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10 【侠赮】新雪初晴（一发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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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xbc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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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7-06-10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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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0 【侠赮】新雪初晴（一发完结）

菩提双子年上，侠菩提x赮毕钵罗。
注：浮动山城有私设。 =mGez )T5\

　　赮毕钵罗醒来时已经身在妖市了，龙戬和天譩都在房内。他意识还有些不清醒，一时间不太明白是何景况。头有些昏沉，他伸出手扶住额头，闭了闭眼才看向龙戬：“师父？”
　　龙戬见他醒转时便已经吩咐人去传唤大夫，待他呼叫才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道：“赮儿，你可无恙？”
　　赮毕钵罗摇摇头，心中疑惑。他总觉师父与从前有些许不同，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正要开口询问，传唤的大夫已让人带进室内，向龙戬天譩行礼后便查看起他状况。
　　片刻之后，大夫回禀：“皇子已无大碍，只需调养些时日，便能如常了。”
　　龙戬松了口气，叫人随大夫抓药后靠在床边关切道：“赮儿，可有不舒服？”
　　赮毕钵罗正趁大夫把脉时梳理脑中思绪，乍闻此言回过神来，见龙戬有些担心，只得暂时压下眼前混乱镜像，回应龙戬问话：“赮儿无事。”
　　天譩见此，也不多问，说了声“你无事便好”就回转朝堂处理政务去了。

　　房内一切摆设如旧，仿若他不曾前去苦境一般。
　　师徒两人静坐片刻，龙戬却还是放不下心，忍不住又叮嘱一句：“若是有恙，不可隐瞒师父。”
　　赮毕钵罗点点头，终是迟疑着问：“师父，我这是——”
　　龙戬怔了一怔，道：“赮儿不记得了？”
　　“……我，可是昏迷甚久了？”
　　“是，已许多日了。”龙戬探他脉象，确认自己不会失去这唯一的亲人，“大夫看不出是何原因，天譩以她九轮天之秘术查看也只说你大抵是受了一番禁制，却也不知根源。”说到此处他停顿一霎，握住赮毕钵罗的手，开口似是十分挣扎，“赮儿……”
　　赮毕钵罗回握龙戬，轻声道：“师父。”
　　这一声却像是当年在不归路他拎着酒瓶言语你我不归时那般沉静，仿佛世间所有决定已然在一刹那就显现结局。
　　让人于白驹过隙间死生来去，无忧无惧。
　　龙戬再无顾虑，叹口气道：“赮儿，可是……与你兄长有关？”

　　自退隐妖市后，师徒两人除却拜祭时候，都不曾提起过从前的亲人。妖市和平得来不易，外敌内患，牺牲众多。于赮毕钵罗来说，这苦难是他师父一身伤痛，是他无缘得见的兄弟国破家亡、众生八苦，他自不会提。而龙戬虽不说，却自觉亏欠妖市子民良多，有负先人所托，这是他一生之责任与枷锁，他身体力行为此补偿，也不愿多提。
　　如此一来，他两人从未谈起过侠菩提——妖市的大皇子，龙霞。
　　不同于开天皇二世，市井之间总有幸存子民提及，龙霞虽偶有事迹，终归离家甚早，又不曾在妖市闯荡，赮毕钵罗退隐时久，也只偶尔听说几句遗憾。
　　大皇子温良恭俭让，真是可惜了。
　　诸如此类。
　　他有时驻足倾听，有时匆匆而行，只内心也忍不住遗憾，未曾见得这样的兄长。
　　他也曾想问师父兄长幼时是否如他一般，需经受无数考验。或是如同寻常皇家，锦衣玉食，诗书礼仪。
　　但龙戬唯一一次提及龙霞，说的不过是从前自己待他不够公平，甚是内疚。
　　赮毕钵罗便按下了念头，将那仅有的见面，想象千万种过程，缓缓将之与交付他天命的侠菩提重叠。
　　我的兄长于妖市有憾，于天下无憾。
　　而过去已经无从追溯，就让他过去。
　　于是赮毕钵罗想，一生也不能得知全部的兄长，亦可心无挂碍。

