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30 【温赤】芹藻芳华—五周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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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2)

樓主發表於: 2014-07-30 13:5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30 【温赤】芹藻芳华—五周年快乐

回忆向短篇，有关军师怎么把温皇抱回去

01
远山之上，金色光芒应开苍白天色。
翠山环抱、云飘雾渺中的楼阁，飞檐画壁，墨卷画轴。书香之风轻拂雅致竹帘，袅袅云烟缦绕娇艳群芳。堂皇不失风雅，秀美不失气派。
渺茫如纱的薄霭带来微凉的触感，药香氤氲的白烟在清新湿润的空气中打着转。
“赤羽。”温皇温和而缓慢地叫着他，他全神贯注一动不动地看顾着炉火，对身后人置若罔闻。明艳的炉火跳动，廊下煎药的人有一头比火焰更红更深的发。
温皇知道赤羽早就察觉了自己的到来——他早已不是那个瞬息千里一剑霜寒的天下第一剑。他熟练地操作轮椅，前进到与赤羽并肩的位置，所有动作都缓慢而优雅，丝毫不见不良于行的不便于困窘。
急不来的事何必贪一时之快呢？还是缓办的好——神蛊温皇一向不会亏待自己。他微微抬头，恰可见水汽蒸腾之下，凤眼半阖，睫羽微垂。红衣黑袍的人摇着芭蕉木柄扇，力道拿捏恰到好处，不会让二人有呛到的危险。
赤羽将药连同早饭端去神田的房间。神田还未醒——魔世自三尊以上都是狠角色，神田虽位列六部，但毕竟年轻。他回到煎药的长廊，毫无意外地看到那蓝衫墨袍之人仍在廊下。他想起方才一瞬的眼神交接，然后便是他对神田所说：既有默契，无须多言。
风，吹起温皇垂于额边的厚发，原本泾渭分明中分式梳于额头两边的长发越过了汉界，在清早暖阳映照下，颇有几分落魄书生的意味。
是啊，落魄书生。在这群魔肆虐的世界，不，就算一切如常，身怀绝技者尚不能有所作为，一介书生能如何？落魄，并不是奇怪的景象。
“神田京一有赤羽大人精心照顾，定会很快康复。”
多言，有时候是需要的。人就是多言，才有的朋友。
赤羽“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开始收拾炉子。
“这些事交给凤蝶即可。”温皇两眼一闭靠在椅背上，仿佛背后不是硬邦邦的木板，而是闲云斋柔软的躺椅。
“照顾你一个就够她忙的了。”眼下，言下，颇带几分责怪之意，而始作俑者仿若不自知地浅笑。
“我这是信任凤蝶的能力。她可是我心爱的蝴蝶。”
指节轻轻地敲击扶手，温皇忆起从前弹琴的感觉，然而他瘫得太久，手指灵活不复。他从来都是自作，却不是自受——自然有人替他受着——往歪了讲，也是一种自作自受。莫怪乎千雪说他是占便宜之王。好兄弟，对于彼此的脾性最是了解。
他强行使出未完成的剑十二，经脉寸断，形同瘫痪，成了活死人。是凤蝶悉心照顾她，并为此下定了离开剑无极的决心，就连外界盛传剑无极力抗魔世战死之时，也未曾离开他。
那个他看不上眼的剑无极，却是她放在心里的剑无极。千雪若在，定会狠狠敲他一记，狮子吼道：“瞎操什么心。”而罗碧，大约连一个白眼也懒得给他。
他这么想着，不觉唇边一弯，一抬眼便是一抹深红。就在他神游的工夫，赤羽不但收拾妥当，而且连他的药也端了来。
——真是分秒必争的军师大人。
在赤羽和欲星移的帮助下，凤蝶开始为他治疗，目前为止上半身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这具身躯已经腐朽得太久了，在进行下一步治疗的同时，凤蝶必须额外煎药、定时针灸来帮助恢复。还珠楼内常可见到紫衣女子忙碌的身影。
在此之前，温皇没有想过腐朽这个词会用在他身上，而且在他还活生生的时候。肌肉一步步走向松弛，直至坏死；神经一点点步入迟缓，直至无感。在他的“直至”到来之前，面前这个人向他伸出了手，就像现在这样。
明知道赤羽是什么意思，温皇还是忍不住恶质地想，若现在双腿已恢复，他必定握住这只手，来个力气大赛。
——是我被你拉翻在地，还是你跌坐在我身上呢？
他扫了一遍赤羽英挺的两道剑眉，唇边笑意更盛。
他一手扶住药碗的一边，让碗靠在身上。
赤羽即刻解读了他的动作，旋即绕到他身后，双手按上椅背。
“想去哪里？”语调中是温皇熟悉的利落。
“那就劳烦赤羽大人推我四处走走。”
