變動驚動了南風不競，那魚尾暫態逃開了，只在燁世兵權指尖留下輕微的觸感。
燁世兵權微微一笑，旋了個身從另一邊遊過去，南風不競正要躲開，就和他撞了個滿懷。借著水的衝力，南風不競還要往相反的方向遊開，冷不防手臂就被燁世兵權抓住了。燁世兵權可管不了那麼多，把這人魚往自己懷裏一圈，一同浮上水面。
出了水才覺得南風不競臉頰通紅，躲閃著燁世兵權的目光：“你又在玩什麼？”
“沒，沒有呀。”南風不競輕聲說道，突然整個身體一震，半越出水面，嘴唇撞在燁世兵權的臉上，毫無徵兆地親了一口，“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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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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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3樓發表於: 2020-08-30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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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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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29)

4樓發表於: 2020-08-30 22: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4
南風不競帶著燁世兵權找到那艘船的時候，太陽剛剛落山。
海面上還殘留著夕陽的餘暉，華麗的大船緩慢安靜地行駛在最後一點金色之中，船上有三根桅杆，杆上掛著紅金顏色的族徽旗幟，被海風吹得獵獵飄揚。
燁世兵權知道，那是自己人的船。他和南風不競停留在離船大約三百米遠的地方，注視著這艘船。這艘船是出來找人的，所以航行有些漫無目的，速度也不快，大約是因為要找的人已經失蹤四個月了，生還希望渺茫，所以這船上死氣沉沉的，隔了老遠都能感受到絕望。
南風不競看了一會兒，抬頭問燁世兵權：“怎麼辦，你要怎麼回到船上去？”
在這個地方大聲呼喊是行不通的，距離太遠根本聽不見，而且南風不競還不能被暴露。燁世兵權思考了片刻，摸了摸南風不競的臉頰：“你就送我到這裏吧，我自己遊過去。”
“遊過去？”
“對，然後就像你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那樣。”燁世兵權眨了眨眼，第一次與南風不競相見的時候，南風不競爬上了他的船，他們打了個照面，然後不久之後，那艘船就炸成了碎片。“我可以爬上去，放心吧。”
南風不競乖巧地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湊上去親親燁世兵權的唇：“那你小心點，還有，不要忘了回來接我。”
“我知道。”燁世兵權低頭用額頭抵住南風不競的鼻尖，“你乖乖等我，別被人發現了。”他依依不捨地放開南風不競，然後頭也不回地遊走了。
燁世兵權一口氣遊到了船的邊上，大概是因為快要入夜的緣故，船並沒有開啟動力系統，而是在隨波逐流，隨意飄蕩著。這省了燁世兵權許多事，至少他不用費心去應對船航行的時候引起的水波亂流。
燁世兵權找到了船體一處比較適宜攀爬的位置，徒手抓住了上面的凸起。這艘船他熟悉得很，在數年以前，由他和千葉傳奇共同設計，並且秘密派人打造而成。不過回去以後他得記得改良一下，至少不能留下這種可以讓外人隨意攀爬潛入的設計。胡思亂想著這些有的沒有的，燁世兵權下意識地轉身望了一眼他遊過來的地方，南風不競已經不在那裏了。
等我回來吧。燁世兵權在心裏說道，然後鼓足氣向著船上攀爬，他的動作十分敏捷，很快就爬上了船身，翻越欄杆來到了甲板上。這艘船是為了戰時作為指揮船而打造的，船上做了非常仔細的保護設計，而沒有戰爭的時候，燁世兵權也會把他當作自己的海上座駕。
看著熟悉的船，燁世兵權一時有些感慨，他不是輕易亂了心緒的人，只是這幾個月的海上奇遇，讓他有種不真實的夢幻錯覺。稍稍定了定神，燁世兵權重新把定了心意，所有的雄心萬丈都回來了，他昂首闊步地向船艙走去。
“什麼人！”
看似毫無防備的船上仍有衛兵在巡邏，面對突然出現的闖入者，他們迅速擺出了警戒的姿勢。燁世兵權昂然轉過身，嗯了一聲，衛兵認出他的樣貌，竟是面面相覷。“軍，軍督？”
燁世兵權沉聲道：“嗯。”
“軍督，真的是軍督？”原本都要放棄了希望，現在他們的領袖突然出現在船上，兩個衛兵還以為是幻影，揉了揉眼睛仔細看，從船上照明的燈光投下燁世兵權被拉長的影子，證明了他真實的存在，而那種威壓之感更是做不得假，“軍督回來了，軍督回來了！”
呼喊聲響徹整艘船，衛兵立刻放下了武器，激動地單膝跪地，很快聞訊而來的其他衛兵也認出了燁世兵權，一個個跪了下來，熱淚盈眶。
燁世兵權等了片刻，船艙的門就打開了，穿著斗篷的千葉傳奇和影匆匆而來，看到燁世兵權的時候又驚又喜，見他渾身濕漉漉的，立刻吩咐人準備乾淨的衣物和食物，令衛兵各歸各位，兩人則一左一右地迎上前：“軍督，真的是你！”
“進去說吧。”千葉傳奇是燁世兵權最信任的智囊和朋友，如今連他對自己的歸來也表現出難以置信的態度，燁世兵權不由微笑。也是，任誰也不會想到，他是得到了一條人魚的幫助。
回到船艙裏，燁世兵權先行更換了衣物，打理乾淨自己之後，又把千葉傳奇和影叫了過來。闊別四個月，千葉傳奇顯得有些疲憊，而影則依舊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樣，抱著劍不多說話，但燁世兵權看得出他眼睛裏的激動。
能夠到這個地步仍然堅守職責，光是這份忠誠就值得燁世兵權嘉許。擯退了其他的人，燁世兵權並不希望他歸來的事情太快公開：“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船上的人都可靠嗎？”
千葉傳奇很快捋清了思路，他一向腦子反應很快：“軍督放心，船上都是親兵，為了找您而在此集結，絕對可靠。另外，其他事情也全部都在掌握之中。”
“做得好。”燁世兵權贊許道。“元老院那邊呢？”
千葉傳奇回答：“您一離開，他們就已經開始不安分起來，一直到您失蹤的消息傳來，他們想把您的勢力清除出去，不過在他們動手之前，弑道侯閣下已經彈壓住了大部分的人，剩下那些牆頭草不足為慮，那位閣下也沒有辦法。”
燁世兵權在元老院並非沒有任何盟友，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放手一搏：“弑道侯有跟你們聯絡？”
“是。”千葉傳奇點點頭，“您不在城裏，我們也就失了話語權，所以由我們負責出來尋找您，弑道侯閣下在岸上策應。若非弑道侯閣下的通行令，我們的船還無法離開海港呢。”
“看來科依已經迫不及待地準備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千葉傳奇仔細地向燁世兵權說明了這幾個月來陸地上的局勢變化，雖然他們如同被放逐在海上一樣久久不得歸去，但對於陸地上的情況還是一清二楚的。燁世兵權失蹤的消息其實一開始是封鎖的，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七海霸主的隕落勢必會造成人心不安，所以早在燁世兵權剛剛失蹤的時候，消息就被元老院封鎖了。
這其實正中千葉傳奇他們的下懷，元老院的守舊貴族想要不動聲色地奪權，然後再宣佈燁世兵權失蹤的消息，用以打擊他在軍隊的威信和聲望。而弑道侯他們本來就不想這個消息擴散，力求把事情控制在元老院的範圍之內。雙方角力之下，弑道侯搶得了先機，他先一步控制了元老院的祭司長，以神的名義壓住了大局，並借由千葉傳奇的提醒，鉗制了元老院名義上的主人，也是這個國家名義上的統治者，聖帝陛下。接下來的事情，便是等待七海霸主歸來，一舉拔除他們口中的那個他——一直與燁世兵權面和心不合的元老院元老，也是老舊貴族的首領，科依大公爵。
“雄獅不在家中，狐狸的尾巴就露出來了。如今雄獅王者歸來，也該讓他們看一看獅子的獠牙了。”千葉傳奇笑著說道，等待了這麼久，終於給他等到了反攻的時機。
“哈，當然。”燁世兵權抱著手臂，信心滿滿地點了點頭，一個小時以前他已經吩咐了調轉航向，將船隻繞到回多羅港，從那個偏僻的小港口登陸，然後從科依大公爵的領地穿過去，再回到首都城裏去。“這一回，我不會再讓你們失望。”
“軍督從不會讓我們失望。”千葉傳奇知道燁世兵權指的是他不聽勸阻強行落入敵人圈套，然後流落海上的事情，雖然開始是有些氣惱軍督的魯莽行為，但是身為屬下和軍督的密友，千葉傳奇很快展現出了他的才幹，就算事情變得再糟糕，他和軍督依然能夠力挽狂瀾。“您不是已經安全歸來了嗎？”這就是奇跡的結果。
燁世兵權哈哈一笑：“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麼上的船？”
