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03 [默俏]你是終點后的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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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ivie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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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04-03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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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3 [默俏]你是終點后的飛鳥

你是終點後的飛鳥

*默俏

欲星移打電話過來問他要不要出門，用詞很客氣，一點都不提去做什麼，只問他去不去。

俏如來正在寫一份論文，思路被打斷，停下來想了好幾秒，有點沒跟上。

欲星移又問一遍，他還沒反應過來，遲鈍了好一陣，那邊喂喂兩聲。

“啊，抱歉，我走神了。”他兩隻手拿住了手機，很不好意思，欲星移溫和的表示沒關係，耐心地問了第三遍。

“俏如來，明天我們要去那裡，你來嗎？”

“抱歉，你說去哪裡？”

這次換欲星移沉默。

“你不記得明天什麼日子了？”
“是什麼日子？”

電波傳來歎氣聲。

“沒什麼。你不想去就算了。繼續忙吧，打擾了。”

說完就收了線，俏如來一頭霧水，拿著手機發了三分鐘的呆，寫了一半的論文攤在桌上，他看著看著，有點反應過來，慢了整整一拍。

明天，明天。
明天是忌日，默蒼離的忌日。

居然忘了。實在不應該，難怪欲星移要無語，以為他在推辭。

他笑了笑，摁著手機回撥過去。

時間在等待聲中拉長，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的圖畫，一點杯子留下的水漬在指尖下滑動，變形，慢慢聚成一種特定的樣式。

他毫不知覺，只一遍一遍重複塗抹的動作，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名字，又接著覺得冒犯，急急忙忙補了一個稱謂，像被捉住正在犯傻一般，靦腆地抿唇，手也收回來，規矩地放到椅子上。

水漬漸漸蒸發，留下淺淺的痕跡。

默，他不敢往下寫，覺得有人在看著他。也不敢回頭，只悄悄在心裡描繪，大概是平平靜靜的眼睛，琉璃一樣，有點冷冷，又清透，像秋天的倒影著金黃色梧桐樹的井，微微泛起波瀾，粼粼，粼粼。

是你嗎？

他將視線微微偏轉一個角度，看著窗外泛藍的闊遠的天空。

你在看著我，對嗎？

電話還沒有通，大抵是在忙。每一年的明天都是個大日子，對於他們來說，不能不慎重，擔心辦的不好，接下來一年都要提著心眼過日子——像都市怪談一樣，玄乎乎，幾個高級知識份子還都深信不疑，也是怪事。

俏如來心裡覺得好笑，嘴角上揚，小聲笑出來，感覺那道實現也增了點暖意，像剔透的玉。

嗯，你也覺得挺有意思吧？我們都怕你，不是那種怕，就是擔心你不高興——然後一整年冷颼颼，要被毒害到生無可戀。

他垂下眼，徹底不想寫論文，輕輕推開，專注地注視窗外，愉悅的，輕鬆的，和那道視線的主人交談。

說起來，時間真正過的很快，又到了這個時候。我才覺得過不久啊，所以，記不住也不能全賴我——說到這裡有一點撒嬌的意味，他想那個人是不吃這套的，於是又正經——好吧，是我的錯。我犯了十九個錯誤，哎你不用數，回頭我自己寫，寫完你過目。

微風從窗戶縫裡透進來，還是帶著寒意的。俏如來縮了縮脖子，起身打算將窗戶關密，又突然改變主意，大敞開窗戶，冷風灌進來，直接從鼻腔竄到心臟，冷得他一哆嗦。

別生氣啊，我只是有點懷念這種感覺，我和你說過嗎？以前，你還活著，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我常常誤以為這世界只剩下冬天，春夏秋都用來交換你看我的時間，真的，你太冷了。

默蒼離，默老師，你這個脾氣，真是我又愛又恨。

俏如來遇到默蒼離很偶然，他本來中意的專業是生化，臨報導才知道選中的博導個把月前就離職了，居然也沒人通知他。教務主任很歉疚，不住地道歉，怕失掉他這個高材生，又沒有頂得上的師源，急的一頭汗，他看著不忍，輕聲解圍，有哪個老師還帶學生嗎？哪個專業都可以。

