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18 [遊師無方＆恨潮生中心] Kiss & 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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滌夢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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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06)

樓主發表於: 2022-12-18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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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8 [遊師無方＆恨潮生中心] Kiss & Wink

Kiss & Wink 遊師無方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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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花開時節，火紅的顏色染上枝頭，學子的離情依依隨著花瓣落了一地。
送走手上的畢業生，遊師無方才覺得肩上的擔子稍稍輕了些。
雖然沒有導師班了，但學期還沒結束，上班，下班，回家，吃飯，睡覺，日子單調而普通。
但他不覺得無趣就是了。
像是他經歷過的每一個夏季一樣，天邊灼人烈陽往往在午後會被烏沉沉的雲朵給遮掩，下一場，或悶濕，或暢快的雨。
今天的雨下得久了些，一直到他下班離開學校還沒停，滂沱大雨把整個街道都浸透了，濕漉漉的招牌，濕漉漉的行人，遊師長褲的褲腳也深了一個色階，緊緊貼著皮膚。
「欸，牠不動了欸⋯⋯」
「幹，是不是死了，就說不要弄咩！」
「是你說要試試看的欸！」
遠處傳來的嘈雜人聲讓遊師無方皺起眉頭，握著雨傘的手也緊了緊，這個時間⋯⋯只有可能是他們學校的學生了吧。
少年少女的玩鬧有時沒有分際，作為老師，他該引導。
卻在遊師走近前，幾個穿著制服的國中生從沒有街燈的小巷跑出，才到巷口便一哄而散。
遊師掃了一眼，大概記下他們的長相後，也沒有多費力氣去阻攔，明天到學校再處理吧。
他站在巷口，往裡頭望去，在昏暗的天色下，狹窄小巷裡的景物都變得模模糊糊，方形的垃圾桶和舊衣回收，以及不知擺了多久的腳踏車正淋著雨。
「唉。」嘆了口氣，遊師邁開腳步走到外頭絕對看不見的視線死角，一個孱弱的小生命倒在地上，瘦弱的胸腹上裂開一個個刀口，深色的血被雨滴沖落地上，匯聚成一小灘讓人心驚的濁水。
若不細看，壓根察覺不到小小身軀上微乎其微的起伏。
遊師無方把傘向前傾了傾，替重傷的小黑貓遮住了對牠來說過於殘酷的大雨，他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觸上還帶著溫度的身軀，強而有力的心跳彷彿在渴求，渴求活下來的機會。
像是感覺到遊師的撫觸，小黑貓睜開了眼，一隻紫眸在黑暗中，彷彿有光，「喵⋯⋯」
遊師解開了身上白襯衫的鈕扣，也不管小黑貓身上血污混雜，喜潔的他褪下衣服裹著牠抱了起來，轉身快步走進十幾公尺外的便利店內。
「歡迎光⋯⋯？」
「請問，有紙箱嗎？」
遊師明白自己此時有多狼狽，但濕透的褲子和還在滴水的髮梢都不重要，他只在意懷中淺淺的呼吸聲。
「啊，有，有的，稍等一下。」店員匆忙地鑽入一旁倉庫，想找一個合適大小的紙箱出來。
遊師無方滑開手機，螢幕上也沾了水珠，卻不妨礙他查找離這裡最近的、正在營業中的獸醫院。
「這個給你！然後這是乾淨新的毛巾，也給你！」年輕的女店員一邊把小紙箱放在地上，一邊把乾燥柔軟的毛巾塞到遊師手中，她本是想給男人擦擦臉、擦擦頭，畢竟夏天便利店裡的冷氣可不是一般地強。
可那條毛巾轉眼就被遊師放到紙箱中，堆起的皺褶軟軟的，暖暖的，渾身幾乎濕透的小黑貓被輕輕放上毛巾團，「冷嗎？」
指尖撫過牠頭頂，皮膚上依舊傳來微微顫意，也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
「謝謝你。」
簡單向店員道謝後，遊師無方抱著小紙箱又匆匆撐傘離開。
最近的動物醫院其實不遠，也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只是正好和他回家是反方向，平時沒什麼理由往那裡走。
要是晴天就好了，騎腳踏車也許還快一些。