千葉傳奇聳了聳肩：“也許我該考慮重新設計一下這艘船，防禦還有很大的缺陷。”
“哈。”竟是不謀而合的想法，燁世兵權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就交給你處理了。”停頓一下，他又斂起笑容，沉聲問：“策師，以你的推算，我們要多久才能把這只肥膩的狐狸狩獵了？”
“科依大公爵雖然愚蠢，但畢竟是世襲的貴族，家底還是有一些的。”千葉傳奇想了想，老實回答，“從這裏回多羅港大約要五天，再穿過科依領地，回去首都，少說也要半個多月，然後……”
“一個月。”
千葉傳奇不明所以：“什麼？”
燁世兵權沉聲道：“一個月內，科依的名字將從這世界上消失。”他只給了自己和南風一個月的期限。
“這……”千葉傳奇沉吟，燁世兵權一向很有耐心，這次為何突然一反常態，他實在想不通，不過燁世兵權從來說一不二，既已開口，就沒有迴旋的餘地，“時間是趕了點，不過雷霆手段給他們迎頭痛擊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軍督，需要立刻調遣軍隊嗎？”
燁世兵權嘴角微揚：“一旦我出現在城裏，還會有反抗的軍隊嗎？”
“不會。”燁世兵權的足下，從來容不下反叛者，叛逆的火苗剛剛燃起，就已經開啟了血腥屠殺的路途。
和千葉傳奇商議完畢接下來的計畫，夜已經很深了。燁世兵權毫無睡意，於是獨自一人步出船艙，在甲板上散步。
今晚竟又是月圓之夜，燁世兵權覺得很奇妙，他與南風不競之間和月圓之夜似乎有著某種微妙的聯繫。記得當初他中計重傷，被南風不競從死亡的邊緣救回的時候，也是一個月圓之夜，那一晚他看著明亮的月光，幾乎墜入永恆的深淵，美麗的人魚與他打了個照面，而後將他帶回了人間。
後來又是一個月圓之夜，他穿過島上的小路，在海礁上看見了南風不競的真身，月光下閃閃發亮的瑩白魚尾，是一抹最驚豔的記憶，從此什麼東西落在了心頭，生根發芽，如藤蔓般纏繞住七海霸主曾經堅硬無比的心，使他變得柔軟。
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的分別居然又是月圓之夜，燁世兵權抬頭欣賞著月色，腦海中浮現出南風不競的臉龐。他現在會在哪里？或許是找到一處礁石躺在上面曬著月亮，或許是潛入海底與魚兒嬉戲，又或許，他回到了他們一起居住的荒島，獨自留在那個山洞中入眠？
燁世兵權正被紛亂的思緒包攏著，突然，他感覺到懷中什麼東西在微微地震動，驚訝之下，他摸出了南風不競給他的那個海螺，震動正是從海螺中發出來的。
燁世兵權一時心跳加速，他把海螺貼到耳朵邊上，裏面隱隱有著海浪的聲響，緊接著，竟傳出來南風不競的聲音：“喂？”
“南風？”燁世兵權下意識地回應，但南風不競似乎聽不見他的聲音，仍在那邊自己說著話，“喂喂，燁世兵權，你聽見我說話嗎？唔……我看到你了，你站在甲板上呢。”
海螺能傳遞聲音，但並不能看見，燁世兵權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他迅速走到船尾，靠著欄杆向下張望，果然不出片刻，船後不遠處的水面就有了動靜。在淡淡的月光下，一尾美麗的人魚躍出水面，在海面上打了個圈，然後上半身浮出水面，向著燁世兵權招了招手。
燁世兵權心頭一顫，雙手緊握住欄杆，不然他真恨不得直接跳下水遊回南風不競的身邊。“南風……”
南風不競保持著離船不到一百米的距離，緊緊跟著船，因為怕被其他人發現，他並不敢大聲呼喊燁世兵權，只好繼續拿出海螺，向燁世兵權揮手示意，對著海螺小聲說：“燁世兵權，你對著海螺說話，我就能聽見，我們還在海上呢。”
燁世兵權把海螺舉到面前，對著它輕輕喂了一聲，南風不競立刻興高采烈地予以回應：“我聽見啦，我聽見啦。”
燁世兵權又是欣喜，又是無奈：“為什麼還不回去，跟著船太危險了。”
“可是……我想你了。”才分別了不到半天，這人魚當真是癡憨，他扭動著身體，尾巴輕輕拍打著海面，甩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燁世兵權心頭微顫，凝望著海裏的南風不競：“嗯。”
“那你……想不想我？”
“傻南風。”燁世兵權輕歎，他必須堅定自己的心，否則還真要被這人魚勾了去，“好了，早點回去，等我來接你。”
南風不競依然癡癡地跟著船：“我想再看看你，你一定，一定要記得我們的約定，下一次月亮圓的時候，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欲言又止，但音調裏充滿了幸福的感覺，“是很重要的事。”
“現在不能說嗎？”
“不能。”南風不競飛快地回答，尾音輕快上揚，“對了，不要忘了我的信物。”
燁世兵權還沒有回贈結契的信物，他一直都記在心裏：“我記得。”
“嗯，那個……”
“軍督。”
燁世兵權正在全神貫注地與海中的人魚說話，突然背後響起了影的聲音，他轉過身，刹那間恢復了鎮定：“是你。”
影是和燁世兵權從小一起長大的，他的家族世代侍奉燁世兵權家族，父親是燁世兵權的家庭教師，從關係上來說，影比千葉傳奇更為親近。影站在燁世兵權的身後，看見他手中捧著的海螺，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疑惑。“這麼晚了，軍督還沒有休息嗎？”從前的燁世兵權是絕對不會捧著這種小玩意兒的，那不過是看起來比普通貝殼稍微漂亮那麼一點，但並不多珍貴。
燁世兵權裝作無意地挪動了腳步，好擋住背後的大海，別讓影發現南風不競：“重新歸來，這景象令人感慨。”
“你從來不會發這種無意義的感歎。”影站在那裏，看燁世兵權小心地收好海螺，“我可以詢問這幾個月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也從來不會問那麼多問題。”燁世兵權爽朗地笑，影一直都像影子一樣護衛在他的身後，但是當初他拒絕了影跟著自己上船，而是派他與千葉傳奇一起駐守，這大概就是影轉變的理由吧。“這是一場奇遇。”
“哦？”
燁世兵權露出笑容：“待處理了科依，我會詳細告訴你的。”
“好吧。”影並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尤其是對於軍督的私事，他知道底線在哪里，若不是燁世兵權回來得太過玄奇，他也不會開口追問。
“時間不早了，請軍督早點休息吧。”接下來會有一場硬仗要打，影低頭行過禮，識趣地繼續去巡邏了。
燁世兵權松了口氣，目送著影離開，又趕緊重新轉身向海中張望，海中寂寥無聲，已不見南風不競的蹤影，大概在影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敏捷地藏了起來。
“哈，南風啊……”
燁世兵權微笑著念叨，聲音輕輕地散入風中，月海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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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南風不競悄悄跟著燁世兵權的船，一直跟到了離陸地很近很近的海域，才終於停下。再往前是人類活動頻繁的近海區域，南風不競從來沒有到那裏去過，也不敢再跟下去，無奈之下只好跟燁世兵權告了別，一個人回到深海中靜靜等待。
剛開始的幾天，南風不競還不太適應，已經習慣了有燁世兵權在身邊的日子，如今恢復成獨自一人，難以言說的孤獨感籠罩著南風不競，他寂寞地在海中游著，回到兩人居住的荒島上，慢慢沉浸在回憶裏。
人魚族的曆法是以月亮的變化來記錄的，夜晚每到來一次，代表著一天過去，在燁世兵權離開之後，南風不競每天都在數著日子，期待著他們重逢的時候。
月中的時候，恰逢人魚族一年一度的聚會，南風不競回到了珊瑚林中。其他外出的人魚也會在這個時候回歸，南風不競遇到許多兒時的同伴。他們中有人依舊是孤身一人，有人已經結契，與伴侶並肩同遊，羨煞旁人。
與南風不競相熟的人魚遊過來與他嬉鬧，擦著他的耳畔輕輕遊過，又用漂亮的魚尾卷弄著南風不競的鱗片。年幼時這是人魚之間最常玩的遊戲，表達彼此之間的親昵，成年的人魚這麼做則更多是為了交尾，向對方示好，若是能得到回應，雙方就能順利結契。
南風不競此刻滿心滿眼都是燁世兵權，哪里還容得下旁人，於是立刻收攏魚尾，釋放出拒絕的信號，對方見此情況也未做糾纏，只是滿臉失望地離開了。
南風不競坐在珊瑚林邊緣的紅珊瑚上，捧著海螺眺望遠方，他日夜期盼著能早日得到來自遠方愛人的呼喚，只是一連等了數日，海螺並未響起，燁世兵權也未曾歸來。
還沒有到約定的日子，還沒有到……南風不競暗暗在心裏計算著時間，明明知道離約期還有十幾日，可是等待的時間是如此煎熬，從未受過相思之苦的人魚，此刻才算真真嘗到了這種滋味。
“咦，南風，你在這裏呀？”南風不競這一輩的人魚數量不多，彼此之間更多了幾分親近，他轉過身，看見比他年長幾歲的幼時玩伴萊恩正停留在不遠處。那是一位有著水藍色魚尾的雄性人魚，與另一位雄性十指相扣，顯然已經完成了結契。
“萊恩，是你啊。”南風不競向朋友打了個招呼，他不認得萊恩的伴侶，看對方的魚尾形態，應該不是出自本族，或許是生活在其他海域的同族。不過萊恩看起來相當幸福，依偎在伴侶身邊，小腹已經高高隆起，“恭喜你。”
“哈，謝謝，”萊恩溫柔地笑著，撫摸著圓潤的肚腹，“我得快點趕去海底神殿，你知道的，我們的孩子只能在那裏出生。”
