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同人文學 04.15 【長安幻夜】【瑯琊x端華x安碧城】水龍吟【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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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樓主發表於: 2012-04-15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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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5 【長安幻夜】【瑯琊x端華x安碧城】水龍吟【章之一】

【章之一】

　　「欸！你怎麼又在池邊睡著啦？堂堂薛王府世子殿下有床不睡竟然喜歡睡在池塘旁邊？怎麼，床太硬？不怕跌下去溺水死掉嗎？」

　　李瑯琊聽見了熟悉的調侃話語，雖然還沒完全甦醒，甚至連眼睛都還瞇成了一條細縫，他還是下意識不甘示弱的回了幾句，「區區一個從四品的金吾衛隨便進出世子的宮殿、寢室、庭園、書房、膳房……，還好意思說嘴？」

　　「喂喂喂！什麼叫做『區區一個從四品的金吾衛』啊？！我早該跟你家老爺子報備你這張像刀刃一般鋒利的嘴了！專拿兄弟的職位做人身攻擊！」

　　皇甫端華相當不悅的撥弄著一頭紅髮，走到池邊，揀了張椅子坐下，翹著腳看向彌留中的李瑯琊，眼神頓時閃過瞬間的鬱結。

　　這個現象是從幾天前開始的，某日端華想要來向瑯琊抱怨八重將軍時，意外發現了這件事。之後的幾天也都是如此。本來端華都假裝沒看到，不停努力說服自己「唉呀！李瑯琊這個人平常不就愛發呆的嗎？別大驚小怪了！」但是這個現象一直沒有消失。最近李瑯琊還是老盯著池塘看，然後恍神，彷彿在思索什麼事情，但又好像是靈魂出竅一般的。端華常常喚了他好幾聲，他才勉強回過神，但很明顯沒有在聽端華說話。

　　端華知道，事情似乎有點不太對勁。雖然表面看來無事，唇槍舌劍也還是少不了，但這絕對不是李瑯琊平常的樣子。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最近老是看到你望著池塘發呆。」

　　「端華，你多心了。」

　　「那你為什麼不看著我說話？」

　　瑯琊默不作聲，也沒有將視線移回端華身上，只是依舊出神的望著池面。端華也不是什麼有耐心的人，眼見瑯琊沒有回應的意思，便逕自走上前去。

　　「你不要過來。」

　　「由不得你選擇。」端華不理會瑯琊自言自語般的警告，右手一把圈住瑯琊的上半身，用力將瑯琊轉向自己。

　　當端華看見瑯琊臉龐的那一刻，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兩道水痕靜靜的掛在九世子白皙、未經世事沾染的面容上。瑯琊的臉沒有因哭泣而扭曲或抽搐，就只是讓淚水無聲滑落，沿著顎線滴下。

　　「端華……你……不要看……」

　　「瑯琊你……為什麼要哭？」

　　瑯琊依舊沒有回應，而端華也不再追問，只是扶著瑯琊細細抽噎的頸子，將瑯琊的臉龐送進自己懷中。

　　「就算淚水會沾濕我的衣服也沒關係，瑯琊。我的胸膛平時可是只為花街的美人們開放的唷！今天破例讓你享用一下。你就……儘管哭吧，沒關係的。」

　　端華看著瑯琊上下起伏的頸子，便用右手來回輕撫，好讓瑯琊好過一點。左手則輕輕拍著瑯琊單薄的背，彷彿是在安慰哭泣的孩子一般，每一下輕拍都是為了安撫不知為何而難過的瑯琊。

　　李瑯琊是個閒散的皇族，鮮少為了任何事而傷感，平常散漫的個性常常讓人覺得他是個書呆子或是個性帶點陰沉的傾向。最近的異狀之所以會如此明顯就是因為雖然他給人的印象是那樣，但還不至於到自閉或是嚴重出神的狀態。

　　瑯琊哭了一陣子之後，漸漸平撫了下來。端華將雙手環在瑯琊背上，靠著瑯琊的耳畔輕輕問道，「好點了嗎？」瑯琊點點頭。

　　「那要不要試著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呢？」

　　瑯琊遲疑了一下，一張憔悴的瓜子臉從端華的胸口移開，細長的睫毛上還垂掛著淚珠。瑯琊拿出繡帕拭去臉上的淚痕，抽抽鼻子，緩緩說道，「我夢到瑟瑟了。前些日子的某個晚上，我夢到瑟瑟……」