主任眼前一亮，忙不迭點頭，有嘞有嘞，那位學術修養極高，馬上又暗淡下去，有點懊惱，覷著他的臉色，小心補充，就是脾氣怪怪，不好相處。

俏如來不知道那會兒哪根筋搭不對，也沒覺得哪裡不好，就點頭，溫和笑，無礙無礙，我不惹他生氣就是。

結果就遇上了，修養果然是極頂尖的，各個方面，學術上，年紀上，人品上，最突出是那幅口才。

他自己不算愛弄話術，也不愛舌藝高超的，嘴下不饒人的大多斤斤計較，得理不饒，麻煩事多。但怪得緊，獨獨欽佩這位。

看著不大幾歲，叫人卻不敢不尊重，俏如來總是低眉，請教、聽講，毫不逾矩，那人也提攜他，各個專業精巧的門道講給他聽，從不管教務考核，隱隱一股傲氣，更讓人欣賞。

有時候晚上留下研習，那人和他各自持一本書，對坐兩頭，點兩盞燈，書頁嘩啦啦的動，也是各翻各的，互不相干，又極有默契，抬眼總能看見對面的一雙眼睛。

說到眼睛啊。

俏如來登時眉眼柔和，你知道嗎，你那雙眼睛最好看，第一次見面就被震住了。那時候腦筋短路，可能也是給你電的。

一個人的眼睛可以清靜到這種程度，仿佛折射進去的光都會被全部反射回來，容不進一點雜質，可明明這人是廣納百川的，淵得用海都不夠形容。最深沉的一個人，有最淺淡的眼睛，反差也可愛，越發可親。

晚上借著燈光，那雙眼睛就流了金，熠熠的，讓他移不開視線，半晌覺得失禮，惶恐地垂下頭，心裡咚咚咚跳的賊快，怕他生氣。還是靜悄悄的，只有鼻尖在紙上摩挲的聲音。

俏如來假借拿書的機會朝那邊望一眼，那人安靜的無波無痕，他松一口氣，又歎一口氣，覺得輕鬆，又空空地失落。

一點一滴，慢慢積累的心情，開始連看他都不敢看，越發低眉，晚上也不留習了，問題請教完匆匆離開，一連好幾天都不出現。

一旦質變，就不再是小小的偶發的想要接近的願景，而是患得患失，期盼他會問起自己近來不定的行蹤，又怕露出破綻，暗暗和自己較勁，內心都分裂成兩個，一個說就是喜歡，另一個說一時迷惑。以後又多分裂成三個四個，五六七八個，天天在身體裡吵架，爭論不休，為要不要去請教躊躇，天氣冷，提不提醒加衣服也猶豫，更甚者誇張的，顧著勇氣去見一面，還要鬥爭說什麼好，問問題的藉口會不會老套？請他出遊是不是突兀了？來家裡做客呢？哎呀能不能直接說啊，不不不，不行不行，怎麼能說呢？他不答應怎麼辦？

他答應了呢？俏如來心一跳，更加惴惴，這個問題比被發現，被拒絕還要讓他不安，完全沒有對策。

默老師，默老師。他默念，偷偷小聲叫了一句默蒼離，剛好一陣風，把他吹的一驚，連忙抬頭，四周卻只有點點潔白的花，還有一地靜靜的月光，沒人聽得見，他於是放下心，又小聲叫了一句，默蒼離。

默蒼離，蒼離。

他一遍一遍地念，小歡喜，小落寞，都混合在歎息裡。

心裡有念想，就想靠他近一點，讓自己變成那樣的人，於是奮發的進取，交談時直線式進步著追趕那人的思想，偶爾收穫一枚隱約贊許的眼神，開心的看書都在笑。

有一次默蒼離講到一半停下來，突然問他，是你，會怎麼做？

他細細思考。這個題是個模擬題，問題設置的很殘酷，很有默蒼離的特色——冷靜，冷漠，可能還冷血，總是刺在最陰暗的地方，翻開來考他，是你怎麼辦？

俏如來有點慌，飛速思考，卻腦袋一片空白，想不到對策。心底越慌越想不到，太多權衡取捨丟在面前，腦子軸上了，一個結堵死一片，隱隱發疼，每一部分都放不下。知道他一定失望，驚慌失措地把視線壓的更低，怎麼辦，怎麼辦。