＊＊＊

休業式後，就是學生期待已久的暑假。
但那幾個把小黑貓當作玩物的學生可就沒那麼好過了，除了記過罰勞動服務外，遊師無方特別設計了為期五天的生命教育輔導課程，一天八個小時，準時上課，準時下課，沒有瞌睡，沒有恍神，扎扎實實把他們虐了一遍又一遍。
暑假的第一週就這麼過去了，而小黑貓，終於也恢復到能出院回家休養的程度。
把學生送走後，遊師無方帶著他前幾天去寵物店選購的外出籠，開著他和同事借來的車去接小黑貓回家。
推開獸醫院的玻璃門，幾隻等在候診區的小型犬馬上警覺地竄動，還有一隻忍不住對著遊師的褲管吠了幾聲。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遊師搖搖頭，表示他不在意，神經敏感的動物向來本能恐懼體型比牠們大的生物。
「您好，請問您是要掛號⋯⋯？」坐在櫃檯的年輕人注意到門前騷動，主動開口道。
「我來接住院的貓回家，一隻黑貓。」
「嗯⋯⋯叫什麼名字呢？」
遊師被他問得一愣，還在想著怎麼回覆，一個身著白袍的女子從一旁診療室探出頭來，圓圓的臉蛋上滿是暖融笑意，「咦，是老師先生啊？你來接你們家小可愛回家了？」
那天他抱著小黑貓來就醫時，就是這個女醫師看診的。大概是看到了資料單上他寫的職業，自此之後就有了各種奇奇怪怪的稱呼，今天似乎是打算叫他「老師先生」，不過對於小黑貓，好像一律稱牠「小可愛」。據前幾天探望時醫生和他閒聊的內容，她本來想叫這隻貓小美女，可惜檢查之後發現是個男孩子，叫小帥哥又覺得不甚滿意，就決定叫他小可愛了。
「我們的櫃檯人員今天才第一天上班，不曉得老師先生已經連續來兩週了。」邊帶著遊師往三樓貓住院區走，醫師邊解釋道。
剛走進住院區，幾隻精神狀況比較好的貓病患馬上朝他們投來注視的目光，其中當然也有已經能坐起來的小黑貓，像是認出了來人，牠起身從籠子深處走到外邊，伸長還不是很靈活的身體，把濕潤的鼻尖湊到鐵網中間的空洞，翹首期盼著那人走近自己，細細長長的小尾巴不受控制地向上高高揚起，小幅度地擺動著。
遊師無方走到籠前，探出一隻食指，小傢伙馬上抽著鼻子聞了聞，接著輕輕「喵！」了一聲。
幼貓的成長速度本就驚人，雖然才兩週多，總覺得和初見時又有些不同了，就算天天看還是能辨別出其中差異，休養了這麼多天，又經過精心地整理照料，原本糾結成球的毛髮如今鮮亮烏黑，因為感染而無法睜開的另一隻眼睛也順利打開，一雙晶透紫眸讓黑貓本身的神秘氣息更濃了一層，眨巴著眼睛看人時，彷彿都能把魂看走。
因為還要做最後的確認，醫師幫著把籠門打開，順便拆下避免牠舔舐傷口的頭套，沒了阻隔，小黑貓立刻把頭靠上懸在半空的那隻手，磨蹭著遊師手背，喉間還不自覺地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你看起來好很多了。」
「喵——」
遊師抬手在小黑貓下巴刮了刮，又再度換來牠舒適的喵喵叫，讓一旁的醫生忍不住笑道：「是個很愛說話的小可愛呢，以後老師先生家可能會很熱鬧。」
熱鬧嗎？
遊師停下手，蹙起眉略微出了會兒神，直到耳邊又響起醫生的詢問，「他的狀況要今天打晶片也可以喔！」
「嗯⋯⋯」
不置可否的回答是個很明顯的訊息，圓臉醫師也不是笨蛋，馬上笑瞇瞇地接著道：「老師先生先帶他回家相處一段時間也好，不過，確定要陪他一輩子的話，記得要帶來打晶片喔！」
「嗯。我會的。」

