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3 【赦袭】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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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1-13 1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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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 【赦袭】父亲

赦生童子几乎不会提到自己的父亲。
他刚出生的那会儿，对一切的感觉都是懵懵懂懂，初生的魔类远比人族的婴儿要早慧得多，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能藉由母体感知外界。他在摇摇晃晃之中被生了下来，又在众人都在意又好像无人问津的环境之中慢慢长大。他有两个兄长，一个是螣邪郎，一个是黥武，两位兄长对他的态度迥异，螣邪郎没有太多的好话，偶尔见了面也只是嫌弃一下自己这个弟弟血统不纯云云，黥武是他的亲生兄长，总说孩子是最像父母的，每每这个时候补剑缺就说，屁话，你看看黥龙和赦生，哪个和他们的爹妈像了。兄弟俩不常见面，见面了也只是沉默得好像两个陌生人，黥武有时候想提一提父亲，但是见了赦生，便又把话吞了回去，算是对小弟的一些体谅。
九祸彼时忙于稳定一团乱麻的魔界，后来汲汲营营于接触封印一事，对于孩子只是抱有最简单的一点点关切，其余的便一视同仁，非要得到足够出色的成绩，才能在女帝的眼中多停留一会儿。赦生童子在魔界摇摇晃晃着慢慢长大，或许是他流着战神之血的缘故，又或许是魔族天性，他还只有一点点大的时候就开始拿起了武器，跟在哥哥们后面观察。
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异度魔界来了以为意料之外的客人——万圣岩高层一步莲华分裂出来的恶体。恶体在火焰城外被烈焰灼烧三天三夜犹然自若，才换得女帝出城一见的资格。二人在炼狱火海之中谈了许久，最后由九祸做主，异度魔界容纳下了这个佛者的异端。

彼时阎魔旱魃还在教赦生怎样拿戟才是正确的姿势——阎魔旱魃个性豪爽大方，对赦生父母都带着几分敬重佩服，自然对舍生这个孩子也偏爱几分。偶尔得了闲来，就提溜着在一边用生涩拙劣的动作模仿着兄长们的赦生过来补补课。那时有人来报，说女后给赦生童子找了个师父，旱魃也想给赦生掌掌眼，就跟了过去，见到来安排的人是袭灭天来时，险些和对方直接打起来，说祸害了一个吞佛小子还不够，如今还要再祸害一个我们魔界的可塑之才吗，最后还是在九祸的劝说之下才作罢。
赦生童子对这样的安排没露出半点反对的意思，甚至有些跃跃欲试，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追赶兄长们的步伐，慢慢成为一个出色的魔族了。旱魃倒是一直不放心，在赦生童子拜师之后，还屡屡前去观察，最开始还冷嘲热讽一下，后来时间久了，旱魃对袭灭天来也慢慢服了气，进展到偶尔能约着他喝一口酒对方喝一口茶的程度了。
对赦生童子来说，比起兄长和母亲，旱魃和袭灭天来管他还多一些，若是说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子，他的脑子里出现的不是黥武和他描述的高达威武的战神父亲，而是面前这两个男人。
话虽是这么说，但袭灭天来对赦生童子的教育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的严厉苛刻，包括但不限于远超赦生承受范围的体能训练，以天论数的实战练习，更甚者，他带着赦生童子和吞佛童子去到异度魔界里面某个不知名的山顶或是河边，先要趁着吞佛童子不注意把人弄下去，又把赦生从另一个方向给丢下去——下去之前还封印了二人的功体，全让二人自由求生，一副全部管人死活的样子，等到两个徒弟千辛万苦的回来，还没等吞佛说一句话，袭灭天来就不咸不淡地说一句不差，然后转身就离开了，赦生从小到大脑子就一根筋，吞佛看着自己这个同门跟着老师离开的背影，最后也只是觉得滑稽般笑了笑。
后来赦生最爱的、总是和他边间作战的雷狼兽，便是在他幼年时某次被袭灭天来扔进毒瘴林之中捡到的一只幼兽。吞佛当时总说，你照顾自己都照顾不来了，怎么能照顾得好一只小兽？赦生童子不搭理他，只是又将怀中那个小东西抱紧一些。袭灭天来的眼被掩在帽下，最后也只是说，随你吧，你要是能将它带大，也算是本事了。
赦生童子对袭灭天来的教导方式没有半点异议，他自知自己起步已经比两位兄长要晚，螣邪郎又总说他的血脉残缺，再不付出多一些的努力，便一切都来不及了。赦生童子几乎每次都是竭尽全力，落在袭灭天来的眼中，也不过是换来男人轻声的一点笑声。吞佛很偶尔的时候会偷懒，站在老师身边去看赦生，就说，你真的觉得舍生这样能成大器吗，不怕过犹不及？
袭灭天来没有明确回答，只道，我只看见现在的赦生要比现在的你出色。
吞佛童子便笑道，赦生想赶上我，再让他努力上几百年吧。
袭灭天来又说，你到赦生面前去，把这句话再说一遍，赦生一定会比现在要更加努力。

