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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8 【鐵骕求衣/風逍遙】捕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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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hynX5,p;.
WBIJ9e2~
刀宗有壹禦風臺,高千仞,聳立入雲。臨樓憑欄,以觀雲海流溢,向四方奔湧不息,浪濤不止。乃為刀宗高階弟子修煉之所。道家修煉尋求天人合壹,以此情此景,修身修道,上觀萬物奇奧,內省自身極限,修煉至極,常有浩氣隨心而生,放聲長嘯,與天同齊。自此名為,神嘯刀宗。
=!pfgE
壹日風花雪月四人夜遊,風逍遙帶著幾人繞過刀宗守衛,偷摸地登上樓頂。三千六百級石階走得花雪月三人叫苦連天,風壹會兒拉著這個,壹會兒推推那個,再三保證絕不會令人失望,這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四個人連滾帶爬地攀上閣頂,突然歡呼壹聲,壹起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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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月色寒光,清輝如許,映得流雲若潮汐,晦明光影,萬千氣象。
V <;vy&&
四人趴在欄桿上,瞪大了眼睛看這難得的景致,不知哪個問起此生所求。
yv&VK ht
花說要成為有權勢的人,要和自己喜歡的姑娘長相廝守。另外三人笑成壹團,說他老氣橫秋,簡直像個小老頭,直笑得花薄薄的面皮泛起紅暈,拿著小扇子戳了戳風,又敲著月的頭,怒氣沖沖地叫著下壹個下壹個。月哀怨地看他,被花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回去。
*pMu,?uE
我希望,我喜歡的人,也能喜歡我。雪眼中仍然映著笑意,卻染了寒涼。花聞言哼了壹聲,甕聲甕氣地接道:我喜歡妳啊。
&y~EEh|
哎呀,別鬧!雪將花推了個趔趄,瞪圓了眼睛。好好的氣氛都被妳打亂了,月,妳呢?
Ta0Ln
月似乎沒想到這麽快就輪到自己,身子壹抖,扯著衣襟,眼角撇著風,怯生生地說:我、我希望,能和朋友永遠在壹起。
f:)%+)U<Xm
哈,天真。花嘲諷地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永遠,那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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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VUD ?iv7
好啦,別吵啦。橫躺在欄桿上的風,懶洋洋地開口。管他永遠有多久呢,現在我們在壹起,誰管將來會怎樣。
_h2s(u >\
哈,風,那妳說說,妳要什麽?
COC6H'F
花問。
p=-:Z?EW1
三個小鬼瞪大了眼睛看著大哥,眼巴巴地等著他的答案。
H|]~(.w 1}
我啊?哈哈,大概是想交朋友時就交朋友,想喝酒時就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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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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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心所欲,自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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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URQ
他夢見自己從禦風臺上跌落,千仞的距離漫長無涯,下墜時身體急速下降,狂風呼嘯而過,他穿過壹層又壹層雲海,心幾乎要從胸腔中掙出。
O_n) 2t(c?
明知是夢,卻無法醒來。
j!oD9&W4~
他竟開始期望落地那壹刻。
G{8>
SW^/\cJ^
這裏是苗疆邊境的壹個遊牧部落,人口總數不過千余人。正值秋冬交接的時候,部落又開始了馬背上追逐草場的日子。此時正值傍晚時分,落日的將遠山的殘影拓印在大地,濃黑吞噬慘淡的赤色,飲盡蒼穹之光。荒原上散落著數百頂帳篷,門前點著小燈,壹片片細小的亮在黑暗中似是群星閃耀。
p?q~.YY
阿山掀開帳簾,點亮床邊的油燈。昏黃的火光映出床上昏睡著的人,那還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年,呼吸急促,眉頭緊鎖,臉上汗津津的。也不知他是痛還是發了噩夢,將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w.\xA~|
阿山聽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壯著膽子伸手去推他。幾乎是在同時,少年猛得睜開雙眼,壹把擒住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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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啊妳!”阿山疼得扯著嗓子叫了起來,”叫妳起來吃點東西,又不是要害妳!”
Z6Owxqfht
少年瞇眼將他打量了壹番,發覺眼前的人只是個孩子,這才松了手,撓了撓頭發,壹臉歉意:“不好意思,我啊,還以為妳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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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的語氣慢悠悠的,很是悠然自在,聽起來十分親切舒服,加上他又是個病人,阿山揉了揉手腕,忍氣吞聲地將壹碗馬奶遞給他:“喝吧,奶奶說妳剛醒,不能吃肉和餅。”
13X0LN
少年輕輕說了聲謝,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著。縱然在苗疆已經生活了壹年有余,他還是不喜歡馬奶的味道,只是眼下也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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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趴在床邊,拄著下巴看他,問:“我叫阿山,妳叫什麽名字?”
#t^y$9^
他摸著下巴想了想:“名字啊……哈,妳叫我風就好。”
jw^Pt~@
“啊,壞人!”阿山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壹聽就是假名,說出來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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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也不過是個十幾歲小孩,雖然身材高大,壹張稚氣的娃娃臉卻暴露了他的年齡。他趴在床邊撲騰著控訴的模樣,令風忍不住想起那三個小鬼。心底泛出壹點微酸,風笑嘻嘻地摸了摸阿山的頭。
+Je(]b@
“別鬧,我呀,也是為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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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勾起了阿山許多的不良回憶。牧民的孩子壹下子撥開他的手蹦了起來,怒道:“別拿我當小孩!我都十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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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快叫大哥。”風趁著他暴跳如雷的當口,壹口氣喝幹了馬奶,老神在在地拄著下巴對他笑,“我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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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靜了下來,狐疑盯著風,堅定地說:”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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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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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怎麽會比我還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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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捂臉躺了回去,悶悶地說:“拜托啦,我是傷員,不要嘲笑傷員,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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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是在跟著阿叔們出去打獵的時候撿到風的。據說那時候風壹身是血倒在綠洲中的泉水邊上,血將整個池子都染上壹層薄紅。即便是昏迷之中,他手上仍然緊緊握著壹把短刀,掰都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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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叔們檢查了他身上的傷口,說並非是猛獸所傷,倒像是被各種兵器傷的,只怕是江湖仇殺。壹行人就著是否要將這孩子帶回營地爭執了許久。有些人認為幫他包紮,給他留下食物與藥品已是仁至義盡,如果帶回去,只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另壹群人說將這孩子留在這裏等死,太殘忍,而且眼看天就黑了,他傷得這麽重,只怕還沒醒來就會活活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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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聽著大人們的爭執,低頭去扒拉那屍體壹樣的小小少年,又去摸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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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壹把很美的刀。銘著陰陽紋的刀柄,飛著流雲的刀脊,刀上還墜著個紅色的月牙。黝黑鋒利的刀刃在傍晚的日光下反射著妖異的紅光,透著寒氣,阿山試著摸了壹把,指尖壹痛,壹連串的血珠就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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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壹把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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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舔了舔嘴唇,心中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激得他熱血沸騰,喉嚨發幹。他突然開口:“阿叔,救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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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們看了過來,阿山心裏有些沒底兒,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如果……有天我被苗軍追殺,希望也能有阿叔們這樣的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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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風被帶回了部落,由阿山奶奶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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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身上的傷看起來嚇人,卻都只是些皮肉傷,從小到大在修真院這麽多年早就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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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阿山祖孫兩人哪兒見過這陣仗。幫他換藥時,阿山奶奶摸著他背上深可見骨的傷痕,巴巴地掉眼淚,念刀著到底是誰這麽殘忍,能對個孩子下手。阿山也是從沒見過這麽可怕的傷,蹲在他面前,看著奶奶上藥,反反復復地問他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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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只好苦笑著搖頭,壹次次地回答:不痛,真的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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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刮骨療傷也面不改色的英雄氣魄又壹次令阿山篤定,這人絕對是個少年高手,再差,至少也是個練家子。他心裏有求於人,對風壹改初次見面時的魯莽,變得十分討好巴結,恨不得天天守在風的床邊,問他是否需要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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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的熱心令風十分苦惱,畢竟每天壹睜眼就能看到張熱忱的大臉盯著自己,怎麽也算不上是美好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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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還有另壹件事兒,令他十分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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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之後第三天,他方能下地,便拎起補風悄悄地出門去,將營地周邊方圓十裏巡查了壹番。這壹個月內對他緊追不舍的殺手,竟在短短幾天之內,消失了。就像是春天的柳絮,本應是壹茬接著壹茬地來,突然壹陣風過去,這惱人的東西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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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放棄了?發現賞金和犧牲不成正比。還是說,他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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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是在等待更好的機會,更猛烈的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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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拎著補風站在樹梢上,遙遙望見部落白頂的帳篷,在日光下就像是壹朵朵盛開的雪蓮,心中已經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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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該盡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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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營地時,部落裏的人見到他都是壹臉忍俊不禁的笑意,看得他莫名其妙。當日壹位救他的阿叔摸著下巴,意味不明地說:“阿山找妳快找瘋啦,若不是知道妳是個男孩,還以為他把自己媳婦給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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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行不良的大人們哄堂大笑,就在這笑聲裏,阿山怒氣沖沖地撥開人群,幾步跨到風面前,伸手壹把將他推了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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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去哪兒了!”風還沒站穩,阿山又扯過風的領子吼道,“我允許妳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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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眨了眨眼睛,捂著胸口半真半假地說:“哎喲,我的傷好痛……是我不對,我出去溜達的時候該同妳說壹聲,要不,我給妳打來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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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小到大就就面對著三個頂頂難哄的小孩,所以練出了壹身哄小孩的本事,基本沒有他搞不定的小朋友,眼前這個也不例外。圓頭圓眼的少年瞪了他壹會兒,哼了壹聲,悶悶地說:“妳過來,我有話要跟妳說。”
Fh XR!x^
阿山壹路上面色繃得很緊,風也不願自討沒趣,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眼見兩個人走的離營地越來越遠,連帳篷都快看不見了,阿山才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著風,突然跪了下來。
AxaabS$\
“請教我功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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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眼神太過熱枕,像是燒透的鐵塊,直烙到心裏去。這眼神令他忍不住想起另壹個人,那時候那個人的眼神也是這樣,被仇恨燒得灼熱,僅余壹片赤紅。風忍不住後退了兩步,阿山卻膝行向前,壹把握住了飄揚在風中的袍襟。
UF[2Rb8?
