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9 【多人個別單篇】所謂的死後世界END,24F 新增【一字鑄骨／說太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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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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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20樓發表於: 2014-11-12 23: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非常感謝贈送小花的人們，感謝諸位的支持。
也很高興諸位願意看這種沒啥內容沒啥文筆的東西……

－－－－－【短篇小番外－懷舊篇】－－－－－

１、不歸路
據說應該是叫做不歸路的地方，一名紫髮男子正佇立在那裡，看著被豎起的石碑，碑上只寫了幾個字「轉生道」。
如果說不歸路是詛咒生人不要靠近的是非之地，那麼轉生道就是警示死人禁止隨意進入的地方，但為什麼還有個人站在此處呢？
一個路過的人上前詢問，卻見男子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吾想在此等等看，是否人死後就會出現在這邊。」
其實並不是的，他的腦袋非常清楚，他生前曾智冠群雄。
路人朝他翻了個白眼走了，只要沒瘋都會記得自己死後不一定是出現在轉生道上的，包括他、包括這名男子。
但男子只是繼續在不歸路上等著，彷彿在詛咒生者一般待在那個地方。他，依然等待著，等待自己向對方說的話應驗的時候。
「偶開天眼覷紅塵，可憐身是眼中人。」喃喃唸著詩句，披散著長髮的男子表情平靜，之後又哈哈大笑。
風吹起了那一頭漂亮的紫髮，彷彿看見那人手中多了一片鮮紅的楓葉。
……好友，你想讓吾等多久呢？

２、所謂好友
「絕塵，我想吃雞腿，你烤的。」眼角有一顆淚痣的書生坐在茶攤擺開的椅子上，一邊啃著桌上佳餚一邊對身旁的捲髮男性這麼說，同時戳了戳那人的臉頰。
「嗯。」捲髮男性只是面不改色地回應，只有友人才看得出有那麼一點點的寵溺微笑，好像這樣的相處模式非常正常似的，殊不知一般的情況下朋友之間並不會戳對方臉頰。
這兩個人自從在死後世界相遇以後，就不曾離開過彼此，似乎深怕生前的事情會重演。
漠刀絕塵呢，因為生前亟欲復仇，沒有注意到好友身陷危境，造成無可挽回的情勢，至今仍自責不已；御不凡啊，生前輕信了暗藏禍心之人，被一直遵從的信念與自己所重視的人背叛，雖不想連累友人，卻還是險些害對方跟自己一起死了，至今仍後悔不已。
但當相遇以後，兩個人都不提那些事，過著彼此都覺得幸福的生活，將悲傷的回憶深埋在心中，彷彿只要如此就能當那些事沒有發生過。
「絕塵，你能吹葉笛給我聽嗎？」御不凡依舊笑得自在從容，只因他生前習慣將一切眼淚吞下，就連在好友面前都不肯表現出一點真實。
「嗯。」絕塵握著兩片葉子，吹出兩人都熟悉的音樂，動聽得彷彿要使人墮淚，他也習慣保持沉默獨自做事，就連對好友也不肯說出半點心情。
……這樣也無所謂吧。

３、裝瘋
紅傘開在不歸路上，撐著傘的娉婷身姿望那時而哈哈大笑、時而自言自語的男性，不禁黯然一嘆。
猶豫歸猶豫，披著白袍的美貌女性還是走了過去，對著男子輕輕喚了一聲：「楔子。」
男人睨了她一眼，從那眼中少女可以看出男子神智十分清楚，也能看出他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但這種作法非常無聊而且過分。
「為何不敢面對？你若喜歡她就應該說清楚，若不喜歡也應該講出來，讓她忐忑不安於你的事，對她怎可能是好的？」少女今天來此，便是為了此事要和對方爭出一個結論，因為是自己所重視的「她」所以特別堅持。
「好友，你真是讓吾等待偌久啊。」彷彿刻意無視，又似拒人於千里之外，對於少女的質問男人答非所問地繼續自言自語。
「哼，裝瘋賣傻嗎。」少女轉了一下傘，傘面瞬間變成黑色，還飛出帶有毒性的棉絮，對方不想在同一平面上講話，她就逼到對方正視自己的訴求。
只見男子手一揮帶起楓飛陣陣，一時間楓葉和飛絮相雜，煞是好看。
「好友，你想報復吾嗎？你若不來吾可要去轉生了。」臉上帶笑，面對少女的男子，說話對象卻不是她。
彷彿在聲音中聽見悲泣，少女突然退後了，她想堅持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幫「她」再爭取一些，想為「她」做得更多，但是眼前的男子看起來只是把理智壓在最後底限，似乎隨時都會崩潰的樣子，她忍心嗎？忍心這樣折磨一代智者嗎？忍心折磨「她」最愛的男人嗎？
揹負得太多，並不是只有自己如此。「她」如此、死後才發現誤會了的狂人南風不競如此、面前的楔子亦如是，或許也該是放下情的時候了，再這樣傷害自己與旁人無異於間接將人逼死（雖然早就死了）。
「是嗎，我會回去轉告湘靈，請。」從男人一眼一句話就了悟了什麼，持傘的少女轉身就走，但聽見風中傳來一聲若有似無平淡的話。
……寒姑娘，感謝妳。

－－－－－

突然往回寫較久之前的東西，非常抱歉。
我真的非常喜歡楓岫這個角色，呃、也很喜歡拂櫻，所以……請原諒我突如其來的任性，這個不會有太多（都說懷舊了），請接受我誠摯的道歉。

好想寫新的東西可是沒有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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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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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21樓發表於: 2014-11-19 20:4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番外5】－－－－－