南風不競羡慕地看著兩人：“嗯，那你就快去吧，路上小心。”
萊恩嗯了一聲，與伴侶相視一笑：“會的，我們很快會有兩個健康的孩子，他們一定特別可愛。”兩人從南風不競身邊遊過去，萊恩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下來轉身說道，“對了南風，長老似乎在到處找你。”說罷就遊走了。
“健康可愛的孩子嗎……”南風不競心裏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伸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哼，我也會有的。”
南風不競回到長老的居所，至高無上的人魚族長老坐在貝殼上等待著他。長老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老得連魚尾都失去了光澤，暗淡失色。看見南風不競，長老愛憐地伸出手，讓他遊到自己的膝邊：“過來，孩子。”
人魚族的組織鬆散，除了長老的地位超然，身為族長小兒子的南風不競並沒有什麼優厚待遇。不過，也許是因為他的美麗，長老對他依然有所偏袒：“你最近去哪兒了，我很久沒有見過你了。”
南風不競心虛不已，他可不敢把他和燁世兵權的事情告訴長老：“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去了很遠的地方探險。”他試圖編一些奇異見聞蒙混過關，不過長老見多識廣，自然不會上當受騙。
長老伸出手，輕輕撫摸南風不競的頭頂，輕歎道：“你已經結契了，對方是誰？”
“是……”南風不競見被識破，低頭抿唇想了一會兒，終於堅定地回答，“他叫燁世兵權，是和我結契的人，是我的……愛人。”
長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盯著南風不競，南風不競鼓起勇氣，抬頭與長老對視。他清明的眼眸裏沒有半分陰霾，有的只是對這份感情的嚮往與歡欣。“你很喜歡他嗎？”
“當然，我們已經結契了。”一旦結契，便宣告了永不分離，無論對方是誰，是什麼種族。
長老的神色變幻了幾分，沉下臉，最終還是只能歎了口氣：“南風，我的孩子，你要知道，你選擇了一條註定的悲劇之路。”
“不會的，他很好，我們會好好的，永遠在一起。”
“傻孩子。”長老抱住了南風不競，他是人魚族的長老，也是海中最偉大的祭司。在看見南風不競的時候，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已註定不可逆轉，“我無法左右你的命運，既然你堅持，那麼要記得，到了那個時候，一定要回來。”
南風不競仰起臉，問：“什麼時候？”
長老微微苦笑：“祭祀的時候。我們要去海底神殿，你知道的，那個時候，你不可避免。”
“嗯。”南風不競點點頭，人魚族每隔三年都會全族前往海底神殿祭祀海洋的神祇，他一直都有老老實實參加，不知道長老為何要特別叮囑。不過此刻的南風不競可不敢向長老提出任何異議，畢竟是他先違背的長老的告誡，偷偷和人類結契這種事，不被嚴厲懲罰已經是萬幸了。
長老再度擁抱了南風不競：“去吧，我的孩子。”他讓南風不競離開珊瑚林，算是一種放逐，也是對南風不競的保護。一旦南風不競和人類親近的事情在族裏傳揚開來，肯定會產生不小的影響，南風不競雖然堅定地愛著燁世兵權那個人類，卻還沒有做好承受全族壓力的準備。
南風不競在探望過年邁的父親之後，便離開了珊瑚林。他穿越了好幾處海域，向著燁世兵權離開的方向一直遊一直遊，漸漸靠近了陸地。最後耐不住思念之情的南風不競，終於突破了最後的底線，遊進了他始終不敢靠近的淺海區域。
淺海區域的人類活動非常頻繁，對於與人類一直相互隔絕的人魚來說，是極為危險的存在。那裏是大陸架的延伸，有著非常豐富的魚貝類資源，聰慧的人類在這裏發現大海的寶藏，並進行他們能力範圍內的大規模開發。
南風不競必須十分小心才能躲開人類的注意。生活在陸地的人類一直渴望征服海洋，他們在近陸地的海域建立起了海洋牧場，並在這裏養殖那些原本該自由自在的魚兒，有一部分人類會穿上特製的潛水服，深入海底，去採擷貝類和珍珠。
當然這些都還在其次，對於南風不競來說最具威脅的，大概是那來來往往一刻不停地進行捕撈的漁船。和遠洋捕撈不同，這裏同時有許多漁船一起下網，而且他們的網織的很細密，一旦被纏上就難以掙脫了。南風不競就親眼看見一條體型比自己稍微大些的海豚被銀絲一般的密眼漁網纏上了，拼命掙扎到脫力，最後還是連同那些在劫難逃的小魚一起被撈上了人類的船，然後南風不競就沒再見過它。
近海的海水比較淺，就算遊到最深的地方，也不過一二百米，南風不競沒有多少躲避的空間，他知道自己應該遠離這個地方，但是對於燁世兵權的思念，又讓他止不住向陸地靠近，近一點，再近一點……他想，或許他應該直接遊到岸邊，假裝成人類的模樣上岸。
這是個有些瘋狂的想法，但令南風不競十分興奮，他暗暗計畫著要如何進行，記得人類在夜晚的時候比較安靜，他要趁此機會繞開那些漁船，偷偷找一個沒人注意的地方上岸。
可是，到了岸上之後呢，陸地那麼大，有那麼多人類，他要怎麼尋找到他的戀人？這讓南風不競心生猶豫，於是日日徘徊在海中，期待著約定的日子快一點到來。
月亮已經起落了二十一次，按照約定，燁世兵權應該在九天之後來接自己。南風不競望著陸地的方向，思考著該如何是好，他沒有花費力氣，只是隨著水流慢慢飄蕩，銀色的小魚從他身邊遊過，偶爾會繞著他的指尖遊一圈，輕輕啄一口。
人魚族天生就有和魚類溝通的力量，只不過這一次，一心念著燁世兵權的南風不競並沒有注意到小銀魚的預警，隨手讓小魚兒從他的指縫間遊了過去，然後繼續隨波逐流，直至危險悄悄降臨都不知道。
水流突然變得有些紊亂，渾濁的海泥被掀了起來，海底的能見度變得很低。驚慌失措的魚兒突然聚成一大團，像龍捲風一樣瘋狂亂遊，向南風不競相反的方向逃竄而去。
南風不競猛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飄到了離陸地十分近的地方，這裏的海域大約只有幾十米深，海水的品質非常糟糕，讓他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南風不競當機立斷，調轉方向打算遊回深海裏去，他試圖詢問周圍混亂的魚群，但是魚群們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根本無法溝通，爭先恐後地向一個方向逃竄，有些亂了陣腳的更是直接往南風不競身上亂撞，毫無目的地隨意亂遊。
“怎麼回事？”南風不競吃了一驚，他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稍稍遊了片刻，他突然聽見一陣刺耳無比的聲音從海面上傳來。
那聲音無疑就是導致魚類失常的原因，南風不競雖然尚且能忍受，但那聲音就如同釘子劃在心口，震得人渾身難受。南風不競捂住耳朵也不能阻止那聲音傳來，不由火冒三丈，打算遊過去看一看究竟是哪里來的噪音。突然，他看見金光一閃，金色的細絲張開成巨大的一團，從海面上落了下來。
是漁網！
金色的漁網緩緩張開，籠罩住南風不競頭頂的整片海域，南風不競突然心生恐懼，他知道這漁網一旦收縮，他和這裏所有的魚都會成為網中的獵物，要是這樣被人類當做普通魚類抓了去，那事情可就糟糕了。
於是南風不競立刻加快了速度，捂住耳朵飛快地向漁網還罩不住的地方遊出去。南風不競遊得很快，一眨眼就躥出去好幾十米。刺耳的聲音慢慢減弱了，那張漁網也緩緩落入海中，並沒有網到南風不競。
南風不競停下來喘了口氣，慶倖自己反應足夠迅速，就在他以為危機解除的時候，突然之間整個水流又紊亂了起來，渾濁的海水形成了一股海底的漩渦，把南風不競和倖存的魚兒都捲入其中。
一張早已布下的網，從南風不競身邊慢慢收攏了起來，原來剛才那張金色的網才是為了捕捉漏網之魚，而那刺耳的聲音不過是驅趕魚兒的手段，把魚兒們趕進天羅地網之中，然後一網打盡。
南風不競有片刻的驚惶，他趕緊繼續逃離，可是這一回漁網再也沒有給他機會，以極快的速度收縮著，將他困在了其中。他遊得越快，網就收得越快，終於，他被銀絲般的細網兜在了中間，和無數已經嚇蒙了的小魚一起。
就要這樣認命嗎？南風不競不甘心地想，他還沒有等到燁世兵權呢，怎能用這種狼狽不堪的方式被其他人看見，他可是人魚族，和周圍這些食物鏈低端的小魚可不一樣！內心的驕傲蘇醒，南風不競可不肯就此束手就範，眼看著漁網收攏到了極致，慢慢向海面上上升，他決定孤注一擲，一頭撞向了漁網。
銀絲漁網是用細細的金屬絲織成的，非常結實，南風不競一時撞不開，他伸手用力撕扯著漁網，那些細如發絲的網線狠狠割著他的皮膚，很快就留下了深深的紅痕。
不行，絕對不能困在這裏，為了燁世兵權，也為了……南風不競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小腹。他很快下定了決心，漁網即將離開海中，南風不競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強而有力的尾巴甩上了漁網，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往相反的方向遊。
必須逃出去！
南風不競打了個手勢，口中發出綿長柔軟的音調，人魚的歌聲雖不似傳說中的海妖那般能蠱惑人心，但安撫同為水中生靈的魚兒還是綽綽有餘的。