做完詳細的注意事項說明並約好下次打疫苗時間後，醫生才把一人一貓送出了診間，對著提著貓籠的白色背影，她忍不住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希望很快，就能幫小黑貓注射晶片，上頭會寫著他愛的、也愛他的姓名。
遊師無方。
會是這個名字嗎？

＊＊＊

「喵——」
「喵喵——喵——」
「喵嗚——喵——」
遊師無方按了按額角，這一路上小黑貓就一直這麼喵喵叫個不停。猜想大概是因為氣味，醫生有特別叮囑過，貓咪對於環境氣味頗為敏感，就算對自己的味道有了一定的熟悉度，同事的車裡、他的租屋處還是充斥著陌生感吧。開車的他又不好安撫，只能任由牠叫喚，不知怎的，聽著聽著，居然覺得那聲音裡透著一股委屈和可憐。
收起外出鞋，他環視了自己的租屋處，不大的單人床上擺著他整理到一半的衣服，地上散落了些許紙箱，有封好的，有放一半的，他才想起，書櫃好像也還沒收拾。角落是一只白色的花瓶，漂亮的圓弧瓶口上空無一物，看起來孤零零的。那兒本來插了一捧遊師在畢業典禮上從學生那收到的百合花束，已經開放的花朵散著濃郁香氣，卻在小黑貓被送去醫院後，也被送上了垃圾車，甚至整個房間都被仔細地打掃了一遍。
小黑貓還需要靜養，這個空間不是很合適。
遊師轉開一旁的廁所門，一個籠子已經準備在裡頭，那天包裹小黑貓的毛巾早就洗乾淨烘乾，被堆在籠子的一角，紙箱做成的貓窩只開了一個圓圓小洞，看起來很適合躲藏，用紙盒手作的小巧貓砂盆正好適合小黑貓的體型。
打開外出籠，遊師不甚熟練地把小黑貓抱了出來，還好，這小傢伙在他手上異常乖巧，甚至有點，不想離開他的手，才把牠放進籠裡，馬上轉身仰起頭，盯著遊師看，可看沒幾秒又撇頭望向角落。
遊師雖困惑，卻也不在意牠這樣的行為，也許，是任性？不是都說貓很任性的嗎？
用手指搔了搔小黑貓的腦袋，遊師輕聲道：「你先適應適應。」
「喵——」
像是聽得懂他說的話一樣，小黑貓轉身跳入貓窩中，只露出一個小腦袋，「休息吧，叫了一路。」
「喵——」
「會用這個嗎？」遊師指了指一旁貓砂盆，問道。
小黑貓又喵了一聲，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遊師就當他會了，反正不會，明天他還可以教牠。