１４、關係太亂了
世界上的巧合實在太多了，這是某三組人馬碰在一起後，宮無后心中冒出來的感想。
跟他同行的冰王，據說生前和他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深仇大恨，因為他殺了對方欣賞的女性和重要的弟弟，但被寬宏大量地接受了，人家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他倒覺得「冰王肚裡別說船，連山都容得下」。
有一組人馬是別黃昏和釋閻摩的人和妖組合，據那個前者，也就是自己的父親曾經所說「一同在找某個叫作痕千古的人」。不久前無后和冰王曾經遇過他們，還看過某更奇妙的放閃組合，從天踦爵口中套出「其實那個妖還有在找另一隻妖葬雲霄，別黃昏也是在找賦兒」的狀況，當然無后得知父親在找自己也開心了一段時間。
不說這組合了，另一組何讓人匪夷所思，竟是被找之人組，由「冰樓仲王百里冰泓和某人類痕千古」所組成的。前者是冰王和鳳座朝天驕的目標，後者則是出自煙都、別黃昏和釋閻摩的共同對象，會遇到簡直可以說是巧合……不，是奇蹟。
冰泓和痕千古的臉色都很難看，沒想到躲了這麼久終究被找到，一時無語。
冰王之前已經和別黃昏、宮無后冰釋，所以不至於太過憤怒，但自己的弟弟能否原諒殺人兇手又是一回事，這千絲萬縷很難理。
沒辦法了，五人一妖很快達成共識，決定事情一件一件慢慢來。
在幾個人划拳決定後，由冰王開始：「冰泓，你為何躲我和鳳座？」
「王兄……抱歉，我……」想閃爍其詞、想逃跑，但是不能否認對方的眼神咄咄逼人，百里冰泓深呼吸後開口：「我想自己生前給王兄添了太多麻煩，所以認為自己應該再多歷練，請王兄不要逼我。」
按照順序，輪到冰泓的事，經由冰王提醒，他說：「別黃昏，我知曉你曾逼殺於我；宮無后，我知道你殺了我。現在，你們有想說什麼嗎？」
據說針對同一人的父子對視了一眼，同時搖頭。
「那就聽我說，我、說過自己尚在磨練，所以就這樣吧。」冰泓沒說原諒，卻也不說恨。
別黃昏望向痕千古，平靜地說：「終於找到你了，好友。」
痕千古回望別黃昏，回以一嘆：「抱歉，生前不及警示你戚太祖之奸惡。」
抱持這樣的歉意而避不見面，讓旁觀的數人感到十分無言。
「劍律，再續嗎？」等待兩人對視完，釋閻摩立刻開口問痕千古。
「你若想要，可以。」痕千古拔劍，用手指彈了一下，「一個月，來找我。」
那邊解決後，換宮無后了，大概只剩他還有朱寒和水螢兒沒有找到，所以他只是走向別黃昏，照之前冰王所教，喚了一聲「父親」以後，獲得對方驚喜的神色。
「諸位打算如何？」等一輪結束後，別黃昏如此問。
「你若不介意，可以和令郎一同來冰樓住。」冰王的話語是對著別黃昏。
別黃昏本來還想猶豫，但看兒子似乎有點黏冰王，頓時就沒什麼反對意見了。
「我要繼續遊歷。」冰泓可不受兄長的關愛視線影響，如此回應。
痕千古馬上走過去和他一道，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他和那寡言而直接的少年已成好友。
於是眾人的視線落在未表態的妖身上。
「亡夜欲去佛鄉一趟，然後回妖界。」人都找到了，到處走動已無必要，他聽說沐靈山也來到此處，必須去一趟才行。
於是眾人便這麼散了，跟著父親和冰王一同走向冰樓的無后，回頭望了眼煙都的方向。
……情、仇，皆可放，或許哪一天，會回去那邊看看吧？

１５、同一段記憶，不同的心境
忘塵緣想起過去的事，真要說的話，是自己揭穿身分之前，偽裝成正道人士的時候，那時正非正（自己），邪非邪（妖皇）；生者將亡（一留衣），死者得活（綺羅生）。惟有一人，儘管站在烽火中央，儘管一身傷痕累累，還是求仁得仁全身而退。那個人，現在就在自己旁邊，隨興地在松樹下枕石而眠。
虛偽的自己欺騙了信賴自己的人，但至少那一次，當天踦爵認真地向自己和旁人分析時勢，並把事情交託給自己的時候，困擾是有的，但更多的、是驚覺對方將從世上消失的事。口中嘆著「怎麼走得如此急」，其實不過是以問藏心，因為清楚知道對方是在交代後事，所以選擇什麼也不說。
那時候的天踦爵，臉色看起來非常糟糕，跟初見面時充滿朝氣的模樣截然不同，一留衣攙扶住他，忘塵緣也口出擔心之言，但對方卻一勁兒說著沒事沒事，這一點即使死了也沒有改變，這種個性有時候讓人非常困擾。
正因為在現世時，最後一次看到天踦爵是那孱弱模樣，所以死後再見，不得不驚。
當回過神的時候，忘塵緣發覺自己正盯著天踦爵發呆，後者像是睡著一般闔著雙眼，一向過動的他很少如此。安靜得讓人、不得不擔心。
「天踦爵、天踦爵！」愈想愈感到不安，忘塵緣不禁搖晃對方的身軀，直到那人睜開雙眼，朝自己綻開大大的笑容：「慧座，怎麼了？是看到仇人要天踦幫忙打嗎？」沒有被吵醒的憤怒，只是全然包容與溫柔，在察覺對方神色不對後，立刻站了起來。
不待天踦爵問，忘塵緣就先一步動作緊緊地抓住對方……呃、該說抱住才對？
大概是驚嚇過度，天踦爵口中吐出忘塵緣完全聽不懂的話：「慧座，切莫激動，就算心情到了也該是吾主動啊！」但他並沒有掙扎，只是這麼喊著。
忘塵緣可沒有心情去注意某些奇妙的話，在肯定天踦爵確實在自己面前後，依然沒有鬆手。
當時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語，連阻止也做不到的無力感，至少在此地不會再發生。
「慧座在害怕嗎？不用擔心，天踦會保護你。」起先還有點猶豫，但最後天踦爵回給對方一個擁抱。
這反而讓忘塵緣驚覺自己正在進行的動作，如驚弓之鳥般放開了手，但身體還是被抱住了，整張臉也染成紅色，「天踦爵，這樣很奇怪……」
「不奇怪，就讓吾抱一下嘛～」話音中撒嬌的成份提升了。
天踦爵明白自己無法說到做到，只會再次拋下對方，所以盡其所能的任性，也盡其所能的給予。
一向對天踦爵很沒轍的忘塵緣只好由著他去，同時感覺對方的體溫挺高的，大概是像小孩子一樣。
……好熱，是要抱到何時？