原本狂躁的魚兒們安靜了下來，聽著南風不競的歌聲，它們竟然也開始和南風不競一起往反方向遊動。所有魚類一起反抗，漁網被巨大的力道拉扯著，不再往海上升，而是被迫壓了下來。
有希望了！南風不競心中大喜，繼續著他的低聲吟唱，所有魚兒和他一起努力扭動尾巴把漁網往下拉，只要將整張網扯斷或者拖入水中，他們就自由了。
雙方在僵持，上面拉扯漁網的力量非常巨大，南風不競使出渾身解數，拼命掙扎著逃出生天。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了一陣不屬於海中的嘈雜聲響，他抬起頭來，看見漁網上閃爍出些微光芒，緊接著尾尖一麻，霎時劇痛襲來。
驀然間的變故讓南風不競措手不及，出於本能地放鬆了力道，他看見周圍的魚也突然失去了抵抗，一條條翻過了肚皮，眨眼的功夫就失去了生命。
南風不競來不及細想，他垂下的魚尾再度觸碰了到金屬的漁網，劇烈的疼痛從尾端迅速蔓延全身，他渾身僵硬地失去了抵抗的能力，眼睜睜看著漁網再度開始收縮上提。
不要……身體無法動彈，劇痛撕扯著心臟，他慢慢沉了下去，在被漁網網出水面的時候，終於徹底失去了意識。
燁世……兵權……
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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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0-08-30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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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南風不競從噩夢的深淵中醒來，渾身上下都在劇烈疼痛，他努力支撐著睜開雙眼，在光亮投入眼簾的那一刻，迎接他的並不是美好的世界，而是另一個可怕的地獄。
狹小的屋子裏充斥著刺鼻的氣味，讓一直生活在廣袤大海中的人魚很不適應，南風不競深深吸了口氣，如同行走在刀刃上的疼痛緊緊束縛著他的心臟，同時也讓他清醒。他看見這是一間被搭建起來的封閉屋子，破爛汙糟，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戶，這使得空氣很難流通，整個屋子給人窒息的感覺。
屋子中央有個不大的水池，水池很淺，大約只有薄薄一層的水，就算南風不競平躺下來，這水面都無法沒過他的身體。池子裏的水也是髒兮兮的，飄著已經死去的魚蝦，腥味令人作嘔。而更令南風不競覺得噁心和恐懼的是，他現在就身處在這個汙糟的水池之中，保持著人身魚尾的模樣。
“唔。”黏膩的髒水沾染上南風不競瑩白的魚尾，他擺動魚尾，想把這些髒東西甩開，尾鰭啪啪地打在水池的石頭底上，卻是無濟於事，南風不競掙扎著想要爬出水池，又發現自己的雙手被鐵鏈鎖住了。
昏迷前的記憶湧入南風不競的腦海，他記得他被那該死的金屬漁網捕獲了，然後他帶領著魚群拼命掙扎，沒想到被突如其來的閃電魔法擊中，而後便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後來的事情南風不競記不太清楚，渾渾噩噩的幾次想醒來，又被激越的痛楚拖入了黑暗深淵，他依稀記得他看見了人類，但他們並不像燁世兵權那麼友好，他們用腳尖踢著他的尾鰭，強行抬起他的頭誇讚他的美麗和稀有，然後又給他喂了什麼東西，入口很甜，但吃完後立刻渾身沒有了力氣，軟綿綿地癱倒下來。
南風不競想，他應該是和那些普通的魚一樣，被人類捕獲了。燁世兵權曾經跟他講過人類對捕回來的魚會怎麼處理，大部分是被當做食物，如果是大型稀有的物種，或許會被有錢的貴族買回去當做玩物……無論哪一種，南風不競都不能接受。
藥物的作用還沒有完全消失，南風不競身上又疼又沒有力氣，但是他知道他必須趁現在抓他的人類還沒有出現趕緊逃跑，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他深愛的大海，他的法力和傷勢都能恢復了。
沉重的鐵鏈被焊死在了水池邊上，南風不競努力拽了好幾次，直至白皙的手腕被勒出了重重疊疊的紅色血痕，依然無法撼動分毫。他咬了咬唇，使自己保持神智，由於池水太淺，他那漂亮的魚尾根本派不上用場，而且在陸地上，還是雙腿比較有用。
南風不競集中精力，想要化出雙腿，這是出於他血脈本源的法術，並不會丟失，然而他試了許久，卻發現他現在根本做不到。“怎麼會……”南風不競喃喃自語，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他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在鱗片與肉身交匯之處，一小團溫熱的感覺從內中散發，讓他的心瞬間變得柔軟。
果然……南風不競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從結契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喜訊到來的同時，卻伴隨著他落入了這樣的困境之中。出於對腹中那團東西的保護，這個時候的人魚是無法化成人型的，南風不競只好暫時放棄了掙扎，蜷在水池角落裏休息。
南風不競儘量把身體卷起來，縮成小小的一團，這樣至少可以少接觸一下這噁心的髒水。剛才的動作讓他體力透支得厲害，他微微張開嘴巴，盡力呼吸著並不怎麼新鮮的空氣。
燁世兵權，你在哪里？你……會不會來救我？伸手護住自己依舊平坦的腹部，南風不競心裏湧起小小的驕傲，燁世兵權把種子藏在了他的身體裏，無論如何，他也要拼盡全力保護它。手掌溫柔地在肚腹上來回撫摸了幾次，南風不競只感覺困倦陣陣襲擊著他，無可奈何地閉上眼睛，再度墮入黑暗的夢境中。
夢裏，南風不競感覺自己回歸了大海的懷抱，他在蔚藍的海水裏自由地嬉戲著，金髮的男人張開強有力的臂膀摟住了他，他笑著湊上去親吻那朝思暮想的唇。
“燁世兵權，你來接我了嗎？”
燁世兵權微笑著點了點頭，伸手環繞住南風不競的腰肢，南風不競低頭一看，自己的腹部不再如往常纖細，而是高高隆起，撐得他原本白皙的皮膚幾乎透明，甚至能看見血肉包裹下一團金色的生命在悸動。
“燁世兵權，這是我們的孩子。”南風不競握住燁世兵權的手，帶著他覆上自己的腹部，腹內的血肉似乎感知了雙親的安撫，更加愉快地釋放出溫暖，讓南風不競渾身都暖洋洋的。
“唔，我一定會好好護著它們的……”
輕喃著夢裏的溫暖，南風不競依依不捨地被一陣響聲吵醒，眼皮沉重地張不開，他掙扎著究竟是這樣繼續睡過去還是醒過來，就聽見陌生的聲音闖入耳朵：“就是這裏嗎？”
是人類的聲音，但並不是燁世兵權的聲音。南風不競驀得顫抖了起來，立刻就清醒了，支撐著半坐起身，戒備地看著剛剛從外頭走進來的人類。
那是兩個陌生的男人，一個身材高大，手臂上肌肉暴起，顯得非常孔武有力，皮膚是棕色的，一雙小眼睛透出凶厲。另一個人則矮胖許多，穿著上好質地的華麗袍子，雙手攏在袖中，八字胡，含著笑卻讓人不寒而慄。兩人用貪婪猥瑣的目光打量著南風不競，這讓南風不競感覺十分不悅，他張了張嘴巴，卻發現自己只能發出一些無意義的顫音，不知是由於恐懼還是藥物的作用，他竟說不出話來。
兩個男人盯著南風不競看了一會兒，見他已經醒來了，高壯的男人跨進池子裏，水漫上他赤著的腳，他迅速走到南風不競身邊，一伸手就抓住了南風不競的胳膊。
“啊！”南風不競本能地反抗，奈何身上沒什麼力氣，任憑尾巴拍打著水池堅硬的石底，卻掙不脫男人的桎梏。男人的手十分粗糙，手臂似鋼筋鐵骨鑄成一般，無論南風不競怎麼掙扎，都無法撼動分毫。男人獰笑著抓起南風不競，把他半舉起來，向那矮胖的男人邀功：“老闆，你看，昨天夜裏抓到的新貨，我一看到就立刻弄了下來，沒給其他人看見，嘖嘖，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美人魚。”
被稱作老闆的男人嫌惡地看了一眼髒兮兮的水池，最後還是沒跨進來，生怕這髒水弄髒了他那雙東方綢緞做的昂貴新靴。他舔了舔嘴唇，眼睛盯著南風不競那瑩白漂亮的尾鰭，即使身處在這樣糟糕的環境中，那依然是奪目絢麗的存在：“還真有人魚這種生物，我以為是神話傳說呢，把他的臉轉過來給我看看。”
“是張漂亮的臉。”高壯男人粗暴地伸手捏住南風不競的下頷，強迫他抬起頭來，南風不競臉色蒼白，帶著憤怒和驚惶瞪著兩人，“嘖，長得真像東方那些小奴，可惜是條公的，不然應該更加搶手。”
“沒關係，那幫貴族裏有的是喜歡的，”即使作為雄性，南風不競那張臉的美麗程度也超過了大多數人類，何況，他還是一條極為稀有的人魚。老闆舔了舔嘴唇，商人本色已經讓他開始默默計算這筆交易的價錢，“要是把這條人魚弄回去當個寵物什麼的，肯定很有面子，他們會喜歡的，他應當值個好價錢。”
“哈哈，我猜起碼值好幾箱珠寶。”
“好幾箱？不，”老闆鄙夷於他的夥計目光短淺，掃視著南風不競那過於美好的身體，嘿嘿笑了起來，“他價值連城。聽著，我們得找到一個很好的買家，先不要把他弄到黑市上拍賣，我會給他找個不錯的歸宿的。”
“那幫貴族會給他出個好價錢的。”
“是的老闆。”
……
南風不競被那高壯男人扔回水池裏，渾身上下止不住顫抖，也許長老是對的，人類一點兒也不友善，他們兇狠而殘忍，除了燁世兵權以外。南風不競雖然不太明白那兩個男人話語裏的意思，也能感受到其中濃重的惡意。他在他們眼裏只是一件可以換來極高價值的玩物，而非是一條生命。