　　「瑟瑟？瑟瑟發生什麼事了嗎？」

　　「瑟瑟說……她要離開我了……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瑯琊愈說愈小聲，那些文字就像是嘴邊的喟嘆一般，端華不得不仔細盯著瑯琊的唇型，才好聽懂他在說些什麼。

　　「瑯琊，說不定是你多心了啊？瑟瑟應該不會說話吧？這一定只是一個惡夢而已，你別這麼認真。」

　　「可是，我真的覺得瑟瑟是那樣對我說的……」

　　「我就跟你說了，那只是惡夢一場嘛！別想太……」

　　端華的話還沒說完，瑯琊立刻把頭抬起來，兩隻眼睛睜得死大，「端華……瑟瑟跟你無關，你當然可以覺得我在說夢話！你知道瑟瑟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嗎？你根本就什麼都不懂！」

　　瑯琊一說完，立刻頭也不回的轉身往寢宮的方向走，並且揮手招來寢宮門口的侍女。端華在原地愣住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喂！瑯琊！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我累了，我要回寢宮休息。」

　　「我可以扶你回去啊！」

　　「不用了。你應該也有工作在身，我就不打擾你了。小鴛，扶我進房。」

　　「是，九殿下。」

　　看著瑯琊和俾女小鴛的背影愈來愈遠，端華的心裡很是難過。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也不知道到底該做些什麼才能夠幫助瑯琊。

　　從薛王府的庭園裡仰頭看著天空，連陽光和雲朵都彷彿罩上了一層水霧，有種撥也撥不開的、淡淡的憂愁。

[ 此帖被☆千楓凝雪★在2012-04-15 22:3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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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1樓發表於: 2012-04-15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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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4.15 【長安幻夜】【瑯琊x端華x安碧城】水龍吟【章之二】

【章之二】

　　「小哥啊，你這樣喝沒有問題嗎？」

　　「少管我！本大爺有錢！儘管拿酒來！」

　　「……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醉月舫的姑娘們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去拿酒來。心想，端華今天的情緒似乎不太穩定，如果待會兒他鬧事了怎麼辦？金吾衛們幾乎都是花街的常客，尤其端華更是把花街當成自家後院一般，他那一頭鮮豔的紅髮俊俏的臉孔讓人一看就難以忘卻，因此每個青樓的姑娘們都和他十分熟稔。

　　一位醉月舫當紅的歌伎──伶月，知道皇甫家的端華公子到自家酒樓喝悶酒，於是前來關切。如銀河一般的黑髮彷彿閃著點點星光，一支金步搖隨意將上層頭髮盤起，胡漢交融風格的開襟服飾使用的是最上等的絹料和最華美的樣式，顯示出伶月在醉月舫的地位；宛如精雕細琢的人偶般小巧精緻的臉龐上，一雙靈動的大眼轉啊轉的，一看就知道是相當有名氣的紅牌。其他姑娘們一見到伶月，全都立刻離開廂房，臨走前還交代了伶月幾句話。只見伶月稍稍點點頭，掛上招牌的魅人微笑，揮了揮衣袖便走了進去。

　　「嗯？姑娘們呢？怎麼全都消失了……嗯？妳是……名伎……伶月姑娘？」

　　「皇甫公子，伶月打擾了。」

　　「能有幸聽妳奏樂唱歌固然開心，但我可能沒有足夠的錢付給妳。」端華指了指桌邊凌亂擺放的酒瓶和酒杯。

　　伶月笑了笑，搖了搖頭，頭上的金步搖也同時應聲，並且發出刺目的閃閃金光，「伶月何時說要皇甫公子的錢了？」

　　「那妳是來……？」

　　「今晚的客人們都太無趣了，伶月聽見皇甫家貴客來到，所以就來找皇甫公子聊聊天啊。怎麼，不願意嗎？」

　　「呵……伶月姑娘見外了。」

　　伶月拿起一旁的二胡，用左手輕輕撥了兩下之後，便咿咿啞啞的拉將起來。邊拉邊用胡人的語言唱著端華聽不懂的句子。雖然聽不懂，但端華卻能夠深刻感受到，那些文字就如同小舟飄在江河之上，映著月光，訴說著一段動人的故事。