＊＊＊

遠遠地就看到有一個十分眼熟的人躺在地上裝死（雖然早就死了），拄著拐杖的天踦爵不得不停下腳步，在對方能感知到的範圍外，心緒莫名流轉。
在自己離開現世前，將天下重任交託一部分給他了，雖然之後藉由本體跟三餘先生交流得知對方所做所為，但自己那時一心依賴也是不爭的事實。
靠近、遠離，一種猶豫、兩個選項。
靠近了吧，那人會對自己說什麼？氣自己拋下他，還是把自己當成三餘先生而怒目以對？
無論哪一個，都不是現在的天踦爵所希望的。但是把人拋在此地，是否會繼續為惡而傷害蒼生？豈能如此……
內心善良的天踦爵也知道如果對方信仰堅定不移，那麼自己所打算的一切行為都將付諸流水，但棄置不管非自己作風，就像三餘先生連妖皇都能打動，他不相信自己無法讓那個慧座投向正道。
而且，明明曾經一同為天下蒼生奔走……無法接受、無法接受那人是欲界之人的事情，他應該要是自己這邊的人才對。
完全沒發覺自己的思考走向已經往奇妙的方向歪過去，天踦爵下定決心後握緊拐杖，然後露出如果被屈世途看到一定會大呼「妖孽啊」的燦爛笑容，直直衝向忘塵緣所躺之處。
「這不是慧座嗎？慧座的忘塵緣大師唷～」
看見忘塵緣起身後戒備的姿態和因背脊發冷而微微一顫的模樣，天踦爵愈發覺得心情愉快了。
……嘿嘿慧座，吾會讓你變成吾的人。

－－－－－

我絕對不是忘了這邊的更新，只是突然想寫一些其他的東西所以這邊就暫且擱置了。
然後、果然還是……天踦爵跟慧座的每更必閃。

好想寫新的東西可是沒有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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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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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22樓發表於: 2014-11-30 09:1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寫在前面：之所以特別獨立出來一篇，是因為對這兩人我有太多想寫的，他們的互動、彼此信賴與關懷，但至今也走向了結局。

－－－－－【天踦爵X望塵緣】滾滾江湖浪，清濁已茫茫－－－－－
忘塵緣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走下銀盌盛雪，緩緩回到佛鄉的。
腦中還迴盪著分別前，那個人以悲傷的笑容喚著他名字的聲音。
照理來說安和樂利的佛鄉，迎來了一股微妙的黑色氣場，野鬍禪是第一個注意到的人，他的立即反應是離那團黑氣愈遠愈好。
接著有更多人發現了黑氣來源，於是最後師座被推了上去，也只能無奈應對了。
「好友？」嘗試性地喚了一聲，那被稱為好友的一團黑氣中抬起頭來的，正是貌美佛者的面容，但與其說他是對這聲稱呼有反應，不如說他只是反射性地回應聲音，從那毫無聚焦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心思不在此。
「好友你怎麼了？難道天踦爵欺負你？他不是答應吾絕不會讓你受到分毫傷害嗎？！」近距離接觸忘塵緣空洞的眼神和周身的黑氣，讓誕宗遙感到一陣昏眩，這種怨氣太可怕，若不是清楚眼前人是自己好友都想喊「妖魔退散」了。
在聽到天踦爵三個字的時候，忘塵緣有了別的反應，他愣愣地偏了偏頭，臉上卻不自然地浮現笑容，口中吐出不成語言的聲音：「嗚、啊……」
真是太可怕了，誕宗遙一邊狂冒冷汗，一邊為自己打氣，不能退。
「天、踦……」吶喊聲逐漸轉為字詞，彷彿被扼住喉嚨一般痛苦地喘息著。
「好友你不要嚇吾啊，到底發生何事？」聽見熟悉的嗓音說出正常的話語後，誕宗遙立刻追問。
方才恢復神智的忘塵緣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般垂下頭，不想承認的話是不是就能完全否認事實？不對──已經成為真實的事情不會改變。再怎麼不想面對，也不能逃避現實，天踦爵確實已經不在了。
如果落淚能夠挽回事情，那他寧願用一生的眼淚，換一個不會認識那個人的曾經、換一個不會讓現在的自己如此痛苦懊悔的過去。
為什麼要認識他？為什麼要接受他？從一開始就錯了，不要靠近、不該碰觸，只要不認識他的話，現在就不會悲傷欲絕了。
「好友，我沒事，你不用費心。」可笑的是，現在的他連好友所給予的關心，也一併排拒在外，以最溫柔也最殘酷的方式露出虛假的笑容。
大概能明白天踦爵總是獨自承擔一切的感覺了，那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可惜自己所做就連完全不熟的審座也看得出是在逞強。
死後初見面的敵視、冰消瓦解的誤會、逐漸增溫的情感、陪伴彼此的承諾……只要回想就像利刃割心，更遑論自己曾答應過「不會忘了他」，要讓對方安心回歸本體的不是嗎？
「啊、啊啊──」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到底是哪裡覺得痛？
本來打算送忘塵緣入內休息的誕宗遙再度被驚嚇，一邊緊緊地抱住身軀墜下的忘塵緣，一邊以溫和但著急的聲音道：「好友，振作！」
從心中竄出來的痛楚正折磨著身體，忘塵緣無法再有什麼動作，時間彷彿也停止在這一瞬間。
「天踦爵……天、踦……」痛到快要窒息的狀態下，只能無意義地發出喉嚨深處的嗚咽，一聲一聲愈喊愈痛徹心扉。
誕宗遙完全慌了手腳，看見友人在自己懷中蜷縮著、如同小動物一般顫抖的可憐模樣，想到的法子竟只有「向天佛求救」。
誕宗遙把友人輕放於床上後，去請樓至韋馱進來。
樓至韋馱雖不擅醫道，但見忘塵緣模樣也開始擔心，便把佛鄉中較有地位者全部請入。
「吾認為應該抹去他的記憶，這樣至少他不會再痛苦。」確定連沐靈山都進來以後，天之佛當即如此說：「但是，吾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此資格這樣做。」
只要遺忘了，一切便可以當作不存在，生前飽受遺忘之苦的天之佛深有所感。
當師座的視線從天之佛開始，依序往審座、佛鑄、沐靈山身上逡巡時，赫然發現每個人的眼神都是想同的，悲憫、無奈。
深呼吸一口氣以後，師座將自己冰涼的手掌覆到忘塵緣額頭上。
「不、要……不可、以……」吐出沙啞得彷彿不是自己的聲音，忘塵緣掙扎著想拉開好友的手，但驚覺自己竟無力至此。
如果被抹掉記憶，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包括那個人曾存在於此的事實。
當眼淚流下的時候，聽見師座充滿歉意的聲音，「好友，請原諒我。」然後在一陣冰冷的觸感中，忘塵緣失去了意識。
……和他的、約定……