“妳壹定是個很厲害的高手吧!妳的刀鋒上有那樣的顏色,壹定染過很多血!”他緊緊攥著掌心的布料,向風伸出手去,像是攥緊了自己的心肝送給這天地間唯壹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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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教我功夫,我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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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部落向西五十裏,苗疆鐵騎鐵軍衛悄無聲息地開始移動了。旌旗收起,鐵軍衛特有鐵甲紅披也被換掉,行軍路線定為五條,壹千人分批從不同方向行進,最終目的地卻只有壹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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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五十裏的遊牧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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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壹人領軍走在最前方,白日無跡悄然跟上他的馬,壓低了聲音說:”那些人,已經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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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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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情報,那個孩子就在部落裏,他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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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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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無跡沈默半晌,終於鼓起勇氣,提出自己壹直困擾在心頭的疑惑:”軍長,為何我們要為了壹個人,出動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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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壹人?”鐵骕求衣反問,“達雅部落,難道不在我們的剿滅名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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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無跡咽了咽口水,繼續問:“確實在,可是他們的危害性,遠不及……”
FhgO5@BO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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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極目遠眺。遙遠的東方,昏黃的土地與碧藍的蒼穹界限分明,唯有陣風時而拂過,含混了天地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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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土地廣袤,卻分崩離析,多少年的積累與沈澱,和著血淚的征伐,才令後人終於走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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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唇邊揚起壹絲難以覺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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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正是要為鐵軍衛尋壹把最利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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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O@ (lt
正是深秋,草原上也不見寸許綠意。無垠的荒從腳底延伸至遠方,與天的裙裾融為壹體。少年飲血含恨地敘述那壹夜的戰亂,爹娘的性命被苗疆鐵軍的鋼刀絞碎,赤色的血成了揮之不去的夢魘,夜夜翻來覆去地折磨著他。
7|6uY
他對阿麻說恨,阿麻卻安之如素,擠著馬奶緩緩的說:這是天命,何必尋仇。
TIg3'au
風仰躺在壹塊大石頭上,咬著草根。狂風吹亂了少年厚實的劉海,令他看起來很有些高深莫測,飄飄欲仙的氣息。
7Op6>i
“所以,妳是要向苗軍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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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和他並肩躺著,對天伸出拳頭,惡狠狠地說:“是,我要殺了所有的苗軍,為我阿爹和阿娘報仇!”
w/r wE
小孩稚嫩的臉上殺氣騰騰,風拍了拍手邊的刀,不無遺憾地小聲嘆道:”報仇……為什麽到了哪裏,都有人要報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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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那個小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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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道域之後,柔弱溫和的小男孩壹夕之間被仇恨洗蛻成了另壹個人。壹天到晚地埋頭練劍,追著他求他指點武學。他說他要變強,至少要變得像大哥這樣強大,到了那時候,他就可以練成傲邪劍法,找到事情的真相。
Hm|8ydNs
真相,就那麽重要嗎?
@U6Iw"@
而變強,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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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如他,短刃在手,萬人可敵,仍然無法阻止故鄉的戰亂。
"nXL7N0
戰爭不會停止,重要的人,仍然會壹個個離開。
jnvi_Rodm
阿山仍然用火壹樣的眼看他,曾經他犯過壹次錯,如今不會再犯第二次。
A-\OB Nh
“我拒絕。”他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感謝妳救了我,我可以幫妳做壹件事,但是我不會教妳功夫。”
!Q!==*1H
“為什麽!”阿山壹個軲轆翻了起來,惱火地叫著,小孩兒將眼睛瞪得溜圓,恨不能從眼睛裏生出兩只手來,四拳並用揍風壹頓。
@b\/\\{
少年俠客低頭看他,琥珀色的眼睛裏映著太陽的光,幹凈明亮。浸在他的目光裏,令阿山忍不住想起了高原上的風,帶著清冽狂放的氣息,卻又如此溫柔。
q.0a0/R
“因為啊……”風摩挲著補風冰冷的刀鋒,銳利的刃在他指尖化作柔軟的光。
oLEqy
他悠悠地說,“祖傳刀法,不授外人。”
Jrd:6Z
阿山豎著耳朵憋了壹肚子話,只等他說些放下仇恨,好好生活的大道理,誰料這狡黠的少年笑瞇瞇的,揉著他的頭,輕描淡寫地將他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S6gg(nNe
“可是……”
59:Xu%Hp
他還想辯解,此時風的味道突然變了,幹爽粗糲的氣息中忽而夾雜了幾許腥氣。
J[rpMQ
風比了個襟聲的動作,側耳傾聽,眼中突然閃過壹絲鋒銳。阿山只覺得這懶洋洋日光壹般的少年瞬間化作壹把利刃,壹只機警的小獸。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風已經拉著他伏在地上。
GU'/-6-T
“妳聽。”
&*\wr}a!
自地底傳來遠方馬匹進行的聲音,散亂卻鏗鏘,帶著股金戈鐵馬的狠厲。阿山想起苗疆不敗的鐵騎傳說,壹張小臉頓時煞白,傻了壹般看著風。
N;ed_!
風卻推了他壹把,喝道:“傻站著做什麽!快去報信!”阿山忙不叠地跳下巨石,仰著頭無不擔憂地望著還站在石頭上壹動不動的人,大聲問:“妳快下來呀!”
8%]o6'd4
朔風凜凜,蓬草飛轉。少年反手握住腰間短刀,緩緩拔出。那極輕極緩的動作,卻使刀瞬間有了生命靈魂,爍著寒光的刀刃黯淡了日光,映亮他冷峭眉角間掛著的冷意。宛若殺氣騰騰,奪命破魂的修羅臨世。
X4LU/f<f
“妳先走,我且去會他壹會。”
?sV0T)uk
話音未落,褐色的身影倏忽閃動,幻作壹道殘影。阿山只覺得那瘦小的少年躍起時,長袍廣袖盈滿了風,以壹種輕盈得不可思議的姿態與狂風融為壹體,轉眼間便消失在天地的縫隙中。
7Z0fMk
他長大了嘴巴,見鬼了似的慢慢後退,突然轉身,飛快地向營地跑去,發瘋了壹般呼喊著:“苗軍,苗軍來了!”
1w}%>e-S
]NS{q85
他口中的苗軍——鐵軍衛——在距離達雅部落的營地尚有三裏的地方停下了行進的腳步,就地安營紮寨。達雅部落實力固然強勁,但鐵軍衛此次出兵本就是機密行動,如若繼續行軍,鐵軍衛完全可在第壹個沖鋒打敵人壹個措手不及,沖散營地,分割敵人,而後再迅速撤退,引誘敵人進入包圍圈。如此,可在三兩日內全面結束戰鬥。
E}K6Op;=v5
這是白日無跡心中對於形式的估量,然則他的頂頭上司儼然並不這樣想,接到原地駐紮的軍令時,他差點以為是傳令兵傳錯了命令。不過鐵軍衛上上下下早已習慣這位軍長詭譎莫測的行事風格,因此軍中毫無混亂的將命令不折不扣的執行下去。
To1 .U)do
不動如山,行若風雷。
uc]]zI6
伺機而動,壹擊必殺。
n}cjVH5
快速結束戰爭,減少傷亡。
.6Tan2[%
這是鐵軍衛素來的行事準則,說是鋼鐵般的信仰也可,因此鐵骕求衣會下達這樣的軍令,必然有其理由。白日無跡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下屬忙忙碌碌的安營紮寨,反復掂量著此次的戰術。這是他見過最普通的壹次戰役,究竟還能怎樣更快速的結束這場戰爭,並找到軍長想找到的那個少年呢?
CAdqoCz|
他想得出神,突然有人神情古怪地來報:“尉長,斥候來報,前方……出現了壹名敵軍。”
Zq7Y('=`t@
白日無跡擰眉,呵斥道:“壹名敵軍?是達雅的斥候?為何大驚小怪。”
f0+)%gO{
那小兵被他冷酷的神情驚了壹身汗,連忙挺直身板,大聲說道:“是軍長,軍長叫尉長您過去!”
sJ[I<
鐵軍衛陣前,二十弩兵排成壹列,蓄勢待發,只待軍長號令,便要將數十丈開外的人射成個箭插。
e?FjN 9
白日無跡壹眼就看到了那個他調查了許久的少年。
a"gZw9m@
道域刀宗的希望,苗疆刀界的驚鴻。他化名風中捉刀,壹年之內造下千百殺業,三招舞遍這高手林立的世道卻不讓寸許鋒芒。然則當真正親眼見到,方才覺得這位驚鴻先生,竟與此間格格不入。
(27bNKr
苗疆幅員遼闊,卻盡是窮山惡水。冷峻蕭索的荒漠,崎嶇突兀的黑山,其中夾雜著藏著毒蟲惡水的沼澤荒原。從蒼穹瞭望,苗疆大地上縱橫捭闔的土地適合生存的地界並不算多,而這樣艱苦的環境裏,苗疆的漢子也是粗糲冷酷的,如雪山堅石壹般,透著兇性狠厲。
$'FPsoH
而那輕飄飄站在樹梢上,身姿輕盈若飛鳥的少年,像是壹只柔弱的小兔闖進了狼群。他高高束起的長發在日光下淌著流水壹樣的光芒,而那稚氣的面容太過年輕,與其說是刀客,倒更像是個年幼無知的孩子。
x"q!=&>f
唯有那雙眼,透著血氣,讓人勉強相信,他手上曾有人命。
K TJm[44
天才和凡人的差別,有時就是這麽明顯到令人連氣餒的余地都無。
YCr:nYm<f
鐵骕求衣站在弩兵前面,白日無跡方才走到他身邊,便聽問:“是他?”