　　曲子將盡時，伶月再次用左手快速的撥弄著絃，朗聲吟道，
　　「凌波仙子生塵襪，水上輕盈步微月。
　　　是誰招此斷腸魂，種作寒花寄愁絕。　　　
　　　含香體素欲傾城，山礬是弟梅是兄。
　　　坐對真成被花惱，出門一笑大江橫。」

　　「真不愧是名滿京城的伶月姑娘，真是首好曲子。敢問這首曲子可有名字？」

　　伶月放下二胡，拿起桌上的酒壺，「這首曲子叫『水月』。」

　　「方才那首歌唱得很流利。伶月姑娘會胡語？」

　　「嗯，奴家的娘是胡人，爹是中原人，雖然很小就被賣到青樓工作了，但還是忘不掉小時候娘用胡語唱給我聽的歌。」

　　「這首曲子應該是有名的大家所作的吧。曲調很不錯，最後收尾的詩詞很有感覺。我彷彿真的看見凌波仙子在江面上翩翩飛舞。」

　　「這首歌，是娘作的。」

　　「什麼？伶月姑娘的娘親？」

　　「娘原是安國有名的歌伎，後來嫁了爹之後，就來到了中原。但是爹愛上了一位花街的姑娘，從此再也沒有回過家。娘說她養不活我，只好將我賣給花街的青樓。練就了現在的琴藝和歌藝之後，奴家才輾轉來到醉月舫。『伶月』這個名字是這裡的老闆替我起的。就是因為這首『水月』，奴家才能受到老闆的青睞，『伶月』這個名字就是這個意思。」

　　「伶月姑娘，如果妳娘留在安國，應該會過著更好的生活吧。這樣妳也就不用到青樓陪酒賣笑了。」

　　「伶月不怨恨娘，因為娘比伶月更加痛苦。」伶月的臉上沒有哀傷，但是她的巧笑倩兮卻更令人心生憐愛。

　　端華從伶月手上拿過了酒壺，然後從桌上揀了個乾淨的杯子，倒了一杯酒遞到伶月面前，「伶月姑娘，這杯敬妳。有幸能在今天認識妳，端華十分感激。」

　　伶月接過杯子，一口飲下，「那麼，皇甫公子，聽奴家講了這麼多奴家的故事之後，是不是也該換你說說話給奴家聽呢？」

　　「……咦？」

　　「例如說……為什麼今天一進醉月舫就叫了那麼多酒呢？皇甫公子只顧喝酒，姑娘們都很難過呢。難不成是心裡頭有事需要借酒澆愁？」

　　「還真是瞞不過伶月姑娘的慧眼呢！老實說，我跟我的一位朋友有點不愉快。他在哭的時候，我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喔？他說了什麼呢？」

　　「他說他夢見他的一個……玉珮裡的靈魂……要離開他，所以他很難過。我知道這很令人難以置信，不過那個玉龍子叫作『瑟瑟』，好像跟他的前世有關……唉呀！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啦！愈講愈亂，連我自己都覺得我說得很玄……總之，他最近一直看著池水發呆，我很擔心他，但是我並沒有讓他開心起來。我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才好。他好像在生我的氣。」

　　「瑟瑟啊……真是個可愛的名字。皇甫公子請不用擔心，方才你所說的，奴家都聽得懂，而且奴家都相信唷。因為奴家……」

　　只見伶月姑娘從腰帶裡掏出一塊玉珮，是一隻金魚的樣子。

　　「娘送伶月到青樓時，臨走前，她交給我這只玉製的金魚。每當我覺得受委屈而難過或是感到孤單時，我就會在夜裡暗自哭泣，然後，就會夢到這只金魚的靈魂，到夢裡安慰奴家。雖然它不會說話，但是我能感覺到它想傳達給奴家的心意。奴家替它起了個名字叫『金鈴』，它是我重要的朋友，所以奴家也能體會你朋友那種難過的感覺。奴家也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和金鈴分開。」

　　「原來我還真的是錯得離譜……竟然那樣講他……唉呀！該怎麼辦才好！」

　　「皇甫公子說了他什麼？」

　　「我說……他在說夢話，叫他不要想太多……」

　　伶月聽見端華的話，立刻扳起臉孔來，美麗的臉蛋上突然多了幾絲怒意。

　　「皇甫公子怎麼可以這麼說呢！而且你現在竟然還跑來青樓喝悶酒？你得快點去跟人家道歉才行！現在、立刻、馬上！」

　　「……伶月姑娘，妳先別急嘛……」

　　「奴家是在替你著急耶！他應該是皇甫公子很重要的人吧？」

　　「對啊……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可是我現在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他不要那麼生氣呢？而且，夢到瑟瑟要消失這件事，我目前也束手無策。」