＊＊＊

峭壁上三個人正往無盡深淵極目遠眺，只要往下躍，在這裡的一切就會結束。
「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因為要回歸而恢復成孩童模樣的無夢生，其講話態度也變得直接，這次的說話對象不是一直以來的競爭對手鷇音子，而是自踏上此地後就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的天踦爵。
「是啊，天踦也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微微瞇起眼，天踦爵刻意避開視線，不讓同為兩人看到自己的神情……明明那也是自己。
「你這樣做，是想逼忘塵緣再死一次嗎？如果這是報復你對他的信任，那真是做得太過了。」一向惜字如金的鷇音子，也不禁嚴肅地給予指摘。
「不是的……吾對慧座、從來就沒有恨。」理當最了解的自己，天踦爵卻還是像對待外人般，極力澄清：「吾說自己過分，是因為沒有提早離開他，留他獨自面對這樣痛苦之事，明明只要吾提早離開就好了、吾不要任性跟他定什麼約定就好了。」愈是這樣說、自責著，就愈覺得自己好像要哭了。
但是自己最沒資格墮淚，畢竟傷害了別人的是自己。
鷇音子給了四智武童一個眼神，表明：吾不會安慰人，你來。
四智武童也回以一記狠瞪：吾也不知道惹上這種塵埃的狀況要如何處理，難道要吾召喚在現世失去意識的本體嗎？
鷇音子再回一道讚賞的視線：好提議，想到了還不實行？
於是這一鳥一魚在幾次視線交流後達成了共識，由孩童實行了這招以後真的把素還真叫出來了，雖然因為是由「儒」的無夢生負責，所以他帶了一身書生氣息。
「找素某何事？」在眾魂回歸之前，素還真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來到這個不算陌生的地方，說有多驚悚就有多驚悚。
「天踦爵，在哭，你、安慰他。」不知道把本體當成什麼看待的鷇音子只用了幾個詞就交代完了，同時發現與其讓能言善道的無夢生去召喚本體，還不如自己來。
「啊、吾、沒有……」當然不可能漏聽這邊對話和變化的天踦爵看到本體時先是一愣，然後立刻笑了出來。
這樣的反應讓素還真有點不悅，說實在化體把本體當成外人這種事任誰都不會高興的，雖然這種狀況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機率極低。
「天踦爵，你最好從實招來，素某沒有太多時間停留在此。」素還真直接下了指令，跟化體互換訊息居然還要威脅利誘。
「沒什麼，你沒用的化體不小心愛上一個已死之人而已。」譏誚的口吻昭示出心境的混亂，凝結在臉上的笑容像是渾然不覺本體的怒氣般抵抗之義明顯。
鷇音子開始覺得這可能也不是什麼好方法了，連對同為化體的自己都不肯說的天踦爵，期待他對本體鬆口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素還真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天踦爵極度不情願的狀態下，素還真一指點上其額，闔眼再睜眼就明白來龍去脈了。
「沒辦法，素某只能對你得罪了。」指尖泛出青色光芒，素還真動手毫不猶豫。
「不可……呵，這樣也好。」本欲反抗的天踦爵大概自己想通了什麼，垂下手不再掙扎，任素還真洗掉那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事情完成，素還真便吟著：「莽莽紅塵，誰將韶光偷換，人也好、魂也罷，不過一抹塘荷影。」而化作光芒消失，換回孩童身影。
四智武童一回來，立刻就投給鷇音子眼神：情況如何？
鷇音子不負所望地回覆視線：放心，很穩妥……大概。
發現從鷇音子身上挖不出什麼結果後，四智武童轉而向天踦爵搭話：「天踦爵，要跳下去了嗎？」
「當然當然，讓素還真等久就不好了……你們怎麼了嗎？那個眼神。」天踦爵開朗地笑著，彷彿前塵諸事未曾發生過。
再次交換了眼神後，只是來送行的鷇音子握了下四智武童的小手，彷彿在傳遞什麼般，動作一完成鷇音子轉身就走，四智武童則毫不猶豫地跳下去；習慣了彼此間什麼也不說的天踦爵困惑地望著兩人的動作，同時閉上眼躍下深淵。
……為什麼，心裡覺得非常苦澀呢？

－－－－－

無論再怎麼不想面對，終究是會走到這一步的。
本來這一系列應該是輕鬆走向吧？反正已經習慣寫到最後會悲劇。
能這樣結束或許也沒什麼不好吧，只可惜這兩人不會再因對方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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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23樓發表於: 2014-12-19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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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番外6】─────