这，就是默契？温皇清楚地知道，作为一名智者、作为他的对手，这是赤羽应有的回应，但心底切切实实漫上了愉悦——或许是因为赤羽去时的诚心忠告来时眼底的惋惜。
此时，他注意到赤羽无意识选择的早晨散步路线。
——我耗费多时为你准备的礼物，即将作为惊喜登场。

02
一呼一吸之间，山间的清风在胸腔打了个转，令人神清气爽。
钟灵毓秀、书香世家——无疑是无论远观还是置身其中都会冒出的第一想法，前提是不知道此处便是杀手组织还珠楼的总部。
晴朗的天气与清爽的空气让赤羽的心绪舒缓了下来。
算算时间，等神田醒来，药已由烫转温，正好服用。
方才温皇喊他，他并非存心不应。他为神田煎药时，四大天王共同进退、互相扶持的日子浮上了心头。没有中原，没有任飘渺，更没有姓宫本的萧大侠。
他们一起习武，各有所长，切磋之下，旗鼓相当。
他们一起赏樱，分享亲手所制的茶点，尽管一开始味道欠佳。
他们一起作战，为伤者煎药，空气中时常混杂着各种各样的药香。
他们一起饮酒，规划着将来，各抒壮志豪情。
他早料到他们会有不同的理念——他不愿意称之为偏差，即使总司背叛了西剑流。偏差都是相对而言的，世无绝对，既然没有准头，又哪来的偏呢？
他没料到总司会就此离开西剑流，轻易地离开所爱的一切。
——你以为你离开，战火就会停止吗？西剑流的脚步不会因你而止，你只是让自己不要看到。
在樱花飘香的时节，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过去。人不该留恋过往，向前看才有未来。他时常这么劝人劝己，却说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一回事。做人难免表里不一。
视线微垂，一头墨发进入眼中。
——这个人，会在乎他远去的过往吗？他在乎的知识一局又一局的游戏，看在眼内的只有当下与他对局之人。
温皇是懂得罢手的人，赤羽是说服自己罢手的人。所以温皇在一局终了后可以全身心地投入下一局中，言谈之间，俊眼神飞，引人入彀，信手拈来。而赤羽会把自己埋入文书案牍中，抑制自己有任何“若果”的想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他固执地想做完从前的梦，对现实的声音充耳不闻。
温皇的诚意可以假，他的多情却丝毫不假。
空气中不知何时透入熟悉的香气。他闭上眼感知，手上动作不自觉地放慢。
凤眼再睁，香气越发真实地在四肢百骸流转。
远远望去，那一角粉红轻灵，如梦亦如幻。
轮椅的速度现下已慢过了乌龟爬，终于不负温皇所望停了下来。从身后传来的反应看，赤羽很喜欢这份礼物。温皇首次懊恼起自己的半身不遂，这使得他无法看见赤羽的神情。
——分明尽在掌握，亲眼见证的渴望有增无减。
人的情感千头万绪、不可捉摸，因此拥有永不令他厌烦的趣味。温皇做事不一定要有目的，却一定要有趣味。
——若果有一天，你把自己也玩下去了呢？
他一直认为不会有这么一天。
他费力地攀着椅背，转过了些微角度，如愿以偿。赤羽连做梦的样子都那么严肃。
这一天早就来了，就是苗疆三杰结义的那一天。
他不信人与人之间有纯粹的情感——骨肉亲情尚且可以轻易不顾，何况是结义的兄弟？所以他一手推动苗疆三杰的分崩离析，只为了他更有趣的下一局。曾经的坚不可摧有多牢固呢？
罗碧当着他的面宣告了温皇已死后便回头顾女儿去了——忆无心善良可爱乖巧温顺，与女儿在一起的日子确实比与温皇动口动手舒心。
千雪丢给他一瓶伤药后劝他安生点后就急匆匆地走了——他有三个兄弟，各走各的。他正在不计口水地调和关系，忙得顾不上喝一口茶。
他们只是拆了个名号而已。“你死我活”是个被遗忘在角落的词。
瘫在轮椅上的温皇时常这么想。
他有两个重要的朋友，但他们一起失踪了——隐隐有种不想再理他的感觉，抑或是他呆坐着无聊透顶，才会产生这种虚无缥缈的情绪。
他习惯性地将他们放在过去式的重要里——幼时的经历、到如今的种种算计教他不信。但现下真是的感受教他相信。
他是不惯挽留的人。
“你想与我面对面，直说即可。”
赤羽正对轮椅，长身玉立，一手负在背后，透出傲然之气。
他这才感觉到那不适的姿势给自己的双臂肩背带来的酸痛。
——若果有一个“重要”主动来到你的面前呢？
“我不想打扰你。”
没有温皇和赤羽，只有你我。
樱花飘落，树影婆娑，满树重瓣灿如烟霞烈火，远山扫黛似青烟一抹。以此为背衬的人红发明艳，一如从无边崖的雾气中现身之时。
——原以为立于崖边轻摇折扇的你该是如何的夺人心神，原以为巧言布局运筹帷幄的你该有无匹的秀异风华，还是故乡的景致最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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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2)