“唔，唔……”南風不競爬到水池的邊緣，試圖離開那個高壯男人的身邊，但是鐵鏈的長度有限，他能活動的範圍很小。似乎是覺察了南風不競的意圖，高壯男人皺起了眉，毫不留情地一腳踩在了南風不競的尾鰭上，“喲呵，還想跑？”
“唔！”南風不競頓時哀嚎，那一腳踩得極重，幸好沒有傷到他的腹部，但是他的尾巴仍然疼得卷了起來，然後又無力垂下。
老闆說：“哎呀，你輕點，可別把這個寶貝給弄壞了，折了價錢。”
“放心吧老闆，這東西沒那麼脆弱。”高壯男人不懷好意地踩著南風不競的尾巴，故意加重了力道扭了扭腳，痛得南風不競滿頭冷汗，“就像貴族老爺們喜歡的那些沒了牙齒和爪子的猛獸一樣，就應該好好調教調教，才能乖巧懂事，討人喜歡。”
南風不競倒在水池之中無力反抗，只能任由對方侮辱踐踏，老闆冷漠地看著他，似乎很贊同高壯男人的話。過了一會兒，老闆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對了，傳說人魚的眼淚能變成珍珠，而且是品相很好的珍珠，是不是真的？”
“試試不就知道了。”高壯男人終於鬆開了腳，粗暴地抓著南風不競的肩膀把他提了起來，抬手捏住他的下頷，兇神惡煞地說道，“來，聽得懂我說的話吧，哭一個給我看看。”
南風不競清明的眼眸盈滿了水霧，泛著粼粼的美麗光澤，但在他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他緊緊咬住嘴唇，硬生生把將落未落的眼淚逼了回去。唯有面對燁世兵權的時候，南風不競才肯坦然表露出他的柔軟與順從，而對於眼前的人類，越是想要折磨他，他越不能讓對方如願。
“喲，還挺有骨氣。”高壯男人微微加重了手下的力道，指甲掐著南風不競的下巴，留下月牙形的紅印，南風不競橫眉冷對，絲毫不肯妥協，“哭啊，哭啊！”
高壯男人很快失去了耐心，他從口袋裏掏出了鋒利的小刀，寒光閃閃的刀刃逼近南風不競：“你到底哭不哭，嗯？”
鋒銳的刀刃抵在南風不競的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嵌入皮膚。南風不競有一瞬間的動搖，與其這樣被折辱，還不如直接紮上去一死了之，不必在這裏苦苦煎熬。然而他立刻放棄了這個想法，還沒有履行和燁世兵權的約定，還有他的腹中……他悄悄撫上自己的腹，唯有那能讓他堅強。
“喂，這人魚到底能不能哭出珍珠？”
“你哭不哭？”南風不競的不配合讓高壯男人面上無光，他蠻狠地叫罵了幾聲，終於徹底被激怒了，“這可是你自找的！”他一腳踩住南風不競的尾鰭，然後舉起小刀，飛快地剜下了一小塊鱗片，“哭不哭！你哭不哭？”
“啊！”劇痛使得南風不競呻吟出聲，下身激烈地掙扎著，鮮紅的血順著傷口淌出來，染紅他瑩白色的尾鰭。即使到了這個地步，南風不競仍然死死咬著嘴唇，不肯哭出眼淚來，人魚的眼淚至為珍貴，泣淚成珠來自於他們生命的本源力量，他又怎肯輕易低頭。
“哭啊，你哭啊！”高壯男人瘋狂地搖晃著南風不競，見他仍是不肯就範，愈發瘋狂起來，再度舉起小刀剜下一片鱗片。“你再不哭我就把你的鱗片一片一片刮下來，嗯？”
“唔……”
“好了好了，你可別把他弄死了。”老闆看著南風不競的掙扎變得虛弱，鮮血將原本就很淺的水染成了淡紅色，生怕他的搖錢樹就這麼死了，趕緊出聲阻止。
“我下手有分寸，還沒見過少幾片鱗就能給弄死的魚。”高壯男人冷笑著，“聽說人魚的自愈能力很強，不用多久就好了，你看，血不就不流了嗎？嘶！”高壯男人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趁著他掰過南風不競的臉向老闆說明的時候，南風不競張開嘴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媽的，敢咬我！”高壯男人沒想到這人魚的力氣這麼大，咬住他的手就死不肯放鬆，任憑他怎麼踢打辱罵，始終甩不開南風不競，盛怒之下他再度舉起了小刀，隨手向南風不競劃了過去。“混蛋！”
一陣冰涼的觸感傳來，南風不競只覺得眼前滿是鮮紅，什麼都看不清楚，耳朵裏嗡嗡作響，然後陷入了死般的寂靜。他怔怔地鬆開了齒關，整個人癱軟下來，臉上冷冷的，好像有什麼黏稠的液體滑落下來，他伸手摸了摸，手指顫抖得不停使喚。
很快，南風不競的聽覺和視覺都恢復了正常，他聽見那個老闆心疼的叫聲，高壯男人氣急敗壞的咒罵，還看見了落入水池的沾血的小刀。南風不競渾身顫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原來那黏膩的液體是自己的血，鮮紅得刺眼，那把刀在他的左眼下劃過，差一點就能戳瞎他的眼睛。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或許是因為劃傷，酸澀的感覺泛上眼眶，水霧重新聚攏在他的眼睛裏，然後無法控制地湧了出來，化成了珍珠撲簌簌滾落池中。
老闆又驚又喜地看著那光澤極美的珍珠，這可真是個大寶貝：“哎呀，他哭了，哭了！快，快把那珍珠撿給我。”
高壯男人從水池裏撿起一顆珠淚遞給老闆，像這樣品相的珍珠在市場上可以賣到很高的價格，老闆簡直樂得合不攏嘴。高壯男人看了看自己被咬到破皮出血的手，再抬頭看了一眼南風不競，人魚的自愈能力的確很強，南風不競左眼下的傷口果然很快止了血開始癒合，只留下一道細細的紅痕。
“媽的，竟敢咬我！”高壯男人越想越氣，狠狠扇了南風不競一個巴掌，他的力氣很大，南風不競被打得飛了出去，頭狠狠地撞在池壁之上，連哼都沒哼一聲就昏死了過去。
“喂，小心點。”老闆捧著珍珠，不滿地斜了高壯男人一眼。
“我知道我知道，老闆，咱們得儘快找個買家出手，這東西養起來麻煩。”
“哈，你只要小心別給弄死了，人魚標本的價格可遠遠不必上一條會哭出珍珠的活魚。”
“是。”
南風不競不知道他的命運會如何，直到那兩個人離開，小屋子的門再度被鎖死，他也沒有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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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宛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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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0-08-30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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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南風不競一直被鎖在那個汙糟的小水池裏，醒著或者昏迷對他沒有區別，他看不見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日夜的更替，更不曉得自己被關在這裏多久了。
與燁世兵權約定的時間應該早就到了吧，可是燁世兵權並沒有如約來接自己。偶爾清醒的時候，南風不競蜷縮在水池的一角胡思亂想。他的腦子裏渾渾噩噩的，一時怨恨自己沒有好好聽長老的話，過於相信人類以至於淪落到今天的田地。人類果然都不是好東西，當然也包括燁世兵權在內，他當初還差點掐死自己呢！一時又開始瘋狂思念燁世兵權，人類也有好有壞吧，燁世兵權就屬於好人，那兩個欺負自己的人就是壞人，怪只怪自己太心急跑到了近海人類的地盤，才會被抓回來的。
唔……不知道燁世兵權有沒有來找他心愛的人魚呢？
南風不競撫著肚子，憂傷地望著狹小的窗戶發呆。他多希望自己還留在那片美麗的大海裏，等著有一天燁世兵權開著大船來接自己，然後他們一起去陸地，永遠廝守在一起。他和燁世兵權聯絡的海螺在被捕獲那天就失落了，他看著那海螺從身上掉出去，想要伸手去撈，卻受不住渾身麻痹地昏死過去。
現在，南風不競只能依靠奇跡，或許燁世兵權會找到他，拯救他。
就像當初他在大海中救起了重傷的燁世兵權一樣。
那個兇惡的高壯男人時常會來，南風不競非常懼怕他，不過平時他也不會如那天那般動手，他就站在水池邊上觀察南風不競的情況，偶爾會丟一些魚蝦和小貝殼進池子，就算是給南風不競的食物。
池子裏的水換的不是很勤快，髒兮兮的泛著令人噁心的味道，這樣的水質連那些小魚小蝦都無法存活，一個個很快就死去了漂浮在水面上。南風不競當然不會食用這麼噁心的東西，他拒絕進食，慢慢煎熬著，曾經美麗的人魚失去了他的光彩，奄奄一息。
老闆隔一陣就會帶陌生人過來，他想把南風不競賣個好價錢，自然需要尋找一個合適的大主顧。那些人大多穿著華貴，光鮮亮麗，捂著鼻子皺著眉頭跟著老闆進來，在看見南風不競的時候發出驚歎和嘖嘖的議論聲。
大多數時候，老闆會讓高壯男人過去把南風不競抓起來，撩開頭髮，仔細給主顧們看他美麗的臉和修長的魚尾。有錢的貴族和商人垂涎於這樣美貌的人魚，又有些失望他不是一條雌性的人魚，畢竟雌魚更加受歡迎。