１６、送行
生前，鷇音子曾經在為某個人送行的時候，吹過簫曲。當他想再吹一次時，被對方以「沒那麼好聽」拒絕了。
無論是成人模樣、還是小孩模樣，都如此倔強、令人難以放心的那個人，現在已經回歸本體了，只等時機一到他就必須跟著回去，他數著在死後世界所剩不多的日子，每天每天在非馬夢衢徘徊著，看偶爾會來的玄皇跟妖皇兩人喝茶下棋、聽一字鑄骨翻書的聲響，彷彿時間能靜止一般的安和生活。
他知道不可能的，素還真需要他，就如天踦爵那時候不得不捨下和某個人的好不容易發展出的情緣，他也不能貪戀此時安寧。
無論生前／死後，他都非常寂寞，總是獨自一人，在死前無人能為他送行，死後也只是孤單地待在羅浮山上，無夢生一走他便移居非馬夢衢，每天跟某個面貌清秀的溫和少年相對無語。
他對一字鑄骨有一點歉意，因為生前曾經讓秦假仙去結識對方，以達到自己能掌握對方情況的目的，畢竟對方是「死神找不到的人」，在地獄變的話語中脫離黑暗的他，自己選擇的道路並無悔恨，就如那位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受不了百嬰苦啼而躍下深淵的佛者一般。
時間將至，他明白自己必須走了，然而當他步出非馬夢衢沒多久，後面少年的身影便趕了上來。
「要去哪裡呢？鷇音子。」方才注意到鷇音子舉止和平常不同，一字鑄骨當即放下書跟上對方步伐。
「吾要離開了。」曾經不小心把此地的真實透露給對方，所以抱持的歉意更上一層樓了，本來想不著痕跡地離開，沒想到被發現，只擅長隱瞞不擅長欺騙、而且還帶有歉疚的他完全沒有心思不告訴一字鑄骨。
「……吾送你一程吧？」沒有在意鷇音子心境轉折，一字鑄骨溫和地提出意見。
於是就變成兩個人站在山巔上，望著下面不見底的深淵，鷇音子早已站在邊緣，就差往下一躍而已。
一字鑄骨表情不太好看，雖然他竭力保持不讓對方察覺，但顯然很失敗，自從發現了這邊的真實以後，他臉上的笑容明顯少了，但為了不讓身邊人擔憂，仍做出無動於衷的模樣，讓他變成這樣令人心疼，知曉他竭力忍耐的鷇音子內心有愧。
「鷇音子，吾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一字鑄骨凝視著鷇音子那深棕色的眼眸中變化的光影，淡淡地開口：「你是不是不希望吾來送行呢？」
從方才到現在，看起來都不太自在，他如此解讀。
「吾並無此意。」生前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人無法察覺其性情如何，面對一字鑄骨的疑問，他感到一陣困窘，即使出聲反駁也無法確切地說清楚自己的想法。
「沒關係，吾明白。」早就跟對方坦承自己在對方初來此地時所做的事只是一場計謀，以為彼此早已釋懷的一字鑄骨，如今也不禁感到一絲失落，原來對方並不把自己當成朋友。
鷇音子想說，但說不出口，無論是解釋還是道歉，遇到面前人的時候就無法自如地表現出來。
「鷇音子，送行是吾自己的想法，因為吾已經覺得寂寞了，如果可以吾希望在你離開前，能再和你相處一陣子，但是你若不希望，吾可以馬上離開。」看著鷇音子那冷漠到近乎無情的面容，一字鑄骨低下頭輕聲說著，他並未落淚，但說出的話語令鷇音子一陣陣心痛，發覺鷇音子毫無反應的一字鑄骨準備要走時，卻被鷇音子一把拉住手臂。
「吾並沒說要你離開。」鷇音子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留住對方，他知道時間從來不留人，只留恨。
對上一字鑄骨那雙困惑的藍色眼眸，鷇音子加強的話中的力道：「你願聽吾吹一曲嗎？」
「請。」一字鑄骨在旁邊的石頭上坐下了，望著鷇音子的那張清秀面龐上，多了一絲溫柔。
在簫聲完結後，鷇音子縱身跳下深淵，他知道自己無憾，但留下的一字鑄骨肯定有了更多的遺憾，無奈世事如此，只能在回歸本體前，徒留一聲嗟嘆。
……吾所欠你，無緣得還。

１７、鏡裏塵緣不識機
「殘瞎子！」
叫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打坐到睡著的人沒有睜開雙眼，只是將頭偏向那一方。
「你在叫我？」因為生前／死後都沒有人這樣稱呼自己，忘塵緣覺得有點困惑，雖然對方所言並無錯誤。
「不然呢？這裡只有你殘障啊！」紅衣的貌美男子一臉不耐煩。
不，其實確切而言也沒有殘障，那是生前的事吧？
「……百岫嶙峋嗎？找我有事？」曾經聽好友提過這個人的名字，算是平常毫無交集的人，怎麼佛鄉有這樣充滿肅殺氣息的人？
那人一臉不耐，縱然不習慣以眼視物，忘塵緣也知道對方心情很差。
「我聽說殘瞎子你本來不是這裡的人，那你為何會在此地？」百岫嶙峋看著對面那個渾身散發出溫和氣息的男子，口吻依然透出滿滿的不耐煩。
「我……」忘塵緣正欲解釋，身軀卻猛地一顫，明明該以平常的態度回答的話語，卻遲遲無法說出口。
有什麼地方很奇怪，對欲界無比忠誠的自己，為什麼會在佛鄉？又為什麼不願意離開？一定有什麼因素改變了自己，但那個因素竟然會被自己忘卻了！
「喂！喂！我在問你！」因為忘塵緣陷入思索而導致自己被無視，百岫嶙峋不爽地跳跳跳。
「啊、抱歉，你能再說一次嗎？」雖然思緒幾轉，忘塵緣卻沒有忽視百岫嶙峋到底，還是回應了他。
「沐靈山要我來問你，要不要回去欲界看看？」
自從沐靈山進了佛鄉，隱隱就成為佛鄉的領導人，但大家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所以就這麼順理成章擔任了，百岫嶙峋則成為沐靈山身邊重要的「跑腿」。
「我就回去看看吧，麻煩你回去告訴沐靈山。」忘塵緣向百岫嶙峋一笑，接著便到處去找自己的好友誕宗遙了。