＊＊＊

適應良好的小貓很快就被允許離開浴室，到外頭走走看看，放風兼熟悉。雖然脖子上還是得戴著頭套，不過能探索新環境的小傢伙顯得很開心，或去嗅一嗅越疊越高的紙箱，或窩在已經幾乎半空的書架上，好奇地觀察左右旋轉的風扇。更多時候，牠會直接跳到遊師腿上，用身體輕輕磨蹭正在工作的男人，只為獲得幾下溫柔的撫摸。
小貓的體重很輕，就算窩在他的腿上睡著，遊師也不覺得有什麼麻煩的，便放任牠，愛撒嬌撒嬌，愛睡覺睡覺。
像是知道他桌上的電腦很貴重，小黑貓從來沒有踩上鍵盤胡鬧過，即便上桌，也只是靜靜地盯著螢幕，看一個又一個符號神奇地浮現。
遊師看了一眼沐浴在檯燈下的小黑貓，嗯，這樣好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幫牠拍了一張全身照，沒什麼技巧，就只是把牠那雙眼睛拍得特別好看。
打開他荒廢多年的社群平台，要是網頁能長草，他的頁面恐怕有一個人那個高了，還好還記得怎麼發文，參考了平台上其他送養文，整理好小黑貓的年齡、在哪裡撿到、目前健康狀況等等資訊，順便附上剛剛拍的照片。
但名字那一欄難住了他。
「嗯⋯⋯先取個名字好了。」
被他聲音吸引的小黑貓轉過頭來，好像在確認他說什麼，微微伸長了脖子，本來細長的瞳孔也變得圓了些。
「小黑？」
小黑貓的鬍鬚顫了顫後垂下，好像失去興趣一般換了姿勢趴下。
「不喜歡嗎？」
「皮蛋？」
「墨墨？」
「芝麻？」
看那毫無反應的耳朵，就曉得小黑貓沒有一個滿意的。
不得不說這些可愛的名字讓遊師也有些頭皮發麻。無計可施之下，只好隨手抽出放在桌邊的散文集，看看有沒有什麼靈感，好歹有點新意。
一隻小小的黑爪子悄然進到他的視野中，精準踩住了一塊文字，「嗯？你遮到了。」
捏著牠的前爪移開沒半秒，小黑貓很快又按回同一個位置，分毫不差。
猛然意識到小黑貓似乎是有意為之，遊師無方仔細的讀起那段文字，但貓掌印包含的範圍至少有三四行，小黑貓的意思到底是？
「這裡面有你想取的名字？」小貓睜著圓圓的眼睛，卻沒有回應提問。
「還是有你喜歡的字？」
「喵！喵！」
遊師點點頭，「那我一個字一個字唸，你喜歡就說。」
「喵！」
看來眼前的小傢伙好像真的打算替自己挑名字。
「自⋯⋯從⋯⋯十⋯⋯五⋯⋯有⋯⋯恨⋯⋯」
「喵！」
「天⋯⋯際⋯⋯泛⋯⋯起⋯⋯魚⋯⋯肚⋯⋯海⋯⋯潮⋯⋯」
「喵！」
「出⋯⋯生⋯⋯」
「喵！」
連著踩了三個段落，小黑貓收起腳掌放在身下穩穩坐好，水盈盈的眼睛裡好像在笑。
執著鋼筆的手在紙上刷刷寫下被欽點的三個字，「恨潮生？」
「喵！」
聽著那聲肯定的回答，遊師居然忍不住微笑了，伸手解開恨潮生身上的頭套，在他下巴輕撓幾下，「那以後，就叫你恨潮生了。」
把剛取好的名字放入送養文，又檢查了一遍通篇文字，遊師握著滑鼠的手卻驀然慢了下來，一陣濕濕熱熱的觸感刮搔著他的手背，「恨潮生？」
原來是他在舔他。
粗糙的貓舌一下又一下磨過皮膚，但卻一點都不疼。
遊師無方盯著恨潮生的後腦勺想了想，挪動滑鼠調整了文章隱私為私人後，才按下發送鍵。
「好了，放風時間結束。」
「喵嗚——」
就算不懂貓語，他都能知道這是在跟他抱怨呢。

＊＊＊

一人一貓的日子，比想像中還愜意。
一轉眼，恨潮生來到他家養傷也一月有餘了，原本皮開肉綻的地方早回復如初，縫線留下的疤痕漸漸被新生毛髮給遮掩。除去頭套的恨潮生變得比之前還要好動、愛玩鬧，時常變換不同的姿態出現在遊師無方面前。
比如說，紙袋妖怪。
比如說，半夜快速移動的紙箱怪獸。
再比如說，塑膠袋噪音製造機。
說真的，有些頭疼，但同時，又無法否認心中湧現的情感，是愉快。
有一個會在他工作時窩在旁邊，在他做飯時扯著他褲腳的「同居人」，讓他忽然發覺，原來過去的日子是有些無趣的。
暑假僅剩下最後半個月，除了原本的備課工作，遊師開始去學校上暑輔課，對他和恨潮生而言，也算是預演吧，等之後開學，他就沒辦法天天在家陪著小黑貓了。
還好在寵物攝影機裡，恨潮生並沒有半點分離焦慮或是不適應的模樣，還是吃吃睡睡，睡睡玩玩，玩玩吃吃，不亦樂乎地過著日子。
甚至，這隻聰明的小黑貓學會了開電視機。