*#p}>\Y{
“他就是風中捉刀。”
o NX-vN-
得到確認,鐵骕求衣不再言語,金色的眼瞳微微瞇起,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那個少年。而風中捉刀,也同樣在揣度著他的“敵人”。
cKt=_4Lf
他早已將此次前來的兵馬人數點清,不過三五百人,若真是要戰,勉強也可壹戰,只是多少又得躺兩天。然則當弩兵列陣,壹個發若烈火驕陽,身材魁梧若雄獅的身影出現時,風中捉刀心中卻對此行打起了鼓。
EM9K^l`
絕世的高手。
]t$wK
兩人在彼此心中都做下了同樣的判定。
-?L~\WJAL
鐵骕求衣暗自思忖自己的磐龍刃拔出之前能否擋得住這人的刀鋒,而風中捉刀心驚自己的刀是否能進到他身前三尺。
W]b>k lp;
這時,鐵骕求衣突然擡手:“放箭。”
ZoJ_I >uv
白日無跡壹驚,正待開口,已是為時過晚。
%mKM9>lf#
鐵軍衛的弩箭經過鐵骕求衣設計改造,壹把最多時可在壹瞬連發數十支箭。是以不過二十人同時發難,壹時間竟箭雨如林,鋪天蓋地地將少年身周方圓三尺覆盡。
}pqnF53
箭簇遮天蔽日,猶若烏雲。密集的箭雨挾著破風裂羽的尖嘯,從四面八方向少年刺去。
jroR2*
陰霾中突然閃起壹道光,若白日下的霹靂,驚得日光黯然失色。待到最後壹支箭也落下,樹梢上已沒了少年的蹤跡。
SVKjhZK
二十弩兵面面相覷,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茫然與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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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卻笑了壹聲:“果然好俊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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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轉身,大步走回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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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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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壹抹嫣紅在天幕落下依依不舍的背影,苗疆的夜晚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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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軍衛營中騎兵正在架火造飯,三三兩兩的聚在篝火邊說笑聊天,氣氛十分輕松。因為人數較少,所以中軍主帳十分顯眼,赤紅色的軍帳高出其他營帳三尺有余,碩大的鐵字迎風招展,眾星拱月似地被擁簇著,神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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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裏,燭火憧憧,鐵骕求衣並未如往常那般閱覽軍務。鐵軍衛百戰百勝的鎮國基石不卸鎧甲,端坐在案前,閉目養神。他指節漫不經心地在案幾上敲打著,案上的茶盞盈滿了水,方圓之中泛出淩亂的漣漪,卻半滴不曾濺到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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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事務繁雜,平日留給他習武修行的時間並不多,鐵骕求衣苦心摸索,終於找到了這麽個隨時隨地可以習武練功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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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外的狂風呼嘯狂放,帳子裏面卻是溫暖靜謐的。這時有人悄無聲息地掀起帷帳,鐵骕求衣猛然睜眼,伸手壹拍,桌上茶杯平地飛出,剛進門的白日無跡壹個哆嗦,側頭躲過了這無端的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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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長,我不是刺客。”白日無跡懷抱著應軍長吩咐送來的資料,顫顫巍巍地表明身份。鐵骕求衣面無表情地看他壹眼,敲了敲案幾,示意他放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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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布置好了?”正當白日無跡分門別類地將資料壹壹擺在他面前,鐵骕求衣突然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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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什麽布置?軍長妳要布置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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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無跡方才當上尉長不過幾個月,對鐵骕求衣的脾性尚未摸透,突然被問了這麽壹句頓時壹頭霧水,絞盡腦汁回想著今兒軍長下過什麽任務,最後只有壹個結論: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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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巡邏值夜已經安排下去,並已經吩咐諸軍夜不卸甲,以隨時應對可能的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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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惴惴地答了幾句,又去揣摩鐵骕求衣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這個答案,然則那人只是沈吟半晌,又開口道:“今晚值夜人員減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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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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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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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請妳飲茶——”兩人之間的沈默有些許尷尬,鐵骕求衣起身為自己添茶,茶水逐漸註滿杯盞,水面拱起,幾乎高過杯緣。白日無跡看得眉頭壹挑,暗道老大不知又要搞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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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葉在苗疆算是稀罕物品,苗疆土生土長的原住民多半不喜飲。然則同為苗疆本土人的鐵骕求衣卻對茶道十分喜愛且頗有專研,令人常對他在外遊歷時的經歷想入非非。白日無跡也是其中之壹,鐵骕求衣的過去,他早在被派入鐵軍衛時便已經了如指掌,唯獨那幾年,仿佛是山嵐江霧,總是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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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那茶水就要溢出來,鐵骕求衣恰到好處地停了手,瞥了白日無跡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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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茶杯讓妳摔了,所以沒有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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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屬下不喜飲茶,多謝軍長美意。”白日無跡垂首回答,牙齒咬緊了腮肉,免得自己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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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我進來時冷不丁地拿茶杯丟我的人不知道是哪個現在又來裝好人說要請我喝茶軍長其實妳是在給我開玩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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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對他的老成隱忍似乎十分滿意,壹邊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壹邊又拿起了另壹只茶杯,開始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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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無跡眼皮又是壹跳,聯想到他方才下的軍令,頓時眼冒金星,“軍長……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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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毛小胡子盯著他桌上的兩只茶杯發傻,鐵骕求衣眼中終於有了點笑意,敲了敲桌子:“沒錯,我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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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笑得汗毛倒豎頭皮發麻,白日無跡忙不叠地逃出主帳,不知怎麽有點同情完全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怎樣可怕的對手的風中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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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躲在不遠處的草叢裏休憩的風中捉刀猛得睜開雙眼。他心跳得飛快,好壹會才從夢中醒過神來。風揉了揉眼睛,緩緩起身,環顧四周,恍惚想起來自己答應了阿山,要做些什麽,才來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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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魄掛霜,映得漫山荒原若雪原。草原晚上的風狂且寒涼,迎風壹吹,風才覺得面上壹片冰冷,伸手壹摸,竟然滿臉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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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抖抖索索地拘僂起身子,猛得灌了自己壹口烈酒,將凍得發僵的雙手夾在腋下取暖。
P >>VBh?
那酒很差,口感不好,從喉頭燒進胃裏,灼得人反胃惡心,身體卻從裏到外的透出了熱乎氣。當達雅的族長鄭重其事地捧出珍藏許久的酒壇,在全族殷勤期待的目光註視下遞給他時,風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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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妳幫我吧,妳答應我要完成我的壹個請求。請妳幫我阻止苗軍的鐵騎淩辱我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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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握著他的手,萬分虔誠地註視著他的眼睛。這個孩子見過風中捉刀禦風行走的飄忽行跡,瀟灑從容若翩然的仙人。這個孩子將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他身上,讓他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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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法拒絕來自弱者的期待。他學刀,就是為了保護什麽。而現在已經沒有什麽能讓他保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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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倉皇地點了點頭。像是在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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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雅部落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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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像壹個馬上要出征的將軍、或者是萬眾期待的英雄壹樣。族長和族裏的男人女人們對他行禮;阿山的老奶奶走過來,抱住他,在他耳邊念刀著他聽不懂的詞句;臨走前,阿山死死的攥著他的手,壹張小臉繃得緊緊的,跟著他走了很久,又走了很久,直到近得幾乎能看見鐵軍衛的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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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這孩子回去,阿山走走停停,突然轉身,在他面前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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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妳。”他並沒再多說些什麽,飛快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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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只有對著那孩子月下飛奔的背影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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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是第壹次被期許,也並不是第壹次被當做英雄壹樣看待。誰人不曾有過英雄夢,誰人不曾想過壹刀在手,武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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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他的故鄉,他不願意當那樣的“英雄”,所以他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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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得是對是錯,至今仍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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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今他又為了別人拿起這把喋血弒殺的修羅狂刃,是對還是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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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草叢中休憩潛伏的時候,他做了壹個夢。很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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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夢見自己扯著師尊的衣角,師尊不知道要去什麽地方,他不想師尊去,因為心裏很慌張。可是師尊還是走了,再回來時,是壹具冰冷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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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宗將醉生夢死的刀譜給他,他漫不經心地練,心裏卻在琢磨著,為什麽陰陽宗主要殺師尊呢?真的是陰陽宗主下的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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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宗的仇人,應該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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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要他去殺人,他躲在禦風臺上,不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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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難道殺人就能解決問題嗎?以血換來的只是血,報仇得來的是更深的仇恨。十三四歲的男孩子整夜獨臂吊在禦風臺外面,對著翻騰洶湧的雲海發呆,躲避著要他去殺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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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刀宗的人指責,作為師尊最後的入門弟子,面對師兄弟陸續陣亡,身為刀宗最後的希望,他在內戰中的不作為,令他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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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能靜下心來,好好聽聽事實的真相,找出罪魁禍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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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會說,妳能做到,妳能阻止這壹切,只要妳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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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而又夢到昊辰,盈曦與飛凕。相同的事情總是壹次又壹次發生,他的小弟小妹陷入無可自拔的愛情怪圈,誰都不願放手,誰都不肯靜下心來,聽聽彼此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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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將目光又壹次投向了風中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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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幽怨地看著他:大哥,妳可以阻止我與月的爭鬥,只要妳殺了我,或者殺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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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是獨攖刀宗七分刀意的天才,有壹身可橫掃江湖無人匹敵的本領;就算他是風花雪月的大哥,付出了百般心血想要彌補四人之間無可挽回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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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是萬事成空,大夢壹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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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歲的少年默然地坐在草叢中,對著鐵軍衛的營地黯然淚下。寒意吹透了薄薄的背脊,吹透了傷口。他忍不住咳嗽,猛得灌了自己壹口酒,嗆得咳出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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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麽,他突然很想家,又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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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質的酒水喝得他頭有些暈沈,隱約有了幾分醉意,全身往外散著熱氣。他忍不住去摸背在腰間的刀,刀鋒冰冷的觸感涼得他打了個哆嗦,又緊緊攥住。壹絲清明撥雲見月,撕開他腦中悲愴倉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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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至少,我還有刀。”他自言自語道,銳利的小刀在他指尖滴溜溜地旋轉,看似驚險,卻未留下半點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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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是他的魂,酒是他的命。再迷茫的路,有刀握在手上,就覺得自己還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W8N__