＊＊＊

欲界第六天的山下，一棕一藍的身影正仰望著山巔，山上擺了幾色旗子，看起來頗為興盛。
「好友，你要上去了嗎？」誕宗遙知道對方很可能一入欲界救不再出來，所以一直都維持某種很謹慎的態度。
──如果我心志不夠堅決，就勞你將我帶回了。
忘塵緣愣了一下，他本來抱持著該看看欲界的興盛才回來，但現在突然不想上去了。自己曾經對誰，說過這樣的話？
「好友，怎麼了？」誕宗遙一臉疑惑，因為忘塵緣突然拉住他的手，睜開那雙美麗的眼睛卻什麼也不說。
「……突然身體不適，欲界就不去了。」忘塵緣甩甩頭，突然對第六天產生了無以名狀的排斥感。
「那要回佛鄉了嗎？」被拉到此地又被宣布不去了的誕宗遙並未惱怒，只是溫和地問。
只要歸去了，或許心湖就會恢復澄靜，正這麼打算的忘塵緣渾身一僵。
──只要你今後能在此地過得安然，不再傷害他人……
忘了很重要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忘的事，但到底是……？
「好友你別嚇吾，吾心臟很弱啊！」誕宗遙看起來十分慌張，如果不是忘塵緣抓住他的手，估計都要去找大夫了。
「我沒事，好友不用擔心。」為了讓友人放心，忘塵緣瞬間恢復成平日溫和有禮的模樣，彷彿方才的失常只是錯覺。
他沒有注意到誕宗遙眼神中驚惶的真相，也沒有察覺誕宗遙早已繃緊了神經，只是兀自往佛鄉的方向走，準備回去繼續他的磨磚之途。

＊＊＊

忘塵緣回到了無鏡有境，陪他回來的師座很快就去跟三相修羅論禪了，他又變成獨自一人，明明早該習慣孤獨的滋味，卻總是覺得心中有所缺憾。
每當要仔細思索是什麼事的時候，卻又渾身發冷，頭也隱隱作疼，在在逼得自己停止去想，彷彿逃避一般的活到現在。
佛鄉裡的人每一個都很溫柔，但當他提到這件事的時候，卻總是有志一同地避開談論，彷彿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必須防堵，但若真如此可怕，放任它沒關係嗎？
忘塵緣一邊心不在焉地看百岫嶙峋跟沐靈山每天都會上演的打情罵俏──或者該說後者玩弄前者──一邊聽娛笑顛唱著他生前早已聽過數次的勸世歌。這該是佛鄉的日常情景，但在忘塵緣眼中就是有一點不協調，但挑不出一絲瑕疵。
忽然一陣耳鳴讓他微微瞇起眼，當手撫上自己耳朵的時候，他清楚聽見了不該存在於此地、不屬於佛鄉任何人的聲音。
──即使分離，也請你不要傷心，只要你記得吾就夠了。
沒有人對此聲音有任何反應，似乎只有忘塵緣一個人聽見，正當他瞠目結舌時，面前出現了一把玉晶杖。
忘塵緣沒有對這手杖產生任何印象，過往似乎不曾見過，當他手要觸及杖時，卻是闋聲雲舵過來一把拉開了他的手。
闋聲雲舵的動作是直覺反應，他其實根本沒有看到那根手杖，只是下意識覺得不能讓忘塵緣再往前一步。
「怎麼了？」忘塵緣當然不知道對方心思幾轉，只是困惑地問。
「無事，只是想問你要不要吃糖。」闋聲雲舵和娛笑顛一個眼神交會，接著便見娛笑顛拿糖葫蘆走了過來。
「多謝你。」生前畢竟有愧，忘塵緣接過糖葫蘆，朝兩人溫和地一笑。
就在這幾句對話間，他已沒看到那玉晶杖了。

＊＊＊

娛笑顛頗同情那個身在無鏡有境的慧座，雖然彼此生前為敵，但因為沒有記憶而造成的遺憾他深有所感，偏偏佛鑄他們口徑一致地封住所有跟某人有關的事情，所以他只能看著望塵緣那副什麼都不知道的天然模樣乾著急。
「你有心事。」闋聲雲舵很順手地拿起一支糖葫蘆，這是那個人留在此地唯一的東西了，這根竿子是讓娛笑顛找回記憶的重要東西，即使那人離去也沒有消失。
「我只是在想……這樣真的好嗎？他就這麼忘了一切的話……」那是某個人對當時還未面對真實的娛笑顛說過的話──會忘記就表示一定發生過「什麼」，不要想起來比較好──但又立刻否決，非常矛盾卻又洞悉一切的說法。
「讓他碰碰看這個？」闋聲雲舵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指了下那根竿子，如果讓他碰那個人留下之物，或許會有什麼效果。
娛笑顛搖搖頭，飛快地否定了提議：「他那是人為的，雖然不排除自然解除，但是都讓他吃糖葫蘆了也不見效果，可想見是沒用的。」
兩人當即陷入苦思，左思右想也沒個解決之法，最後兩人雙雙去請示佛鑄，並獲得了「不要插手」的結果。
跟這兩人同樣在猶豫是否出手幫助的人還有一個紅衣的美男子，總是拿著折桂令觀察著整個佛鄉的狠戾男子就是很不爽看那個殘瞎子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偏偏他什麼也沒辦法做。
「百岫嶙峋，你想幫助別人吾是很高興，但是那件事不是咱們可以插手的。」沐靈山當然看得出來跟自己本出一源的山鬼所思為何，所以他一則喜一則憂。
「但是那個殘瞎子……」
百岫嶙峋好不容易有同理心萌芽，卻必須扼殺下去，這對他不好，沐靈山思忖了一下後，終究還是讓私心戰勝了理智，答應讓百岫嶙峋去試試看。
同樣對於當初決議後悔的人還有天之佛，看到那人模樣，他就覺得心裡一陣陣抽動，所以當野鬍禪說看不慣那個傢伙的樣子時，就一口應允讓師弟去碰碰運氣。
結果無論是山鬼還是野鬍禪，兩個人都敗興而歸，原因是不論如何問、如何旁敲側擊，忘塵緣都一副「毫無所知」的模樣，簡直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的一層保護措施，同時也是傷害自己最深的做法，雖然本人毫無自覺。
和幾個不知為何最近對自己關注有加的人交談過後，忘塵緣感到萬分納悶，但他也沒多思考，因為腦中掠過一絲輕響。
──也許吾也希望有人相陪吧，畢竟吾一直以來都被時間所掌控，現在亦是。
太過寂寞了、太過悲傷了，一瞬間產生在腦海中的情緒被現實抹消，忘塵緣彷彿看到一個漂亮的流金時計飄浮在半空中，指針轉了幾格後消失無蹤。
……是錯覺嗎？