1樓發表於: 2014-07-30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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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大约是温皇想得太入神，放在心里的半句直直飘进了赤羽耳中。然后，他听到了赤羽压抑着情绪与心思的一句“赞谬”。
“在你面前，我怎敢打诳语。”嗯，十足十的真诚。
温皇欣赏着赤羽的表情，揣度着赤羽的心思，不觉一笑。
澄明碧空抹白云，无边镜湖点涟漪。
“你一向……”赤羽的声音小了下去，他感到莫名其妙而又无可奈何——只是因为温皇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这个人总能不声不响地波动他的情绪呢。
虽说这样静静地相对气氛不错，可是啊……总有人先迈出一步才行。嘛——迈不了步的他，就用伸手作为代替吧。
温皇笑得心满意足——不过只能放在心里，面上是一副咬牙坚挺的样子。为了够到赤羽的手，他当下的姿势可不怎么舒服。
赤羽向前走了几步，像是体贴他单手支撑身体还要保住身上那只碗似的。
温皇放空全身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手却没有松开。最让他高兴的，是赤羽对他的默许。
赤羽倒不是纵容他。即便对方行动不便，也不代表他会就此妥协，耍无赖的人他可见得多了。话说回来，眼前这人才是耍无赖的高手——说他奸诈狡猾都算好听了。
他带兵上神蛊峰，质问温皇违背诺言之时，硬是让温皇应允他三件事。
第一件，有问必答——含糊其辞、巧言推脱。
第二件，不许救俏如来——当面应承背后施救。
第三件是什么来着……手上传来收紧的感觉——不用多想便知那人又在得寸进尺。
“你想说什么，你在想什么。温皇十分乐意洗耳恭听。”
“你——”
“原来是我啊。”尽管明知讨了个口头便宜，温皇的每一个音节都在宣布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我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就满足？
温皇眯起了眼。果然人心易变……
——来自乐意怎样！
对着突然假寐起来的温皇，赤羽正在盘算一拳打到他前功尽弃的可能性。
罢了，还有欲星移和凤蝶的辛劳，不能由他一人说了算。
赤羽发觉，自从遇到温皇，脾气耐力定力好了不止一点。
不过这一次并非无条件妥协，他心里已有了主意。
他用力地吸进淡雅的樱香平复心情。温皇的气息有规律地波动着，过了半晌亦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该是假寐成真睡。原本要说的话被打断了好几回，始作俑者却睡得心安理得。难得他想真诚一回却没机会，权当说给花听了。
“你一向能言善辩，最是擅长玩弄人心。”假亦真时真亦假，真假在如簧巧舌中翻覆，无人能辩。
——看到别人在你的“以诚待人”中踌躇困惑，你必是心头窃喜——或者已经习惯这样的反应而无所知觉。
“但是我想，在别人发自内心相信你时，你的内心不会无动于衷。”俏如来便是最好的例子。
“你说仁者得天疼惜，我信你确是心向往之。”
他还记得很清楚温皇诈死后自己的心情。一方面西剑流少了个难缠的对手，往后的路会好走许多；另一方面他想把人从棺材里拖出来，再定一局输赢。
他们缘起于，缘灭于输赢，续缘于输赢。而今，他们已不是对手，中原与魔世的输赢亦无关他们之间。然而，因对局而起得惺惺相惜牵出的情绪，依稀有着当年的意味。
赤羽凝视着二人交握的手
以动作、语言挑动对方，待对方行动再后发制人、一一拆招。温皇的局早已布下，他从来都是善弈的人。都说人生如棋局，却也有所不同，因为没有谁会高喊一声“开始”。每个人都开始在不同的地方，结束在不同的地方，在开始与结束之间遇见，是偶然，是巧合，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缘，无关良缘与孽缘
温皇其实什么都知道。看破他的心思，一再给出暗示……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掩藏，也没什么好顾忌——他只要负自己一个人的责就可以了。