“唉,做完這壹次之後,再也不要留在苗疆了,真是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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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風中捉刀,在苗疆留下最後壹點回憶吧,幹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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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頭豪飲,烈酒入喉,隨之輕笑壹聲,拋起酒壇,流轉的刀鋒在酒壇上輕輕壹磕,那壇子沒聲沒響地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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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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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喝了酒,那風中捉刀言出必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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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著蒼茫夜色,那壹抹輕靈翩躚的身影躡風而行,眨眼靠近了鐵軍衛的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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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W@5:sD
鐵軍衛的營地已然凝寂,正是夜深熟睡的時候。風中捉刀弓起背脊,貓壹樣手腳並用,借著及腰高的草從遮掩,悄無聲息地潛伏到營地附近,暗中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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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早已有所計較,如果堂而皇之地貿然闖入,只怕不知道要多殺多少人,倒不如先壹把火燒了糧草,也不必與那位絕世高手正面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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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營地不大,風中捉刀飛快地繞了壹圈,並未找到存放糧草輜重的地方,倒讓他發覺營中守備十分松懈,只有七八個巡夜的士兵在放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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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咧這麽放松,難不成是在請君入甕哦。”風中捉刀忍不住滴咕著今兒看到的那位將軍,怎麽看也不像是會這麽大意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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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進去看看再說,打不過可以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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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逮著守備的空當,大搖大擺地走進了營地,眨眼就轉了個遍。鐵軍衛馬匹並未攜帶過多糧食,整個軍營中也沒有存放糧草的地方。宿人的帳篷壹個挨著壹個,長得都差不多,唯獨那十分顯眼的中軍主帳大喇喇地矗在那兒,軍旗被夜風吹得筆直,仿佛怕他找不著似的對他招手:來啊,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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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對著那面鐵字大旗做了個鬼臉,暗道妳要我去,我偏不過去,看妳能奈我何。這時他身後的營帳突然有人出來,風中捉刀聞聲身動,腳步壹踏,轉眼閃身至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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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的兩個士兵並未卸甲,卻是有些睡糊塗了。今兒月色很好,他倆方才明明看到這裏站著個人,怎麽壹眨眼就不見了?兩人面面相覷,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幾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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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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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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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同時開了口,怔了怔,又異口同聲說道:“難道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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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壹陣頭皮發麻,頓時有了回去帳篷的想法,無奈尿急,只得壯著膽子並肩離了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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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色亮得駭人,白慘慘的流銀鋪得茫茫草原纖毫畢現。倆人找個背風的地方解了褲帶,就地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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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壯膽,倆人有壹搭沒壹搭的閑聊著,其中壹人卻還在回想方才所見那個玩意,總覺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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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軍長為啥突然要來打達雅,上面的想法真是不懂。”他說完,並未得到回應,反而聽到壹陣牙齒打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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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沒由來的泛出壹股寒氣兒,這人壯著膽子扭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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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夥計身後,戳著個披頭散發,晃晃悠悠,好像壹陣風就能吹跑的白色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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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G8UdR|
“鬼啊!”
M&5De{LS}
慘叫驚破靜夜,倆人連腰帶都來不及紮,拎著褲子掉頭就跑。
H'x)[2
“鬼”也被這壹嗓子嚇得了個夠嗆,眼看著那倆壹躥壹跳跑得比兔子還快,禁不住壹歪頭,訕訕地自言自語道:“……啊咧,跑得這麽快。”
x]pZcx9
他也沒想到,自己突發奇想的惡作劇點子,效果居然這麽好,而苗疆鐵騎的士兵,竟然膽子這麽小,能讓給鬼魂嚇得落荒而逃。
6rh^?B
或許那倆人叫得太響,靜寂的營地隱隱傳來騷動,巡邏的士兵聞聲而至,舉起火把壯著膽子向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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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的風大得很,月色慘亮。倆人領著值夜的士兵舉著火把分成兩隊,將整個營地繞了壹圈,並沒找到那兩人說的鬼怪,領頭的小隊長衛虎城不禁怒從中來,壹腳把領路的人踹了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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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妳這兔子膽,哪兒有鬼,大晚上的瞎嚷嚷。明天讓軍長把妳小子脫了褲子掛旗桿上吊起來。”衛虎城罵罵咧咧地念刀著,這時,從空中傳來猶若嘆息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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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歸來兮,英魂未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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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鐵軍衛中軍主帳前立著的鐵字大旗上,壹個白衣的身影輕盈地站在旗桿頂端。今夜風很大,吹得旗幟整面抖開,吹得白衣招展,那身影於狂風中穩穩的“立”著,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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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給我下來!”衛虎城心裏也有點怵,但是看到這不知是人是鬼的玩意竟然站在鐵軍衛的旗子上,頓時怒火攻心,厲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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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壹嗓子喊得中氣十足,聲若洪雷,營地中的人本就睡得不踏實,這壹鬧紛紛跑出來瞧熱鬧。鐵骕求衣等待風中捉刀夜襲鐵軍衛,本就未睡,聽到外面人聲鼎沸,索性起身前往,壹觀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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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厲喑啞的聲音絮絮指控鐵軍衛進犯達雅部落的不義之舉,諸軍面面相覷,議論紛紛。正值人心浮亂之時,鐵骕求衣走出營帳,衛虎城連忙上前,”軍長,那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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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倒軍旗。”鐵骕求衣壹眼看見鐵字軍旗上站著的人,當即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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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戰之前,主帥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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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鐵軍衛征戰十年有余,百戰百勝,靠得是諸軍將士熱血頭顱換來赫赫戰功,幾時靠風俗取勝。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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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聲令下,幾個士兵當即拔刀。高高飄揚的軍旗應聲倒下,原本站在旗桿上的鬼怪卻似不受影響,輕輕壹縱,從旗桿上跳了下去,眨眼間又出現在距離旗桿十丈之外的帳篷頂端。這麽長的距離,竟沒人看見他是怎麽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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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他擡起手,虛晃壹圈,最終指向鐵骕求衣,“汝,必遭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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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軍嘩然,手邊有武器的人操起刀劍,向前湧去,將帳篷團團圍住。弩兵搭箭,數十支羽箭指向這竟敢直指鐵軍衛軍長的狂妄鬼怪。然則那東西迎著箭雨,似是未動,卻無壹箭射中目標,皆是落空。
mM\jU5P:^
營地中竟有壹瞬的錯愕,弩兵們回首望向軍長,不知是否還要繼續。
%Z{ 7*jtE
三四個手腳快的人已經爬上帳篷頂端,躡手躡腳地去抓那白色的影子,白影似背後有眼,猛然回頭,對他們咧嘴壹笑。
!"s~dL,7
淩亂的頭發下面是壹張鮮紅的臉,咧開的嘴裏黑漆漆的,仿佛深不見底。
u8b^DB#+W
冷不丁地瞧見這麽壹張臉,正對著他的人哎喲壹聲,向後仰倒滾下了帳篷。另外兩個壯著膽子上前擒拿,白影卻平地向後飛去,轉眼消失在營地之外。
9 M!U@>
有人想起今日下午那在箭雨離奇失蹤的少年,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頓時升起幾分畏懼之心。
Hi#f Qji
也許,這世間真有鬼神之說,否則該怎麽解釋這數百人共同見到的異狀。
QO <.l`F
軍中的氣氛詭異,諸人目光閃爍地看著軍長,鐵骕求衣突然冷笑壹聲,“也好,鐵骕求衣,今夜倒要與鬼神壹會。”
U{Moyj
他猛得壹甩披風,回身進帳。圍觀諸人默然半晌,各自懷著不同心情小聲議論著方才之事,三兩散去。大戰將至,鐵軍衛中卻沒了平日那般的高昂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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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離了營地就地壹滾,幾下扯掉順手摸來的白色披風,跑到小河邊又是洗臉又是漱口。他剛剛割破手指抹了自己壹臉血,又用草汁塗黑了牙齒,裝出了壹副神神刀刀的模樣,效果之顯著簡直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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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他臨走前那位主將的神情,風中捉刀壹口噴出了含在嘴裏的水,趴在河邊笑了半天。他先以鬼神之說動亂軍心,指出主帥會有天譴,接下來只要潛入主帥營帳,能夠傷到他,苗疆鐵騎的士氣必會受到極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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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鐵骕求衣也在思考同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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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風俗迷信鬼神祖靈,此次進犯達雅,本就是意外之舉,並算不上是師出有名,諸軍原本心中迷惑,因此此次鬼神之事帶來的影響,或許反而比他想得更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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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風中捉刀的身法也遠超他的意料。方才風中捉刀從旗桿躍下轉眼間出現在十丈之外的帳篷上,或許普通士兵並未看清,鐵骕求衣卻是盡收眼底,這人身法飄忽詭譎,鬼魅壹般從將士身側掠過,竟無壹人覺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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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慧機敏,天賦過人,俠肝義膽,勇氣非凡。
on)$y&lu
風中捉刀著實是個智勇兼備的好苗子,無怪乎老大對他如此在意,殺之為快。
ER)to<k
想起瑯函天新換的那身面皮,鐵骕求衣微微皺眉。他素不喜老大行事風格,仍今聽他的意圖,似是要用這副模樣茍且偷生,只怕鉅子找到他的行蹤。如此謹小慎微,軟弱膽怯,當真令人不齒。
F.@U X{J
尤其是他竟連幾個十幾歲的孩子都不願放過,為殺壹人,連累無辜。墨家體制固然腐朽,然則兼愛非攻之理猶然深入人心,瑯函天如此所為,慨他人之性命,滿足壹己之私,已然違背墨者本心。
t[HA86X
護他性命,為他提供謀生之地,總要討回來些東西,這筆交易才算是不虧。
+~!\;71:f
他正沈吟之余,突然壹陣輕風吹過,掃滅帳中唯壹光亮。鐵骕求衣心神壹凜,暗道壹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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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壹刻風快的冷刀已經貼上他的脖頸,鐵骕求衣原地旋身閃避,壹掌拍向刺客的胸口,風中捉刀的反應更快,壹擊不成已然退卻,隱沒於暗處。
9s`j@B0N57
熄滅蠟燭,以壹時的黑暗換取致命先機。高手過手,天時地利人和,風中捉刀並非武癡,對環境的忖度利用,對局勢的洞察力,已是卓然人上!