南風不競無力反抗，他一直被高壯男人強行喂下藥物，那種藥物令他渾身酸軟，失去所有的力量。他目光呆滯地看著那些把他當做商品的人類對他品頭論足，又提出更多要求。比如，大家都很好奇人魚的眼淚是不是能化成珍珠。
這是南風不競最痛苦的時候，高壯男人會踩著他的尾鰭，一遍遍剜下他的鱗片，直至他的尾巴上傷痕累累鮮血淋漓，然後他再也受不住痛苦，淚盈於睫，化作一顆顆珍珠滾落下來。
圍觀的人讚歎不已，他們都相信這條人魚是個寶貝，老闆則在這個時候趁機抬價售賣。然而大概是由於老闆索要的價值過高，這筆生意一直沒有談攏，他們遺憾地搖著頭離開，最終也沒有人買下南風不競。
這對於南風不競來說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但他已經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中支撐不下去了，饑餓和疾病一同襲擊了他。他開始發起了高燒，渾身滾燙，連尾鰭也成了淡淡的粉色，他的神智開始不清醒，身體不自覺地痙攣著，開始嘔吐和陷入長時間的昏迷。
“不行，我們需要儘快找一個大客戶把他賣出去，在他死掉之前。”
老闆終於覺察出了南風不競的不對勁，但他不會給一條人魚治療，不管是醫術的限制，還是不想花費這個金錢。“你有什麼辦法嗎？”
高壯男人盯著池子裏昏迷不醒的人魚，舔了舔嘴唇：“沒想到人魚的身體如此脆弱，儘快吧，在新的主顧來之前，或許可以用藥物使他興奮一點。”錢貨兩清之後，人魚的死活就不再是他們的責任了。
“哼，那正好，我有一名新的主顧，明天我會帶他過來，你最好讓這傢伙看起來很好。”老闆的語氣有些不滿，畢竟急於出手的結果勢必是折價買賣。不過還好，明天那位客人可是付得起大價錢的。
南風不競在噩夢裏浮浮沉沉的，身為海洋之子的他，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了溺水的滋味。他覺得死亡已經近在眼前，身體輕飄飄的，傳說他們人魚一族在死後會化為泡沫，然後升上天空的盡頭，永遠留在那裏。南風不競感覺到自己已經快要消失了，可是他仍有眷戀和不舍，金髮的身影在幻夢中隱隱約約，遙不可及，他怎麼也抓不住。
“唔……”終於，美好的夢境被撕得粉碎，南風不競睜開眼睛，看見那張令他恐懼和噁心的臉，他本能地顫抖起來。高壯男人露出猙獰的笑容，將一根細細的針管紮進了南風不競的手臂。
些許刺痛之後，南風不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興奮，渾身如同火燒一般愈加滾燙，讓他忍不住扭動身體，神智變得有些混亂，他明知這是在透支他僅存的生命力，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他趴在水池裏，氣喘吁吁，魚尾一擺一擺地撩動著水花。
高壯男人冷笑著捏了捏南風不競的臉：“好好表現吧，說不定那位大人物寵著你，可以給你不錯的生活。”他促狹地看了一眼南風不競被鱗片覆蓋的尾鰭，嘖，可惜。
為了迎接新的主顧到來，老闆特意吩咐了重新打掃了這間屋子，給水池裏換上了新鮮乾淨的水，但這對於南風不競來說毫無意義，淺淺的水只能覆蓋住他最薄的尾端，甚至不能使他過於燥熱的身體冷卻下來。
躁動許久之後，南風不競再度體力不支，靠在池邊休息，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藥效過去之後更加難受的反應在他身體裏肆虐著，就在他覺得自己要再度昏死過去的時候，一陣頗有節奏的腳步聲傳來。
“閣下，您這邊請。”老闆殷勤地邀請著一名陌生人類走了進來，與對以往那些人的態度完全不同，他堆著諂媚的笑容，對那人點頭哈腰，“閣下，請小心，這是真正的寶貝，您真是識貨之人。”
將百師是從他母親舉辦的貴族名流的宴會上聽到這個消息的，說是城裏的黑市商人抓到了一條傳說中的美麗人魚，正準備賣個好價錢，奈何黑市商人的要價太高，那條人魚又是條雄性，所以一直都沒有成功出手。
將百師出生於城裏的貴族家庭，家裏擁有著子爵的頭銜，他的母親原本是伯爵家的小姐，下嫁子爵家之後依然熱衷於舉辦這種名流宴會。而將百師是家中的獨子，子爵的繼承人，他從十六歲起就在元老院做事，臣服於那位赫赫有名的七海霸主。
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將百師並不在意，雖然他也偷偷好奇過人魚的模樣，不過他既沒這個時間也沒那個財力去買下一條毫無用處的人魚。直到後來黑市商人輾轉通過其他貴族找到了他，並表達了出售人魚的意願。
“當然，我並不是想讓您破費買下這條人魚，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先跟我去看一看，然後，將他獻給什麼大人物，若是能換到足夠的利益，我很樂意將這人魚獻上。”黑市商人油滑地誘惑著將百師，誰都知道將百師是臣服在誰的腳下的，而那位肯定付得起足夠的價格。
將百師輕易被說動了，那位大人物最近鬱鬱寡歡，並不斷地往海上跑，說不定他真的會對人魚感興趣。當然，哪怕不感興趣，這種生物的存在也該告訴那位海上霸主知曉。
不過在那之前，將百師還是決定先親自看一看那傳說中的人魚。他跟著黑市商人來到了關押南風不競的破屋子裏，同樣捂著鼻子皺著眉頭走了進去，即使經過打掃，這屋子的環境依然糟糕透頂。
將百師終於看見了傳說中的人魚，那的確是傳說中的美麗生物，即使處於這麼汙糟的環境中，也掩蓋不住那奪目的美。恰在此時，南風不競也抬起頭來，神情恍惚地看了將百師一眼。將百師從他的眼眸中看見的無比的悲傷，令他慣常冷酷的心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啊……”而南風不競則在那一眼對視中，恍惚瞥見了將百師肩頭的徽章。今天將百師穿著屬於他的榮耀的軍服，而徽章來自於他所憧憬的那位霸主的恩賜，上面刻著熟悉的圖案。
金邊，紅底，類似雲紋。
燁世兵權！
南風不競的心裏喊出了這個名字，雖然眼前這個人全然陌生，但他認得那個圖案，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圖案。然而南風不競體內的藥效已經瀕臨極致，他無力再繼續撐下去了，吐出一口氣之後，又靠著池壁失去了意識。
“嗯，這是怎麼回事，不會是死了吧？”將百師揉了揉鼻子，這麼美麗的生物在這種糟糕的環境下能活下去才怪，“喂，我可不能獻一條死魚上去。”
“不不不，閣下，請放心，我保證這是一條健康的人魚。”老闆暗自責怪手下沒有把事情辦好，竟當著主顧的面讓他的搖錢樹昏過去，害他只好全憑一張嘴胡說八道，“您看，現在這個時間，海洋裏的生物肯定不夠活躍的，但我可以保證，他絕對是物有所值的，您看。”老闆取出了一顆品相極好的珍珠，獻給將百師。“這是人魚泣淚所成之珠。”
將百師斜了一眼，那的確是一顆價值很高的珍珠，與普通的蚌珠看起來完全不同。他又仔仔細細打量了池中的人魚，這樣的傳說生物的確配得上一個好價錢，會有人為他一擲千金。
“閣下，考慮得如何？”老闆瞅著將百師的臉色，從他的眼裏看出來了動搖，於是立刻再接再厲地鼓動，“您看，他美麗的臉，還有這完美的尾鰭，就算是用來裝飾那位大人物的府邸，也是極有面子的。”
“您若是不能下定決心，我也只能表示遺憾了，或許……可以從別的什麼管道請那位大人物來看一看。”如果真的能討得七海霸主的歡心，誰獻上了人魚，誰就能獲得七海霸主的青眼。“實在不行，就只能把這寶貝賣給東方的有錢人了。”
“不用了。”將百師立刻有了決定，“我會請他過來。但是……”他皺著眉頭環顧四周，“你這樣的地方，哪里配得上他踏足？”
“這個您可以放心。”老闆立刻心領神會，“自然了，不能讓那位大人物來這樣的地方。”
將百師撇了撇嘴：“那就好。你最好弄一個大一點的房間，擺上鮮花和香料。還有要大的水池，最好讓他看起來呆在海裏，把他打理乾淨，你想要好價格，就要有充足的準備。”
“是的是的，我會好好安排的。”老闆連連點頭稱是，畢竟這一次的主顧是絕對不能有所閃失的，“還有其他什麼要求嗎？”
將百師垂下眼睛，不知是感歎那條人魚的可憐處境，還是厭惡這黑市商人的可憎面目，鄙夷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出了屋子，聞見外頭的新鮮空氣，才能感覺到那間屋子裏的空氣有多難以忍受。老闆恭敬地陪著將百師，收下了作為定金的一箱子金幣。“一定會令您和那位大人物滿意的。”
將百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不快地轉過臉：“最好如此，如果出了什麼岔子，你知道後果。”
“是的。”
將百師點了點頭：“那麼，我會在三天以後邀請他過來。”
“您請放心。”
將將百師送上了馬車，目送著馬車遠去之後，老闆喜上眉梢，搓著雙手露出貪婪的笑容。這樣也好，只需要付出一點微末代價，他就可以順利把這人魚出手了，至於出手之後這人魚的死活，那可就不在他的保證範圍之內了。
……
另一邊，富麗堂皇的貴族官邸裏，金髮的七海霸主站在窗前，目視著大海的方向，陷入了沉思之中。
官邸離大海的距離其實很遠，根本看不見那波濤洶湧的大海，燁世兵權手握著那枚小小的海螺，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離燁世兵權回到陸地已經快要兩個月了，他意氣風發地回來，以雷霆之姿聯合弑道侯等人在一個月內橫掃了他的政敵。他帶領著軍隊直接踏平了科依大公爵的領地，然後回到元老院中，在元老院的會議上捉拿了科依大公爵。