——我是否是陷入你圈套中的猎物？也罢，我心甘情愿。
就如同他怒气腾霄地上还珠楼讨说法却任由自己无功而返。他本不希望温皇死在天允山上，只是气不过。
——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总有一天……真睡也好，假寐也罢，教你久等。
他用空出来的右手替温皇整理好被吹乱的发——墨色的发触感柔软，可它的主人从来不是温软之辈，
尽管知道风再来时那头墨发将不复泾渭分明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徒劳一回。落花雨中，气氛兀自沉沉，仿佛一剑无声剑境中的回溯静止，沉重而又肃穆。
赤羽一手撑住扶手，俯在温皇耳边：“你诚欺我良多，但是，自中原再会，我愿意信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字为真。”
握着他的手松开了。
他却没有动。
他动不了。
因为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还有耳边的一句低语。

04
——仁者才能得天疼惜……无论何种性格的温皇，你都记得一清二楚啊。
——纵我有千面，你亦游刃有余。
——我突然想，好好看看你。
温皇按下睁眼的冲动。此刻的忍耐是为了下一刻的精彩。
温皇起初只是眯着眼欣赏赤羽飞扬红眉下情绪浮动的赤金眼眸——疑、惊、喜抑或是心动？
他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待赤羽下一步的动作。
赤羽已经收到了他的暗示，善解人意的军师大人从未让他失望过。他似乎可以预见他的猎物一步一步走入彀中的模样。
赤羽半晌没动作，他也半晌没动。
当融合着花朵芬芳的空气中传来赤羽一贯凌厉的嗓音时，温皇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了。不过听那宛如自言自语的音量，多半以为自己睡着了。
——若果这样能让他稍稍放松，也好。
目标越来越接近，升腾起心底的喜悦，紧随而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焦虑。渐渐地，原有的快感被吞噬得一点不剩。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温皇苦苦思索着，一寸一寸地回顾自己的行动。
蓦地——“你没教我怎样杀死我爱的人！”少女清脆响亮的反驳硬生生地撞进他的脑海里。
那时的凤蝶偏过头，极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原想从今以后，凤蝶永远不会离开他，会陪他开启一局又一局，却是亲手划下一道鸿沟，将剑无极烙在她心上，
凤蝶仍是伶牙俐齿地搭着腔，他却有一种失去的苦涩——有一块地方永远地空了。
他不惯挽留，因此不擅挽留，于是只好设计。以情为饵，以留为目的。
他笃定赤羽与他早晚会来到樱花树下，他笃定早晚会听到赤羽今日对他所说。——也许是昨天，抑或是明天……总有一天，早晚而已。
那时……现在……
“你诚欺我良多……”
——千算万算算过你，却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不是哪里出错，他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我愿信你……为真。”
愿——遑论真假。
温皇坐不住了。若果可以，他想从轮椅上跳起来——可惜条件不允许。
温皇放开了赤羽的手，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他允许他随时挣脱。他再赤羽耳边低声说道：“不愿信，也为真。”
空气中满然开令人舒心的气息。
——花香？发香？或是每个人独特的气味？
他们听这彼此心脏的跳动，无比的真实与真诚。
赤羽虚挣了下，温皇顺意放开。
即便这人半身不遂，状似一身寥落凄凉否，一双深邃黑瞳不减当年风采。
——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香三年。
赤羽一笑，快步走到温皇背后，推动轮椅。
赤羽的动作很快，快到温皇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掠过眼前的烈火红焰。
赤羽推轮椅的速度不算快，却也让温皇无法像之前那样攀着轮椅转身。
——赤羽大人真狡猾。
温皇安分地坐着，双手护着怀中多灾多劫的药碗。