“俏如來。”那人說，“這個問題回去想，想清楚告訴我。”

他還是那個樣子，俏如來垂頭，低低應了一聲，他的努力可以換來贊許，失誤卻不能獲得任何回饋。默蒼離和所有的導師都不一樣，他太超然，什麼都無關緊要，錯誤不計較，因為反正吃一塹長一智，要他狠狠摔過一跤，自己爬起來，繼續追趕。

低落的心情幾天都不能排解。一時間他都迷茫，到底是在執著什麼呢？

想不明白，只是養成了習慣，一直都在追著那個背影，停不下來。

告白是他主動。第一次見面後的一年零五個月二十九天，暗戀的一年零五個月二十九天，他喝了點酒，長了底氣，覺得自己委屈，大晚上蹬蹬蹬跑到那人面前，第一句話就問，默老師，你喜歡我嗎？

一旦說開，情緒就收不住，和洩漏的洪水一樣，頃刻間就衝垮了小心維持的表像，他站的累了，原地坐下，像個小孩，委委屈屈，眼裡只有一片月光。

默老師，我喜歡你，很喜歡，說出來這裡都疼。

他將手貼在胸口，延緩超速的跳動，又說，你誇我的時候我可以高興的幾天亢奮，你對我不冷不熱，我也會難過一下子，接著馬上想哪裡做的不好，要改。你誇獎我的時候很少，不冷不熱的時候很多，我就總是在反省，偶爾才高興，今天，就現在，我還在反省。是不是太冒失了？你討厭我怎麼辦。

他一邊說，一邊惴惴，更加委屈。

默蒼離始終安靜的看著他，不走開，也不靠近，如同他一貫的態度，冷冷清清。

為什麼不說話？你說話呀——

真的慌了，果然太冒失，被討厭了。恐懼之下連心跳都慢下來，像被冷意拖住了腳步，血液都沒了溫度，整個人浸在後悔和絕望的深淵裡，不敢動，一動就難過的停不住。

一秒被拉成一個世紀，風聲都靜下來，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如同被打包扔到了真空，沒有了傳播介質，靜悄悄的，只一片月光依然。

很久，很久，很久。

默蒼離後退了一步，一小步，已足夠撕裂他的宇宙。

眼前一黑，沒反應過來，臉被觸摸。他跪下來，指腹貼在太陽穴，輕輕摩挲，沒有光，聲音才凸顯，皮膚摩擦的聲音。

以及淡淡的、微啞的嗓音。

“你喝多了。今晚回去休息，明天到我這裡來，當著我的面，再說一遍。”

第二天卻發燒了，不知是心境突變，還是坐在地上著了涼。默蒼離親自過來，移開他額頭上的毛巾，附下頭，鼻尖貼著鼻尖，睫毛掃過他的眼瞼，若無其事，無比自然。

“你又犯錯了，俏如來。”

他還壓著他，氣息直接拂過來，俏如來頭疼成一鍋黑白亂燉，卻突然清明地蹦出一句話。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如今他的心結紓解，妥帖著安放收好，一年多來難安的情緒一刻之間化為無形，像是被暖風吹走，暢快地讓人想哭。

他伸手輕輕搭上那人的脖子，沒有反抗，鼻頭更加酸澀，摟緊了將自己貼上去，埋在肩窩的地方，安寧地如同這個房間就是整個世界。

後來就在一起了。那人要求他再說一遍的話也沒再提，他便假作忘記。

但一直期盼著從那人口中說出的話，那人也裝不知情，守口如瓶。

他旁敲側擊，循循善誘，陷阱挖得精細，默蒼離不動聲色，比他高明。兩個人鬥智鬥勇，生活閒暇都被用來增添這種高級知識份子間的情趣，別人不懂，俏如來卻樂在其中。

逐漸也有資格同他並肩。

仿佛是他親手打造的一柄絕頂利器，出鞘收鞘都耀人，可塑之才到底不一樣。俏如來絕大多數時候都自持穩重，偶爾也恃才放曠，要他誇一句可教。這也是情趣，玩累了挖坑鬥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耍賴一樣。