一開始只是個意外，他跳上床的時候不慎踩著了電視機遙控器，許久沒開卻也沒拔掉插頭的電視機就這麼重新開始工作了，花花綠綠的畫面和晃動的人都讓恨潮生感到新鮮。
他就蹲坐在床鋪上，看著男女主角初識、相知，最後相戀、相守，螢幕上的男女臉貼著臉，唇對著唇，吻得投入，吻得甜蜜。
恨潮生偏過頭，不曉得在想什麼。
喀啦喀啦——
小黑貓並沒有錯過被電視聲淹沒的細碎聲響，耳朵猛然豎起，什麼人類、什麼畫面都不再重要，他毫不猶豫跳下床，奔到門口，對著大門喵喵叫了起來。
「我回來了。」
遊師一進門，便受到恨潮生過分熱情的歡迎，褲管上一下子又黏滿貓毛，玩耍了一天的小黑貓還不住地用頭撞上男人小腿肚，「嗯？電視怎麼打開了？」
「恨潮生，是你開的？」
「喵！」
一把撈起腳邊作亂的小貓咪放上床鋪，遊師點了點恨潮生的額頭，「再看一下，我先去洗澡，等等出來準備晚餐。」
「喵——」

晚飯後，他們就像往常一般，一起窩在床上，一人看書，一貓理毛。
牆上的電視早就沒了聲，不過遊師猶豫之後還是沒把電視插頭拔掉，也許恨潮生就喜歡看呢。
「喵——」
「怎麼了？」
「喵——」
被召喚第二次的遊師終於把目光從書頁間移開，看向正目不轉睛盯著他的恨潮生，「恨潮生，你是真的要叫我嗎？」
小黑貓沒有回應，只是對著他眨了眨眼，好像並不是很認真的樣子。
遊師嘆了口氣，他還真是拿這隻漂亮的小黑貓沒辦法，「我要看書了，別吵。」
「喵——」
「喵——」
不用抬頭，他都能感受到恨潮生正踩上他的腹部，一雙前爪嘗試按著他的胸口，真是太愛鬧了。
「恨潮生⋯⋯唔。」
用後腳勉強站立起來的恨潮生伸長了身子，把他濕潤的鼻尖湊上遊師無方的唇，輕輕地碰了一下，輕得讓遊師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其實是一個吻。
對人類而言。
一溜煙從他身上跳下的恨潮生，送給了他一個回眸，隨後便慢條斯理地走回自己的窩躺下。
不明所以的遊師無方拿著書僵在原地，思索著恨潮生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想了半天也沒個結論，索性拿起手機，在搜尋引擎裡輸入「貓咪」、「親吻」幾個關鍵字。
卻赫然發現，原來那個眨眼也是個吻。
對貓而言。