那些重瓣团簇着的花，在春风中开得正好。花正当春，舞出轻灵的梦，写下美妙的诗。
一别经年，岁月如花开谢，没有什么再是原来的样子。
——幸而，我还是你喜欢的模样，而你，风采更胜往昔。
手指敲击出轻快的曲调，心里有什么悄然满溢。
一片粉瓣掠过赤羽的发，衣袖中散开盈盈暗香。
——无论你起初是何心思，现在，我该回你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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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4-07-30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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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人生相逢即是缘。缺乏诗意的人称之为偶然，
他是不相信偶然的人，“必然”才稍微可信些。
他从来算无遗策，一手用必然促成偶然，又将偶然导向必然。能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中的东西有何可信？
——有些东西固然存在，不因不信而消逝。
点在掌心的小小花瓣，传来柔软的触感，泛起温柔的涟漪。
外出时兴起带回的大枝樱花开如彤云，被他随手插在后院里。那些含着苞的花，默默地在僻静的院落中迎来自己的时节。
兴之所至，携与归家。兴味索然，置若未闻。
不久之后，他被苗王率军围杀，又好好“看”了一回属于酆都月的飘渺剑法。不得不在凤蝶的看护下，安分地养伤。
被痛批为“懒惰的他不负凤蝶所望地过着天台房间两点一线的日子，没有下达任何命令。虽然他居然肯偶尔去天台而不是闭门不出已经是个奇迹。
还珠楼是任飘渺待的地方，自然不会也不需要有躺椅这种东西。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半躺半坐在雕花木栏椅上，斜倚栏杆，半阖着狭长的眼，仰视飞檐，俯瞰四野。
嗅觉中渗入并不熟悉的气味，却有着浑然天成的契合感。稍一转动思路便想起数月前被自己带回的樱花枝。他丝毫没有查看的意图。楼主的东西，没有命令，不可染指纤毫。
——时隔数月，花期已尽，兼之无人打理，不过一地枯枝败叶，香埋尘土。
他还是去看了。在与俏如来唇枪舌剑晓之以动之以情只费吹灰之力便得知各方欲夺的三本九龙天书的内容之后。
他坐回大殿主位，脑海里无端响起一句话——
“我相信，日后温皇必会替我报这一箭之仇。”
依稀连声音都是旧日的模样。
绿叶满枝的樱树枝干挺拔，已近一人高。落红满地，清香犹存。飒飒风中，并无萧索之意。纵无惜花人，犹有傲立枝，竭力挽住属于自己的时节。
赤羽或许曾闲潭梦月、曾落花深处、曾笑似清风，但这些全不干他的事——从前、现在、未来。真不甘心。
他命凤蝶特别关照这棵樱树。
当樱树的枝叶伸展到他探出窗户能望到的程度时，他开始写请柬，署完主客的名字后便往窗外一飞，恰能插进树下的泥土里。那么多的赤羽信之介和神蛊温皇都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若果赤羽再来一次还珠楼，他必会用尽手段留下他。
——无论赤羽离开几次、去往哪里，终归会自动回来。
对付重情的人，软硬兼施永远管用。
可惜他的“若果”缺失了关键，千般手段、万般能耐也无从施展。
他喜欢赤羽，他教自己罢手。
他要忘记赤羽，实则记得更深。
这样的思念在他被禁锢在轮椅上的日子里与日俱增。
现在他尚未脱离轮椅，但正被自己深念的人推着，还可拈一缕风吹起的焰红发丝。
轮椅的速度渐渐放慢，温皇的房间近在眼前。日头渐盛，赤羽便推了他回去。
“就让我再耽误赤羽大人些时间。”
“赤羽为还珠楼带来麻烦，理当作陪。”
温皇撤去桌上杯壶，自柜中取出茶具与茶叶，新泡一壶。
凤蝶正从外面进来，见赤羽仍在，得温皇近身交代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赤羽静静地端坐着，静静地注视对面那人的每一个动作。
温皇的动作并不流畅，但适时的停顿让他显得自然而优雅。
他们都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凝住了时光。
茶泡好的时候，翠叶缕缕，碧水漾漾。
温皇只倒了一杯茶，兀自闻着茶香，一派悠闲。赤羽也不问，由着他把关子卖到底。
