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03 【酆溫酆】家養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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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06-04 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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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3 【酆溫酆】家養活屍

一、

失憶的人最剛開始，所思考的無非兩件事。
我在哪?我是誰?

某個人...姑且稱之為失憶者，在擁有了意識的那刻起，他頭一個在乎的不是自己在哪裡，也沒來得及思考自己是誰。
他首先注意到自己嘴角叼著的一塊肉，視線下移，一具慘遭啃咬的屍體完整呈現在他面前。
是人肉。
他先是呆住，接著忽地跳起，遠遠離開那具屍體，剛安心一點，嗅到嘴裡的血腥味，趕忙把嘴裡還未嚼爛的人肉給吐出去。

發生了什麼事?
他茫然四顧，只見自己所在的小房間裡沒有人，便跌跌撞撞的闖出門去，卻在外撞著了好幾個還在走動的活死人。

更加不能明白了。
死人、為什麼、會動?
他腦子亂糟糟的，毫無章法的四下探索，撞爛了好幾間房的門，模模糊糊意識到自己在一間公寓或是大樓裡。
每間房裡都是還能活動的死人，他都快以為這世界上本就沒有活人，正要放棄的時刻...還真讓他尋到了一個活人。

那個活人穿著一身家居服，悠閒的躺在沙發上，懶洋洋的看著一本書，書背寫著《病毒與蠱的交互作用》。
因為聽見門被粗魯打飛的聲音，活人的眼光暫時離開書，撐著將頭抬起來，一眼看見闖進來的不速之客，臉上閃過一抹異色，嘴上卻是十分隨意的說：「不按電鈴就闖進來，你的禮貌呢?」

闖入者與這人對視了好一會，忽然鎮定下來，溫和儒雅的道了聲歉：「我會負責把這扇門修好。」
「恩，這還差不多。」
像是沒意識到危險一般，那人又低頭繼續看他的書。

感覺此時出聲詢問似乎過於魯莽，於是失憶者先是拿起地上被他拍飛的門，試圖將這門裝回去，卻發現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想借用工具修門，請問這裡有工具箱嗎?」

那人眼睛沒離開書頁，只伸手指了指旁邊的櫃子，失憶者在那櫃子裡翻找了一下，果真找到了一個工具箱。
這工具箱頗大，該有的工具零件應有盡有，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把門修好後，終於能冷靜審視自己的狀態。

恩，自己沒有呼吸，其次，沒有心跳，沒有心跳自然也不可能有脈搏，所以最後結論──自己是一個會動的死人。

這真是年度最驚悚發現，失憶者忍不住皺起眉，而後發現自己一點記憶也沒有。
旁邊癱在沙發上看書的活人極為適時的插了一句：「你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失憶者只能老老實實回答：「不記得。」
「你叫酆都月。」

「你認識我嗎?」
「我臨時給你一個名字而已。」
酆都月望過去，那人表情毫無波瀾，他眉頭無意識中皺得更緊了。

「酆都月，我是溫皇。」
「溫皇先生，你知道死人為什麼會動嗎?」
溫皇眼睛倏地離開書頁，轉過頭來。
「不用客氣，稱呼我溫皇就好。」
「是，溫皇。」

溫皇忽然瞇起了眼，起身伸了個懶腰，酆都月本以為能進入正題了，不料溫皇下一句居然是「我餓了，幫我做飯。」
「是...?」

不可思議的是他理所當然的聽從，甚至問起想吃什麼菜，直到進廚房他才真切苦惱起食材的問題。
廚房裡的冰箱沒有食材，冷藏室放著滿滿的罐頭，酆都月一罐罐拿出來細看上面的字樣，鮪魚罐頭、鳳梨罐頭、蔭瓜罐頭、玉米罐頭...
他不禁往冰箱旁一瞄，微波爐。
於是他關了冷藏室的門，往上伸手一拉，冷凍室裡全是黃油塊。
不對，他想。
酆都月又關上冷凍室的門，蹲下身拉開冰箱最下層的抽屜，全是冷凍食品。

湊一湊也能做一頓飯了，不過米在哪?
酆都月開著冰箱挖了又翻，翻了又挖，找到了冷凍食品一號『鮪魚蓋飯』、罐頭一號『麻辣香菇罐頭』。
他隨便切了一塊黃油，倒了不少食用油後，把冷凍食品一號和罐頭一號全混一起放進鍋子裡煮，大火快炒，只花了三分鐘便完成了一道料理。
拿筷子夾起來試嘗一口，沒什麼味道，普普通通。

他也沒忘記自己現在是個死人，為避免屍毒禍害活人，頗細心的將筷子往水槽一扔，拿了副新的筷子給溫皇。
溫皇吃下去的那個剎那，表情十分古怪，可也沒嫌難吃。

酆都月盯著他進食，盯得有些入神，不知不覺靠得近了點，聞到溫皇身上飄散出一種香味，十分好聞。
這人他怎麼看怎麼順眼，所謂的美男子可能就是如此，看得他都餓了。
他頭次明白秀色可餐化為視覺是什麼樣的景色，不禁又靠近了點，張嘴就往溫皇的脖子咬。

二、

酆都月的牙齒碰到了溫皇皮膚，他的記憶也就到這裡，清醒過來時只見溫皇捏著自己下巴往他嘴裡瞧。
他不禁往後一縮，下巴是回到了他的控制，可雙眼也正正對上溫皇的眼睛，因為感到不好意思，他很快就把眼神移開了。
移開前他瞥見溫皇饒有興致的探究眼神，害他不由自主的起雞皮疙瘩。
那眼神像在看實驗室裡的小白鼠一樣，讓他有點不舒服。

「你肚子也餓了吧，去外面吃。」
外面...?