＊＊＊

最後一個紙箱被放上搬家公司的小貨車，遊師無方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回屋把早早被他塞到外出籠裡，正不住地抱怨的恨潮生給拎了出來，「走吧。」
「喵嗚——喵——」
把貓籠放上副駕駛座上，也不知是不是要恐嚇多話的恨潮生，遊師毫無起伏地淡淡說道：「等等先去醫院打預防針，接著，你就要去新家了。」
車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小黑貓不再喋喋不休，只是趴在籠子裡，一雙眼睛染上一層落寞，視線落在遊師放在排檔桿上的右手上，良久也沒有移開。
沈默的恨潮生對醫院裡的一切都出奇地配合，任何檢查都逆來順受，打疫苗時也沒怎麼掙扎，受到圓臉醫師的大力稱讚，「小可愛今天很棒喔！」
「喵——」
雖然一樣是回應，但聲音裡居然有了一點世故和應付的意味，聽習慣他平時嗓音的遊師第一時間便發現了不同，出聲輕輕斥責道：「恨潮生，你不可以這樣。」
「哦，他有名字了嗎？」醫生停下正在繕打資料的手，一臉興奮地問道。
「嗯，恨潮生。」
「恨潮生，真是很少見的名字呢？」
「他自己選的。」
「是嗎？」圓臉醫生笑著戴上手套，「那我們來做今天最後一件事情吧，恨潮生爸爸。」
聽到新稱呼的遊師無方狠狠皺了一下眉頭，「呃，可以不要這個稱呼嗎？」
圓臉醫生一愣，「那⋯⋯恨潮生的主人？」
遊師無方板著臉嚴肅說道：「我跟他算是室友，我是遊師無方，他是恨潮生，你就這樣稱呼就好了。」
「噗⋯⋯」圓臉醫生掩藏在口罩下的嘴都快要笑裂了。
「好的，那室友先生稍等一下，打晶片很快就完成囉！」

＊＊＊
雖然家具大部分都已經放進去了，但缺了生活痕跡和日用品的室內還是顯得空蕩又陌生。
就算他不是貓，聞著剛裝潢好留下的淡淡木屑和油漆味，也覺得不大適應。
兩房一廳一衛，空間可比之前那逼仄的租屋處大多了，恨潮生應該也會喜歡的吧。
把手上外出籠放下，打開門鎖，遊師無方蹲下身伸出一隻手，像是邀請一般說道：「出來吧，新家到了。」
窩在陰影裡的恨潮生並沒有馬上出來，而是試探性地用爪子撥了撥遊師的指尖，「喵？」
「不是跟你說去完醫院就要去新家了嗎？」遊師並不急，換了個姿勢盤腿席地而坐，「這裡，以後就是我們兩個的新家了。」
不到一分鐘，一個毛茸茸的黑腦袋探了出來，紫色貓眼裡有許久不見的雀躍笑意，「喵——」
「我還要收拾東西，你先去探險吧。」
「喵！」

他應該會喜歡那些特意訂製的跳台吧，那是在完工前臨時請師傅們加上的。
遊師無方伸手拆了第一個箱子，上頭寫著恨潮生，裡頭全是小黑貓需要的用具、他喜歡的玩具，總覺得，他彷彿把這一輩子所有的偏愛都給了這隻偶然遇上的小黑貓。
這是好的嗎？
「喵——喵喵！」
不知為何，本來已經跑開的恨潮生忽然折返，徑直走到遊師面前躺下，翻出他柔軟而沒有防備的肚子。
遊師抽出一支掛有白色羽毛的逗貓棒，「只能玩一次。」
「喵喵——」
「兩次，沒得商量。」
「喵！」