而後，聖帝迫於燁世兵權的壓力，下令削去了科依大公爵的領地和爵位。燁世兵權不會給對手第二次反撲的機會，直接處死了科依，將他的家族流放。
至此科依大公爵的勢力全部瓦解，追隨於他的中小貴族要麼被流放，要麼臣服於燁世兵權腳下，七海霸主又一次立於權力的巔峰，聲名更勝從前。
料理完手頭的事，燁世兵權與南風不競的約定之期也即將到來，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海中迎回他的人魚，朝思暮想一個月之後，連這點分別的時間也無法忍耐。燁世兵權興致勃勃地帶著近衛心腹回到了他和南風不競相遇的那片海，期待著海浪排開，他的南風不競踏浪而來。
然而，無論燁世兵權如何呼喚，南風不競卻始終沒有出現。他就像燁世兵權在海上經歷的一場幻夢，現在夢已經醒來，一切隨之成空。燁世兵權不甘心，身為七海之內立於巔峰的男人，他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他用盡了手段尋找南風不競，可是不管對著海螺呼喚了多少次，南風不競依舊渺無音訊。
燁世兵權也曾回到了他們曾經居住的那座荒島上，島上景物依舊，連他們住過的山洞裏也沒有絲毫的改變，南風不競不曾回來過。燁世兵權在海上徘徊了好幾天，直到他不得不回去主持元老院的會議。
“南風……你究竟在哪里？”
燁世兵權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這一次卻被牽絆其中，無法解脫。他不明白南風不競為何失了約，明明分別時那般依依不捨，幾次三番地叮囑他定要早日回去，為什麼現在又不見蹤影？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這想法令燁世兵權心驚肉跳的，極力從內心深處抹去。
面對外人的時候，燁世兵權依舊保持著他的冷靜高傲，不為任何事所動。但與他親近的人都曉得，軍督自從海上回來之後就心情不佳，脾氣暴躁。所有人小心翼翼地避免觸了他的逆鱗，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軍督。”
門外響起了千葉傳奇的聲音，即使是面對這個最心腹的屬下和密友，燁世兵權也從未透露過南風不競的事。他從思念中回過神來，歎了口氣，冷下語氣：“進來。”
千葉傳奇帶著元老院的文書走了進來，把它們都堆到了桌子上，這是要給燁世兵權簽閱的。他一眼就看見了燁世兵權手裏尚未收起來的海螺，心裏不由起了疑，這種海螺即使是路邊三歲的孩童都不屑於撿起來玩，不知為何軍督會看得上：“軍督。”
“有事嗎？”
千葉傳奇聳了聳肩：“將百師求見，您要見他嗎？”
“讓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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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20-08-30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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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將百師換上了新的軍裝，踩著小高跟的軍靴，步伐鏗鏘有力地走了進來。七海霸主歸來之後，將百師在捉拿科依大公爵餘黨的時候不遺餘力，身先士卒，令軍督青眼有加，破格提拔了他的軍銜，還將科依大公爵的部分領地封賞給了他，如今他也成了城裏炙手可熱的年輕新貴，多少貴族小姐爭搶著要巴結他。
將百師的眼光很高，自然看不上那些不入流只知華服珠寶卻腦袋空空的貴族們，比起享受，他更在意的是軍督對他的看法，最好有一天他能像千葉傳奇和影那樣在軍督面前得臉，那才是值得炫耀的資本和能力。
燁世兵權是在書房裏接見將百師的，這令將百師很高興，畢竟從前他可是連軍督的官邸都沒有資格進入的。那時候將百師時常站在元老院的臺階下，仰望著那名如同神明的七海霸主，那樣光芒萬丈的男人，當真是令人移不開眼睛。
將百師單膝跪地，先謝了燁世兵權的提拔之恩，然後做了個簡短的述職。他尚且年輕，履歷也很簡單，大部分時候，他只是一個有著貴族頭銜的侍衛而已，這樣的人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裏比比皆是，但他能夠在燁世兵權面前冒出了頭，證明他的確有過人之處。
燁世兵權坐在椅子上，聆聽著將百師說話，他並沒有聽得很認真，但也沒有顯示出不耐煩，這畢竟是一道例行公事的程式。將百師說完之後，悄悄觀察著燁世兵權的神色，見他的心情似乎還算可以，但眉宇間仍然結著淡淡的愁，於是將百師鼓起勇氣，提出了邀請燁世兵權去市場裏散散心。
“有一件稀罕的寶物，在下認為唯有軍督能與之匹配，所以希望軍督能紆尊降貴，讓在下帶您欣賞。”將百師賣了個關子，好東西總要最後揭曉才能引起人的興趣，他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抬頭看著燁世兵權，屏息等待著回復。
燁世兵權對世間的一切珍寶都失去了興趣，他本身也不是耽於享樂之人，他用手指輕輕扣著桌子，微微垂下的眼睛裏看不清他的情緒。
“軍督？”
“嗯？”燁世兵權回過神來，看見將百師期待與不安的臉。他很懂得如何駕馭屬下，比如不能無緣無故拂逆忠誠者的好意，雖然對所謂的稀世珍寶興趣缺缺，但燁世兵權依然點了點頭答應了，就當是出去散散心吧。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這是一個出行的好天氣。
燁世兵權坐在馬車裏昏昏欲睡，他很少有這樣懈怠的時候，總是精力充沛野心勃勃。不過，自從將科依大公爵處置了之後，他近來感覺非常疲倦，就像雄獅也會有打盹的時候，他暫時停下了腳步，需要好好休整一番。當然，這其中無可避免也有那失了蹤影的海洋之子的原因在。
將百師親自駕駛著馬車，帶著軍督官邸的親衛護送燁世兵權，他已經提前打好了招呼，這段路程在上午暫且清了場，以免發生不愉快的事情。燁世兵權其實並不喜歡馬車，貴族家的小姐們才需要躲藏在這精緻的轎箱裏以免被旁人窺去了她們嬌美的容顏，而他燁世兵權就應該手握軍刀，在所有人的注目禮下經過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不過，為了避免騷亂，燁世兵權還是接受了將百師的建議，坐在馬車裏等待著將百師製造驚喜。
顛簸了一路之後，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將百師打開馬車轎廂的門，恭恭敬敬地邀請燁世兵權下車。這裏是位於城裏最西邊，與中下貴族們的宅邸離的很近，又靠近繁華的市場，從海上運來的各種貨品，進城第一站一定會經過這裏。自然了，有什麼值錢的稀罕寶物，也會從這裏開始分流和轉運，流入到它們的最終歸宿中去。
黑市商人早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做的是見不得光的生意，所以從未和燁世兵權打過交道，但他手裏掌握著的寶物，足夠讓他周旋於各位貴族和有錢人之間。其實燁世兵權也不是從未聽說過黑市的存在，只不過在這之前，他們更喜歡和科依大公爵那種人打交道。
“歡迎您的光臨，軍督閣下。”老闆今天換上了嶄新的絲綢衣袍，一早就等候在了馬車停下的地方，看見燁世兵權下車，立刻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要是這單生意能談成了，他也正好巴結上七海霸主這棵大樹，那可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買賣。
燁世兵權則打了另一番主意。科依大公爵的勢力雖然已經瓦解了，但他手下盤根錯節的各種關係和人脈卻依然潛伏在暗處，如果能順利接手回來倒也是不錯。為此燁世兵權雖然不喜歡一身銅臭還做著非法生意的黑市商人，還是露出了微笑：“嗯。”
將百師給老闆使了個眼色，老闆立刻心領神會，引著燁世兵權進入了他那華麗的宅邸。在獻上寶物之前，照例有一番客套，老闆精心做了準備，先請燁世兵權享用下午茶，來自東方的茶葉，配上產自南方溫暖地區的甜點，再加點現場演奏的抒情音樂，是貴族們最喜歡的搭配。
享受完美味，才是正題。燁世兵權耐心地應對著老闆那冗長無聊的獻媚，終於等到了結束，老闆邀請燁世兵權前往觀看他要獻上的珍寶。
“一定不會令您失望的。”
為了使燁世兵權滿意，老闆事先的確做足了功課，在將百師的建議下，他把南風不競從那個骯髒的小屋子裏挪了出來，放到了位於他宅子後面的單獨的大水池裏。那裏的水深大約能沒到人類男性的腰部，是從前用來養活黑市裏那些討人喜歡的小鯨魚的。為了能讓軍督相中這寶物，老闆不得不忍痛先把原先池子裏的魚低價出售，反正這其中的差價都加到那條人魚身上。
大水池那間屋子窗明几淨，好好整理一番就很賞心悅目，老闆還特地叫人擺上了鮮花和精美的雕像作為裝飾，然後再在屋子裏熏了玫瑰香，一切看起來十分完美，如果那條人魚的狀態能更好一點的話。