「溫皇先...」酆都月卡了一下才接上話，「不，難道說還有店家在賣吃的?」
「店家...這麼說也沒錯，但那些店家恐怕只有你能吃。」
溫皇懶洋洋的站了起來，那站姿也好像沒骨頭一樣歪歪扭扭，但推動酆都月的身體時卻意外的有力道。
伴隨著門響聲和一句「出去」，酆都月就被推出了房門。
酆都月盯著眼前緊閉的大門發了一會呆，隨即默默的走了。

他的心情有點像被拋棄的寵物狗，泛著一點憂傷和哀怨。
雖說看不出溫皇有討厭他的意思，但他覺得自己被趕出來了。
不，就是被趕出來了，誰讓他剛剛張嘴想咬人呢。
他將手指伸進嘴裡壓了壓自己的牙齒，感覺牙齦有點癢，很想咬點東西過過癮。

走到一個轉角，他眼角闖進一道人影，他趕緊頓住腳步，可對方還是撞了上來。
眼見那人跌倒在地，酆都月趕忙伸手去扶，剛將人拉起來，就感覺一股子異樣。
好香。
就好像這附近有哪家店在賣雞排似的，聞得他肚子都餓了。

「你沒事...哇!」
眼前的人眼神空茫，破破爛爛的衣服上沾了點乾涸的血痕。
他想也不想就把拉起來的人一把甩出去，被他甩出去的人在走廊上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若換做普通人早已活活摔死了，可他摔出去的是個死人。
酆都月極為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活屍搖搖晃晃的爬起來，接著張開嘴，四肢舞動。
平時只會緩慢搖晃行走的活屍現下看上去極為可怖，短短一秒內就越過半條走廊奔到他面前，那速度若去參加奧運肯定能遠遠打破世界紀錄。
酆都月驚愕之餘只來得及扼住它的脖子，讓那張嘴遠離自己，但卻忘了防備它的利爪，活屍的指甲在酆都月的身上刮出血痕。
他頭一個念頭是我也要變活屍了，但很快想起來。
「我、我也是死人，不怕你!」
他跩著活屍的脖子往牆壁用力猛擊，雙手一拉一伸，硬生生把頭拔下來。
活屍的動作慢慢變緩，最後完全停止。

酆都月喘著粗氣把活屍往旁邊一拋，往後遠離那具明顯已經死透的屍體，卻感到身後撞上了什麼東西。
「溫、...噫──」
從酆都月身後而來的活屍看都沒看酆都月一眼，蹲下身去，就開始啃食無頭屍。
他忽然想起溫皇那句「那些店家恐怕只有你能吃」。

難道說我是吃這個嗎?
酆都月亂糟糟的想著，他剛剛好像也想吃溫皇。
恩，溫皇聞起來更香一點，感覺更好吃。

※

「吃飽了?」
回到溫皇的房間門前敲門，溫皇像打招呼一樣問了他。
酆都月點點頭，感覺心中做為人類的某個部份消失了。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我死了。」
「你沒有呼吸聲。」
「那活人...」
「死了九成。」

酆都月很想找個角落先蹲一會。
溫皇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你想要吃活人?雖然所剩不多，你想吃還是吃不完的。」
「不，我想要能交流的溝通對象。」
「我不是嗎?」
酆都月一臉鄭重的宣示：「你是我唯一的對象了，我一定會保護你。」

保護你不被其他死人吃掉。
可溫皇簡直要被他逗笑了。

三、

當天晚上，酆都月確實在執行他的承諾，首先是大樓裡的活屍們。
在那些活屍眼中，酆都月是同類，所以這些活屍平常見到酆都月並無反應，只有受到傷害時才會反擊。
哪怕酆都月扛著活屍，站在離地三層高的窗邊，那具活屍也只是用呆滯的眼神望著窗框。
酆都月將它扔下樓，手拿溫皇家裡的手電筒往下照，屍體碰觸地面，爆開一小朵血花，可活屍就是活屍，看起來還有活動能力。
他繼續停在窗邊觀察了一會，那具被拋出大樓的活屍並沒有爬牆回來攻擊他。
他跑下樓，小心翼翼站到那具活屍旁，那具活屍不認得他，什麼動作也沒有。

很好，將大樓內的活屍全數清出似乎並不是難事。
酆都月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沒打算試驗活屍見到溫皇會有什麼反應，畢竟溫皇在他飢餓時聞起來那麼美味，他以自己活屍的身份擔保，若他只剩下本能，肯定會衝上去咬人。
也因為如此，他要把大樓裡的活屍一個不漏全扔出去，否則若是出個意外，想想溫皇被活屍抓住了的場面，酆都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平時怎麼吃那些活屍，他心底是有數的。
反過來說，那些活屍怎麼吃溫皇，他也能想像出個八九不離十。

※

溫皇一覺醒來，沒看到酆都月，就自己隨意料理一下，吃過早餐後，他背著外表看上去像琴盒，卻幾乎有一人高的長形箱子，走出家門。
但今天他悠悠轉了一圈，整層樓一點動靜也沒有，半個死人都沒找著。
奇了怪了。

既然在三樓找不到半個活屍，他只得拖動腳步，不是很情願的走樓梯下到二樓。
可到了二樓，他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活屍都是些沒有意識的生物，它們不會遷移，更不會離奇消失，除非...
溫皇沒在二樓搜索，而是往一樓走去。

一樓的大廳對外出口是透明的自動門，溫皇背靠著牆，探頭去看。
門外的活屍數量比以往多無數倍，就好像大樓裡十二層的活屍全從裡邊被扔出去一樣。
「唉呀。」他頗為傷腦筋的嘆了口氣。
這麼多數量，就是他給活屍們看見了，怕也是掙不脫身。
雖說活屍沒有腦子只剩本能，但光是那隨隨便便把鐵門拆下來的蠻力，以及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將人類逼到瀕臨絕種可不是僥倖。

溫皇悄悄離開一樓，往大樓的地下室走去，卻在地下室的門前看見了一道背對他的人影，他下意識按了身後箱子的鎖，箱子的落地聲和「咯嚓」的聲響在地下蕩出迴聲。
在那道人影轉過身時，溫皇的手穩穩握住了箱裡的東西。