默蒼離仍然清淡的模樣。

你不是我見過唯一的玉才。

聽了多少不太高興，但轉念想不是唯一，但好歹他承認是。大進步，為了這點隱晦的贊許高興起來，大大方方原諒了那人的若即若離，覺得這是他做人有原則，以前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

鬧彆扭的時候又換了個看法，和自己生氣，鄙棄自己喜歡的這麼卑微，先喜歡的是他，先告白的也是他，連小心維護這段關係的人都還是他，那人什麼都不做，只要站在那裡，給他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眼神，他就要不顧剛剛摔出的傷痕，快速地跟上去。

追趕，仍是追趕。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辛苦的追，靠那個人偶爾給的一點施捨撐下這沒有盡頭的漫長路途。

咬著嘴唇，惱怒起來，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喜歡也變成一道枷鎖，困住了自己，卻沒有困住那個人。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分分合合，他一個人在折騰，離開的時候默蒼離不挽留，回去的時候，他反正一直都在那裡，不遠不近一個身影，側頭看他一眼，琉璃色的眼睛點點斑斕，就心軟了。

歎氣，他不就是這麼個人嗎。

什麼都不說，不知道是不屑說，還是不會說——他又不說，誰會知道。

但還是溫柔，彎彎繞繞被層層掩埋的溫柔，還要他自己動手挖掘，才能見得端倪。這個脾氣，真是怪怪，和教導主任說的一樣。當初被他這脾氣吸引，現今有什麼辦法怪罪別人呢？

真是愛的越緊，恨得越緊——不，沒有恨，只有無奈、妥協、接著認命。

這麼平平淡淡，也能過完一輩子，如果愛下去，如果接著在一起，或者就真的是這樣過掉一輩子了。

俏如來坐在視窗，仍舊微笑，看不出喜悅或是傷悲，就是淡淡的陳述，像極了那個人的味道。

哎，你說，我沒放棄，我接著愛你，會是怎麼樣？

世上萬事都有因果，俏如來喜歡默蒼離，這是因，他要為此付出代價，就是果。後來他想，也是，那個人如此與眾不同，又怎麼可能只是隱隱無名，只屬於他一個人？

欲星移禮貌的介紹自己，說要找策天鳳，俏如來疑惑地看著他，抱歉的笑笑。

“對不起，這裡沒有這個人，您找錯了。”

“啊，或者他現在不叫這個名字。”欲星移想了想，“鳳為禽首，他偏愛這個意像。會叫什麼？鴻？孤鴻？”

俏如來的臉白了白。

“你是來找默……老師的？”

“默？他叫什麼？”

“蒼離，”他念這個名字，唇舌繾綣，“默蒼離。”

“唔。默為骨，鷇為名，確實是他。”

俏如來才知道原來這就是那人口中另外的玉才，非但是玉才，還是已然成型，經過潤色、愈發無價的玉才。

和他不一樣，欲星移內斂而驕傲，篤定的自信，因為他有足夠的資本。

又回到當年那樣惴惴的心情中去，這一次更嚴重。不曾得到就不會懼怕失去，同理，一旦嘗過歡欣的滋味，苦澀就會加倍綿長，像夜晚裡溫存後的涼風，把溫柔吹散，撥開安然的外皮，給他看清晰的內裡，逼他直接面對，只能飲，不能吐也不能說，彷然若失。

變得神經質，爭吵無可避免，甚至到後期唯有通過這樣激烈的方式攪動生活這一灘死水，流血受傷，才安心的發現血依然溫熱，心跳還在，那人的眼裡還有情緒，不是全然無波，全然無謂。

連自己都覺得難看。

曾經有那麼美好，卻要用這種醜陋的方式來證明美好存在過，俏如來不怪默蒼離，不怪欲星移，只怪自己。

不夠好的是自己，井底之蛙見到了天外之天，才知道肖想佔有藍天就像螞蟻企圖撼動大象，渺小一黍，不值一提。

如何愛下去。

心開始沉重，再固執再倔強也有終於走不動的一天。

分手還是他先提。說來實在像輪回一場，兩個人的事，他似乎總是快了一步，又覺得是落在那個人後面，全程都在拼命的追趕。並肩不是沒有，太過珍貴，已被他妥帖收藏。那個人還沒有看過他的背影，長久以來的第一次，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想想這些輕鬆的事，他還有開玩笑的力氣。喜歡的這個人依舊美好，他相信，那個人記憶中，他也有過這麼美好的樣子。