Cbjx{
道域修真院的精英果然非同凡響。
Q}kXxud
鐵骕求衣隱然有些期待這人還能給自己怎樣的驚喜。
K&UTs$_cI
占盡優勢的偷襲落空,風中捉刀已然明了兩人之間無論根基經驗都相距甚遠,過手越多,被他抓住破綻的可能性越大,唯有速戰速決。
TY*uK
橫步殺·驚鴻!
%tT=q^%5
風中捉刀棄了令他名揚苗疆的前三招,刀意瞬間暴漲,橫步騰挪,刀風薄銳,狂暴的刀氣劃破厚重帷帳。
GOj<>h}r
他快,細小的動作無聲中放大至極限,裹著狂風似地刺向鐵骕求衣,然則鐵骕求衣卻是穩如泰山,絲毫不受狂風影響,越過虛浮花哨的旋身招數,伸手直接扣向隱藏在步法之後的命門。鐵骕求衣有意用上內力壓制,風中捉刀近上前時只覺得面前突然多了壹堵密不透風的墻,他毫無防備的壹頭撞上,墻卻突然倒塌,隨之而來的是壹拳重擊砸在胸腹。
t{o&$s93
寸勁?!
u>h|A(<
風中捉刀心念壹閃,隨之被擊飛,他飛在空中時猶有調整身形的余力,就地壹滾,再次藏於角落。胸腹被擊中的地方隱隱作痛,風中捉刀強忍痛楚,咬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攥緊了補風。
ZmzYJ$:6
傷到他,哪怕只在他身上留下壹道傷痕也可以。
2pV@CT
“妳不是達雅部落的人,為什麽要為達雅部落賣命。”鐵骕求衣對他藏匿於何處心知肚明,卻不點破,只在帳中緩緩踱步,“他們給了妳什麽?女人,財富?這些,鐵軍衛都能給妳。”
}e4#Mx
給妳個鬼啊大叔!妳知不知道什麽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啊,行俠仗義妳懂嗎!
lt{yo\
“妳打不贏我,也阻止不了鐵軍衛剿滅達雅部落。這樣的身手,死在這裏,可惜了。”
hWfC"0
能不能阻止得了,現在說還有點早啊。
XS`=8FQ
“不如妳加入鐵軍衛,或許我可免達雅的老幼婦孺壹死。”
oz#;7 ?9
UY`U[#
才怪!
T;Zv^:]0
極步殺·肅靜!
KXbD7N.
小碎刀步的最後壹招,全無花哨虛晃,只有全力的突刺、突刺、再突刺!從角落躥出的人快如閃電驚雷,纖瘦的身影縱身壹躍,跳上鐵骕求衣肩膀,短刀貼著脖頸割下。
JmJNq$2#c
平靜的鐵軍衛營地再掀波瀾,月色之下中軍主帳突然整個掀起,平地被狂風吹出幾十丈,撞飛了數個帳篷。守在主帳門前的侍衛駭然回首,只見壹人被橫著丟了出去。壹道金紅色的影子隨之跟上,壹把擒住尚未落地的人,狠狠摜在地上。
Xi"<'E3_
塵埃落定,風中捉刀躺在地上,只覺得全身的骨頭碎了似的,沒有壹個地方不疼。鐵骕求衣接過侍衛遞過來的繩子,拎小雞壹樣拎著他的領子捆了個結實。
IM*T+iRKqF
再次從睡夢中爬起來的士兵瞪圓了眼睛看著那個幹扁瘦小,可能年紀還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孩兒,都有點犯傻。
6qq{JbK
“無事,有個刺客而已。”鐵骕求衣神色自若,掂了掂手上的人,“各自歸隊。”
0\}%~e
“刺、刺客……”
,<,#zG[.
“這麽個小屁孩……”
iqTGh*k
“腦子有病吧居然敢招惹軍長。”
3{R7y
“勇氣可嘉……”
lMRy6fzI
諸人議論紛紛,全然不顧忌某人心情。跟個包袱似地被鐵骕求衣拎著,風中捉刀心說原來妳不光要進行肉體傷害,還要進行精神傷害。
+Qo]'xKr
被這麽個人給抓住,真是倒了大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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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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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無跡發現自己最近有些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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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切地說,是從他被調任尉長,開始掌理情報之後,就老覺得有哪兒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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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其實軍長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麽嚴肅,甚至有時候有壹股說不出的惡劣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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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好比莫名其妙地就被委派了掌理情報的工作,讓他幾乎跑斷了腿,去調查壹個十六歲的大男孩。
XWNDpL`j5
再就是今天起來,他找不到自己的披風了。作為壹個二十幾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大好青年,雖然他心愛的女人早已嫁為人婦,但是不代表他就要就此沈淪,放縱自己不修邊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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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上找不到披風的白日無跡有壹種孔雀被拔了尾羽的失落感。連有人通報軍長請見時,他還有點茫然。他失魂落魄地站在軍長面前,鐵骕求衣壹眼看出這人心神不定,瞇著眼睛打量了半天,問:“妳的披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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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長,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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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沈吟半晌,指了指屋外:“妳去問問吊在旗桿上的那個小子,把妳的披風藏哪兒了?然後把他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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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無跡壹頭霧水地跑到屋外壹看,主帳門口的旗桿上果然捆著個小鬼,正是他的老熟人,風中捉刀。那孩子披頭散發灰頭土臉地被吊著,壹擡頭,滿臉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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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底是為什麽想不開,要來招惹軍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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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拿了我的披風?”白日無跡心裏發著牢騷,面無表情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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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屁孩興許是被軍長揍狠了,窩了壹肚子火沒處撒,眨巴了眼,對他壹撇嘴,牙尖嘴利地嘿嘿壹笑,“啊……那麽騷包的披風原來是妳的。讓我扔泥裏找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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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軍長,我可以揍他壹頓嗎?白日無跡有點手癢。但是眾目睽睽之下欺負壹個小鬼頭真心很掉份,他咬牙切齒地把人放下來,壹腳踹進了軍長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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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踉蹌了幾步穩住身體,隨之挺直了腰桿挑起眉尖瞪著鐵骕求衣,後者卻是神定氣閑,慢慢悠悠地看著手中軍務,手中把玩著補風小刀,好似眼前根本就沒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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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見到愛刀落入此人手中,聯想到昨夜經歷,不禁滿腹怨氣地瞪向鐵骕求衣。只是他瞪得眼睛都發酸了,將軍老大叔也不搭理他,捏著書頁的手抖都未抖壹下。他覺得無趣,便索性打量起帳中陳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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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軍衛此次行軍從簡,帳中除去床榻案幾之外,只有掛著的壹副繪制精良苗疆地圖,其上密密仄仄的勾畫著紅點。風中捉刀心裏壹動,走上前去細細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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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上地形狹長的苗疆,像是壹匹蟄伏狼,北方是傲然的頭顱,南方是橫掃四野的尾。密布的紅點是遍布苗疆周遭的反叛實力,星羅棋布,幾不可數。在最南方與道域接壤的土地上,已經被勾畫掉的幾個反叛實力中,羽陵部落赫然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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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鼻尖驀地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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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陵。托婭。風花雪月。血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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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萬分痛苦心如刀絞,卻又割舍不掉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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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方到北方,中間的距離豈止千裏之遙。道域在何方,沈香蘭居在何方,羽陵部落如今埋骨何處,他的弟弟妹妹們,現在又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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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離開他們之後,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跑了這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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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放下手中軍務後,擡頭看到那小子對著地圖發呆。也許是想到了些傷心事,他神色懨懨,眉眼耷拉著,可憐兮兮的模樣,連頭上垂下的馬尾都顯得無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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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他已將這人的過往打探清楚。風花雪月在苗疆居住時,曾經與羽陵部落交好,幫羽陵數次擊退前來劫掠的部落。四位少年英雄意氣風發,行俠仗義,名滿苗疆。其中風中捉刀尤為佼佼出眾,甚至驚動苗疆皇室、中原武林,被評點為天下第壹刀的有力競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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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誰有知曉,傳說中風姿卓著的刀客,也不過是個尚有心事的少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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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羽陵部落被敵對勢力屠殺,全族盡滅,風花雪月皆未出現。引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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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看起來是在強忍眼淚,鐵骕求衣走過去,在他身後站定,循著少年的目光看去,果然是羽陵部落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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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懂了?”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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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嚇了壹跳,猛得轉身,仰頭看他,怒道:“妳走路怎麽都沒聲音,是要嚇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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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見過這麽理直氣壯指責別人功夫好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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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盯著那張臟得看不出來模樣卻理直氣壯的臉,心裏那點同情與憐憫瞬間煙消雲散,只想把這搞不清楚狀況的混小子丟到外面的河裏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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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的問題。妳不是苗疆人,妳是誰,為什麽要幫助達雅部落。”鐵骕求衣沈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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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尚未及他肩膀的小鬼存了心要跟他鬧別扭,甩著馬尾壹歪頭,怒顏轉笑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行俠仗義深藏功名。倒是大叔妳,苗疆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打人家達雅部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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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階下囚,還如此輕浮嬉鬧。真不知該說妳愚蠢,還是勇氣可嘉。不如我將妳吊在旗桿上,讓妳看著達雅部落滅亡,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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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厲聲呵斥,隨即旋身回到案幾旁坐下,冷眼看著他。他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殺伐凜然之意,無形的威壓令風中捉刀壹震,張口又要反駁。然則鐵骕求衣壹個眼刀丟過來,終於讓他想起如今情勢不由人,不由得癟了癟嘴,老老實實地在他腳旁坐下,說起自己與達雅的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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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派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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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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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妳壹個人?達雅部落難道沒有安排後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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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有的,但是他們沒有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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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計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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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低頭偷瞄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回道:“我本來想殺了妳,但是妳很厲害。