　　「奴家認識一位跟奴家同樣來自安國，也是胡漢混血的商人，他經營了一家古董店，叫作『水精閣』，或許皇甫公子可以去那裡問問他。就我所知，他對這些東西挺擅長的，是個相當神秘的人物。」

　　「伶月姑娘也認識安碧城那隻波絲貓？不對，妳認不認識他不是現在的重點……重點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他？真是的！我真是個大笨蛋！」

　　「嗯，奴家也開始覺得皇甫公子是個大笨蛋了。」

　　「……。」

　　「你就快點去水精閣問問安碧城怎麼解決好了。事成之後，要來醉月舫喝酒伶月絕對奉陪。如果你沒有讓你的朋友開心起來，奴家可是要連今天坐陪喝酒聊天奏樂吟曲的錢一起算的唷！『伶月』這個名字可不便宜的呢！」

　　「哈哈哈……是是是，伶月姑娘，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皇甫公子慢走，伶月的琴弦有些鬆了，需要調一調，不送了。」

　　伶月抱著二胡起身，頭上的金步搖頓時鏗鏘作響。端華再次仔細端詳了伶月姣好的面容之後，無聲離去了。

　　離開醉月舫之後，端華心意堅定的往水精閣的方向走去，想到今晚和伶月的邂逅，他不禁會心一笑，「伶月姑娘不愧是醉月舫第一把交椅，的確很漂亮！但是……她還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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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2樓發表於: 2012-06-19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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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19【長安幻夜】【瑯琊x端華x安碧城】水龍吟【章之三】

【章之三】

　　「殿下，今天是來尋什麼樣的古玩呢？上次那只商朝的酒器沒給您帶來什麼困擾吧？正好昨天剛進了一方秦朝的硯台，甚是靈氣，要不要一併帶上啊？」

　　碧綠的眼睛細細瞇著，上揚的嘴唇不帶笑意。安碧城心知眼前人心事重重，今日絕對不是來跟他做生意的，卻還是官腔的打著圈子，等待李瑯琊自己道出今日前來的目的。瑯琊愣愣的看著牆邊兩隻畫工精緻的瓶子，薄唇無力的輕啟：

　　「安碧城，這次你一定得幫幫我……」

　　「殿下，我哪次沒有幫你呢？」

　　「……也是。」

　　李瑯琊搔搔頭，娓娓道出前些日子的夢境。

　　碧綠的靈體緩緩從夜幕中升起，微弱的光芒一閃一滅，往復循環，縱使快被週遭的墨色給吞噬，瑯琊也能清楚的看見綠色螢光中正飄浮著的小小玉珮。那是自己時時刻刻守護的玉龍子。

　　「這是……什麼地方？……瑟瑟？」

　　名喚瑟瑟的發光體並沒有因為主人的呼喚而接近，那一閃一滅的微弱光芒好似在呼聲求救，彷彿隨時可能熄滅。

　　「瑟瑟，發生什麼事了？不要嚇我啊！」

　　小小的玉龍子無聲無息，似是回應李瑯琊的呼喊，一團光球開始躁動了起來。光暈柔弱的拋出螢色細線，四散的光輝映照在瑯琊的玄色瞳眸中，一絲一縷都勾人心魄。瑯琊難得卸下了呆滯轉而染上了一身焦慮，眼角的珠淚倔強的將落未落，逐漸模糊的視線裡光暈似乎無止境的擴散開來，如同魚兒不停驚擾的平靜湖面，漣漪一波一波盪漾著心頭說不出的話語。

　　「瑟瑟，妳是說……要……離開嗎？」

　　光體突然平靜了下來，好像是在默認了這個疑問。

　　瑯琊無語了好久好久。深怕光芒會突然全數消失的他不斷思索著淵博腦袋裡的所有詞彙，但此時的腦袋卻像乾涸的河床一般，河底的石子尖銳如刀刃，不斷的割著劃著李瑯琊的心，無形的痛楚正折磨著無法用言語訴說的難受。