最後一次啦，他在心裡說，記住我這個樣子就好，喜歡你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我不小心走岔了路，想回來找你，卻突然發現那條路上的風景也很精彩。

你也說啦，我永遠不可能成為第二個默蒼離。你說的對，我也要做我自己，像你，卻不是你。你會祝福我，對嗎？你也會看我離開，然後，然後，我知道，你只會看一眼，就會轉頭。你從來沒為任何人、任何事停下過，我現在明白了。

他輕輕地微笑，溫和的樣子，和初見時候一樣。

他說，再見，默蒼離，默老師。

如果有機會，我會再來拜訪您。

承蒙照顧，不甚感激，多有冒犯，還請包涵。

俏如來笑著走。他以為有朝一日，他還會笑著回來，掛著一如既往的略為靦腆的神色，同許久不見的唯一的摯愛打招呼，嘿，你還記得我嗎？我曾是你的學生，也曾是你的情人，總之，我曾是你生命中的過客。

對，他想，默蒼離的生命是有無數過客，他喜歡飛鳥的意象，因為他就是一隻飛鳥，偶爾會停歇，而歸宿永恆的在高遠天穹。

他自認得清，何德何能，能博得那人曾經停駐，能有幸陪同那人走一段時光。

他怎麼能料得到，他以為自己是途中的休息站，卻陰差陽錯變成了終點站。令人哭笑不得，好比如一個悲劇演員，莫名站在了喜劇的現場，台下前仰後合，翹首以盼，高聲禮贊，而他心裡一片茫然，覺得燈光打錯了方向，不知如何收場。

默蒼離的死訊傳來，他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收到。

拜別這位隱世的非凡者，他偶然前往另一所同樣知名的學府進修的機會。紅頭髮的業界大牛點名要他，和半路殺出來的半退隱專家隔空對戰，不亦樂乎。俏如來從一場戲的配角變成另一場戲的主演，只能說人生充滿了可能，他終於不再是一個人的附屬，而是作為另一個完全獨立，完全自主的優秀人才，散發獨特的光。

四五年修習，他到過許多地方，北海道冬日的漁場、奧克蘭的海帆船，布里斯班炎熱潮濕的夏季牧場，“密西西比大河上的瑪德”，飛過高山峻嶺，川澤湖海，飛過長長的海岸線和遼無邊際的高原，無比接近天，像飛鳥，在不同的地方短暫停留，也像那個人。

他攤手，無可奈何。不能怪我呀，他眨眨眼，他太優秀，我不由自主被打上烙印，努力活一輩子，也逃不出他的光芒。

飛來飛去，飛到了出發的地方，然後碰到故人，意料之外的故人，帶來意料之外的消息。

欲星移客氣地同他寒暄，隨口提及，哎，默蒼離的忌日快到了，你要去看看他嗎？

微笑就僵住，這種話題，不知道擺什麼表情，慢半拍，才理解話題主人翁的名字，徹底僵住不能動，舌頭都打結。

默蒼離？他什麼時候去世的？

你不知道？三四年前吧，突然就出事了，走的倉促，沒來得及交代全備，我和幾個師兄弟商議，按慣例，給他找了個離老師近的地方。

他全盤死機，喃喃重複，師兄弟？

啊，是啊，我們一個老師教大，他最鬼頭，老師就最偏心他。我們不服，老和他作對，他理都不理。大家都以為他要接老師的衣缽，誰知道長大卻突然就離開了，招呼也不打一個。最大的敵人走了，我們跟著意興闌珊，才覺得自己幼稚，各自走上各自的路。

欲星移說起過去有一股懷念的味道，歎息著，那時候心思簡單啊，討厭一個人可以討厭很久，其實只是因為孤獨。不謙虛的說，我們都太聰明，好不容易有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興奮過頭，選錯了表達，搞得長大以後也不親，唉，做人失敗，遺憾遺憾。