我就想能傷到妳也好,至少會影響妳們的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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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以為,這次阻止我,苗疆便不會再攻打達雅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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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能為他們掙得壹線生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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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狂妄,天真,自大。”鐵骕求衣冷冷說道,每說出壹詞,風中捉刀面上的表情便扭曲壹分。十六歲的少年羞得滿臉通紅,惡狠狠地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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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還嫌刺激得不夠:“苗疆對達雅部落勢在必行,壹次不成,再來壹次又有何妨。但是妳卻不知,多次出征帶來的軍費消耗,卻是要全數由達雅部落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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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八道,全部都是胡說八道!”風中捉刀猛得掙脫繩索跳起來,眼圈泛紅,“明明就是妳們這些人,為了自己的貪欲和私情,才去侵犯別人的利益,掠奪他人的財物!結果倒是被說得冠冕堂皇!難道他們弱小,他們就該被人搶,被人殺,任人宰割嘛!這是什麽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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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慣,我不能接受。就像是妳,妳這麽厲害,這麽強,不去保護別人,卻將武力作為傷害別人的手段,不斷造成新的悲劇,新的仇恨,難道妳壹點都不覺得愧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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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慷慨激昂十分氣憤,比著鐵骕求衣的鼻尖怒罵,鐵軍衛的軍長卻巍然不動,並不生氣,只等他講話說完,才緩緩吐出壹句話:“那妳曾經保護過的羽陵部落,他們還活得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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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壹出,風中捉刀面色霎時慘白,結結巴巴地說:“妳連這個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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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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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這個問題讓他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風中捉刀咬緊了下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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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當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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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他壹個人連夜飛奔,追趕著將要遷徒到遠方草場的羽陵部落。趕到時,卻只見到壹片燎原的烈火。倒塌的燃燒的帳篷,刺鼻的血腥味。受傷的馬匹癱在地上抽搐嘶鳴,叫得淒厲悲涼。他在火裏壹具壹具翻著屍體,全族三百六十壹名男性,無論老幼青壯,都被斬首;而姑娘老嫗,已然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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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廢墟裏哭了壹夜,卻連仇人在哪兒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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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找到了,也是族群之間的鬥爭,難道他能殺了對方部落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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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願殺人,他想保護什麽人。
@C34^\aH+
可是他什麽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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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域他不想殺人,所以他逃了。在苗疆他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學刀的意義,可是現實仍然告訴他,妳什麽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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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好,羽陵部落已經被滅族了。”十六歲的小孩倔強地仰起頭,眼中仍然淚光,卻萬分堅定,“但是這不代表我就可以放棄努力,也不代表妳們侵犯他人就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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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我只是,還沒找到能夠保護他們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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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只要還有利益的紛爭,戰爭就不會結束。但是我不能看著他們死而不做任何努力,就算是徒勞,算我今日救了他們,明天他們就會死,至少我也曾經努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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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拿過補風,手指拂過薄銳的刀鋒,不以為然地輕哂:“想法不差,天真幼稚,不得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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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鄭重其事的壹番陳情只得這麽壹句輕描淡寫的評價,氣得差點吐血。他這番話已是剖心剖肺,眼前這人卻跟壹塊刀槍不入的鐵板似的,什麽話都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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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氣鼓鼓地反問:“妳有章法,妳厲害,那妳倒是不去侵犯達雅部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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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斜眼瞥他,“如果我有辦法不傷壹人性命,而讓達雅部落歸順苗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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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大叔,妳說得倒是十分好聽,如果能真的做到才是厲害好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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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帳外有士兵高聲報到:“軍長,達雅部落昨夜連夜向北方撤退,已被另外圍困在陰嶺山谷內,該如何處置,請軍長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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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眼睛瞪得溜圓,看了看門外,又望向了鐵骕求衣,叫道:“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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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壹把捂住他的嘴,高聲下令:“好。下令,拔營出發,前往陰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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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士兵領令而去,風中捉刀手忙腳亂地扒拉下來鐵骕求衣捂在自己臉上的手,轉身怒道:“妳竟然使詐!自己跑過來做誘餌,又不進攻,好讓達雅部落逃跑,被妳的伏兵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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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不厭詐。自己技不如人,便不要抱怨。”說罷,鐵骕求衣擡腿向外走去,風中捉刀心中著急,壹把拽住他的披風。鐵骕求衣緩緩轉身,金色的眼眸銳利無雙,盯得他心中發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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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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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我看妳似也不像窮兇極惡之人,英明神武,儀表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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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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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咽了咽口水,面上流露出幾分哀求之意:“所以……妳好不好放他們壹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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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鐵骕求衣沈聲說道,“桌上有壹套鐵軍衛士兵的軍服,換上,然後帶上妳的刀,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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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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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今日,我教妳如何快速的結束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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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怔了怔,壹把抓住放在桌上的補風,飛快地換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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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正高懸,晴空如洗。初秋的遼闊草原上,壹隊黑色騎兵風馳電掣地從天地邊界奔襲而來,蹄聲如雷,撼地揚塵,碩大的軍旗迎風招展,白底紅字的“鐵”,告知諸人,前來的正是苗疆令人聞風喪膽的鐵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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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嶺山谷中,達雅部落聚成壹圈,老幼婦孺被圍在裏面,青壯年站在外圍,對著把守在山谷兩端的鐵軍衛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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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將祖母擋在身後,踮著腳尖仰著頭不住地張望著。那個叫風的瘦小的少年答應他要阻止鐵軍衛,其實他自己心裏也十分明白,他壹個人怎麽能做得成,就算他失敗了,自己也不會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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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今鐵軍衛來了,風人呢?他是受傷了,逃走了,還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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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看出他的憂慮,輕輕拍著他的背脊,喃喃地念著祝詞。
@Weim7r
從遠方趕來的鐵軍衛靠近了,卻未進入山谷中,只在外圈停留。達雅部落中卻突然起了騷動,阿山聽到叔叔伯伯們都在竊竊私語小聲議論著,隱秘的擔憂與恐懼無形中籠罩了整個部落。他從中敏銳地窺查到壹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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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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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谷盡頭而來的高大身影,紅鎧鑲金,發若驕陽。正緩步向他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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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nQ(*e
陰嶺山谷幽深靜謐,縱然已是深秋,卻十分溫暖潮濕,兩側山崖光滑陡峭,飛鳥不留。天色不過卯時前後,火紅的旭日在天地交界之間方才露出壹點端倪,朝霞的顏色使鐵灰色的天宇露出微末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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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下令鐵軍衛將士守在谷外,孤身壹人帶著風逍遙向達雅部落靠近。風中捉刀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暗中握住了藏在披風下的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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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這個人的距離很近,近到只需壹縱便可割喉。天資穎慧的道域精英能明顯感覺到這人對自己並不設防,仿佛全然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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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壹刀,他就能達到保護達雅的目的。可是背在身後的指尖在刀柄上勾勾畫畫,拂過冰冷的紋理,又緩緩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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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很好奇這人說的那句話——
C[Ap&S
“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為下。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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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真有能和平解決戰爭的方法麽?