　　「為什麼……」李瑯琊搖了搖頭，似是不解，又像是想擺脫無語的困境。

　　「為什麼？為什麼，瑟瑟？我們不是要永遠在一起的嗎？不是說好了嗎？」

　　同樣沒有回應，但是瑟瑟的光芒正一點一點的消逝，而李瑯琊也早已經淚流不止了。在螢綠色光暈就快縮到正中心的時候，李瑯琊的身形突然被快速的往後拉遠。突如其來的移動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使勁的向後拽，瑯琊近乎哭喊的聲聲喚著最在乎的名字，卻喚不回那漸漸黯淡的光體。看見那團光亮變成一個點，直至沒入黑色的世界，瑯琊忽地從夢中甦醒。

　　從夢中甦醒的他揮袖抹去臉頰上的淚痕，下一秒立刻將雙手放在腰帶上。

　　李瑯琊著急的從腰間的織錦束帶上找尋隨身佩戴的玉龍子。當指尖胡亂摸索到圓潤的龍形紋路時，瑯琊並沒有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反倒是凝視著玉龍子體內的某一個點，眉心間皺著疏不開的憂愁。

　　「瑟瑟……」瑯琊的細語細碎到像是一根細長的銀針掉落在花紋絢麗的波斯地毯上一般，一切聲響都被凝結在時空的漩渦之中，捲入了有進無出的無限黑暗，正如同那個遙不可及的綠色光點。

＊＊＊＊＊＊＊＊＊＊＊＊＊＊＊＊＊＊＊＊＊＊＊＊＊＊＊＊＊＊＊＊＊＊＊

　　「你是唯一可以幫我的人了，安碧城。」

　　「殿下為什麼認為我幫得了你呢？」

　　「……安碧城？」

　　眼前撲簌著謎樣意味眼神的波斯男子，閃著不帶情感的碧綠色眸子，同樣是一抹攝人魂魄的笑，卻豔麗得讓人心裡發寒。

　　「殿下別誤會，」安碧城轉身取下一本破舊的古書。書上沒有寫明書名和作者，殘敗的書頁泛黃而缺角，怎麼看都不是什麼起眼的典籍。

　　「單憑我的氣力的確幫不了你，但是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看看？這本破書？我現在可沒心情聽故事。」

　　安碧城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食指，再將食指在書頁上來回勾畫著不知名的軌跡，很像在塗鴉，也很像在寫字，但是不像只是興起而為的鬼畫符。

　　倏地，安碧城食指掃過的軌跡開始發出刺目的強光，行雲流水的字跡很明顯可以看出是個飄逸不羈的「龍」字。

　　「難不成──！」

　　就在李瑯琊驚呼的剎那，兩人已經身在一處不知名的空間之中了。

　　舉手投足之間若有若無的細微阻力，還有或大或小不斷上升、最終無端消逝的細小水泡。李瑯琊明白自己正身處在水裡──似曾相似的幻境讓他瞬間憶起和瑟瑟初次相遇的時候，也是這樣平靜卻令人心生不安的水域。

　　「安碧城，這是怎麼回事？」

　　安碧城的兩彎綠波盪漾，帶著些許埋怨的俏皮語句自他口中飛出，「是殿下自己說不想聽故事的嘛！所以我只好讓你自己用眼睛好好看看了。」

　　順著安碧城纖纖長指引導的方向看去，是一座壯麗巍峨的宮殿。飛簷肆無忌憚的向外伸展出去，氣派的拱門重重緊閉，固若金湯的戒備讓人不敢輕易直指，深怕招惹出千軍萬馬迫殺而出。華美的龍形雕刻圍繞著飛簷下的牆面也緊緊纏繞著屋頂，飛騰之勢讓整座宮殿如同傳奇故事中的海底龍宮一般。

　　「難道這是……龍宮？」

　　「確實是。不過更精確的說，這是一本現今已不可考證的古籍中所提到的海底宮城。在頗有闕漏的文字裡依稀可看見這是一個關於龍女的故事。那龍女身著碧綠襦裙，頭繫雙髻，嬌俏可人，就像……」

　　「就向瑟瑟一樣。」李瑯琊若有所思的說著。

　　「殿下說的一點也沒錯。」

　　「但你又怎麼知道這個出處不明的故事會和瑟瑟有關？」

　　安碧城狡黠的笑了，眼尾流洩出異國風情的神秘色彩，「大膽猜測罷了。所以才要殿下和我ㄧ起前來看看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啊。」