「溫皇嗎?這道上鎖的門是機房還是...」
酆都月聽見聲音轉過身，注意力很快被溫皇手裡的箱子帶走。
「那是什麼?箱子?」
「滿世界都是活屍，我總該帶點防身武器吧。」
酆都月猛點頭，「你出來太危險，有什麼要到外面做的事，吩咐我一聲就好了。」
「恩，現下確實有個忙要請你相幫。」
「什麼忙?」
「附近活屍太多，」溫皇嘆了口氣，似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通往外面的路全被堵住了。」

酆都月盯著他，想了一會這是什麼意思，忽然「呃」的悶哼了一聲，又聽溫皇問起。
「...昨晚你把這棟大樓的活屍全扔出去了?」
它們密密麻麻的圍著樓，出不去呢。
一時間溫皇沉吟的恩了一聲，果然人變成活屍，腦子也會跟著不見嗎。

酆都月聽見他的沉吟聲，心底有些慌，匆匆趕到一樓去，拋下一句。
「我這就去讓那群活屍從世界上消失。」
目送風風火火的人影奔往一樓，溫皇忍不住勾起嘴角。
他彎腰將箱子上鎖，走到剛剛那扇酆都月說上了鎖的門旁邊，伸手碰了指紋感應鎖。
門緩緩打開。

四、

酆都月到大樓外拔下一片車門當武器，就開始了他的清掃工作，他砸扁切裂活屍的頭顱，每當他打倒一個活屍，周圍活屍就會一擁而上，將屍體吃得乾乾淨淨，那場面看著紊亂而驚悚，酆都月雖然已是死人沒有心跳，可還是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徘徊在腦中久久不去。
因為過於緊張，他沒發現活屍互相推擠爭食的過程中，有幾個活屍因為用力推擠受了壓傷，開始互相撕打起來。

那幾個活屍打鬥間殃及其他同類，爭鬥漸漸散播到整個活屍群體裡，等到酆都月發覺自己也受到攻擊時，已經來不及了，他被困在屍群打鬥的中心，只能吃力的抬手保護自己的脖頸，可他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肌肉被一塊一塊的咬下來。
那種感覺難以言喻，他感受不到痛，但身上原有的肉體零件不斷在消失，能感覺到的範圍越漸縮小，彷彿再這麼下去整個人都要從世上消失。

他登時著急起來，但身體卻使不上力，最後腦袋嗡嗡一片，無意識張嘴咬了一口身邊不知是手腳還是哪個部位的肉，本能的一口吞下。
那塊肉經過喉嚨落到肚裡，誘使他放棄抵禦，驅使他攻擊。
他痛苦難耐，幾遇發狂，飢餓感使他幾乎失去理智。
飢餓不斷命令他去吞食，即使他察覺自己身處瘋狂的本能漩渦裡，卻無能為力。
掙扎之間，他感到自己的脖子被同類所撕扯，死亡的恐懼延著脊椎攀爬進腦海，慌亂中他的意識就此中斷。

※

酆都月再次醒來時，睜眼只見幾根零落的針筒放在他身旁。
試著坐起身，才發現自己的手腳被死死環在冰冷的金屬床上，動彈不得。
他的左邊躺滿數十具不知還能不能動的屍體，沒有四肢，胸腹的肌肉和下巴也被切除，有幾個活屍身上插著管子，管子另一邊連接的袋子不知裝著什麼液體。
右邊是一道金屬大門，除此之外，他扭動脖頸，看見頭頂方向有個架子，架上擺著幾件不知名的利器，還有幾個裝著蟲子的玻璃瓶。

眼前所見一切只讓他產生不好的聯想，他手上使勁，就想仗著活屍的怪力強行將床上困住他的鐵環扯斷，可這鐵環不知是何種合金所製，居然沒有半點變形或鬆動。
意識到逃走是不可能的事，他開始有些著急起來，可卻想不出什麼有用的法子，只能在原地等待，偏偏一直沒人走入這間房間，他只好對著天花板發呆。

發呆了老半天，他忽然想到溫皇，自己在大樓外引發的活屍群毆，沒有波及到在大樓裡的他吧?
試圖回憶也只能想起密密麻麻的人手，和一張張扭曲的大嘴，那些活屍現在圍在大樓附近亦或是散開也不得而知。
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他要去確認溫皇的平安，他不管不顧的扯動自己的手，反正也沒痛覺，先把礙事的手腳拔掉吧，之後再裝回去就好了。

至於裝回去後還能不能動，沒有手腳怎麼離開這裡，他暫時沒考慮那麼多。
正當他的右手發出輕微的血肉碎裂聲，即將被扯裂前，房間的屍體忽然噪動起來。
酆都月警覺的往右手邊的門看去，還未看清來人，一道飛影掠過，明晃晃的手術刀「叮」一聲把他的手釘回金屬床，同時還切斷了手上的肌腱。

他第一時間注意到這個男人有著罕見的紫色眼瞳，緊接著面色變得難看，他就是不加思考，從旁邊躺著的同類和這把手術刀，也能得知自己的下場。

「等等，我叫酆都月，雖然是活屍，但我不咬人。」
那人走到酆都月的旁邊，看著他沉默不語。
周圍活屍徒勞的吼叫著，也許對那人而言只是聽習慣的背景音樂，但對酆都月而言，這完全是在提醒他待會就要被肢解了。

「那個、我...我能不能拜託你件事，幫我找到一個叫溫皇的人，跟他說...說我死了。」
「雖然對我來說你很可怕，但是你是為了活著的人在對活屍做研究對吧?溫皇不像我，他是個活人。」

酆都月試探著去注視那人的眼眸，不一會就忍受不住把眼神移開去。
這個男人讓酆都月感到可怕，不只是因為他做為活屍，或者等下就要被肢解而感到可怕，也不只是眼神中的那股冷漠高傲，而是他身上有股堅不可摧的自信，霸道的宣告自己做為強者的存在，讓人見了就自認弱者退避恐懼。
再說不知什麼原因，這人看上去正在發火的樣子，更讓酆都月不敢多看他一眼。

