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31 【花王X天魔】再一次读档的花王开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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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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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10-31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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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1 【花王X天魔】再一次读档的花王开启人生

ps：写于战冥曲开播前，花王性格以战魔策时期为主，有私设

1
六世听到欢声笑语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过他看到身边白花花的灵体飘着过去，才恍然大悟，他这是已经死了，现在要和这些灵魂们一起往生。
死亡对于六世是全新的体验，要是能够彻底终结过去的宿命，死亡也不算太差。六世在灵魂们行走着的路上听到了灵体们热烈的讨论。其中有关于彼此的死法，悲伤的事情在这里成为一桩笑谈，有人说自己是寿终正寝，引来旁边人羡慕；又有人说自己是活得不耐烦了专门找死，也有人说自己命苦，苦了一辈子，终于死了。六世不说话，只是听着灵体们的聊天，他仔细思索自己的死法，算是找死，和寿终正寝勉勉强强挨个边，最后还能和受命运所累打个擦边球，感慨一句终于死了啊。
竟不知他短短人生能够凑齐常人各种死法，混在一锅，六世活的时间太短，一锅囫囵下肚也品不出什么滋味。旁边的灵魂说苦啊乐啊，六世都不觉得，他细细地想，他的人生又不挨着别人，路是自己选的，走下来苦乐也是他乐意。
这一路上，灵体聊得颇为露骨，聊来聊去无非是死时的情绪，生前种种皆作前尘，只剩下死亡时候的感触还残留在灵体的记忆中。聊到后面，就连六世也在开始思考自己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
只要没被天魔杀，就也没那么差。他最终不死在天魔手里，荒唐的缘分就不是被他们亲手斩断。六世把那点想法反复琢磨，他从死亡的时候品尝出苦涩，这苦里又带着点回甘。这一世当真是最后一世也好，过去花王的执念终于在他这里结束，能够从纷杂冗余的情绪中解脱。说来此处已经到了冥河的范围，当初他不惜一切地迁徙，最后还是回到这里。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不离开，也省得来来回回走一遭。最早他就生长在冥河边，听到太多灵魂的悲叹，苦啊、苦啊，死亡降临时候的不甘与悲伤他都能感受到，未经沧桑的开世逃离了这里，最后六世回来了。
这绝对是冥河的报复。六世笃定，没有谁的死亡能够拉得和他一样长，长得就像是有谁把他的灵魂抽出来又塞回去，随意玩弄，最后嫌弃这可怜的灵魂快要支离破碎才把他囫囵地从身体里挖出来，推到死路上。
“这样啊。”和六世一同往冥河走去的灵魂听到六世自说自话时，笑着说，“那你好可怜呢，死得这么痛苦。”
“不过最后还是解脱了。”装作不在意地回答，六世看不清身边灵魂的脸。
“这样啊。”灵魂们说，“但是我们当时听到你在笑，笑得真让鬼伤心。你是有什么未竟的心愿，那样的笑声是没办法过冥河的。”
“只是——”六世还没有反驳，就被灵魂们往另一条路上推。
“那你往那条路走吧，听说那条路走到底会有不一样的景色。”身边的亡魂笑嘻嘻地推了六世一把就朝着冥河的方向跑去。她们的声音清脆欢快，只剩下六世一个人站在另一条道路上。
六世沿着细长的小路往前走，逐渐看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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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2-10-31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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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看到光真不容易。
六世都忘了自己走了多久，他乐得清闲，走到后面又觉得果真是异类才会走上的路，四周先是漆黑一片，继续往下走又是白茫茫，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了点光，就是那点光让六世觉得有了盼头，继续往前走。走到六世怀疑自己再也走不出去，才看到火一样的光明气势汹汹地吞噬他。
那光明烧到他生疼，千刀万剐不过如是，六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命犯太岁，死了也死得拖泥带水，这光折磨他求死不能，还不如索性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正自暴自弃，六世又听到一阵奇怪的动静。