未及一杯茶的功夫，凤蝶托着一壶酒，她只备了一只玲珑剔透的小巧玉杯——果然深谙主人心思。
“请品尝温皇的珍酿。”是温皇的，不是还珠楼的。
自斟，不饮。赤羽一双红瞳紧盯温皇，似笑非笑，势要他把缘由说得原原本本清清楚楚。
“我这是为你考虑。”温皇眉眼一弯，万千心思流转。
“你欲平魔祸，数次交战下来中苗联军险险取得优势，正是布局追击保有优势之际。你与神田京一引走魔兵，撤至还珠楼养伤，顺便查看最新的情报，一路潜行传至军中。”养伤、传递情报、医治温皇，一举三得。若非还珠楼有着天下第一的情报网、坐享天下第一机关楼的美誉，恐怕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遑论时常见到赤羽，与之闲庭散步、谈天说地。
“试问你哪有心思煮茶品茗，语气心不在焉枉费好茶，不如好酒一壶，穿喉而过，甘醇爽快。”
“你倒是知情识趣。”赤羽满饮一杯。
温皇不是头一次看穿赤羽的心思，何况重逢之后，他把赤羽的神思意动都看在眼里。
——知你情，识你趣，如此而已。

06
“既承你情，我有一物回赠。”
赤羽从衣袖中拿出一枝新折的樱花。花在袖中笼了些时间，已有几朵没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借花献佛，真会占我便宜。”待会要让凤蝶挑个花瓶送过来，可惜那花放不了几天便会尽数凋零。
“此言差矣。”赤羽避过温皇伸过来接花的手。
“这便是你未识之趣。樱花，并非只有观赏之用。花可佐茶，添芬芳之味而不喧宾夺主；单独冲泡时，亦可自成一家，幽香沁人。此外，花亦可制成茶点，色香味俱全。”
赤羽移过温皇的茶具，毫不吝惜地将只倒过第二杯的茶壶清理得干干净净，另取茶叶，摘花分瓣，换了温皇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事物的价值本就多种多样、各有千秋，不同的人有其侧重之处，或许尚待发掘，然粗疏大意、心有局限者谓之无，他日有人告知，便闻之恨晚感叹一番。譬如在顶尖食客眼中，世间万物无一不可入食佐烹添滋味。有你想不到，无他做不到，将一事一物用至淋漓尽致，只余旁人拊掌称赞的分。
千般心思千般巧，
温皇的心思何等巧，但他只管吃不管做——那是凤蝶的事。
今时较之往日多了一层看着做。
“请用。”
以樱花佐茶乃赤羽少时常做之事，黄昏细雨，花叶簌簌。回想起来，颇有“少年听雨歌楼上”之感。今时今日，故人故地，人事全非。亏得温皇风趣解意，对自身状况似是毫不在意，潇洒中带着三分闲适，仿佛悠悠天地任他来去自如，实有“天下第一的气度，让他暂且忘却了江郎浮沉的寂然落寞。
对面那人展眉一笑，宛若身在闲云斋的躺椅上轻摇羽扇。
温皇拿起茶杯，细细地闻香，细细地品尝。
云淡风轻，清香可人，暗香浮动，浮动着几许风情。
“想不到你还有此等手艺，看来这枝樱花要交给凤蝶了。”
“哦？”
“我可不敢劳动你为我亲自下厨啊。”
赤羽轻笑一声，说道：“若是主人家提出的要求，我自当一尽宾客之礼。”
温皇“哎呀”一声，很是后悔。“现在还有机会吗？”
“落子无悔。你不是有凤蝶吗？”赤羽故意反问一句。
温皇低头长叹，只道遗憾非常，但他当真庆幸人生与棋局不同。落子当无悔，局散当罢手，他可不愿对眼前人放手。
这时只听赤羽轻声说道：“等我们回到东瀛……”似是自言自语，双目却是凝着温皇。声音低下去的时候，目光略有些漂移。
“我们”指的是两人及以上。温皇听得清楚。
“言下之意是要带温皇回东瀛。”
“是。”
温皇忽而紧盯那双胜似刀锋锐利的眉眼，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任飘渺呢？”每一个字都包含着罕见的严肃。
一颗心沉到底。“任飘渺”就像一根扎在他们之间的刺，虽然细小，但是能让人痛心入骨。温皇还是主动提了，他不想留着隐患变大。
赤羽与他对视。“这里没有任飘渺。”
“温皇就是任飘渺。”
“你可以既不是温皇，又不是任飘渺。”
温皇一怔。赤羽铿锵有力的字一个一个撞在他心上。
他创设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人物，自号秋水浮萍任飘渺。飘萍浮沉，与世俯仰，超脱方外，浑然无物。
他创立了一套所向披靡的飘渺剑法，变幻莫测。似虚似实，亦真亦幻，不生不灭。千劫过，应犹在。
他夺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傲世无双。无论哪一个人提起他，总会流露出景仰的神色。
他建立了还珠楼，一流的杀手组织，令人闻之恶寒见之变色，却有着书香世家的风貌——错觉而已。