老闆埋怨下屬辦事不利，把他的搖錢樹折騰成了這副模樣，南風不競一直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仿佛隨時可能死去，這次接連兩針興奮的藥物打下去，可依然毫無起色。不過商人最是精明，應對這樣的情況老闆早就想好了說辭。他讓人在池子裏放了一塊從海裏起出來的礁石，把那將死的人魚打理乾淨，就讓伊趴在礁石上，到時候只要告訴軍督現在那條人魚只是在小憩片刻而已，夜晚出沒才是他們的習性。
“軍督，不知您可聽說過關於人魚的傳說？”前往大水池的路上，老闆忽然問燁世兵權。
燁世兵權的心裏“咯噔”一聲，突然湧起了幾分不詳的預感。他怎麼會不知道人魚，那可是他日夕相伴的枕邊人啊，他瞬間聯想到了什麼，按耐住砰砰直跳的心，故作淡定地揚起聲音：“哦？”
老闆並未覺察燁世兵權微皺的眉，繼續說道：“傳聞七海之內有人魚，人身魚尾，落淚成珠，美麗無匹。可是誰都沒有見過這種生物，大家都以為這只是傳說。”
“然後呢？”
“鄙人有幸，日前無意之中得到了一件寶物，這樣的寶物自然只有七海之內最強的霸主才能夠擁有，鄙人因此才輾轉找到將百師閣下，請軍督蒞臨。”老闆克制不住語音中的興奮，不管怎麼說，擁有一條人魚總歸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他們終於走到了大水池，老闆親手打開了門上的鐵鎖，將大門推開，“軍督您請看，這是鄙人為您獻上的寶物，一條人魚。”
燁世兵權在瞬間屏住了呼吸。
找了那麼久，念了那麼久，燁世兵權這時候居然不敢去確定，這條被獻上的人魚是不是就遍尋不著的南風不競，他的寶貝人魚。他停在門口，目光直直地落在水池中的人魚身上。那條人魚側躺在礁石上，皮膚蒼白得嚇人，魚尾耷拉在水中，透過泛藍的海水，能看見魚尾上略泛著粉紅的光澤。
人魚在礁石上很不安穩，時不時輕輕擺動魚尾，翻騰起小小的水花。他的頭髮是黑色的，長長的濕漉漉地落下來，擋住了他的面容，完全看不清楚。但是燁世兵權幾乎就在一瞬間可以肯定，那是他的南風不競。
“南風！”
燁世兵權顧不上還在滔滔不絕炫耀的老闆和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將百師，立刻邁開步子向南風不競走去，他的速度很快，走到池子邊上的時候完全不曾猶豫，直接一腳跨了進去，然後踩著水就向礁石走去，“南風，是我。”
“軍督！”將百師吃了一驚，趕緊追了過去，老闆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兩人追到水池邊上面面相覷，一時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燁世兵權哪里還顧得上其他，他只看見南風不競在礁石上想掙扎又很難受的模樣，頓時心疼不已。被人類捕獲淪為黑市的商品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燁世兵權心裏自然有數，他趕緊走了過去，並呼喚著南風不競的名字：“南風，南風醒醒！”
南風不競半夢半醒，早上的時候他被強行送到了這個水池裏，雖然這裏的環境比原先的小屋好許多，但對他來說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渾身上下都在劇烈疼痛，一點力氣也沒有，在被放到這塊礁石上之前，那個高壯的男人又給他身上紮了兩針，針尖入體的時候有些發麻，緊接著就有種噁心的感覺在身體裏擴散。
南風不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注入體內的藥物偏偏卻要他亢奮起來，他動不了，這種撕扯的痛楚與暈眩感讓他難以忍受，也許昏過去會好一點，然這藥性讓他連昏迷都做不到，他幾乎透支完了所有的生命力，死亡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南風！”
是幻覺嗎？在黑暗襲向南風不競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令他無比安心的聲音，如同暖陽般照進他的世界裏。他想起了過去那愉快的時光，他和他心愛的燁世兵權在海裏暢遊，他們嬉戲著交尾，親吻彼此的唇……這是他最深的眷戀，他本能地揚了揚尾巴，然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唔……”
燁世兵權終於走到了礁石邊上，看著仿佛一碰即碎的蒼白人魚，他甚至不知如何是好，輕輕喚了一聲“南風？”，人魚努力抬了抬尾巴，瞬間燁世兵權覺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迅速抱起了人魚，把他緊緊摟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挑開散亂的發絲，看見那張朝思暮想的臉：“南風！”
熟悉的溫暖包裹住南風不競，他顫抖了起來，近在咫尺的氣息喚醒了他的本能，就算馬上就要死去，他也強撐著用盡全身力量睜開了眼睛，金色頭髮闖入眼簾，那是陽光的顏色，也是他生命的顏色。
燁世兵權看著那張血色盡失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雖然早就知道被關在這裏待遇肯定不好，但他沒有想到會這般糟糕，懷中的身軀滾燙，這根本不是人魚應該有的體溫，然而南風不競卻在瑟瑟發抖，連那雙美麗的眼睛也變得黯淡無光。
“……燁世……兵權……”南風不競氣息微弱，囁嚅良久，終於輕喚出聲，你終於來接我了……他勉力擠出一個微笑，卻止不住眼淚從眼角滑落，化作珍珠啪嗒啪嗒掉進水池裏。而後南風不競安心了，身軀一軟，靠在燁世兵權懷中失去了知覺。
“南風！”燁世兵權見情況不妙，再度呼喚人魚的名字，但南風不競毫無反應。
“軍，軍督，您這……”即使再沒有眼力價，老闆也看出來事情不對勁了。這位七海霸主似乎跟池裏的人魚早已認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他也不敢多問，拼命給將百師使眼色，奈何將百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之後，便立刻默默地低下了頭，在池邊單膝跪地，是等候發落的意思。無奈之下，老闆只好硬著頭皮開口。
燁世兵權抱著昏迷的南風不競轉過身來，在那一瞬間他已經壓下了情緒，眼中的怒火冷卻了，只留下面無表情：“這就是你獻上的寶物？”
“是……他……”
“做得很好。”燁世兵權冷冷地說，“我帶走了。”而後他扯下自己的披風，包裹住懷中的人魚，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這……”老闆不敢追出去，只好繼續求助將百師。將百師冷著臉站了起來，拍了拍膝蓋上沾染的灰塵。“將百師閣下，這可怎麼好？”
“軍督不是誇你了嗎？”將百師看得出來燁世兵權的火氣很大，現在根本不是說話的時候，鬧不好他也要被處罰的，“既然人他都帶走了，你等著軍督的獎賞就是了。”
老闆搓著手，還是惴惴不安：“可是軍督和那人魚？”
將百師斜了老闆一眼，沒有說話也離開了。老闆呆在原處愣了許久，最後跺跺腳，算了，這大不了就是一筆賠本生意而已。反正那人魚不會說話，就算是軍督的舊識，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將百師一路追到馬車邊上，看見燁世兵權把那條人魚抱上了馬車。他感到很不安，邀請軍督來看寶物是他的主意，但他沒想到軍督居然會對那條人魚那麼在意。而且就他所知，那條人魚受了很大的折磨，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個未知數。
“將百師。”燁世兵權打開馬車的小窗，聲音平淡地喚道。將百師深吸了口氣，趕緊跑了過去，“是的，軍督。”
燁世兵權微微垂下眼睛，將百師偷偷用眼睛瞟了瞟，看見軍督將那人魚小心地摟在懷中，與他十指相扣，親昵無比：“今天的事情不要對人說起。”
“是。”
“回官邸吧。”燁世兵權低聲吩咐，停頓片刻，又冷然看了一眼將百師，“回去之後，你到我書房來。”
“是。”將百師冷汗都下來了，但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就不該多嘴任何一句話。
燁世兵權點了點頭，關上小窗，整個馬車裏只剩下他和南風不競。他伸手撫摸著南風不競的臉龐，原來人魚的失約，竟然是這個原因。燁世兵權深深懊悔，早知如此，他一開始就應該把南風不競帶在身邊，哪怕跟隨他流離戰場，也比被關在暗無天日的黑市裏強。
心疼地摟著南風不競，燁世兵權只盼著快點回去官邸裏，他好找醫生為南風不競診治。南風不競的情況看起來一點都不好，燁世兵權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燙得驚人，而更令人憤怒的是，由於離開了水之後下身乾燥，南風不競的魚尾漸漸褪化了，露出了傷痕累累的雙腿。
那是一次次剜開鱗片逼他哭泣所留下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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