火里传出自己的声音，旁边像是有谁在说话，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但自己却是笑着的。这场景对六世太陌生，他一边思索，一边觉得身上也没那么疼了，反而迫切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六世恍然大悟，这并不是开世花王和天魔之间的交谈，怪不得他没什么印象，即使他这样生死糊涂的主也忘不掉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不过为什么出现的是开世花王和天魔的声音，他和天魔之间的故事也精彩，结果让他临死还要心梗，这路也太折磨人了。
其实是折磨鬼。
六世浑浑噩噩地听着开世花王和天魔的交谈，开始头昏脑胀没怎么在意，后来他缓过神就想制止，如果真的有什么他也不知道的故事就罢了，非要把两人结盟的那点事情翻来覆去循环，开世花王说的每一个字都钻进他的脑海里。六世咬牙切齿地想，天魔和开世花王就说了这点话，居然就能够循环到现在，若是多来些独处机会，怕不是能放到天地崩毁。
开世花王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六世唾弃。他那点时间还能讨来三次独处，而开世花王可怜到就这么一次交谈也拿来翻来覆去折磨后人。开世花王多半有病，比不得他末世之艳。六世想到开世花王在这点上比他可怜，又不觉得身上的痛是痛了，他又痛又愉快，意识渐渐飘远了。
再醒来，六世从神花里面走出来，没有经历任何的痛苦，喜极而泣，当然这只是比喻，他没有流泪，也没有笑，像是第一次来到人间一样茫然。
他死了，又活了。他看到花凋族的族民朝他走来，像是灰色的潮水，一层层地拍打在他的眼眶上，那些人他都弄丢过一次，现在这些人重新和他一起复生，大概冤魂索命，六世也不怕。
但那些人恭敬地跪下，呼喊着王的名字。这个时候六世才恍惚发觉现在自己在走开世花王的剧情，所有人都在呼喊开世花王，祝他恩泽花凋，求神花庇护。
开世花王是什么心情无从得知，六世只觉得喧嚣吵闹，他从这些声音里听到了对于生命的歌颂和渴求，有什么用，六世心中烦躁，他就是死过一遭的。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离开冥河。六世提出想换个地方时，他给族民的理由是冥河阴气太重不利于生长，需寻个温暖平和的地方。族民信以为真，为花王对花凋族的心意感动得直呼追随花王的脚步，花王选择的新地就是他们扎根之处。六世微笑着，心里却想着在冥河吵吵嚷嚷太不像话，总和之前在冥河走一遭的鬼魂怪谈没什么两样。
从冥河出来后，六世不知怎得寻到了一处适合长住的地方，金品一叶提醒他这里或许是魔族的领地，但六世一意孤行，金叶一品也没有反对。
天魔终于出现了，这位魔界的王者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身上的战甲亮得发烫，整个人就如炽热的太阳，要把六世的眼睛灼烧。等六世回过神，就看到天魔站在桥的另一端，他们隔着桥看了一眼，六世如梦初醒般走向这位久违的王者。
抬眼，万籁俱寂，天上的太阳都陨落了，才能如此安静。陨落的残阳杀死了这片土地上其他的生命，只剩下天魔站在太阳的遗体上，整个人熠熠生辉。那一刻，六世决定和开世花王和解一次，即使他怨恨过开世花王把自己的情绪都塞进历代花王传承的记忆中，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天魔格外迷人，他也移不开眼睛。
花都是向阳的，哪怕知道过于炽烈的阳光会杀死它也还是会这么做。
六世走向天魔，他走得很慢，慢得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触碰奇花，稍微快一些就会碰碎，等走到天魔面前，六世才意识到自己连问好都忘了。
不过天魔也不介意。
只要不触碰到天魔的底线，繁文缛节是否到位，天魔从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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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10-31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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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六世有开世花王的记忆，对于记忆中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如何交好也是做得滴水不漏，待人接物时那份豪爽也是模仿得真如开世花王。天魔对于初来乍到又愿意表现出臣服的种族没有恶感，反而和这位新生种族的王者结缘，六世借着机会更是留天魔在花凋族醉上一回。
“酒逢知己千杯少，吾请天魔大醉一回。”六世与天魔交谈，开始还记得给天魔斟酒，到后来直接命人一坛一坛地上酒，天魔随意，他抱着酒坛倒是喝得尽兴。六世看着天魔自斟自饮，数下来竟没他喝得多。天魔的脾气不差，看着花王喝得半醉不醉，只觉得有趣，举杯才发现杯中无酒，他也不觉得怠慢，直接从花王手中抢了酒。
“花王当真是性情中人。”
“吾竟把这朗朗月光看成酒，却是冷落了贵客，自罚一杯。”六世听到天魔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说得他整个人都醉得更迷糊了。