oV(|51(f
鐵骕求衣突然問道:“妳了解達雅部落的歷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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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推了推不斷往下掉的帽子,甕聲甕氣地答道:“沒有,妳說這個做什麽,我比較想聽聽妳要怎麽結束這場戰爭。”他從與世隔絕的道域出來,對於外面的世界幾近壹無所知,不要說達雅這個聞所未聞的部落的歷史,連苗疆現任苗王是誰都不太清楚。
e#+u8LrN
鐵骕求衣低頭看了他壹眼,搖頭嘆氣,同這無意間卷入苗疆政鬥的外鄉人說起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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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苗疆有位天資過人武力超絕的皇太子,他與達雅部落當時的族長大戰三天三夜,將達雅部落收歸於麾下,成為皇太子勢力中最為忠誠的壹支部族。然而苗疆朝局變幻莫測,不過數年,因皇太子刺殺老苗王壹事,引發苗疆內戰,支持皇太子的壹方與反對皇太子的壹方展開了曠日持久的拼殺。苗疆草原霎時血腥遍野,那年的草場無人願去放牧,膝高的草都是人血滋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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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內戰,最終以皇太子的隕落告終。而支持皇太子的部落,或是舉族投降,或是被全數洗清。
G`_LD+
又或者,如達雅部落這般,成為壹個飄蕩在苗疆周邊的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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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場戰爭中,達雅部落損失了十分之九的力量,昔年盛極壹時的達雅輕騎,如流星壹般隕落於野。
@Nm;lZK
風中捉刀感慨:“那真是很深的仇啊,大叔妳說他們見到妳,會不會想要把妳剔骨剝皮,我先說,我不會幫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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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面無表情地回道:“那妳接下來就會被鐵軍衛馬蹄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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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看見鐵軍衛軍長只帶壹位隨從前來,達雅的族長瞇起雙眼,他幹枯的眼眶裏閃過壹絲鋒利的神色,將兒子叫到身前,低聲叮囑了幾句。
p-6Y5$Y
隱秘的命令在部落的勇士中流傳,聽到命令的人都是滿臉驚愕,頻頻回首向身後妻兒老母忘去。被圍在圈中的弱者更是睜著惴惴不安的眼,相互擁抱著,努力將身體蜷縮起來藏在牲畜高大的軀體後面,等待未知命運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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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族長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孱弱而惶恐的子民,這個部落的脊梁已經被苗疆的鐵騎踩斷了。二十年過去,不斷的逃亡和廝殺已經讓他們心驚膽戰,出生在顛沛流離的馬背上的孩子們,眼中沒有他們父輩的那種驕傲自信的神采,只剩下倉皇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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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聲撕心裂肺的吼聲打破沈寂,壹個雙目赤紅的漢子跋涉過人群瘋了壹般沖上來,指著族長顫聲問道:“妳打算……”
_6tir'z
他未盡的言語猶然在谷中回響,清澈的雙眸已然渙散。族長緩緩攪動刺入面前青年腹中的短刀,扶住他的肩膀,慢慢抽出。雪亮的寶刀不染半滴鮮血,微薄的日光下反射著陰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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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如此,才能守護達雅的自尊。”年邁的族長自言自語地說道,任憑溫熱的屍體倒在自己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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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帶了壹絲血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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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壹聲憤怒中帶著絕望的嘶吼令風中捉刀心底壹顫,他不安地仰頭望向身邊的將軍,鐵骕求衣卻仿佛知他心裏所想壹般,伸手捏住了身邊小個子的後頸。
B#+0jdF;
“等壹下不要亂動,也不要亂說話。”鐵骕求衣輕輕搖晃著他,沈聲說道,“否則,再死人,都要算在妳頭上。”
_V.MmA
風中捉刀壹把揮開掐著自己脖子的大手,垂下頭小聲地哼了壹聲,快步跟上鐵骕求衣的腳步。那人的吼聲在他心裏空落落的回蕩著,讓人覺得憤怒,又覺得悲涼。十六歲的少年面對高手雲集的場面尚可來去自如,談笑風生,卻在此時生出幾分恐慌。
StuQ}
他能救人命,但是他救不了人心。如是兩邊存了心的要拼個妳死我活,他什麽都做不了。
u%o]r9xl'
非是妳死,便是我活。草原民族的信念,似是有理,又似無理。
hLv~N}
kE8\\}B7
長風朔朔,荒草倒伏。面對以鐵血善戰之名震懾苗疆的鐵軍衛軍長,達雅部落諸人毫無畏色,隨著鐵骕求衣靠近核心,原本散亂站著警戒的眾人慢慢靠攏上來,將兩人包圍。
nmH1Wg*aW
鐵骕求衣神色間不見分毫錯亂,他在距離達雅族長數十步之遙停下腳步,拱手行禮,“鐵骕求衣,拜候達雅族長。”
t-;zgW5mwF
他生得高大威武,站在達雅族長面前,淵停嶽峙,氣宇軒昂,襯得那拘僂瘦小的老漢形容蕭索暮氣沈沈。
u . xUM
達雅族長盯著那雙金色的眼眸,突然想起曾經他尚且也是這個年歲的時分,正值壯年的頭狼領著狼群呼嘯飛馳過草原,與那昔年風華正茂的苗疆皇太子陣前對罵,罵不過癮便甩開衣裳砍殺。
\W,,@-
那年的苗疆上升起壹顆旦旦的太陽,揮刀壹呼,百族應和。
(R9{wGV [
之後,皇太子成了罪人。
T4M"s;::1
這十幾年下來,層層的血仇刷在心上,他已成耄耋老人,部落漸漸衰弱雕零,而沒了皇太子的苗疆卻日漸強盛,甚至還有攘外安內的兩位將星。中原人常說天道輪回,而為何好人,卻不得好報,而惡人,卻能壹統草原?
-E$(<Pow~\
老族長喉頭壹陣發苦,昏黃的眼珠子在日光下泛出堅冰的神色,他緩緩回道:“鐵骕將軍多禮了,我達雅三百余口子的性命盡在將軍壹念之間,我這壹把老骨頭,可承不起將軍的大禮。”
Ao0p=@Y
“三百余人麽。”鐵骕求衣背著敵視的目光負手走動,目光壹壹掃過疲憊不堪的達雅族人。幾百只羊近百匹馬合著幾百個人,熱烘烘亂糟糟的夾帶著溫熱的腥臭。蜷縮在馬匹羊群中間的惴惴婦孺瞪著惶恐的眼偷偷瞄他,又在與那雙燦若朝陽的眼眸對上時飛快收斂了目光。
v_ U$jjO1
“吾還記得昔年達雅全盛時,老族長帶著騎兵從萬裏邊城飛馳而過的糾糾英姿,那時達雅的部眾有萬余人,三千騎兵所向披靡,乃是天闕王子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心腹。”
Xxz_h*
“哈,那時妳才多大年紀。老狼將亡,頭狼更替,苗王麾下的精兵良將真是代代叠出。”
ep$C nBwE
“那年我不過是壹名邊城守將,不足壹提。”
+.EP_2f9
“二十年過去,鐵骕將軍從壹名寂寂無聞的普通守將,連年晉升至此,匡扶苗王安平苗疆內部,縱然達雅與苗疆來往不多,也常對將軍的赫赫戰功略有耳聞。而我達雅,卻已雕零至此,窮途末路。”
u!B6';XY
鐵骕求衣道:“老族長何至於說是窮途陌路,鐵軍衛守住山谷兩端,不曾謀取達雅財物傷害達雅族人,苗王對老族長的心意,尚不足以令老族長回心轉意麽?
W0&x0
刀風尖嘯,鋒利的刀尖驟然指向他的鼻端。
b-`=^ny)K
“哈,回心轉意?”達雅族長暴跳如雷,高聲罵道,“灝穹孤鳴如今的位置是怎麽來的,是殺出來的嗎,是戰場上拼出來的嗎?昔日苗疆強者為王,從祖苗王到老苗王,哪個不是馬背上殺中原人,壹個個頭顱壘起來的戰功掙來的王位!他有什麽,他就是個懦夫,竊賊,耍了中原人的狡詐手段,搶走天闕王子的皇位,現在這個小偷好意思叫我回心轉意?呸!”
MJzY|
他罵得聲嘶力竭,面上赤紅,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稀薄的白發飄到額前,被風壹吹,搖搖晃晃的。他身後的幾個三十多歲的勇士也是雙目通紅,咬牙切齒,個個攥緊了腰側的彎刀。
~l^Q~W-+
“二十多年過去,正統與否,還是如此重要麽。”鐵骕求衣問。
Jp d|<\Ml
“重要,怎麽不重要。”老族長用力挺起拘僂的背脊,狠狠地壹下壹下砸著自己的左胸,“這裏,我有心,我的族人有心。灝穹孤鳴的心壞了,他壞了苗疆的風氣,這樣的人,總有壹天會有報應,妳們說是不是!”
t1Zcr#b>
“是!”