忽然那人問了一句。
「不咬人?」
酆都月點頭如搗蒜。

那人冷笑著掰開他的下巴，往裡面看了一會，把手指伸了進去。
酆都月動都不敢動，就怕不小心牙齒嗑一下，害這人也跟他一樣成為活屍。
他感到喉嚨被掏了幾下後，有什麼東西從他身體裡爬了出來，那人將之拿出，酆都月定定看著他的手，是一隻黑色的大蟲子。

我體內有屍蟲?注意到這個問題酆都月只想去把自己內臟都掏出來洗一遍先。
「我有個要求，把我用完後，請把我燒掉。」

男人由上而下的瞥了他一眼，不理會他的遺言，只將他手上的鐵環全數解開，連帶回收了他的手術刀，只丟下一句：「跟我來。」
而後男人頭也不回的走出去，酆都月愣了愣，趕緊跟上他。

離開原來的房間，活屍的喧囂聲都被隔開在另一端，走廊上只有腳步聲迴響，安靜得讓酆都月有種毫無來由的恐慌，覺得眼前的人如果沒說點什麼或做點表示，隨時都能翻臉把自己宰了。
明明做為活屍，該是活人害怕他才對阿...

「請問，你的名字?」
眼前的人停下來想了一會，回答他：「任飄渺。」
任飄渺帶酆都月到了一間像研究室的房間內，從架上挑了好幾個瓶子放在桌上，並丟了其中一瓶給酆都月。
「吞下去，然後報告你的感覺。」
「呃...是!」

酆都月打開瓶子往裡頭一看，是一隻蟲子。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任飄渺，沒對視兩秒，他縮了縮頭，乖乖把蟲子活吞了。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助手，負責試驗藥品和蠱蟲的效果。」
這話只是一個通知，他壓根沒徵求酆都月的意思。
任飄渺說完，隨手把酆都月拉到實驗桌旁邊，他的力道很大，酆都月的做為一個擁有怪力的活屍都不得不順著他的力道坐下。
可能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酆都月頂著任飄渺的視線，深吸一口氣，驚訝的發現自己說話竟不結巴，聲音也沒發抖。
「任先生，我現在沒什麼感覺。」

「下一瓶。」
「阿?」
任飄渺眼神示意桌上那幾個瓶子，酆都月隨便拿起一瓶，裡面是不明液體──他就這麼一口全喝完了。
「感覺?」
「沒什麼異樣。」
接下來不用任飄渺說，他自覺的擔任起實驗小白鼠的任務，那些藥瓶裡裝的各種不明藥物和蟲子，他一一服下。

「吞下去後有點熱。」
「除了熱，感覺得到痛嗎?」
任飄渺拉過他的右手，上面手術刀造成的傷口還在，但流的血量並不多，因為活屍的血並非液體，更像是果凍一樣，流動緩慢。
他用手指頭摳動傷口，但酆都月一點痛覺也沒有，只感覺有人在摳挖他的手臂。

看酆都月一點痛楚也沒有的模樣，任飄渺皺了皺眉，隨手撈起酆都月剛剛服下的那瓶藥，站起身就要離開，臨走前回頭吩咐了一句。
「剩下的全丟了。」
「沒問題，另外我能出去嗎?我想去找朋友...」
「出去直走就能離開這裡，我需要試驗就會叫你來。」

酆都月看著任飄渺離開的背影，覺得對方其實還算是個好人，在肯放走他走，去找溫皇這點上。
至於險些被肢解這種事，對他這種活屍來說也沒什麼。

五、

※

沿著任飄渺說的路走出去，酆都月莫名覺得外面有些眼熟，左瞧瞧右看看，這不就是溫皇和他住的大樓地下嗎。
而後他才忽然反應過來，任飄渺跟溫皇一樣是活人阿，他多了一個能交流說話的對象了!
這是個激動人心的發現，他現在就想去告訴溫皇，這裡還有活人，不是只有你活著。

可是他在大樓裡上上下下的跑了好幾次，都沒看到溫皇。
酆都月又跑出去外頭找人，他以大樓為中心延伸出去搜尋，不眠不休花費了十數天，商場、地下街、火車站、路邊的普通住宅，哪裡也沒見到半個活人，更遑論溫皇了。
倒是他飢餓的頻率很高，每天不吃個十幾頓餐都吃不飽，幸好走到哪裡都有活屍，沒讓他餓著。

偶爾他會想溫皇被吃掉了，但立刻又把這想法丟到一邊。
溫皇一定還在某個地方，或許他只是去尋找新的食物來源，或者說是去找朋友，畢竟他都能在大樓地下室裡撞見一個活人，也許溫皇還有著活人的朋友。
總之他很快就會回來，不然就是路途遙遠，所以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折返。

最後酆都月決定先待在房間裡等溫皇回家，若是一個月都沒回來，他再出去找人。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執著。
期間任飄渺一直沒來找他，酆都月也不敢自己主動去找，何況那扇通往實驗室的門是鎖著的，想進也進不去。

最開始待在家的頭一天，他整天蹲在門口，一動也不動，然後發現自己一頓飯都不吃也沒挨餓。
他還擔心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但後來好幾天都如此，他也就習慣了。

等到了第七天，他感受眼前明亮的陽光漸漸暗下去，因為有些記不住日子，他在房間裡翻出了一張紙，自己拿筆畫上數字，接著又坐回門口，望著重覆日升月落風景的窗子，黃昏了。

到了第十五天，酆都月又把自己有意識以來的記憶全翻過一遍，然後去廚房裡做了一道黑暗料理，放在桌子上。
他自己嘗了一口，除了肉有些許甜味，其他種類的食物，他什麼味道也吃不出來。