从任飘渺这个名字开始，就是错觉。
所以他轻易将任飘渺的一切抛下，换取一个为期十年已知结局的赌局——他从来享受的就是过程。
结局，早定。
后来，他再用剑的时候便化成任飘渺，用毒的时候回复温皇。
温皇和任飘渺是同一个人，但是他们之间有着明确的界限。
这是一种执著，执著成迷。困住了洒脱，扼住了来去自如。名姓于他本是身外物，飘飘渺渺无牵系，纷纷扰扰不自怜。
在人越是想分清楚地时候，恰恰是最分不清的时候。他陷入了自设的牢笼，陷入了亲手制造的错觉里，越来越深……
他不禁拍着扶手大笑起来。身心轻快，宛如竹林里斜了万竿的风，倾听着翠涛阵阵。
是谁不是谁，端看他愿不愿意。又或者，只欠了一句他常说却不自用的“顺其自然”。
这个人，赤羽信之介，从来都值得他喜欢、令他着迷。
“你愿意叫我什么？”温和的笑意没入眉梢眼角，好像拂落了一片柳絮的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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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rabb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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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2)

3樓發表於: 2014-07-30 13: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07
赤羽见温皇先是一愣，再是陷入沉思，忽而听见他温润清逸如隐士般的嗓音，与先前判若两人，心思飘了飘，下意识便是一句：“温皇……”
“既然你喜欢，我就叫温皇好了。”温皇瞬间恢复了略带些狡黠的以诚待人的样子，为自己添上了茶。
这个“温皇”究竟和从前的温皇有没有不同，或者说有没有相同，都无关紧要了。想如何，便如何。
——总是拿他没办法。但我就是被这样的他所吸引。
“你，和我回东瀛。”
见赤羽用上了分析情报是严肃认真的语气，狭长的眼里闪过一道光。“如果我说不呢？”
赤羽啜饮着温皇的珍酿，将温皇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说，对付这种不听话的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打昏，拖走。”温皇笑着，满脸“欢迎来打”，好似赤羽一抬手他就立马昏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赤羽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再然后，他看到了赤羽放大的脸，与他隔着一寸的距离。
赤羽呼出的热气就喷在他脸上，焰红的发丝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脸颊，但他什么也做不了——上半身仿佛回到了瘫痪的时候，使不上一点力。赤羽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就维持着目前的姿势欣赏他眼里的神思流转。
——赤羽大人真坏心。
赤羽坐了回去，停止逗弄温皇，回道：“现在还不行。积恩未还……”思绪一飘，他仿佛看到了中苗联军与魔世对峙的战场，眉头不觉紧了几分。
“可惜我行动不便，只能在此饮茶，不能为你分忧。真是惭愧。”
“你？还是饮茶的好。”
——真放了你出去，中原、苗疆、魔世都得翻天。
“恭敬不如从命。”温皇品着茶，赏着香，“那我静候佳音便是。”
他的笑意更浓了。赤羽只是喝着酒，享受少有的悠闲时光。窗外，仍是天朗气清。
这座声名远播的机关楼护住了他们，保住一片书香温雅。不知楼外，又是何种光景？
温皇思及赤羽已无心在此，便不与他闲谈。
“神田的伤势已无大碍，午后新一阶段的情报凤蝶会送去房间供你参详。明日你们就可以重返前线了。”
“多谢你的协助。”
“全是凤蝶的功劳。”
温皇想到恢复语言功能后，那一句“辛苦你了”还未说完，劈头便是一句“还不都是你害的”的紫衣凤蝶，英气未减当年半分。心头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温柔。
赤羽突然想起一件事。“这酒，我想带走一坛。”