赦生在袭灭天来的管教、吞佛童子的“照顾”、九祸隐隐约约的期许和自己拼了命也要向上的努力之中慢慢长大。阎魔旱魃早在赦生童子小的时候就提前看中了他，一早就准备好等人长大了将他要到第一殿来，在自己手下做事。赦生在某次魔界的比武赛上崭露头角之后，旱魃私底下边去找人，直言问道想不想到我的手底下来做事。
赦生右手将狼烟反手背在身后，左手牵着雷狼兽的铁链——这小兽早就生得比普通魔族还高，提个也愈发魁梧，看上去凶悍非常。但是袭灭天来虽说是要赦生一个人将这小兽养大，但在赦生因为他的训练失踪几天的时候，雷狼兽还是被袭灭天来养过那么几回，被迫当了面前这人的靠垫，在外人面前分外凶猛的魔兽，在赦生面前是亲近，在袭灭天来面前却多了几分胆小模样。
赦生童子看着旱魃，最后只是说，我觉得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尚未能出师，但魔君的邀约我记下了。
阎魔旱魃也不多为难，只是用力拍了拍赦生的背，说不管怎么样，你小子是被我预定了的，你记住这点就行。
赦生童子在告别阎魔旱魃之后回到了老师的身边，吞佛童子已经出师许久，在他从仰望袭灭天来到慢慢可以平视对方的这段时间里拿下了魔界战神的称号，早不跟着袭灭天来了。赦生童子站在袭灭天来身边，雷狼兽低下了自己毛茸茸的头颅去蹭赦生童子的垂在一边的手。他摸了两下小兽的脑袋，缓缓地又上前一步，里整条往远处的老师近了一些。
只是小小的一步，但却好似让赦生童子嗅到了袭灭天来身上那点檀香味，或许是从山体身上继承而来的，这样淡雅宁神的香气，视觉及不会出现在魔界的，只有袭灭天来身上会有。他来到异度魔界这么多年，许多事都改了，但身上那点淡淡的味道却一直没有被冲刷掉。
赦生童子的目光慢慢地转到和袭灭天来所注视着的那个方向去了，有风吹过，夹杂着魔界特有的灼烧感。赦生童子站在风里，眼前是在某种程度上对他而言，代替了父亲一职的男人，或许，还不仅仅只是这样。
赦生童子在这个时候忽而觉得，他再慢一些进步也好，这样的时间再长一点吧。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和袭灭天来师徒之间是因为那样的原因分开——异度魔界被天雷击断，袭灭天来为回报九祸，使用自己佛魔双极之体，凭一己之力拉住断层。从此之后，便是袭灭天来在断层的那头，赦生在断层的这一头。
袭灭天来拉住断层之后的那段时间，赦生童子总在做梦，梦境光怪陆离，肉体横陈，他在这片光裸的肢体之中寻找自己的方向，可却在回头之间嗅到了熟悉的檀香气息，他仔细一看，所有的肉体上都生着袭灭天来的脸，再往后，他被名为袭灭天来的额肉体淹没，坠入色欲之中。
赦生童子做了很多次这样的梦，都说魔的感情激烈，他的父母便是崮中翘楚，只是轮到赦生，就好像迟钝起来，待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情感，魔族爱恨极端的个性也没有在他身上展露出来半分。他只是坐在床上，慢慢地回忆着两个人之间的所有细节。
赦生童子在去第一殿之前，还是去了一趟六欲天地，他隔着深厚的断层看着他的老师，久久不发一语，袭灭天来也不逼他，两个人都不是多言的个性，吞佛童子离开之后，他们之间原就不多的话更少了。
赦生童子在最后开了口，他看着袭灭天来，说，老师，我以后要去第一殿了。
袭灭天来便回答，这很好，我知道魔君一直很赏识你，你去了第一殿之后他不会亏待你。
赦生童子又说，我觉得我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学，老师，你能不能教我该如何变得更强。
袭灭天来笑了笑，那点微弱的笑声几乎要消散在风中。袭灭天来道，我现在受困于断层之中，无法再亲身教你更多，但确实还有一法可用，只是这是赌命的方法，名唤杀僧取业，赦生，你有胆量用他吗。
赦生童子只道，为了魔界，为了变强，没有我不敢的。

赦生童子到第一殿的时候，在阎魔旱魃的帮助之封印了自身功体，选择逆修炼之法，只是从此之后再不能视物，再不能言语。赦生童子从小到大都冷清惯了，这样的副作用对他而言反倒是轻松了。
他还是会梦到袭灭天来，梦境内容与其说缠绵，倒不如说是恐怖，但他只是不反抗也不迎合，仍由那片肉体将自己淹没，鼻息之中是熟悉的香味，皮肤所触碰到的，都是袭灭天来。
赦生童子有时候还是会去六欲天地，就像一开始告别时那样，他和袭灭天来在断层的两端，差别不过是他不能看也不能说。他想起自己站在袭灭天来身后的无数个日月，希冀于在炎热的风中捕捉到那一丝一缕的檀香味，却很少如愿，只会在偶尔的那么几次呼吸之间，嗅到一闪而过的熟悉味道。
可是赦生想，这样也很好。
对那个梦和自己的心思，赦生童子不能说出口，也永远不会说出口。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倒不如就让这份感情烂在自己心底里，说出口不过是徒添伤感罢了。
他去了几次，某次袭灭天来在他坐下之后，难得的开了口。袭灭天来说，赦生，你已经足够优秀，我现在这样早就没有可以再教给你的东西，你已经可以出师了。我等着断层连接起来之后，有朝一日能与你在战场上并肩的那一日。
赦生张了张口，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后来，他便很少再去六欲天地了，去的时候也只不过站在远处，站在袭灭天来感受不到的一个角落，沉默地站在黑暗之中。
吞佛童子还在魔界之时也去见过几次受困的袭灭天来，眼尖的师兄在一片黑暗之中见到赦生，觉得好笑，走到师弟的面前，调笑着问他，你不去和他打个招呼吗？就站在这里不成？
赦生没点头也没摇头，懒得搭理吞佛童子一样，慢慢地迈步离开了六欲天地。
他想，就算自己选择了不看不说，但是他还是会继续来六欲天地的。
他做了决定，即使明知自己还放不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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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 【赦袭】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