第二十三天，酆都月回頭看著門，盯著他自己裝上去的門軸，那時他急著將門裝上，粗手粗腳，於是他拿了工具卸下來，仔細的重裝回去，把被他損壞的凹坑用工具磨得平滑。

很快的，一個月就過去了，酆都月自然而然的迎來了那一天。

他並沒有絕望或喪失的感覺，這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冷靜下來，接受心底的一些猜測。
也足以讓他想明白，溫皇於他而言所代表的意義。
他睜開眼後見到的第一個活人，像接納平常人一樣接納了自己。
多了不起的一件事，簡直就是個奇跡。

酆都月準備行囊，帶上一些活人可能用得上的工具和一點罐頭，輕裝簡便的出了門。
臨行前他打算去大樓地下看看任飄渺，看他有沒有要找他試驗，沒有的話，雖然有些歉意，但他也只好不告而別。

若要酆都月選擇，就算被拿來當試驗品，他還是希望見到任飄渺。
他想跟任飄渺說說他怎麼遇上溫皇，說他跟溫皇有過多少記憶。
那是他唯一擁有的故事。
也他為數不多記憶中的全部。

他跟溫皇所住的房間在三樓，離地面不遠，走沒多久，一樓就到了。
再轉過樓梯間下去，就是地下室。
他在樓梯上行走，一股香味飄過來，襲向他的鼻端。
像是食物的香味，可遠比他這些日子所吃的死人要香多了。

聞得見代表對方在附近。
那是任飄渺嗎?還是說...
他站在哪裡，不敢繼續走下去。

任飄渺的味道他不記得，而溫皇的味道──
到底是每個活人都聞起來都如他那樣，又或者那是專屬於他的味道?
他不知道。

但他記得聲音，漸漸的，有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酆都月繃緊了身子。
...一面鏡子被丟出來，貼在牆壁上照過酆都月的模樣，又滑落在地。
酆都月愣愣看著。

這什麼?

很快耳邊傳來金屬的摩擦聲，緊接著像利劍出鞘「錚」的一聲響，一人急急邁步。
「踏、踏、踏」的聲音宛如鼓點，酆都月察覺到了危險，往後想退卻，卻被樓梯卡住了腳，情急之下他後跳起來，落回一樓地面，才看清了對方是誰。

「酆都月。」
那是溫皇的聲音，但那太不像他，他平時的聲音是慵懶而溫和的，只要聽見他說話，他就感覺如沐春風，像聽見了天籟。
可現在這道聲音帶著錚冷的殺氣，來者不善。

「溫皇，我找了你好久!」
他邊說著，想繼續後退幾步，可骨子裡又想走上前去抱住人，這次腳後跟沒有樓梯，他依舊被卡住了腳。

溫皇停在樓梯間的平面上，定定的看著酆都月。
他手上拿著一柄銀白色的錚亮古劍，被他穩握著置於身體中線，隨時都能揮往身周任何一處。

酆都月看著他，發現他瘦了很多，臉色都有幾許憔悴。
「你去了哪裡?怎麼看起來這麼累?」
溫皇看著他，警戒神色有些鬆動，動了動嘴巴，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勾起一個微笑。
「唱首Aloha'Oe來聽。」
酆都月傻傻的唸了一遍「阿、囉....哈」，卻對這幾個音節一點頭緒都沒有。
「那是什麼?」
做為活屍，他現在的呆傻模樣，看上去實在太無害。

溫皇放下劍，回頭又走往地下室，酆都月看他又要不見，趕緊跟了過去，才看到溫皇拿著個長盒子，將那柄銀白古劍裝了進去，盒裡似乎還有其他東西，但他沒看清。
「那是一首夏威夷的歌，好了，跟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溫皇背起長盒，往樓上走。
酆都月追上他把自己整理好的出外小包裹遞給他，溫皇沒看包裹，卻回頭看了他一眼。
「我要出趟遠門，這點東西不夠的。」
「好。」酆都月想也沒想答應了他，又突然想起，「等等，我要去找任飄渺，告訴他我要走了。」
「我跟他說過了。」

「阿?你跟任飄渺認識?」
「認識?」溫皇笑得愉快，「恩，確實認識，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
「任飄渺他差點把我肢解了，但是聽到我要找你就放我走了，是個好人。」
溫皇腳步一頓，脛骨嗑碰到樓梯階的直角，酆都月眼明手快扶住他。
他停下腳步舒緩疼痛，同時，悠悠的嘆了一口氣，隨即神神叨叨的碎念。
「酆都月，我給你科普一個小知識，要是你被人綁起來，不要想把手腳弄斷掙脫束縛，現代的手術沒辦法把那種斷面的手腳接回去，再說，沒了手腳不要說走，爬都嫌慢，更不可能逃走。」

「那要怎麼辦?」
「等我過去。」

六、

※

溫皇要酆都月先去吃飯，吃飽了再將收拾好的東西搬下樓，而他則開車到大樓門前等待。

『那會像電影一樣，車開到門口，後邊追趕著一大票活屍，那時酆都月就該手忙腳亂的把行李丟上車，看著車屁股被抓得到處都是抓痕，最後以他關上車門夾斷好幾隻手做為結束。』
──然而並沒有，那都是溫皇的玩笑話。
溫皇說：「不像電影，那很安全。」

酆都月相信他的說詞，畢竟，不需要一大票活屍，做為活屍，只需要他自己一個，就能把整輛車抬起來了。
而抓痕更是不可能的事，他能徒手把整輛車當模型一樣拆開。
先前尋找溫皇時，他發出聲響或製造光線並不會吸引活屍注意，反倒是天上飛過的鳥常常被攻擊，而且是毫無理由的...活屍不吃鳥，但會把鳥從空中打下來。
扔擲物品從小石子到桌椅，甚至他們會合作把一台車扔到高空去，看著很怪異，那架勢簡直像要把一台飛機砸下來似的。
只是當時他一心只想找到溫皇，沒有心思去關注這些。

當酆都月困惑起活屍的存在，也就是自己的存在到底算是個什麼時，溫皇開車過來了。
那是一台全封閉的車，沒有車窗，車門也只有前車門，外邊有好幾個鏡頭在轉動。
酆都月打開後車廂把行李全塞進去，而後鑽到前面的座位上。
到了前面，他才看到原該是前風窗的位置上，有個像監視器的大螢幕，分成無數個畫面，都是車子周圍的景象。
溫皇坐在駕駛座上，手裡翻著幾頁地圖，他拿著一隻紅筆，酆都月探頭看過去，是許多道路跟區域被畫上了「X」標記的地圖。