天魔的眼睛在月光下明亮如遥遥天幕中的星辰，比冷凝的月光更加飘渺，声音也如同自远处涌来。他说与开世相交，如饮美酒，一时之间他也忘了杯中酒。花王既醉，作为客人也不便叨扰。
六世放肆道：“我醉欲眠，不知明朝君可有意。”
天魔：“吾不善乐理。”
六世继续道：“本王不介意当回魔师。”
天魔不觉得唐突，只是笑道来日有机会，自当学上一曲。
六世不打算端着，正好他醉了，醉得不轻：“来一曲高山流水如何？”也不等天魔开口，六世又说：吾最擅长的莫过于凤求凰一曲，既为好友，自不藏私，愿倾囊相授，天魔可愿一学。
“你当真要教？”天魔笑道，“倾囊相授之情，本座不知以何为赠。”
六世半真半假地说：“花凋族初入此地，若是能求得魔脉分些灵气。”说到这里，六世也不继续，他清楚天魔对于魔脉的重视，哪怕只是擦边，天魔虽然还在笑，只是他心底的情绪六世猜不透，也不想破坏此时的氛围，“当本王酒后失言罢，投以木桃，报之琼瑶，愿两族永以为好，如何？”
“本座自当允诺，不负花王心意。”
天魔这句话说得言之凿凿，但真假不论，六世觉得好，又觉得不好，他把天魔这一句话翻来覆去地琢磨，想着天魔或许是真心，又想着天魔只是随口说句话自己就遐想至此，这魔允诺了什么，是报以琼瑶还是真的永以为好，哪个都做不到，最后两族撕破了脸，六世才从无谓的牺牲中体会到些许扭曲的快乐。
六世知道天魔不喜欢他靠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很难与天魔达到这么近的距离，现在他们分享着并不宽大的神花座，偶尔六世举杯畅饮，斟酒时洒了些，两人之间的温度晕染开整片整片的酒香，透过薄薄酒气，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更近了。
常言亲密无间最不取决的因素往往就是距离，过去他用锁链将天魔锁在禁脔之渊，但天魔的目光也不会放在他身上，倒像是千里之外，现在的距离那么近也不是因为同坐一处，只是因为天魔允许，这距离才到能够让彼此都透过一层酒气相望。
若是真能不负花王心意，怕不是从冥河再走一遭也得回来。
他肯定在发疯，疯得不轻，在疯病发作时他还能把天魔的声音听出几分柔和，像是低吟。真没出息，天魔这种人说起狠话多让人心寒，怎么听他说点正常的话就觉得心软。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和天魔一杯一杯饮酒，最后沉沉睡去，醒来时听到琴音渺渺，震得他倏然惊醒，昨夜的醉意骤消，他看向琴音来源。
圣女司正端坐抚琴，见花王已醒，便停了琴朝他行礼。
六世问圣女司为何抚琴，圣女司答昨夜花王大醉，天魔便通知她们带花王回去休息，特意告知她花王念叨了一晚上的琴，让她为花王弹奏一曲，
原来是这么回事。六世心道，这天魔也太狡猾了，他只是想看看不擅音律的创魔之先面对着琴弦束手无策的样子，结果被天魔借力打力。
突然，他问圣女司弹的是什么曲子。
圣女司低垂着眉眼，温柔说：“天魔让吾随意弹奏些助眠的曲子，并无要求。”
不是高山流水，更不是凤求凰。
什么也不是。
六世百感交集，又说不出什么不好，他赏了圣女司后，又把自己关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姿态倒像是赌气，他不知道是气圣女司，气天魔，还是气自己。
大概是气天魔无情，气自己重来一次还是如此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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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10-31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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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六世邀请天魔来花凋族喝酒，在他发出邀请后，天魔表示可以请花王来魔族小聚，但六世想了一圈还是决定把设宴的地点放在花凋族。六世很坦诚地告诉天魔，在花凋族他就算是醉酒也好兜底，他也信任天魔不会外传，若是在魔族失了礼数，怕是要贻笑大方，他方才出生不久，礼数不周，还望天魔包容。这话说得颇为任性，像是算准了天魔不会生气。不过天魔也没有意见，只是让花王若是哪日得空，来魔界也让他以尽地主之谊。
六世答应得爽快，心底却想，若是去了魔界，再看到那堆魔怕不是会让他想到过去的事情，反正现在他们还维持着和平的关系，天魔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翻脸。
天魔赴宴，六世马上就让出自己的王座，两人共坐的位置还是拥挤了一些，但六世却说他很喜欢与天魔同席共饮，希望天魔能够满足这份小小的心愿。
六世想着趁时机成熟，他得看看这位魔王弹琴会是什么样子。由于他翻遍记忆从来没见过天魔弹琴，大概不通乐理是实话，如果真的让这位魔王弹琴，或许能够看到从容的王者无措的样子，这柔弱的琴弦哪堪魔王的摧折，若是天魔弹崩了弦……
想到这里，六世不由得笑了起来，又想到天魔就在面前，忍住了笑容，为表示自己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硬生生又哀叹一声。