＊＊＊

當忘塵緣再度走出佛鄉時，是闋聲雲舵和娛笑顛帶他往外面市集走去，美其名是宣傳佛法，實際上就是出來散心。他自己沒有自覺，旁邊的人可是壓力大到不發洩一下不行了。
這途間兩人不停交換視線，反而讓忘塵緣感到十分疑惑，他交互看著這兩人後，終於把疑問說出口：「你們最近是不是對忘塵緣太過關切了？發生什麼事情嗎？」
雖然對象不是只有這兩位，但忘塵緣總得問，而這些人之中就屬這兩人和自己最熟，雖然是生前所陷害的對象，但現在也不再為敵了。
「沒有。」娛笑顛的否定太過迅速，讓人生疑。而闋聲雲舵卻是把那賣糖葫蘆的竿子挨到忘塵緣手上，發現對方沒有反應後又悻悻拿開。
「你們需不需要回去讓裳瓔珞看一下身體狀況？」總覺得不是腦袋有問題就是身體有問題，忘塵緣好心地提議。
兩個人又在彼此視線中交換了幾個訊息後，對彼此點點頭，兩人便一邊一手架起忘塵緣往非馬夢衢衝去。
那個地方的主人早已不在，只有妖皇偶爾會去泡茶，還有一字鑄骨總是待在那裡看書，彷彿那人隨時會回來，但大家都心知那是不可能的事。
被莫名其妙架進非馬夢衢，看闋聲雲舵跟一字鑄骨互相打招呼、妖皇奉茶給娛笑顛，忘塵緣環顧了一下這個地方，既熟悉又陌生，記得生前的大敵以前是此處主人，即使到死後兩人關係依然沒有什麼變化。
──切莫再傷慧座的心了。
不是對自己說的話，但真切地打入心底的聲音，現在卻只剩模模糊糊的殘片，忘塵緣摀住耳朵，試圖再次忽略偶爾會出現於腦海的聲音。
發覺忘塵緣神色不對，娛笑顛連忙放下茶杯走了過來。
「你沒事吧？」輕拍忘塵緣的背，娛笑顛話中滿是擔憂。
「無妨。」輕輕推開對方的手，雖然很習慣被碰觸，但不習慣這個對象。
好友不像會沒事碰觸他人，那到底是習慣被誰碰觸？

＊＊＊

忘塵緣並沒有直接回佛鄉，他突然有心情去散步了，求之不得的娛笑顛和闋聲雲舵自然跟上他的步伐，同時也充作護衛以免出了什麼事回去難向師座交代。
他們當然不知道，一抹擔心的身影也跟隨而來。
當三人在雪上留下足跡時，闋聲雲舵下意識地拉住了忘塵緣的手。
「山上會冷，穿多一點再來吧。」心中清楚理由，卻不能直接提出來，闋聲雲舵只得柔聲提醒。
「那就請二位先回去吧，我想多看一會兒雪。」忘塵緣也不知自己為何突然堅持，掙開了闋聲雲舵的手就要往上走。
娛笑顛一移步阻在道前，表情非常嚴肅：「我們不能讓慧座出事，還請原諒。」
遺忘了的事，如果不快點想起來會很糟糕，心焦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忘塵緣提起手，揮開了擋在面前的娛笑顛，他現在不能停步，他必須快些前往，必須到那個地方……
──吾現在只想把你當成歸處。
「慧座！」娛笑顛和闋聲雲舵的聲音彷彿重疊了，和心中另一個人的。
忘塵緣向前伸出手，手一收緊便握住了一根漂亮的手杖，那是他曾經看過無數次的東西。而就在同時，從他的腳邊蔓延開來無盡的深淵，只差一步就要落下。
他一回頭就看見跟他過來的兩人正露出驚惶的神情，闋聲雲舵似乎想過來拉住他，卻又怕他直接往後倒下而不敢妄動。
為什麼自己沒有察覺呢？那個總是表現得大而化之，卻又抱持著無比智慧的活潑少年，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對待自己的，那正是自己所缺乏的東西，也是自己在他離開後才發現的事，那名為「愛」的事物，為什麼到此時才發覺？並不是毫無感覺，那又為什麼自己不在還來得及的時候，給對方回應呢？
怎麼可以忘？那個人的存在，那陪伴了自己無數時間的人，那帶著自己到處去的人，接觸彼此的身體時帶有溫暖的情感，對彼此的重視勝過一切，怎麼能當作沒有發生過？怎麼能將一切抹滅掉腆顏獨存？
「抱歉，請兩位回去告訴好友，是忘塵緣對不起他。」朝兩名佛者笑得歉意，忘塵緣緊緊抓住了手杖，他自己都沒有察覺淚水早已沿著面頰滑落，接著便不顧兩人的動作而轉過身。
「我馬上就要追上你的腳步了，天踦爵。」口中喚出那早已喚過無數次，卻險些被完全扼殺在記憶中的名字，忘塵緣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闋聲雲舵想跨出步伐拉住那即將下墜的身影，卻被人從後面一把拉住，只能看深淵在吞噬了忘塵緣的身影後消失無蹤。
「那不是你該前往之處，闋聲雲舵。」少年的聲音響在背後，就在娛笑顛身邊而已，出手攔阻的人正一臉嚴厲地看著闋聲雲舵。
「一字鑄骨……？」一轉頭就對上那雙美得出奇的藍色眼睛，闋聲雲舵話語中滲入一絲迷茫。
「吾希望，你不要這麼快絕望。」發現自己似乎要透露出更多不該說的事，一字鑄骨當即打住，隨後轉過身，以兩人都聽不到的音量喃喃了一句話，便離去了。
……已經開始倒數了，離開的時間。