酆都月問他：「我們要去哪?」
溫皇過了數秒，才回答他：「冰島。」接著又重新將思考沉入地圖中。
一時間車內只剩翻書和筆磨擦紙張的聲音。
溫皇拿筆圈出一些地方，或在一些地方點下數個紅點，更多時候他停下來，筆桿在他手上轉動，如同他起伏運轉的思緒。
酆都月看他靠在椅背上專注於思考的臉，發覺見面時感到他臉色憔悴並不是錯覺，他眼袋下有很深的黑眼圈，像是連續熬了三天三夜。

他忽然伸出手去，沒碰到溫皇，又無聲無息把手縮回來。
酆都月抓著自己的手暗暗反省，出門前他已經吃飽了，這種想把人抓過來咬上去的感覺，非常要不得。
他認真給自己催眠，溫皇不是食物，溫皇不能吃。
幸好溫皇很專心，沒有察覺到他的動作。

十幾分鐘後，一條完整而清晰的紅色路徑被畫在地圖上。
路線曲折的延伸到海邊，接著沿海岸線走，在某一端點止住。
溫皇來來回回看了一會，最後沿路線標出數字1234，放下筆。
「酆都月。」
「...」

沒聽到回應，溫皇將視線從地圖上移開，酆都月將視線從溫皇身上移開。
「什麼事?」
溫皇俐落的把地圖紙砸到酆都月身上，一溜煙鑽到後車廂去。
「你開車。」
酆都月拍開地圖往身後看去，溫皇移動行李，往車牆旁摸索著一拉，一張床就這麼出現了。
「開到哪裡?」
「開到1那裡停下。」
酆都月回頭抓過地圖一看，那好遠阿。
「中途有加油站，你慢慢開。」
「恩，溫皇你先休息。」

長途開車是一件很無聊的事，酆都月雖然沒有睡覺的需求，依然犯起了睏意。
他一連開車兩天沒休息，讓車提前到了目的地，代價是睏意到達極限，酆都月模模糊糊的感覺自己在做夢。
眼前出現他跟溫皇在一間實驗室裡做實驗的樣子。
不不不，做實驗的是任飄渺，他搖頭驅逐夢境，跳下車出去跑了一圈再回來，感覺精神好多了。

回來後他鑽到後車廂去，溫皇居然還在睡，他試著輕推溫皇，總感覺哪裡有些違和感。
「溫皇，起來，你睡快兩天了。」
他拉著溫皇由躺姿變坐姿，抱上去時感覺他是冰冷的。
涼的?
酆都月伸手去摸，溫皇胸膛的心臟還在跳，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繼續喊「起床!」
奇怪?胸口好像沒有起伏，呼吸呢?
伸手探溫皇的鼻息，溫皇沒呼吸。

「嗚哈!」酆都月驚跳起來。
有心跳，沒呼吸，這個是什麼情況，他按著額頭在狹小的車內空間跺步。
忽然蹲下去又探一次鼻息，再將手放到胸口。
情況毫無變化。
酆都月焦急間看到溫皇的髮絲夾雜了幾縷白頭髮，跟任飄渺的髮色一樣，雪亮雪亮的。
他茫茫然看著溫皇，想起剛剛的夢。
陡然間他清晰的想起了一點片段，溫皇拿著針筒，往自己手上注射藥物。
直覺告訴他，那是他死前最後的記憶片段，但是為什麼是這個畫面，他不懂。

在車廂內掃過一圈，他打開溫皇裝著銀白古劍的長盒子，這柄劍他是不是看見過?
接著他往盒子內找，盒內有幾個小袋，他從裡面找到針筒和幾管藥，這些藥的作用是...他試著回想，但是覺得頭疼。
不敢亂給溫皇打些作用不明的藥物，他又將那些東西放回去。
至少溫皇應該是還沒死，他的心臟還在跳動。

酆都月糟糕的想，可能溫皇被自己感染了，也許他幾次失去理智時帶來了什麼麻煩，又或者不咬人、不接觸，只是透過空氣也能傳染。
他仔細辨識空氣中的味道，溫皇聞起來跟原先的氣味有些許差別，但依舊美味。
「呃嗚...」
溫皇不是食物，不能吃，他又一次自我催眠，悔恨的砸嘴。
盡力忘記自己剛才嗅見的香味，他衝出車子，避免自己可能的暴起傷人。

七、

溫皇睡醒後，感到車子是靜止的。
爬起來回頭看駕駛座，發覺車上只有自己一人。

他下意識按住自己的頸動脈，脈搏如常，也感覺得到熱度。
只是伸手去摸鬢角，自己的髮絲有幾縷銀白。
溫皇暗想，看來之前給自己注射的藥物效果不穩定，還需要再改良。

車上的大螢幕沒有看見酆都月的身影，但從景色來看，酆都月是開到目的地才離開的，遇上突發狀況下車的可能性很低，等上一會兒，他可能就回來了。

趁著酆都月不在，溫皇打開那出外總帶著的盒子，卻發現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盒裡的藥數量不多，而每一管藥的色澤、味道、效用，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加上擺放位置是固定的，因此除了某個特殊的藥物，他並沒有替這些藥做標記。
也因為這樣，那個翻找盒子的人，將兩管色澤相似的藥物位置給放顛倒了。

溫皇將顛倒錯放的兩管藥放回原位，眼光掃過裡面唯一一根外表被做過標記的試管，裡面淡青色的液體顏色很漂亮，也是他前陣子熬夜所做的成品。
這管藥可說是已經完成了，但還可以更好。