　　就在李瑯琊手持摺扇抵著額頭，露出「真拿你沒有辦法啊。」表情的當下，貌似是所謂「龍宮」的雄偉宮殿傳來一陣陣有力的擊鼓聲。敲響了整個海底世界的鼓聲，持續了十二下才以悠長的號角聲作結。

　　「殿下，龍宮的重大事件好像要開始了，不跟我ㄧ起去看看嗎？」

　　「既然來了，哪有不看的道理？只是……我們進得去嗎？」

　　「欸～來者是客，龍神大人不會這麼小家子氣的！我們不只是進得去而已，還能以貴客的身分長驅直入啊！」

　　「……你是哪來的自信在這如此志得意滿的誇口啊……」

　　帶著半信半疑的神色憂心忡忡的跟在安碧城身後，不一會兒兩人便已移動到了龍宮莊嚴的巨大拱門前。比起這不知到底有多高聳的城門，更令李瑯琊吃驚的是，門口的守衛竟真是那傳說中的蝦兵蟹將！

　　「你們不是水族之眷。在龍宮舉行重要集會的時候前來『玉遲門』是何居心？若是龍王邀請的貴賓，請出示對應證件。」

　　「蝦子說人話耶！而且還真的有龍王耶！」李瑯琊掩不住欣喜之情，驚呼連連，倒讓蝦兵守衛和一旁有著螃蟹樣貌的執矛者頓時有些茫然。

　　「二位守衛大哥，我和這位薛王府的九殿下來自異界，擅闖王城又恰逢貴境要典實在對不住。煩請兩位代為通報龍神大人，說是來自異界的使者帶來了稀世珍寶，前來向龍神大人表示微薄讚禮。」

　　「喔？挺有禮貌的異界人士，這就要看看你們的誠意了。」

　　安碧城聞言微微一笑，稍稍頜首之後，從重重疊疊的殷紅衣袖中取出了一個方形刺繡、上頭綴著墨綠璧玉的寶盒，小心翼翼的掀開了上頭的盒蓋。

　　「你們何不自己鑑定看看它的價值呢？」

　　一顆看似夜明珠的碩大珍珠嫻靜的沉睡在其中，卻不時閃著奪目流光，讓人難以將目光從中拔除。蝦兵蟹將看了看，沒有動靜。良久，螃蟹臉的那個突然大叫了起來：「這、這是……！是那個啊！老蝦，你忘了嗎？多年前龍娘娘仙逝時，鎮宮之寶『定魂珠』不是莫名灰化成粉嗎？我曾經在跟一位守夜小哥換班時，親眼見到那顆被安置在『七寶殿』上的神物，那顆圓潤如珍珠又能使人安定的定魂珠，就是長這個樣子的啊！這位金髮碧眼的公子，這顆難道真是……」

　　「我並不清楚它的確實來歷，但這彌足珍貴的光華是我畢生罕見的。即使在重重夜幕中它仍能發出耀眼的光芒。我只是來自異界西市的一介珠寶商，什麼龍宮珍珠的，何不讓你們龍王自己認認呢？」安碧城頗具心機的笑了笑，故作寶貝的將不斷泛出光澤的寶盒收回衣袖中。

　　「這……」兩名守衛面面相覷，沒人能夠確定這項禮物的價值，所以不知該不該讓兩人通過。方才沒有話可插的李瑯琊用摺扇捅了捅安碧城的手肘，飄忽的眼神似在懷疑「我們應該不會被懷疑私藏龍宮珍寶而被抓去嚴刑逼問的吧？是吧！」，不安的苦笑像是在徵求安碧城的保證。

　　這時，一位皮膚泛著淺青色，穿著純白高腰襦裙，身材十分纖細窈窕的水族姑娘一手提著鑲有珠玉的宮燈，一手持著緋紅閃銀光的貝殼盈盈走來。

　　「這是龍王令牌，龍王有令，放行！」蝦兵蟹將一聽聞這小姑娘宣旨，連忙一邊口答「遵旨。」，一邊折腰鞠躬行禮。水族姑娘閃著非人類雙眼形狀的水亮眸子，對著安碧城還有李瑯琊二人稍稍欠身。