　　许是他在自己也不知的时间，心底埋下了执着，上天到底让他猝不及防跌入旧梦深渊，龙戬到底开了口。
　　赮毕钵罗沉默良久：“师父如何得知？”
　　龙戬亦沉默许久：“你昏迷中曾开口疾呼‘兄长’，我便如此猜测了。”
　　“……是。”赮毕钵罗松开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似是想掩藏些什么，“我似是去了别见黄花落所曾提起的浮动山城。”
　　“那是何地？”
　　“我也不知。”赮毕钵罗重新看向龙戬，斟酌字句，“据司天所说——司天乃此地主事之人——他们是以梦术为引度有缘人。”
　　“……梦术？”
　　“是。”
　　“想来当初别见黄花落能多次救我于水火，便是这缘故。”龙戬提起这位失踪的旧识，忍不住有些感慨。
　　当初他独守妖市，内忧外患层出不穷，魔息大帝蛰伏寻可趁之机，战栗公作乱伏诛后又逢秋赦之地险事。盗天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他作主一劳永逸，却也叫藏魂家族因此没了疫病困扰，重回人间血洗妖市。他的属下与朋友，他的臣民与国家，就此失去了。
　　期间别见黄花落多次以梦术寻找他们踪迹以作救援，他曾想若是妖市平靖，定要好好感谢这永不入朝的功臣。却没有想到最后剩他独身一人，受制魔息，旧梦不存，连别见黄花落也找不到他了。
　　这瞬息之间，龙戬忆起妖市从前，仍旧心痛不已。他不想让方才醒来的徒弟担忧，转而问道：“可有遇到别见黄花落？他可好？”
　　赮毕钵罗与他相处甚久了解甚深，若是平常，自能察觉师父有异，但此时他仍为梦中情境所扰，只余精力与龙戬一问一答：“并无。不过我曾询问司天他之状况，司天说他性命无虞，只是各人自有际遇，不能泄露天机。”
　　“……如此便好。”龙戬顿了顿，忍下心中挂念，回到正题，“那你兄长……也有梦于此城吗？”
　　赮毕钵罗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龙戬叹口气，将他又按回床上：“赮儿，你先休息罢。为师会再来看你。”

　　赮毕钵罗却没有再休息，待龙戬离开，他便下了床，独自一人去了开天皇二世的墓地。
　　他当日受平朔新月王点拨，离开红冕边城前往找寻自己的机缘，于沉剑湖得了菩提长几。此后，菩提长几对他时有指引，他曾因此前来此地。
　　当时并不知为何长几啼泪，万物回春。只受它影响，也生出许多悲伤思念。
　　后来虽说得知真相，却是再未能在兄长告别前与菩提长几同来此处了。
现在想来，或者就在那时花开瞬间，内心就埋下一粒种子，名字大约叫做，未来的我。

　　开天皇二世的墓地这些年一直有他与龙戬照顾，早无他初见时的荒芜凄凉。只是龙霞以佛门高僧圆回呗得道圆寂，却不合适在此立衣冠冢，故而每每祭祀，也只他两人心中默默祷告。
　　赮毕钵罗静立此地，仍披着那件红色的长披风。若是侠菩提还在，便似与当初并无区别。
　　他独身一人。身外余菩提长几相伴。

　　赮毕钵罗一生算不得顺遂。从出生起就比常人过得更为艰辛，幸而龙戬与侠菩提与他相处之时总是十分温柔，想尽一切办法，予他爱与指引。在他承接天命独自负担责任之前，这约莫是他生命里难得的一点光亮。
　　而旁人口中，侠菩提却是天赋出众有求有得。
　　江湖中人总对圆回呗之名敬之重之，故事里的人只有故事。
　　即便是他，从前也并不去想，这个人如同自己失去一切一样，曾失去兄弟、失去亚父、失去父亲。
　　当自己要努力去接近神的时候，侠菩提便是他前行之方向。而在他回归人间之后，他才能彻底去思念一个兄长。

　　龙戬的问题他不是没有答案，但他无法回答。
　　因为浮动山城，只能以梦为引，穿越时间与空间，见到有梦的人。
　　侠菩提圆寂多年，自然无从有梦。
　　是他心有执念，要入无间。

　　他是众生的神，却是他一个人的情人。

　　这便是答案，他不能告诉师父，他心念几要成魔，才有这一趟浮动山城之行。

　　他在浮动山城所待时日不多，至少自他睁眼见到司天起，算不上多。
　　浮动山城与苦境妖市佛乡都大不同，他无意介入他乡，司天也对他之来路保持并不失礼的谨慎，并未因他是别见黄花落旧识而有所改变——直至他告辞离开，司天姓甚名甚，他也不知。
　　据司天所说，浮动山城虽有梦术为引，但也不是谁都能前来。否则早被世人所知，生出许多麻烦来。到他为止，仅有别见黄花落因与司天另有牵扯，才通过黄花一梦引路山城。对于赮毕钵罗的到来，他也不知缘由。
　　赮毕钵罗在浮动山城不用与龙戬、天譩处理政务，司天却是时有琐事缠身，不能时刻与他聊聊天打打机锋。赮毕钵罗少有这种无所事事的时日，每日司天忙碌时他便静心打坐参禅，如同从前在天净沙等待菩提子发芽成长。
　　因他来历成谜，又和司天并无私交信任，他不提，司天也不入他梦境。
　　谁都有不愿想起的过去。
　　谁都有实现不了的旧梦。
　　司天此语意味深长。赮毕钵罗思考甚久，对自己为何来到此地也是一筹莫展，他不知道自己有何梦想竟能独自前来浮动山城。
　　于是这诡异的平静，像是僵持一般维持在两人之间。
　　直到一日，司天处理杂事回返，对他说：“素还真传来消息，你在妖市之肉体已经昏迷日久，你之亲人十分担忧。你——还要犹豫吗？”
　　他来得蹊跷，司天也无法将之强行送回，须得他敞开心胸，让司天窥他梦中景象以作因应。
　　赮毕钵罗思考许久，终是闭上了眼。