─────

我絕對不是有意讓本來應該很歡樂的死後世界，也就是這一篇的文風，變成現在這種模樣。
但……總之就是這樣了，無論再怎麼快樂，終有一個結束。

忘塵緣跟天踦爵之間，寫到這邊已經是盡頭了，其實自己不是很情願就這麼結束，但不結果是不行的。
還有，這個死後世界的故事，將在下一～三篇之間進入真正的終局。

好想寫新的東西可是沒有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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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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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0)

24樓發表於: 2015-04-19 10:4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12.19 【多人個別單篇】所謂的死後世界17,23F 新增【小番外6】

【一字鑄骨／說太歲】等待

一字鑄骨在等待。
前兩天闋聲雲舵來和他告別了，無法再承受百嬰啼哭聲在耳邊迴響，所以跳下深淵，結束一切。
這一點他完全不意外，因為鷇音子早已預示了這件事，所以心中預先作下準備，但是，有種淡淡的悲傷。闋聲雲舵跳下去以後，娛笑顛也不見了，雖然闋聲雲舵是躲著後者偷偷前往，但一字鑄骨相信那個人不可能完全沒注意到。用殉情似乎說得太過，但娛笑顛確實已經不在了。
發現了就不可能裝作沒有注意到，當時還沒有意會到，鷇音子那句「你不必為別人操那個心」到底是何意義，如果完全不知道，就不會理解事情的本質，也不會想太多而鑽牛角尖，但現在已經遲了。現在的一字鑄骨只能垂頭喪氣地坐在非馬夢衢，每天聽著誰又跳下去了、看著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離開自己，非常不好受。
心中的絕望感將會直接形成深淵，之所以不離開，是因為一旦走出此地，深淵便從一字鑄骨腳邊拓展開來，此處尚留有無夢生殘餘的力量，還有鷇音子加上的一點點保護。生前總是無法駐足休息，死後卻是想走也無法走。
若要說現世是一種折磨，那麼這個死後世界並不是救贖，而是將生之悲傷暫且埋起，露出幸福的假象，等到悲劇茁壯了以後破土而出，延續並加深痛苦只是上天所給予的另一種惡意。
當理解了這件事以後，就該對此處毫無留戀，進而選擇離開，像朋友們一樣墜入轉生。然而現在還不行，還要再等等，還有一個人，在他來之前自己都不能放棄，即使再怎麼痛苦也要撐下去，比起被那個人的閻王鞭打出骨頭、比起對那個人的詛咒而言，這裡根本不算什麼。
──為什麼還不來呢？
從一開始的阻止自己去想，變成期盼那人來到，最後就會變成詛咒那人死亡的惡劣，這也是這個世界帶給人的影響之一，而且無法挽回。
「吾從來不落淚的。」已經到了必須這麼對自己說的時候了，雖然生前確實如此，但至今還能保持理智幾乎可以說是奇蹟。
覺得自己真的無法忍受了，在過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以後，他走出非馬夢衢，任憑據說只要往下跳就結束了的深淵如一片柔軟的黑暗展現在腳邊，確切地感受著眼眶中含有的溫度與濕度，然後……
「央措，不可啊！」沒有鞭子甩動的劈啪聲，只有制止的嗓音在一字鑄骨耳中分外清晰。
「說太歲。」回過身時看見了朝思暮想的身影，接著就被握住手了。
「你想做什麼？」說太歲緊緊抓著一字鑄骨的手，就怕他一時不穩掉落懸崖。
一字鑄骨保證，自己生前／死後都沒有這麼哭過。
「央措，沒事了。」突然就把一字鑄骨拉入懷中，說太歲摟著那單薄的身影，任他在自己懷中哭泣。
一字鑄骨冷靜下來後，抬起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眸望著確實感受著的對方的體溫，一方面嘆惋對方死了，一方面慶幸自己終於等到了。
「你為何死了？」但是歉字不容易說出，明明經歷過兩次死亡，一字鑄骨卻還是無法坦然面對他。
「……」戴著面具的玈人，沉默地看著對方，碧色的眼中透出絲絲對人世的眷戀。
「仍是，為了影嗎……」並不知道那個「影」已經成形，但能猜中幾分，一字鑄骨垂下眼睫，卻發現自己不如想像中可以放下。從來到這裡開始，他就想起太歲的事，並為此後悔不已。
「央措，對不起。」說太歲輕輕地撫摸了下一字鑄骨－－或說若葉央措－－的面頰，感受到對方一身已恢復骨頭，還是憐惜，「很痛吧？」
「比起你被吾詛咒的痛，不算什麼。」一字鑄骨突然有心情笑了，站穩以後指了指非馬夢衢的方向：「如何？吾為你泡一杯茶吧？」
說太歲點頭應允，跟上了一字鑄骨的步伐，他聽見昔日／未來的友人溫文的道歉聲。
……對不起。

好想寫新的東西可是沒有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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