　　「兩位人類公子，龍王大人目前正在大殿早朝面卿，請二位先隨我到行宮廂房暫時安頓，等後陛下召見。」

　　「有勞小姐了。」李瑯琊誠心的笑了笑，卻也覺得這位姑娘的模樣甚是眼熟，卻又不是故人，只是擁有相似的輪廓和氣息罷了。

　　水族姑娘轉身的那一刻，一股近乎拉扯的揪心……

　　是啊，那模樣，很像瑟瑟呢。

＊＊＊＊＊＊＊＊＊＊＊＊＊＊＊＊＊＊＊＊＊＊＊＊＊＊＊＊＊＊＊＊＊＊＊
　　
　　「端華公子啊！找殿下嗎？殿下出去好一陣子了唷。」

　　「小鴛，那妳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小鴛雖然目睹皇甫端華把她最愛慕的九殿下給惹哭，心裡很是氣憤，但卻還是因為憂心李瑯琊的去向而鬆了口。

　　「殿下說他要去水精閣，一會兒就回來了。但是他去了好一陣子都還沒回來，我實在有點擔心。可以麻煩端華公子替我將殿下接回來嗎？」

　　端華立刻轉身就跑，邊跑邊喊著「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背影飛快的消失在眾侍女眼前，只留下身後一臉困惑的眾人。

　　一頭火紅髮絲的飄忽剪影快速的掠過了一條條街道巷弄，皇甫端華直奔西市，前往那位於不起眼胡同中的精緻小閣。

　　水精閣依舊閒適的靜臥在胡同一處，沒有染上西市的喧囂和塵埃，連胡餅香酒肉臭、脂粉笑貌，一切都與這裝滿珠寶古董的小舖子扯不上邊。水精閣就只是水精閣，一切一如往常。然而……

　　「波絲貓！我來了！瑯琊在嗎？我要向你……咦？人呢？」

　　月華穿過窗櫺，被分割成了狹長的菱形陰影，散落在靜謐得像是睡著了的屋子裡。雖然空無一人，但整間屋子是明亮的，桌上刻了流星花紋的蠟燭正緩緩的流著淚，壁爐裡的柴火嗶剝嗶剝的撕裂自己。

　　「這麼晚了，人都哪去了呢？」

　　端華掃視著水精閣的同時，瞥見了波斯絲織絨布桌巾上，擺著一部與背景極為衝突的殘破古書。書皮上沒有書名，它甚至有可能連書皮都不是。

　　「這本是什麼破舊東西啊？波絲貓撿回來的嗎？我來看看喔……」

　　端華運用著沒什麼文學知識的大腦，使之勉強的運作著。懶得關心中間的故事細程，端華直接將書翻閱至看起來像是故事高潮的地方。半晌，他嘆了一口長長的氣，興味索然的盯著其中的一截片段。

　　「凡人的書生，在華麗的海底龍宮邂逅了美豔動人的龍族王女。但是龍族王女乃是待罪之身，無法接受書生的感情，最終依然選擇留在龍宮，並且用法術將書生遣回了人間，徒留傷心的書生懷抱著不得見的思念心情抑鬱而終……又是個異族相戀的淒美愛情故事？為何這等浪漫的良緣佳話從來都不曾降臨到我身上？什麼龍女報恩啦、白鶴報恩啦、狐仙報恩啦……這等將恩情丟來擲去的志怪神話我可是一件都沒遇過呢！我不就是個善心的長安遊俠嗎？好事做多了倒也沒有任何一位美人來回饋我！真是……」

　　在端華把書闔上丟回桌上的那一刻前，他驚鴻一瞥看見的並不是書生和龍女的哀怨情話，而是……

　　「這下面的插畫畫的可是龍宮的面貌嗎？可真是壯觀啊！但是為什麼在這窗台上的兩個影子看起來像是人類的男子啊？就算是人類，不也只有一位書生而已嗎？真是奇──」話都還沒說完，手指一觸到那兩個人影的時候，自己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吸力給強行拉進了書本裡邊。

　　腳下忽然一空的感覺讓端華不停的大叫，等再次落地時，卻是跌坐在一個不知名的宮殿裡面。宮殿裡大得嚇人卻空無一人，端華揉了揉墊底的屁股。

　　「唉唷！好痛啊！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可能因為在穿越書本的過程叫得太大聲了，到了偌大的宮殿裡也沒有要壓低音量的意思，很快的就有人發現了皇甫端華的存在。