　　司天入他梦中，并不像对待别见黄花落一样让人毫无意识。
　　赮毕钵罗修为甚高，司天与他一路行了许久，才至一座孤岛，上面有一处残垣断壁，余下极目所见尽是荒草，一派凄楚景象。
　　司天询问：“你在此处可有何紧要回忆？”
　　赮毕钵罗一眼看出眼前所在，正是开天皇二世的墓地。
　　然而他心中对此并无波澜。他对妖市的私人感情唯有龙戬与侠菩提，对这个生父，全无念想。
　　司天无奈，只得封闭他的神识，往他意识更深处去。
　　赮毕钵罗再睁眼时，司天已将他脑中梦境深处景象投入流梦珠，留他一人。算算时日，他失去意识的时间不短。
　　他对着光华流溢的流梦珠看了半晌，慢慢将它握进了手中。

　　流梦珠中便是司天于他梦中见闻之映射，自他在梦中失去意识起，司天所见，皆与菩提长几相关。或是沉剑湖，或是他行走路上，或是……魔息山。
　　龙戬出事时，他正为三教之事奔走，无从介入魔息山争斗。待他听闻消息归来妖市，魔息山已因魔息大帝附身龙戬失去意义。他便从未将魔息山留存于记忆之中。
　　然而在他意识深处，却原来，还埋着菩提长几留存的那一场战斗。
　　他那时受奸人所害，琴箕本在为他除去体内祸害，他却在中途因莫名严重的内伤昏迷，几乎死去。他只知菩提长几为他带来生机与兄长的告别，却不知还有全部。
　　赮毕钵罗如同一个旁观者，在流梦珠中，看尽了他的兄长的，一生。
　　他想，原来兄长从前并未欺骗于我，如今，你有的，我已都有了。
　　一路走马观花，再觉不舍，如同路有岔口，梦终有尽头。赮毕钵罗心有预感，再见兄长与他告别之画面，仍是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他仍记得当初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无法挽留的一滴眼泪。
　　流梦珠中，侠菩提一如当初，将大道重燃，将《创神篇》交付，将——责任卸下。
　　赮毕钵罗一瞬不瞬盯着那个微笑着渐渐消失的人。这一次他未被眼泪模糊视线，他耳中没有痛苦的轰鸣，他看见他收起了微笑，听见他轻声说。
　　赮儿……赮儿。
　　流梦珠暗了下去，重新恢复成平常倒影浮动山城的模样，他梦中影像到此结束。

　　赮毕钵罗怔怔立了一会儿，将流梦珠放回桌案，慢慢走回他平常打坐的地方。他伸手从袖中掏出那支幼年相遇时龙霞赠他的金箭，想起他取菩提长几时，沉剑湖底长几所在之处的珊瑚树上，便插着这支箭。一时间思绪万千，侠菩提给他的万千过去，纷乱闪现在他眼前。
　　菩提子。天净沙。菩提叶。创神篇。三教本源。菩提长几。定光梭罗。一际云川。却尘思。意方觉。异识。罪念晶元。九轮天——
　　以及，侠菩提。
　　手中金箭仿佛化作旧梦烟，将他带回初踏红冕边城之地时，平朔新月王被他重伤濒死，却一脸平静对他道。
　　多年前，我与一人论道，我输了，他告诉我以后会有一个与他相似之人踏上这片土地，托我将此菩提子转交与你。
　　你便叫做，赮毕钵罗罢。

　　赮毕钵罗回神，定睛一看，手中仍是那支保存多年的金箭。不是流梦珠，也非旧梦烟。
　　他看着看着，像是终于找到归处的游子，任由眼泪淌个不停。
　　兄长……龙霞。

　　他心中从握住流梦珠那刻起就升腾不已的悲伤，此时随着眼泪，逐一离他而去。
　　这就像是，侠菩提——龙霞，他的兄长，专程为此而来，带走他内心一切的苦。
　　赮毕钵罗忍不住像告别时侠菩提那样微笑起来，孪生乃是共魂，永远不会分离。

　　他在这朦胧的释然中，再次渐渐失去了意识。

　　只司天隐隐约约问他：你梦之原点尚有一人，流梦珠无法映射，此人头戴金冠，着皇家礼服，与侠菩提十分相似，你可识得？
　　他没有回答，费尽力气听了司天最后一句话，便彻底不省人事。
　　“那便是引你前来浮动山城之人。”

　　赮毕钵罗从记忆中回神，已经深夜。
　　他拿出菩提长几，双手捧在胸前，静静观视。
　　菩提长几自救他一命后，便失去了菩提叶。
　　他一直认为，那是兄长消失的缘故。现如今，他愿意相信，他并未离去，而是如同从前一般，仍旧庇护着他。
　　在他心底最深处。

　　“我认得。”
　　那是从前之我所应该拥有的，未来之皇兄。

　　End.

[ 此帖被rxbchai在2017-06-10 20:0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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