溫皇想，他差不多該告訴酆都月了。
不管那名翻了他盒子的人，是出於什麼原因才看見這些藥物。

※

酆都月回來時，溫皇身上銀白色的髮絲已經消失了，靠在車背上淺眠。
看見溫皇沒事，酆都月正高興著，想問問他的身體情況，突然聽他問：「你翻過我的盒子?」
酆都月就僵住了，定定的看著溫皇下巴。
「我想叫醒你，可是你身體是冷的，還沒有呼吸，我就很急，想找看看有什麼東西能救你...」
「我那時有心跳嗎?」
「有...對不、」
起還沒說出口，就被溫皇打斷。
「不用道歉，你過來，我有事要跟你說。」
聽起來像是要談重大事情的口氣。

酆都月躲在前車的駕駛座，弱弱問：「...我可以不過去嗎?」
「沒關係，是好消息。」
好消息?對他這樣失去記憶的活屍，有什麼事能稱得上是好消息?
「難道找出了能把人恢復原狀的藥了?」
「猜對一半。」

酆都月趕緊鑽到後車廂去，看溫皇拿出一隻裝著淡青色液體的試管，試管外邊被黑色的筆劃了一道直線。
「這盒裡的藥都是可以把活屍變回活人的藥?」
溫皇搖頭，「只有這根。」
酆都月眼睛漸漸發亮，就算只有一種藥有用，那也可以量產阿。
但溫皇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而且只對你有用。」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從頭說起，只說結論。這個藥，成功了能讓你從此不用吃人，回復到如常人一樣，但還留有活屍的力量和速度。」
「那不就是...」酆都月搜刮腦中的詞彙，「超人?」
「我還沒跟你說失敗了會怎麼樣，你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失去理智，見人就咬。」

變回去?酆都月愣愣的想，反正這世界活屍很多，雖說吃起來心裡有點難受，但也還過得去。
他對那管淡青色的藥液失去興趣，轉而關注起溫皇，溫皇看上去有點累，酆都月能從他眼中看出一點睏意。

「溫皇，你是不是睡不夠?」
「之後多的是時間睡，那不是重點。」
「可是，你之前沒有呼吸是怎麼回事?你的身體那時候好像、好像活屍的...」

聽酆都月一直跑題，溫皇皺眉，他睏得要死，只想趕緊把事辦完，這樣他才好再睡上一覺。
「酆都月，你覺得你跟其他活屍有什麼差別。」
「我會思考和說話，不會見人就咬。」
「沒有任何事能保證你不會在某天變回去，有時候你餓了會靠過來咬我，而且先前任飄渺把你從活屍群中拉出來時，你看起來跟普通活屍沒兩樣。」
「咦...咦!!咦!??」任飄渺能把他從活屍群裡拉出來?
酆都月聽後一時腦袋當機，溫皇沒等他緩過來，只快速的將訊息全塞給他。
「在你變回普通活屍之前，這個藥還能繼續改良，但前提是有足夠的資源和設備，否則改良的進度會永久耽擱下去。我們要去的冰島是最大的活人聚集地，這次去了就能知道結果。」
「等等，任飄渺...還有這個藥...活人聚集地...?」
等酆都月想清楚不知還要多久，溫皇沒耐心等他，只說：「這個藥要不要現在使用由你決定，你可以慢慢考慮，待會先幫我搬東西。」

溫皇坐到駕駛座上由他開車，然後要酆都月下車去搬他指定的東西上來。
整個過程酆都月心不在焉，好在活屍力大，不過是搬個東西，即使腦中亂成一團，也沒什麼難處。
花了半天在附近繞上大半圈，東西搬完後，溫皇又說他要睡覺，臨睡前交代酆都月開往下一個目的地。

酆都月倒沒什麼怨言，接手開車後，這次他並沒有一路不休息開到目的地，而是中途停下車子。
回頭去看，溫皇還在熟睡狀態，他摸到溫皇身邊，伸手碰他的胸口，溫的，還在跳動，探鼻息，還有呼吸。

他暫時靜下心，坐溫皇身邊認真思考。
關於要不要用藥，他花了一天邊發呆邊想著。
一方面他覺得現在這樣很好，一方面又擔心若是他忽然像溫皇所說的「變回去」，比如現在，熟睡中的溫皇一定會被他咬死。
改良的藥不知道多久才有，而溫皇說的足夠的資源和設備...既然人類瀕臨絕種，恐怕是希望渺茫。

雖然不知道溫皇的藥是從哪裡來的，也不知道溫皇出這趟遠門打算幹什麼，但酆都月並不打算仔細問清楚。
即使問了，多半也對自己的決定毫無影響，無論如何，他決定暫時先不要用。
他雖已經是個死人了，但有個喜歡的活人在身邊，對自己也不太差，這樣的話，哪怕是能多存在一會兒也好。
若能這麼坐在溫皇身旁，直到永遠，那感覺也不錯，他不過是想有個誰在他身邊待著，接受他已經死了的事實。
可是最後他還是回到了駕駛座上，活人聚集的地方嗎...那他最少要把溫皇送到冰島上才行。

八、

之後酆都月沿著地圖路線開車，到了2、3、4的地點就下車搬東西，花費了九天多，車終於越過地圖上的地點4，前進到海岸邊。
溫皇睡眠時間漸漸正常了，醒著的時候，他幾乎都在看書，有時會問酆都月有沒有想起什麼記憶。
酆都月也沒想起多少記憶，合著開車無聊，就仔細的說給溫皇聽，溫皇也不怎麼提其他事情，於是酆都月就來來去去的說自己唯一想起的那個畫面，說著說著，就連帶想起了其他回憶。

從破碎的記憶中，他似乎是哪個生物實驗室裡的研究者，總回憶起自己在實驗室中做實驗。
想起的畫面裡，做實驗、吃飯等每日瑣事是最常見的，這些他也不忌諱告訴溫皇。
而第二常見的，就是從回憶中看見溫皇，回憶中自己的視角很是奇怪，感覺是偷看，幾乎沒怎麼有溫皇正視過自己的影像。
他不確定這些回憶是怎麼回事，也就沒跟溫皇說。