俏如來不能做思考，卻聽的津津有味，想著那個人的小時候，心都漫溢出來，不由地問，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真的各奔東西，甚少再會。人的際遇就是這樣，不好好珍惜，眨眼就沒。我算幸運，有點門路，聽說一位隱世高人，好奇來拜訪，居然真是故人，哈，做人也沒太失敗嗎。

說到這裡停下來，細細打量，俏如來疑惑地摸臉，問怎麼了。

“沒，只是好奇。”

“好奇什麼？”

“好奇你到底是誰。他那樣一個人，聽你說話的時候從來不插嘴——你聽說過他毒舌嗎？從小師兄弟沒一個倖免，簡直人生噩夢，不堪回首。”

俏如來啞然，心胸被酸澀的暖流裝滿，微微膨脹，迫他說話也輕柔，“我啊，我可能是他意外碰到的終點站吧。”

說完兩個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他想到這裡，又微笑起來，一點點羞赧，這麼多年奇跡般的沒變過。

哎，你走的太急，我都還有好多的東西沒有問你，結果你又只留給我一個背影。

他笑，撐著下巴，調皮的樣子，當年耍賴的仗勢，比如你還從來都沒說過喜歡我，不准否認，欲星移——呃，欲師叔，師叔都告訴我啦！我都不知道你還有一本專門留給我的筆記本，興沖沖地跑去領，結果是我自己的嘛！你到底什麼時候拿走的？偷偷藏這麼多年，也奇怪哦，我也沒發現。

太陽西下了，天色變的五顏六色，西方一片金紅，像他眼睛的顏色。

俏如來的神色變的很溫柔，他站起來，從視窗探出一半的身體，陶醉地看天邊那抹霞彩，有展翅的大雁遙遙飛去，向遠方的地平線，不回頭地遠去。

默蒼離，你想不想我？

他將手放到自己胸口，閉上眼，看到注視他的琉璃色澤的眼睛。

清淺的，投射所有的光，澄淨的不載塵埃，此刻倒影著他的模樣，微微笑著，靦腆的樣子。

這是你眼中的我嗎？

他開懷，嗯，是我最好的樣子，謝謝你，記住的是這個模樣。

蒼離，默蒼離，默老師，我還是很喜歡你的，雖然你什麼都不對我說，我還是，很喜歡你。

那雙漂亮的眼睛靜靜地，漸漸柔和下來，眼中的他泛在水霧中，俏如來也隔著水簾同那個人相望。

我想你。

我很想你。

那人稍抬起頭，朝他示意了一下，表示他知道了。

他又笑。你這個傢伙，默蒼離你這個壞傢伙。你不過來抱抱我嗎？

那個人果然走過來，伸出手，摸索他的臉，低下頭，鼻尖對著鼻尖，靠在一起。

風也靜止了。

Fin.

嗶——

俏如來，我是欲星移，明天我們要去那裡，你來嗎？

嗯，來，當然。

嗶——

策凤无兵。孤鸿寄语。

頂端

血巫_夜蘭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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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

1樓發表於: 2015-04-03 21: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走吧　走吧　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
走吧　走吧　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
走吧　走吧　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
也曾傷心流淚　也曾黯然心碎　這是愛的代價" -------張艾嘉愛的代價

剛好聽完歌過來看文，感覺......溫柔到令人想哭

一開始疑惑標題是默俏，怎麼教授卻先死了
隨著劇情推展，看到俏俏提分手時，心頭一揪
不能說俏俏想太多了，他不是冥醫，個性比較纖細敏感
當默教授一直維持那樣清冷的態度，自然會讓人產生不安全感
蘭虹有點埋怨教授什麼話都不說，就這樣讓俏俏獨自承受，可看到最後......
說到底，教授還是在乎著俏如來
臨死之前都沒有消息，或許是不想打擾俏如來的事業
知道自己的徒兒/情人已獨立成人，就好了......
所以，俏俏也沒多說什麼
只是想念，只是在心裡的"他"對話

飛鳥....終於找到能安心休憩的終點了....

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