不等天魔先开口，六世先为两人斟酒，再道：“花凋欲与魔族永世和平，但吾一时之间竟想不到何种办法以昭告天下，吾与天魔之谊若是不大书特书，岂不辜负！若用纸笔，又觉怠慢，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天魔似乎没有什么感触，只是说：“不过是形式，若是花王遗憾于此，换一种便是。何况身为一族之王，更重要的是为了种族存续，其余不过是细枝末节。”他尚在饮酒，眉眼却不会因为酒意染上颜色，他把太多东西都当成不必要介怀的细枝末节，做什么事情都带着几分让人憎恶的淡然。
“吾还以为，这般任性过分的言行会得到天魔的指教。”六世笑了声，“看来还是吾自不量力。”
“花王不必妄自菲薄。你方诞生不久，如此率真也是难得，何况再过些时日，本座或许还会怀念此时。”
“是怀念此时一场相交，还是此时的吾？”
六世靠近了一些，现在他和天魔的距离很近，甚至比之前大醉一场的时候还要近，近到六世可以看到天魔被酒染湿的嘴唇，并不因为他的行为而感到不满，嘴角微微扬起，一副带着笑意的样子。
“想来只是会怀念此时，而不是本王，真是让人难过的自作多情。”六世说。
“来日方长，且能再见，花王未免说得太严重了。”天魔回答。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可没有那么长的时间，”六世心有不甘，却又坦诚道来，“未来之景，未必能够亲眼目睹，只是执着此刻，吾不如你。”边说边看了眼天魔，很好，依旧是之前那个样子，天魔对于这番言论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态度，六世甚至怀疑自己说的这番话天魔到底听到了没有，还是把自己的真心话当成耳旁风，吹也没吹动那双眼睛，就连睫羽都吝啬颤动。
“天魔不会觉得本王得寸进尺吗？”
六世又靠近了一点。
再靠近一些就要真的贴在一起了。六世纳闷，这天魔不会是已经醉了吧，靠这么近也不说些什么，真的这么冷静？该夸他不愧是魔界之主吗？
六世打算继续靠近一点。
天魔终于说话了。他说：“你很需要本座的答案吗？”似笑非笑地，天魔给出了答案：“开世花王当真是豪情，又少有心机，恣意率性，吾乐与之相交。”

魔界之主没有推开六世，纵容靠近却不给任何反应，最后将酒杯放在一旁，却是先动手将长发解开，方才花王靠得太近，两人的长发都纠结在一处，倒是看起来颇有一副纠葛不清的样子。
“多有叨扰，来日花王若是愿意，魔界随时欢迎开世花王。”
那双眼睛如青空，如深渊，就是不如他意，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没有琼浆玉液带来的迷醉，也没有因为先前对话带来的触动，就连花王的靠近也不会留下什么感情，如无垠天空，万古如此，纵留痕迹也会消失于无痕。
即使他们上一刻距离近到可以忽略不计，发丝都相缠，甚至能够近距离地看到彼此的眼睛，但这不影响下一刻天魔就会随便地离开，理由也不会留下。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要说恣意任性，谁又比得过天魔。
来花凋族，不仅坐在花凋族的王位上，喝着花凋族的酒，然后还能够把花凋族的王者当成后辈，最后连个像样的理由也懒得去想，想走就走了！
怎么会有这种魔啊。
六世站在原地，他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柔软如花瓣，就是这样的花瓣也纠缠过深蓝的流水。天魔那种人怎么会有这种柔软的情绪，哪怕说天魔有心，也只可能向着魔界，向着自己，是比流水还要无情的人。开世花王知道，末世之艳更清楚，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为了那一刻的调笑而感到高兴。
在种族之前不应该有这种情绪，六世深知花凋族在天魔面前何等孱弱，他得想个办法让花凋族存续得久一点。哪怕他对于花凋族的感情早已经在轮回中消磨，只剩下微弱的责任感，但为了能够让花凋族持续到他再次出生，六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点什么。
不是为了花凋族，而是为了自己的欲望，还有淡淡的心动，六世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感受到了久违的痛苦，他的愿望和现在的局势相悖，欲望和理智相互撞击摩擦迸溅出的火花几乎把六世烫伤，开世花王感受过的痛苦……也是这样的。
开世花王也是这种心思吗？六世不清楚，他只想要做自己渴望的事情，再和天魔喝一杯酒，即使知道天魔从未沉醉，眼中也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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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10-31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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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开世花王给天魔留下的印象总是温文尔雅，其他情绪从不现于人前，唯独有一次例外，开世花王心中的情绪才流露出来，那张完美的面具出现了缝隙，天魔窥见其中并不完美的内核，他见到了，不觉得有趣，也没有厌恶，只是不介意。
当时花凋族出现变故，天魔随手帮了一遭，开世花王设宴谢他，盛情难却，天魔便又留下喝了一盅。酒过三巡，两人就现下情况聊了几句，或许是因为花王才从事务中脱身，心中的不满藏得太深，终于有机会发泄。