_x2i=SFo*$
老族長將刀向前送了送,幾乎直接頂上鐵骕求衣的鼻尖。
-J06H&/k
“妳很有勇氣,敢孤身前來。但妳以為,我會讓妳再活著出去?我達雅全族拼盡全力,斷灝穹孤鳴壹支臂膀,也不算冤!”壹聲令下,達雅眾人齊齊上前壹步,劃骨壹般的拔刀聲驚得牲畜們壹陣混亂。百十來把鋼刀明晃晃地映著旭日顏色,晃得谷中壹片慘慘的雪白,直指鐵骕求衣。
`<"@&N^d
風中捉刀暗中打量達雅諸位,心想這群人大概並不擅長爬陡坡,也沒準備弓箭,自己壹人要脫身並不難,但是這位大叔並不像是輕功很好的樣子,只怕要懸。
PXx:JZsju
他昨晚被鐵骕求衣揍得很狠,這時候便有點幸災樂禍。風中捉刀斜著眼睛去瞟鐵骕求衣,對著他拋媚眼,那意思儼然就是妳求我我就幫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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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壹眼都不曾落在他身上,神色如常:“我若死在這裏,達雅接下來便會被鐵軍衛全數殲滅,我壹人換妳們三百人,老族長不覺得虧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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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殺!”達雅族長不願與這素以狡詐聞名的人多言,迅速下令,準備搶占先機。孰料鐵骕求衣比他更快,鐵軍衛軍長縱身壹躍,身著重甲的將軍憑空掠過老族長頭頂,跟著壹踏,跳進牲畜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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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紅二色的影子著實快得讓人心驚,風中捉刀目瞪口呆,暗道:好生靈活的壹條壯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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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雅眾人隨之在族長命令之下分為兩隊,壹隊圍剿仍在原地發呆的風中捉刀,壹隊前去追殺鐵骕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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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又楞了楞,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雖然從來沒把自己當成跟他是壹夥的,但是在達雅族人面前,自己可不就是他壹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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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分兵之計,太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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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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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有這麽狡猾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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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他只是來圍觀怎麽不戰而屈人之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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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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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鐵骕求衣擺了壹道的風中捉刀怕在阿山面前露出破綻,不好拿出補風應戰,只得憑著輕靈詭譎的身法在眾人空隙間穿梭。幸而鐵骕求衣躍進羊群馬群中後,並不急於脫身與鐵軍衛匯合,反而借機制造混亂。山谷之中頓時壹片此起彼伏的喊殺聲,羊叫馬喑不絕於耳,老幼婦孺的驚呼喝令混於其中,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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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驚奔跑的羊群馬匹在谷中四處沖撞,追殺二人的達雅勇士大受影響。放眼望去皆是奔跑的牲畜,哪兒還能找到那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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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雅族長瞇著雙眼尋找敵人,脖頸間突然傳來壹陣涼意,跟著肩上壹沈,再也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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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族長,讓他們停下,聽我說吧。”鐵骕求衣站在他身後,對風中捉刀使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連忙跑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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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雅勇士見得族長被擒,迅速圍攏上來,只是礙於族長之命握在他人手中,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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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管我,殺了他!”老族長怒極嘶吼道,“楞著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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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讓鐵軍衛進谷,便是想留妳們壹條生路。歸附苗疆,自然有人為達雅規劃屬地,讓妳們安居樂業,免於奔波。老族長何苦非要搭進全族之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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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達雅部落,不屑於……咳咳……與苗疆同流合汙。寧戰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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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族長光明磊落,令人佩服。但是您說不屑昔日苗王用狡詐手段贏得王位,不曾堂堂正正上陣廝殺。那老族長昨日為何不拿出今日的勇氣與我鐵軍衛正面對戰,偏要騙壹個孩子前來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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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壹楞,接著便聽人群中隱約傳來壹個孩子的變了調的哭喊聲。阿山費勁地扒開人群,擠到前面來,正要向前沖,又被叔叔拎著脖子扯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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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風怎麽樣了?”小孩瞪圓了眼睛看著鐵骕求衣,但是他還沒得到回答,眼淚已經啪塔啪塔的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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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正要開口說自己挺好的,被鐵骕求衣狠狠壹瞪,硬是咬著了舌頭,沒敢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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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呢。”鐵骕求衣語氣生硬地回道,“老族長,妳明知鐵軍衛實力,卻仍是放任壹個孩子幫妳們殿後拖延,好讓妳們有足夠的時間逃離。這種心機算計,似乎與妳方才的堂堂正氣有所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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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我達雅部落存活,壹個外人的命又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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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我聽起來很不是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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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心裏有點委屈,不由得默默反手握住腰間的補風,去尋找壹絲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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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能用刀去幫助別人,能盡自己所能去救人。但是當他發現,被救的人對他並無分毫感激之情,只當他是個可以利用的棋子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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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說,還蠻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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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默默地轉過身去,用鞋尖去踢山腳下的泥土,幽幽地嘆了口氣。他突然想明白了為什麽昨晚這位老族長那麽熱情,連他自己都不信自己能阻止鐵軍衛,他卻帶著族人喋喋地用褒獎和贊揚讓自己昏了頭,跑到人家軍營去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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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還是小孩子也就算了,這位老人怎麽會不知道自己的斤兩是否能夠對付鐵軍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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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還是壹腔熱血被人利用,自己還覺得豪情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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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過了道域、逃過了花雪月,萬沒想到陰溝翻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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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苗疆真是個讓人傷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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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轉念壹想,幸好是自己來了,換成別人來,怕是早就死了,能少死壹個人也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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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泄了氣,再沒精神去仔細聽鐵骕求衣又講了什麽。只大概記得那位大叔先是斥責了達雅老族長不過為壹己私心,置他的性命不顧,眼看計謀不成,又要以全族人的性命做陪葬成就自己壹世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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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似是又有騷亂,大抵是老族長曾經下令,如果圍殺鐵骕求衣失敗,就要全族於此殉葬雲雲。而後暴怒狂罵妳們都是我的財產,我要處置,妳們竟敢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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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生熱鬧,如此滑稽。但是都和他沒什麽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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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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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看他堂堂皇皇壹腔正氣,妳看他慈眉善目滿懷關切,到底是人心莫測,各自牟利。原本人間百態,盡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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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域之戰,為名為利;風花雪月,名利情義。所以道域四宗要戰,所以苗疆各族要戰,所以連他們四人,都要戰。不是妳的,便是我的。若不是我的,便要爭搶奪來,若是我的,便要嚴防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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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只枯坐在鐵骕求衣腳邊,盯著面前壹株顫顫的嬌柔的花,感慨萬千,竟是壹瞬了悟,剎那參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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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道域苦練醉生夢死三年有余,始終未曾參透最後壹層。卻在這機緣巧合之下洞悉人情冷暖,眾生嗔苦,終成刀宗秘傳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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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按著了自己的額頭,他的頭隱隱作痛,突然很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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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想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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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雅老族長被強制退位,達雅部落眾人推舉出新任族長,由他帶領諸人,跟隨鐵軍衛回到苗疆境內,由苗王指派官員另行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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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說得口幹舌燥,終於將諸事安排妥當,算是松了口氣。結果壹低頭,看到風中捉刀懶懶散散地歪坐在地上,盯著朵花發呆,嘴角不禁壹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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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那麽壹番經世治國的大道理,全都說給了個聾子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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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踢他壹腳,那小孩這才如夢初醒地跳起來,揉著眼睛打量四周。陰嶺谷中已然空空如也,半點血腥味都無,仿佛方才這裏發生的壹切不過是壹場夢。四下無人,他也不必再裝成鐵骕求衣的隨從。風中捉刀連忙扒掉了頭上歪歪斜斜的帽子,撓著頭對鐵骕求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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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妳真厲害,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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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得及轉身,他就整個人被鐵骕求衣單手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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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軍衛的軍長拎著人往外走,冷哼壹聲:“刺殺之事還未定罪,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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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瞥他壹眼,嘆了口氣,“有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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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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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就這麽乖乖地讓人給拎回了百勝戰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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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百勝戰營,鐵骕求衣說軍中不得飲酒,就算他身為主將也不能違反軍令,便拎著酒和風中捉刀來了距離百勝戰營不遠的山頂上。幾口下肚,風中捉刀就抱著鐵骕求衣丟給他的酒壇子不撒手,嗷嗷叫著說這酒真是絕世珍釀,老大我願賣身給妳,妳供我壹輩子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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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答得痛快,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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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倒是傻了,眨巴著眼看了鐵骕求衣半天,這才訕笑道:“我是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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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胡說八道讓人給拿住了話柄,不禁有點心虛,低頭摸了摸酒壇圓滾滾的肚子,又連喝了好幾口酒。風中捉刀不是笨蛋,他刺殺鐵軍衛軍長被擒,這人卻對他以禮相待,還煞費苦心來了場不戰而屈人之兵,個中意圖,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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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戰爭,都能如此不戰而屈人之兵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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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非得天時地利人和缺壹不可,有時戰事緊急,便只有壹戰。”
>+9:31p
風中捉刀幽怨地舉起酒壇:“那說到底,就算是有妳在,該打仗還是要打仗,該死人還是會死人,對我來說,有什麽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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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鐵骕求衣沈聲答道,“妳所求的永久和平並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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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有啥——”風中捉刀怪叫壹聲,鐵骕求衣擡起手,打斷了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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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保護他人,妳不願見到戰爭與殺戮。但是這世上,有永遠不能和平解決的紛爭,當這種事情發生之時,就是戰爭。戰爭雖然帶來了殺戮,但只有引導戰爭的人能可快速結束戰爭。這雖然汙穢,但是這種骯臟事,總要有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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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對他眨眼,緩緩舉起酒壇,壹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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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他的師父對他說:妳手中有刀,刀中有道。刀者偏鋒,刀中有殺機。刀者出鞘便是為殺,殺即伴隨著死。妳手中有刀,妳願為誰而殺,為何開殺。這些,這都是妳自己本心的選擇。望妳某日尋得殺戮真意,免於墮入殺戮惡途,或是自傷於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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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酒壇,胡亂抹了壹把臉,笑瞇瞇地問鐵骕求衣:“老大,這酒真不錯,叫什麽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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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沈月色之下,鐵骕求衣金色的眸光熠熠生輝,暗藏玄機:“風月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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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竟然這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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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無邊,風月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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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月明,登高之處,十六歲的道域少年突然拍著酒壇放聲大笑,繼而長籲壹口氣,仿佛欲將這數年來沈壓在胸口的郁氣盡數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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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時、地利、人和。他在這個最仿徨年歲,恰好在這個地方,遇到了這個人,這樣合他的胃口,恰好為他指點了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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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還有壹種名叫風月無邊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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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修行,最在乎壹個機緣巧合,如今天時地利人和皆在,他又有什麽理由拒絕這個來得行雲流水恰如其分的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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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仔啊,我不喝酒會死,妳能養得起嘛?”膽大妄為的風湊到鐵骕求衣,似是挑釁,又似親昵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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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骕求衣略壹挑眉,眉宇間隱含了半分笑意:“養得起,只要我還活著,便不會少了妳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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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中捉刀似是對此十分滿意,又仰頭飲酒,喝了個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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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他才練成醉生夢死,所以還能有微些的醉意。十六歲的少年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只隱約記得自己最後拉著鐵骕求衣的披風哭,反反復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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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早點遇到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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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他就能狠下心來終結道域的戰爭;他的小弟小妹,也不會再忍受難言的痛苦;羽陵部落,便也不會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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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過去已經錯過太多,但是好在未來,能有這樣的壹個人,告訴他該怎樣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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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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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少了壹個風中捉刀,鐵軍衛多了壹個風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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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爾仍會做那個夢,他從禦風臺上隕落,千仞的距離漫長無涯,下墜時身體急速下降,狂風呼嘯而過,他穿過壹層又壹層雲海。
7NkMr8[}F
但是他握著自己的刀,心裏卻覺得很自在,仿佛背上能生出壹雙翅膀,隨心遨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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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明了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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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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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 空網、恨心…剩下尋找中(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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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看著悲涼心酸,可越看到後面就越有種解脫和溫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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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人的心,都隨著風的心緒波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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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作者大大精妙的文采,獻上一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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