“当然可以。”温皇很是大方。其实，在无数个日夜里，他一直在等，等赤羽向他开口。一者惯性使然，二者他主动的时候赤羽总说他不怀好意。
“从今以后，我可是当真对你思念万分了。”
许是温皇说话的语气与神态异常诚恳，当赤羽回到铁军卫的时候，耳边依然绕着温皇那句“思念万分”。
风逍遥已在辕门等候多时。
——据白日无迹说，每天都出来等上三四个时辰。
一见面，他就冲上去从神田手里接过酒坛，一边“多谢”一边揭封喝了几口，又补上一句：“还是赤羽先生你够意思，不像鱼仔净坑人。”
坦率爽直。赤羽不禁莞尔。
神田京一只觉得军师大人的心情特别好，获悉因为今晨、昨日的情报，或许因为心有腹案，或许因为重返大部队……这些自然不是他能够关心的，第一个跳进他脑海里的，是引人微醺旖旎的风月无边的醇香。
赤羽的笑容与布局筹谋之时有那么一份的不同——完全源于道别时温皇一脸“等你打昏我”的笑意，当赤羽一闲下来就在他脑海里跳来跳去。
而“那一分”的制造者，正在还珠楼的后院里，包围在战火不及的安闲宁静中。

又年初春，雪还未融尽的时候，温皇被赤羽抱上开往东瀛的船，回首望去，雨雪霏霏，战火过后，依稀河山大好。
“不留下来庆功？”
“我没有资格让他们感谢。”
西剑流对中原犯下的罪孽无可消弭，并不指望一次帮助就能一笔勾销，尽管是帮中原免去灭顶之灾。
“你对自己总是过分要求。”
“也不完全是。我向军长要了三坛风月无边，而且，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温皇趁势往赤羽身上一靠，舒服地闭上眼，还特意“哦”了一声。
“注意，船要开了，快下来坐好。”
“遵命。”
意想中的抱得美人归变成了被美人抱回去，算是对他以往漫不经心地游戏的小小惩罚——他很乐意接受就是了。

凤蝶第二十八次“啪”地合上厚厚的资料册。泄愤过后，她将今天收上来的情报分类摆好。江浪不息，世事本就一波未平一波起。她是骄傲的人，退隐不是她的作风。
无论何时，只要剑无极来，她必能立即提供给他第一手资料。
至于那个自称“人生圆满”丢下她移居东瀛的主人，这辈子都懒得管他了。

暮色沉沉，月华初上。他们已走了半月有余。
来时心忧战事，飞棹逐波，日夜兼程。
如今危机已除，施施而行，遍赏江上风光。
温皇拨开舱帘，对那道红色背影说道：“你在看什么？”
“夜风送爽，月色正好。”
“也分我一些。”
赤羽把他抱到外面，二人席地而坐。
墨色夜幕下，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End

去干小剧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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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4樓發表於: 2014-07-31 16: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典雅的文風，詞藻也很優美。
精於操弄人心的溫皇，想表達真實心意時卻有點笨拙，使人不禁莞爾。
抱得美人歸和被美人抱回都同等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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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千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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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

5樓發表於: 2014-08-01 02: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哈哈哈哈，被美人打包回家也不错啊。能在文中看到温赤，剑蝶的HE真的是太治愈了！
楼主的文笔赞，各种情景描写，心里描写，细节描写都值得人细细回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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