清脆的鈴鐺聲迴盪在空氣中，叮鈴、叮鈴，彷彿在說著，好呀，好呀，太好了。

親吻與眨眼・遊師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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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12-18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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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ss & Wink 恨潮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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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潮生養了一隻貓，一隻大白貓。
大學畢業那年，朋友因為要出國，把家裡的白貓託付給他，本想著代養兩三年，卻沒想到朋友最後在國外定居，壓根沒打算把這隻白貓給接過去一起生活，就這麼接著養了下去，認真算起來這隻貓也有個七八歲了吧。
但要問他現在肯不肯把貓還給朋友，那肯定是不願意的。
他家的襄君多好看啊。
一身潔白毛皮站在燈下閃閃發光，在家裡走動時那個姿態除了「優雅」二字，他再無其他形容詞。從一人高的貓跳台上一躍而下，還能精準命中地上擺動的黑色羽毛，在空中延展的身姿總會讓人有一瞬看到豹子的錯覺。
除了性格比較高傲冷淡。
例如說現在，他本想抱著襄君抱怨一通公司裡某個脾氣又硬腦子又差的紅髮同事，卻被大白貓冷臉拒絕，賞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就甩著尾巴跑開了。
「襄君，你好無情啊。」一個快要三十歲的男人向背對他越走越遠的貓咪撒嬌著。
大白貓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恨潮生一眼，眼神裡有說不出的無奈。
一人一貓常常在這樣的狀態下僵持許久，恨潮生也不確定是自己妥協的次數多一點，還是襄君多一些。
不過，即便讓大白貓逃了，恨潮生也不在意，因為下回洗澡他還是逃不了。
襄君喜歡洗澡，即便耳邊充斥著恨潮生的叨叨，只要在水盆裡泡著，他便願意忍耐一下。
因為大白貓太過穩重淡漠，恨潮生每每逗得他口吐抱怨都會特別有成就感。
唉，這樣算貓奴嗎？
坦白說，恨潮生覺得他不太算。
恨潮生從不覺得他在「伺候」襄君，反而是這隻年長的大白貓在包容他所有任性，每次拿起逗貓棒，恨潮生都覺得自己玩得比襄君更開心。
是不是因為他不是襄君原來的主人，所以他總是對自己維持著距離？
也許大白貓還是小白貓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的，也會熱情地磨蹭主人，撒嬌討摸摸嗎？
吃完晚飯的恨潮生躺在沙發上，漫無目的地轉著電視，他的那隻大白貓又不知道跑哪去了，都已經十二月了，這麼冷的天氣就應該一起窩在沙發上啊！
啪嗒——
四肢輕巧落在茶几上，大白貓看著懶散的恨潮生半晌，好像在確認他在幹嘛。「襄君，你擋到我的電視了。」恨潮生彎起嘴角，試圖用手去搆大白貓盤在腿邊的尾巴，卻被輕易閃過。
大白貓轉開視線，不僅不離開，還自顧自地理起毛來。
「襄——君——讓我看一下電視，我今天上班真的很累⋯⋯」
「那不然，你陪我下棋啊。」
「或是跟我一起打電動？」
「你不可以這樣——襄——君——」
大概是被他的聲波攻擊太久，大白貓最後還是起身離開，躲到恨潮生的臥房裡。那裡的枕頭和棉被很適合睡覺，無論是對貓還是對人，都是冬季裡最好的一塊寶地。
「又先去佔位了，襄君真的很賊。」恨潮生一邊嘴上哼哼，一邊蜷起身體，讓自己冰涼的雙足從其他地方汲取一點暖意。

＊＊＊

作為一個朝九晚六的上班族，恨潮生最不規律的一天大概就是週五了。
他朋友多，難免會有一個兩個三個邀約，每個月能準時回家的週五也就變得少少少，還好他買了定時餵食器，襄君也不是那種到了飯點就會狂叫的餓死鬼貓貓，不怕吵到鄰居，他就能晚一點回家。
今天的約是公司部門聚餐，他雖然沒那麼喜歡，卻一定得參加，好歹也是個小主管了，下屬敬酒跟上司勸酒，他是一個都躲不掉。
吃飽喝足，都已經快沒有捷運了，靠著腎上腺素作用才好不容易趕上回家的末班車，他可不想在買單之後還得多付一筆計程車錢。
扯開領帶，因為剛剛的百米衝刺讓他呼吸有些困難，本就暈暈乎乎的腦子因為血氣上湧變得更加睏倦，恨潮生抬起右手放在發熱的額頭，垂下眼簾，腦子裡浮現的全是那隻應該不會等門的大白貓。
他好想他啊。
襄君。
這也許是他割捨不下襄君的另一個原因。
離開家鄉到城市裡念書、工作，他本就是一個喜歡熱鬧、需要朋友的人，隨著出社會後，即便聯繫、即便相聚，也可能只是一頓飯的時間，歡聚的當下讓人沈迷，散場後的寂寥讓人份外清醒。日子一天天地過，累積的除了回憶，還有孤獨，能與他分享、陪在他身邊的就只有他的大白貓，他的襄君。
揉了揉因酒精泛紅的雙眼，恨潮生暗暗決定今晚他要抱著襄君睡到飽，可不能再讓他逃了。