“花凋族能够延续至今实属不易，而今终有起色，能够得到栖身之地繁衍生息，实属万幸。”六世冷笑，“族中有所求，便托付神花，本王作为神花所出自当竭尽全力，即使如此依旧不足，若有差池便是吾之过错。有时吾也会怀疑王者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能够让族人满意，或是真正君临天下者，并不需要去倾听杂音？”说到这里，六世整个人像是被某种强烈偏激的情感支撑着，眼中如燃烈焰般，“天魔，本王初来乍到自是没见识过你的手腕，只听说天魔作为王者君临魔界，无不拜服，想来当真有天生的王者在吾面前，对于吾这般幼稚之人，有何赐教？”
天魔的表情让人觉得真诚：“开世花王之艰辛皆是为花凋，后人自会因此感怀，纵有差池也非一人之过，纵有伟绩也仰赖众人。吾并无赐教。所作无愧于心，不必将旁人的碎语放在心上。”
“可是天魔来花凋族只饮酒，除酒之外能听进多少话？本王的时间何其珍贵，天魔岂非不懂。”
“你欲如何？”
天魔说得坦荡，倒是让六世一时之间想不到回答。是啊，自己想要什么？魔脉，还是天魔？不管是哪一个天魔都不会允许，可是除了这两个，又有什么是他想要的？六世越想越是觉得愤怒和悲伤，他愤怒于开世花王过分弱小让他连硬气地说话都做不到，让天魔把他当成初出茅庐的小辈生生矮了一头，又悲哀于天魔困他至此，除了天魔之外他竟然想不到别的东西。
六世心中的感情汹涌澎湃，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看到天魔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他在天魔的脸上得不到任何情绪，就连怜悯也没有，此时的太阳正明晃晃地晒在大地上，六世看清楚天魔，平静自若，又不受情绪影响，仿佛是不属于妖魔也不是人类会有的表情。
是永恒所带来的淡然，一切在他的眼中没有任何隐瞒，这个世界的原型都被永恒熟知，所以后来任何的变化也只是时间在万物原型上的改动，瞒得过天下人，却骗不过永恒。
建立在变动的原型上的表象常新，没有人可以永恒。
但天魔可以。天魔就是行走的永恒，
六世坦然：“我想要你。”话刚出口，六世心知不好，但又不能装做没说，只能找补。
接着他又说：“想要和你一般长久，想看这世界到底会变成何种模样，人心反复，世事无常，若真正长久不变，也让我尝尝这番滋味。”
花王后来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但天魔却知道第一句话并非虚言，可即使花王真的有这番心思，那又如何。天魔对于花王没有多少想法，虽说对于花王的率性颇有好感，却也不希望和花王靠得太近。
并非惧怕，只是毫无感情，对于花王的心觉得有趣，仅此而已。
常言道，不可交浅言深。天魔有所不解的大概是花王的感情，炽热又直白，从何而来的情绪竟然能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依旧蓬勃，如无根之火。只不过天魔没有去细想，后来他被末世之艳关在禁脔之渊时才想到或许并非是无根之火，那火以花王的心为食，直到把花王的灵魂都付之一炬。
六世想要做些什么，他想要将天魔囚禁在自己身边，让妖脉疯长取代魔脉，但这些想法都不能够付诸行动，所以他退而求其次，想要天魔，想要靠近他，可是没有得到同意。六世感受不到天魔的温度，却也不冷，感觉像是靠近了深渊，他想要知道渊底有什么，很可能什么也没有。
在这一刻，六世忽然很想做些什么。
天魔凝视着花王的眼睛，深渊与天空切换，一时之间六世竟不知道自己是在向天空坠落，还是自深渊浮升，或许两者都没有差距。
“那便，如你所愿。”
那句如你所愿落在六世的耳中，如惊雷唤醒心中的情绪，情绪疯涨几乎淹没了六世的心。这个回答狂傲自负到让人愤怒，可是天魔又确实是有资格对花王这么说的。
这天下间，没有人比天魔更有这个资格。
六世靠近天魔，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生涩得如同长久沉默的人第一次出声，枯朽的树木崩裂，他听见自己重复了天魔的回答，问天魔当真能如他所愿。
六世没有等待天魔的回答，他靠近天魔，亲吻了这位魔王的嘴唇。
沾染着花凋族的酒，应该是一个很甜的吻。实际上这个吻很短暂，风过一样轻盈，六世把这一瞬记得很久，以至于后来他再也记不清当时的情景，却还记得唯一的吻。
实际上没有什么滋味，但六世却把这个吻记得刻骨铭心，后来他时常会想到这个吻，然后不由后悔，当时他太沉迷在这个吻里，却忘了抬头看一看天魔的表情，在天魔的眼中，会有他的痕迹吗？
澄澈如天空的深渊中有他的影子在向上坠落，还是就连这点幸福的瞬间都只是一个幻觉。
如果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
这种情绪发泄也就发泄了，谁会在意呢，反正天魔不会在意。六世起身，他的身量比之天魔纤细，却依旧算是高挑的。他伸出手，握住天魔的长发，将两人的长发纠缠在一起，然后笑了起来，天魔纵容他这么做，不反对，也不附和。他看着花王在他面前卸下伪装，露出软肋，或许他应该做些什么，但花王这样的人注定对魔族不会有太大的威胁，又何必去打扰花王的兴致。
天魔对花王是有着宽容的，花王的生命比他如沧海一粟，如初生孩童般稚弱，纵然发泄心中情绪，也在情理之中。不管是亲吻还是那些触碰，天魔都不介意，他对花王不介意，只是觉得陪他闹了一场，也足够了，于是起身告辞，将剩下的时间留给花王，至于呵斥或安慰，天魔一句也没有留下。
只是轻松地抽身，和过去一样离开。