　　「什麼人在那邊！」

　　「嚇！這不是人類嗎？」

　　「任何人擅闖『七寶殿』都是死罪難逃！快抓起來！」

　　「別讓他跑了！快將他拿下！」

　　蝦兵蟹將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喧嘩著，臉上明顯看得出絕非善意的兇光毫不掩飾的噴灑在端華眼裡。

　　「啊啊啊啊啊──！是一堆蝦子跟螃蟹！會走路的啊！這裡該不會真的是那個什麼龍宮的吧？救命啊！不要吃我啊！」

　　端華邊跑邊哀號，直至他看到了一群青面獠牙，手持長叉的妖怪，由四面八方包抄，將他團團圍住。閃著殺意的銀叉直指端華咽喉，嚇得他趕緊將雙手舉起。

　　「呵呵呵……夜叉鬼大爺，我束手就擒就是了嘛！將這可怕的東西收起來可好？有事好商量嘛！」

　　「來人，將他拿下，押進大牢。」

　　「開玩笑的吧？你是開玩笑的吧大爺？」

　　端華難以置信的揉了揉一頭亂髮，火紅的髮絲在光線晦暗的大牢中不合時宜的閃著奪目的光采──像血一般的紅焰，彷彿正燃燒著地底宮城。

　　「搞什麼啊！我不就只是要找李瑯琊嗎？為什麼會被拉近莫名奇妙的書、進入莫名奇妙的宮殿，然後現在竟然還被莫名奇妙的關起來啊？我可是堂堂金吾衛的中郎將耶！這是什麼莫名奇妙的世界啊！波斯小子真是個瘟神。」

　　就在抱怨的同時，一個細小的腳步聲從大牢遠方傳來，由遠而近，漸漸靠近了端華所在的地方。

　　「請問你可是今日擅闖七寶殿的人類男子？」

　　「是啦是啦……姑娘要是想審問就快點，不過我可是什麼事都沒做哪！」

　　「公子誤會了，我不是來審問你的。」

　　像銅鈴一般小巧響亮的可愛聲音，腳步輕盈如穿上羽衣的天仙，端華眼前的正是一位看來只有十幾來歲的妙齡少女。少女衣著華麗，由白至綠銀色的絹裙上綴著珍珠和寶石，宛若夏夜的星河般璀璨耀眼；碧綠色的長髮挽起了雙垂髻，兩支白玉鑲金釵尾端甚至還有類似「步搖」的墜飾，隨著少女蹦蹦跳跳的舉止閃著清脆的光芒；一雙汪汪大眼有著上等翠玉般的光澤，彷彿盯著看就足以讓人無法自拔；小小的手上提著綴銀鏤金的精緻宮燈，宮燈中的熾熱光園讓地牢瞬間蓬蓽生輝。少女活像個從翡翠碧玉變出來的小精靈，不斷眨著她那雙大眼睛，對著端華笑啊笑的。但端華湊近一看，那少女映著宮燈的臉龐和提著燈的小手，彷彿有些非人類的青色，而那正是水族的特徵。

　　「美麗的姑娘妳好，在下長安城金吾衛中郎將皇甫端華，敢問小姐芳名？還有……這裡是哪裡啊？龍宮嗎？」

　　像風吹銅鈴叮噹作響般的嗓音再次讓端華聽得神迷，「端華公子你好，我住在這座龍宮裡面。我的小字喚作『瑟瑟』，父親大人都這麼叫我的。」

　　「……妳說妳叫瑟瑟？！」

　　「是啊！怎麼了嗎？公子以前可曾聽過？」

　　「呃，不，沒事……我不小心把妳和另一個人連在一塊兒了。是說，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呵，公子真是愛說笑！我們當然是第一次見面啊！你方才不是才剛跟獄卒說什麼你是不小心闖進來的嗎？」

　　「嗯，其實我是因為找我朋友所以不小心闖進來的。」

　　「朋友？你說的朋友是一位金髮碧眼笑起來很美麗很誘惑人但有點狡黠的波斯珠寶商和一位黑髮黑瞳帶著單片眼鏡卻眼神渙散呆滯的溫婉貴族嗎？」

　　「沒錯沒錯！就是他們！瑟瑟姑娘認識他們嗎？」

　　「不，我不認識，但是他們現在正在龍宮內的廂房作客。」

　　「……為什麼這待遇可以差這麼多啊！」

＊＊＊看朱成碧，看春月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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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4.15 【長安幻夜】【瑯琊x端華x安碧城】水龍吟【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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