＊＊＊

「我回來了。」
點亮房裡的燈，玄關一如猜想空蕩蕩的，恨潮生帶著醉意連聲喚道：「襄君——襄——君——我回來了，你吃飽了嗎？」
一條白色的長尾把從不遠處的沙發上露了出來，「啊哈，原來你在這裡，別躲了，躲哪我都找得到⋯⋯襄——君——」
可能是因為他渾身酒氣，襄君沒等他走過來就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離開，轉移到貓跳台上，恨潮生連根貓毛都沒摸到。
「你嫌棄我？」
恨潮生的問題自然是沒有解答，連聲「喵」都沒有，他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還是先去洗澡準備睡覺吧，暖呼呼的被窩和暖呼呼的貓，想著就很有動力。
因為酒精的緣故，他不敢開太熱的水，只用溫水簡單沖洗，手腳有些不靈活導致洗頭髮的速度比平常慢了兩倍，走出浴缸時還不小心滑了一跤，背部撞在牆上，發出蹦——的一聲巨響。
「嘶——痛⋯⋯」抽了口涼氣，這下真的摔得有點狠，一下子恨潮生就清醒了大半。
「喵——」
此時，薄薄的塑膠門外卻意外傳來一聲貓叫。
恨潮生愣了一下，急忙套上睡衣，一把拉開浴室門，門外那隻還來不及起身離開的大白貓被他抓個正著。
「襄君？」
襄君沒有理會他的呼喚，連個眼神都不給，逕自轉身離開。
恨潮生蹲下身，摸了摸地磚，其他地方都是涼的，只有襄君原本待著的地方暖暖的，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他在這裡坐了多久？從自己進去洗澡嗎？一直都在門外照看他？
襄君是不是，在擔心自己？
恨潮生抿了抿唇，用頭上毛巾擦去眼角濕意，整理好情緒，試圖用平穩的聲調再次喚道：「襄君——」
大白貓還是沒有回應。
恨潮生笑了笑，回到房間先把頭髮吹乾，才到客廳來找貓，不過也不用找，襄君從離開浴室門前就一直定定坐在客廳裡那個比較矮的跳台上。跳台高度正好到恨潮生胸口，他不用抬頭就能和襄君目光相對。
橘棕色的眼眸仍然平靜，只是看著滿臉笑意的同居人。
「你剛剛一直都在嗎？抱歉讓你擔心了。」
「我回家前，你有在等我嗎？拜託你告訴我嘛，如果有，我以後一定早點回來。」
恨潮生伸手摸了摸襄君的頭，大概是舒服的，大白貓並沒有躲開，「襄君，我真的很愛你。」
襄君就這麼靜靜聽著恨潮生彷彿囈語的訴說。
見他沒有反抗，恨潮生本想一把抱起大白貓，不給他一點反應時間，卻在下個瞬間，他看見襄君圓圓的眼睛緩緩閉上，又緩緩地打開。
貓咪只會在足夠信任的人面前闔上雙眼。
而一個慎重的眨眼，所代表的是貓對你的一個吻。

一直到淚珠滾落的下一瞬間，恨潮生才意識到自己在哭。
用手環住並不打算逃脫的大白貓，恨潮生低聲說道：「襄君，我會陪你一輩子的。」
「喵。」
「請你繼續陪我，好嗎？」
「喵。」

刷完牙的恨潮生先一步滾進被窩裡，熄了燈。雖然不曉得那隻大白貓在外頭做什麼，不過等等他肯定會進來吧。
床微微一震，一道黑影慢慢踱到恨潮生面前。
「襄君，晚安。」
又暖又絨的溫熱物體觸上恨潮生鼻尖，淡淡的香氣是襄君身上獨有，讓人沉醉的味道。
一人一貓，窩在柔軟的鴨絨被裡，睡熟了。

不用想，今天，肯定能有個好夢吧。

親吻與眨眼・恨潮生篇完

[ 此帖被滌夢竹在2022-12-18 23:1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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