那个吻和丝一样的情，到底是不能够牵绊住那刻春光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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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10-31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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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在那一个荒唐的吻之后，有什么不同了，但六世却知道对于天魔而言，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不公平，六世心中有一个声音呐喊着，天魔凭什么不需要改变，他都已经改变了，开世花王已经被六世篡夺，凭什么天魔还能够一如既往，难道时间不能让天魔有任何的悔改吗？在天魔身上难道只有永恒，没有诞生与消亡？那些感情，那些交往的记忆……它们难道什么也不算吗？
在那日一吻后，天魔再也没有给花凋族任何消息，而六世就坐在神花座上，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更多时候什么也没有想，他在等，知道等不到，却还在执拗地和某个真理斗争。直到他忍不住，还是妥协，他主动邀请天魔，而这一次的理由是签订两族和平的盟约，这个理由正大光明得和两人都扯不上关系。
六世的礼节无可挑剔，两人为后来两族的发展和交往绘制蓝图，更多时候还是天魔做出选择，而六世在不违背大体的方向上做详细的补充，两人默契地在不损害对方的前提上为自己族人谋取更大的好处。六世倾听着天魔说话，忽然又冒出不合时宜的念头，仿佛过去的天魔站在面前，告诉他一切只是他的错算，那个冰冷无情的天魔仿佛穿越时间，站在这个天魔面前，毫无留情地讥讽他的无能，却在六世情绪决堤之前消失，被阳光粉碎成灿烂的尘埃，漂浮在六世的视野里。
两族的王者对于这次盟誓很满意，但六世却觉得这一次的盟誓很熟悉，熟悉到让他感受到强烈的违和，他似乎还有什么等待着承受，想到这里，六世的心中突然被空白的情绪占据，不带情绪，仿佛在这样重大的场合里有什么人窃取了这一段的情绪，六世不敢去想这段空白的情绪背后的意思。
至于宾客尽欢，觥筹交错，不过是盟誓的一个环节，并不重要。六世甚至还从这个让人放松的环节里察觉到越来越深的厌恶，他讨厌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中总会有许多让他不愿意深思的东西。
六世沉默片刻又露出笑容，选择和天魔碰杯，他忽然问天魔想不想听一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差点想要把舌头咬掉，过去他和天魔更亲近时也从不会因为慌乱说错话，而现在他只好把目光放在酒杯中，盛满了酒，如同盛着一轮满月，在这个瞬间他无比渴望得到天魔的回答，却又希望永远不要听到。
不管天魔选择凤求凰还是高山流水他都愿意弹奏一曲，如同心中纷乱的声音都会在弹奏时化作温驯的音符。
不过天魔走到他面前，带来了一小片温暖的阴影。其实六世知道天魔很高，却不知道如果站得这般近，原来会差距这么大，甚至不需要抬头就知道天魔的目光不会落在他的脸上。
不过天魔的手伸到六世的面前，六世本能地想要逃避，在他记忆中只有最终决战时天魔伸手摁在他的心口，将魔脉的力量尽数抽出，完全不给他留下任何机会，这双手是无情的证明，而现在……
是要杀他吗？
如果天魔再杀他一次，他也不害怕。六世极端地渴望天魔现在伸手是想要杀了他，这样就能够把所有的情绪都杀死在这一刻，永远停止于此，再也不会有不甘与痛恨继续衍生，未来的花王能够从复杂的情绪中挣脱，万恶的天魔再也不能够牵动花王的情绪，他就能够解脱出来，至少他证明了天魔不是无坚不摧的，天魔也会因为被冒犯而痛苦，也会动杀欲。
但没有。
天魔只是伸手，碰了碰花王的酒杯。
“那便随意，本座相信花王琴艺，随手亦有不同滋味。”
这句话，这种姿态，高不可攀、从容淡然到让六世想要撕碎。六世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厌恶，甚至到了憎恨，这份令他不得解脱的痛苦根深蒂固，却总会用最艳丽的颜色和漂亮的模样掩盖这份恨意。
六世想，他得做点什么。
那就这么做，或许天魔会给他不一样的反应，六世抛下手中的金杯，抓住了天魔的手腕，那双手温暖而有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这双手下的血管，温热的触感烫醒六世，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啊，他要说什么。难道真的要把一切都抛在天魔的脚下，请求他践踏吗？六世感觉到口中涌起腥味，仿佛是血的滋味。
“天魔。吾曾经说过愿意教你弹奏一曲，虽为酒后之言，却依旧是吾心底之事。”六世努力抚平心中的情感，让自己看起来稍微从容一点，即使他知道是一厢情愿，可还是渴求一个答案，“纵然天魔不愿意学，可愿听本王弹奏一曲。”
“本座曾听圣女司弹奏过，自是不俗，花王若是愿意弹奏，本座愿洗耳恭听。”
这个回答让六世几乎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这么接近开世花王，他甚至怀疑自己从来没有改变，又一次体会到了开世花王的心酸与痛苦，被侮辱和被践踏的愤懑以及强烈的复仇欲望。即使他愿意做那么多事情，对天魔示好也不会得到青睐，即使践踏天魔……可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完全凌驾于他的强者，几乎是全面压制他的一切。
永恒的、不变的、高高在上的。也永远不会注意到他，不会对感情有任何回应的天魔。从开世花王遇到天魔的那一天，就再也忘不掉的君主，自此之后成为历代花王的噩梦，唯一万恶的存在。六世曾经认为，如果有机会再来一次，他不会再重复开世花王的失败，可失败是必然的，他从来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再一次重复这番心境，他以家恨血仇与天魔纠缠了一生还不足够，还要再一次从冥河折回，再品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六世相信自己从未不畏惧死亡，既然不畏惧死亡——
那为什么要再一次回来。
因为想要再延续片刻，明知是苦，也要亲自刻在心口，他竟然连开世花王都憎恨，憎恨过去与天魔相交的不是自己，而是与他毫不相干的开世花王！
实际上，开世花王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逾越的行为，也不会主动自降身价去为异族的王者弹奏一曲。
“既然如此，天魔若是不选，本王也不好擅作主张。”
六世微笑着，他在天魔的面前总是愿意顺从，眼角的那点光泽浓郁得晕不开，像是含情余光，又像是刻薄的泪。“天魔可愿与本王联盟。”
“自然。”天魔理所当然道。
六世又说：“然而本王有限，而你无期，若后世花王诞生，天魔又当如何？”
“魔族是与花凋族盟誓，至于盟誓者，只会是本座与花凋族之王。”天魔说，“这个答案，开世花王是否满意。”
“若是后世花王背诺，”六世知道答案，却依旧想要问一个清楚，他等待着最后的痛苦，“天魔愿看在过往的情谊上……”
“开世花王是不放心后世花王，还是不信任本座。”天魔看向六世，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波动，似乎对于花王心中翻涌的情绪毫无知觉，“若是两族和平，本座必然遵守；若有背弃者，本座亦不留情。看来这些日子相交，花王尚有猜疑，结盟一事，暂且搁下。”
“本王非不信任天魔，而是不敢信任未来。”六世苦涩一笑，“本王所言无虚，你无限，本王有期，未来究竟会变成何种模样不敢定论，也不知后世花王会作何选择，如有背诺，岂非辜负。”
天魔没有开口。
“若是本王选择联姻呢。”
“亦是无妨。”天魔直视花王，他对于花王的忧虑并不能够理解，却隐约能够明白开世花王对于魔族并无恶意，花王像是期待着什么，天魔虽说没有同意，却不反对。
“天魔不问问联姻者是何人么？”六世展扇微笑，他垂下眼睑装作淡然，却逃避了天魔的目光，他畏惧那双坦荡无情的眼睛，害怕自己所有行为早已经被看透，只是借着天魔的容忍做了一场梦。
“联姻者并不重要。”天魔说，“只是作为两族联盟永世和平、直至后世花王依旧要承认的见证者罢了。”
至于那个见证者是谁，从来都不是天魔会考虑的事情。
这句话比毒刺还要尖锐地扎进六世的心脏，心口每一下的跳动都是窒息的疼痛。
“本座在做应该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或许也很重要，但不必考虑。”天魔的回答云淡风轻，似乎未来的伴侣到底是谁，无论美丑与性别，只要足够好用、耐用，天魔不介意把无上的权柄以及天魔唯一妻子的身份交给任何人。
天魔似乎在笑，也可能没有。
天魔当真是无情，正在一步步地杀死他。六世后悔自己的荒唐至此，比起开世花王，或许自己的这番行为更加可笑愚蠢，他一边期待着天魔给予幻想中的答案，一边又比任何人都清醒地知道答案最后只会变成杀死他的刀剑，将他的心与感情彻底斩断，就连任何拖泥带水的可能都不会留下。何况他继承了所有的花王的记忆与感情，他拥有开世花王的记忆，怎么会……怎么还会糊涂到去找天魔祈求根本不会存在的东西，无论是感情还是某种特殊的地位，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愚昧的希望。
身体中出现的某种情绪错位而产生的崩毁的轰鸣声，融进血脉之中变成渴望新生的鼓点，六世听到心中某个渴望毁灭的憎恨发芽抽枝，汲取着负面的情绪变得越来越艳丽，而他也从其中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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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4)

6樓發表於: 2022-10-31 22: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7
天魔迎娶圣女司，这场空前的婚礼让魔界与花凋族好不热闹。只是这场热闹中的主角却意外平静，他们都做好准备，比起婚礼抛去太多繁文缛节，更像是怪异的盟约，天魔牵着圣女司的手回到魔界，只留下一座花桥还残留着百花绽放过的芬芳。
六世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情，又一次重复了开世花王的感受。
唯独他站在原地，看着天魔带着圣女司离去，那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憎恨，不仅是他的，更有开世花王的情绪。
他之所望，吾定瓦解。
被抛弃在原地、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的痛苦，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改变任何事实的悲哀，心中的情意注定无疾而终，这些道理六世早就该懂了，可为什么还要再一次重复这份心境，难道死亡都不能让他悔改？
六世自欺欺人地想着，如果真的能够永远停止在某个瞬间，哪怕幻觉也足够了。开世花王的痛苦再一次从心中复苏，这场婚礼中的一切都带着强烈的熟悉感，每一幕都在不断地刺痛他。即使婚礼的主角都已经离开，他却还能够感受到婚礼中弥漫着的花香，甜美的芬芳变成刀刃，刺进他的脑海，挖出最不堪的一幕，要是这一场婚礼没有发生就好了。
要是他能够再决绝一些，未来的花凋族尽数毁于魔族也不在意，一开始就不要签订所谓的盟约就好了。
要是他根本就不要来到这里，不要遇到天魔就好了。
如果能够再一次回到过去，站在还不曾认识天魔的世界里，或许他就不会清楚地明白自己内心不堪的欲望，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情感而痛苦与后悔。
可他本就是从冥河回来的人，为什么又一次选择迁徙到此，再一次遇到天魔。
何必又来一遭，他难道真的喜欢自尝苦果，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六世真的希望如果能够再重来就好了，他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什么，最后他还是妥协了，即使他拥有开世花王所有的记忆，却不能因此少走弯路，或许因为傲慢，他还付出了更大的代价。想到这里，六世为自己而难过，他想到过去靠近天魔时的吻，柔软得让人怀疑像是亲吻过春风，还有交缠的发丝，原来也有过这般缠绵柔软的时刻。可是最后他还是妥协于现实，将圣女司亲手送到天魔的身边，为了种族的和平，以及未来的可能。
暧昧的触碰和似真似假的情谊，六世已经分不清为什么又一次坠入陷阱，他竟然还觉得高兴。可他高兴什么，每一个细节如果拆开，只会看到漠不关心与随性，天魔从来不会在意这些触碰，过去他将天魔囚禁在禁脔之渊时就应该明白。
其实应该憎恨天魔才是。憎恨天魔天生就拥有一切，永远能够高傲又张狂，不需要小心翼翼也不必害怕被取代，仿佛有些人天生就注定了独一无二，与永恒相伴。而这些道理，六世就应该比开世花王更加清楚，他凭着自己的心，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出于自身意愿，怎会溃不成军，怎会一败涂地，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圣女司随着天魔一同离开，却也让六世想到当初开玩笑想要教天魔琴曲时，天魔却狡猾地让圣女司替他弹奏了一晚上。当初他问圣女司所弹为何，即使知道天魔不会特意交代，却还是被圣女司的回答伤到。
他还记得圣女司温柔回答道，天魔让她随便弹奏。
从一开始，他就把天魔放在最特殊的地方，把天魔当作目不能视的永恒，像不可及的太阳一样，炙烤着开世花王，也灼烧着后来每一世花王，最后六世玉石俱焚想要拉着这轮太阳同坠永夜，可太阳却依旧挂在遥不可及的高空，他坠入无间也不能得到更多的光。
太可笑了。六世捂着脸惨笑出声，凄厉如泣，但移开手时，六世的眼睛却亮如霜刃，冰冷刻骨。
是夜，六世做了一个梦。月光从过去的夜里遗落到这个晚上，万籁俱寂，无风无雨，六世看到自己和天魔走在一条望不到头的小路上，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看到天魔眼中反射的光。这里似乎是寂寥的苍山，六世听到自己的声音介绍这个山谷，说积聚地气，却鲜少有人打扰，天魔只是问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为什么？六世也想知道，于是他耐心等待着“自己”的回答。而梦里的人微笑着说他希望能够请天魔听一曲，此地无人打搅，此夜再无人知。后面的事情六世便再也听不真切，仿佛月光将他排除在外，只能朦胧听到琴音。梦中的花王与天魔都沉浸在夜色里，拉长的影子交缠着，被月光无情吞没。
六世从梦中惊醒，窗外的月光毫不怜悯地照亮了他面前的路，苍白如朽骨铺就，他走在地上，却恍惚觉得自己还在梦中，竟不知为何会走到琴房，取下古琴。
在取下古琴的瞬间，六世不自觉地伸手，触碰到琴弦时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可琴弦冷如钢铁，又如他身体中的经络，有什么情绪从琴弦中传递到身体里。
琴音彻夜，却无人倾听。六世一遍又一遍地弹奏，他心中没有任何琴谱，双手却不自觉地拨弄着琴弦。
即使梦中一切都模糊不清，他不知道梦中听不清的琴曲，却下意识地弹奏着，并且笃定是这首琴曲。
这首琴曲不是凤求凰，也不是高山流水。
是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从一开始，六世就不曾幻想过天魔会同他弹奏，凤求凰也好，高山流水也好，从来就不属于他们，两人未有一刻交心。只是这个答案太沉重了，从相遇之时就不曾有过的希望未能够绵延至此，开世花王就清楚明白的答案，六世却自欺欺人地遗忘，然后再一次将真相写在自己的墓碑上。
幽幽琴音响彻天地，却不能够让另一个人知晓，情至深处，弦如刀剑剜开血肉，纵使如此六世仍无知无觉，直至古琴再也承受不住弹奏者的心，倏然崩裂，自此琴音终绝，再无回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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