酆都月現在只希望快將所有事情回想起來，總零零碎碎看一些自己不是很懂的影像，和一些芝麻大小的瑣事，跟長途開車一樣無聊。

酆都月漸漸的怎麼說也想不起其他記憶時，溫皇忽地要求他去睡一覺，但酆都月拒絕了這個提議。
他又不覺得睏也不覺得累，只想快點把車開完，好快點結束痛苦的開車日子，沒辦法，整天開車真的很無聊。
但溫皇祭出了一大殺器，就是之前給他看過的那管淡青色藥液。
「再不休息，我就給你打針。」
酆都月不怕打針，但很怕死，看到那管藥心裡已經先答應了一半，但他還有個疑惑。
「不是說好我自己決定嗎?」
「不肯睡覺，我就幫你決定。」
酆都月看看溫皇沒什麼威脅感的慵懶面孔，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藥，還是乖乖在車上的床躺下了。
雖然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睡覺這個功能，但睡睡看也沒損失。

自從變成活屍醒來為止，他就沒有睡過覺，沒想到睡覺的能力居然還在。
他這一睡，就做了很漫長的夢。
夢裡他天天過著十分準時的生活，準時起床、準時三餐、準時到上班地點、做實驗、準時下班，連睡覺也準時。
準時得酆都月都以為，自己是一名由機器人變成的活屍。
然後他就被自己無聊醒了。

酆都月醒來時車停在他不認識的地方，溫皇不在車內。
意識到溫皇外出，酆都月驚得坐起。
剛下車，就看見一片空曠的空地。
空地上停滿各種模樣不一的起重機，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機械。
旁邊是海，一艘鋼鐵所包覆的巨船放在軌道上。

是造船廠。

有隻活屍在附近走動，酆都月走到活屍旁邊觀察，發現旁邊的一塊地面上留有血跡。
他仔細查看，是果凍狀的血塊。
那不是溫皇的血。
活屍對酆都月毫無反應，越走越遠，酆都月追上去把活屍的頭給扭了。

拋下屍體，酆都月走出數十步，又看到一個活屍往他這裡來。
應該是去吃屍體的，這意味著就算他殺了一個活屍，也會有另一個遞補到原來的位置上。
那樣車邊就會永遠的站著活屍，不眠不休的看守車子。
酆都月默不作聲的把與他擦肩的活屍的頭也給喀擦了。
回頭去看，另一邊又有一個活屍慢慢靠近車子，他不禁感到苦惱。

活屍並不成群結隊的活動，他們會保持某種間距，一個倒下，另一個就替補，而倒下的數量越多，替補的數量就越多，就像是衡量敵人戰力而派出對應戰力一樣。
酆都月不知道是什麼力量驅使他們這麼做，但這讓他感到難以應付。
若繼續殺活屍，也許之前清掃大樓的事又要重演了。
想起那份被淹沒在活屍群中的恐懼，他沒再對活屍下殺手，而是專心的尋找起溫皇。

這個造船廠還有另外四艘船，其中一艘最小的船，似乎一個人就能操縱，看起來很適合他跟溫皇兩人同乘出海。
酆都月搜索到那艘船上，看見裡邊有個活屍呆站著，就把那活屍扛下船放好，接著繼續四處亂找。
找了許久，酆都月看看天空中的太陽，估計已經過去了半天，若是溫皇人沒事，可能已經回車上，於是他按著記憶尋回車邊。

回去中途他發現了一具活屍的屍體，脖子被尖銳的利器穿過切割，下半身被吸引過來的活屍吃了大半。
酆都月知道溫皇能在末日存活，甚至能與自己這樣的活屍共處一車上也不害怕，絕不可能無自保手段，但還是感到十分訝異。

雖說活屍並不是老虎，但也快趕上老虎的性能了，沒有老虎皮粗肉厚，但除了切脖子和打擊頭部有效，攻擊其他地方都無法殺死他們。
真要說起來，活屍並不比老虎好對付多少。
很難想像活人能殺死活屍。

酆都月繼續往回走，又看見了幾個活屍經過，他們走動的速度不如平常緩慢，加快了許多。
地上又發現了好幾具活屍的屍體，有些屍體旁邊只有一個活屍在吃，有些屍體旁圍了兩個。
離車越近，活屍的屍體越多，活屍也群聚了越多數量。
酆都月一路走去，看見過的屍體數量已經有八具，他越走越快，後來乾脆用跑的。
他只想快點回車子裡，然後看到溫皇在裡邊睡覺或看書，或者怎樣都好。

很快回到車邊，車子旁躺著三具活屍的屍體，有五個活屍在進食，酆都月停了下來。
如果溫皇就在車子裡面，直接開車門無疑很危險，等這些活屍吃完後，把他們帶到一旁比較安全。
「嗚...」難道就只能等?將屍體移走他們會跟著離開嗎?酆都月皺眉想著方法。

突然，車子開動了，酆都月一喜，車不會自己移動，想來溫皇就在裡頭。
車子開很慢，他跟在車後步行，一路跟著走到一艘船旁邊。
周圍沒有活屍，他直接上車，溫皇就坐在駕駛座上。

「跑哪去了?我回車裡時沒看見你。」
「剛剛出去找你了。」
酆都月看著溫皇傻笑，溫皇有些受不住他的注視，咳了一聲，慢條斯理的說：「能活這麼久，我當然有自保能力。」
而後溫皇指了指螢幕左上方。
「我們用這艘船出海，你看看裡面有沒有活屍，有就扛出來，走遠點再扭斷頭，後車廂裡的東西也要你搬運了。」
「喔喔!」扛遠了再扭頭，酆都月覺得這真是個好方法，他剛剛怎麼就沒想到呢?
他腦子裡想著好方法，看著溫皇越發傻笑起來。
「別發呆了，下車吧。」
溫皇乾脆把臉轉到一邊去。

雖然剛回到車上就立刻被趕下車，酆都月的心情依舊十分愉快。
溫皇所指的船，就是剛剛他搜索時看見的那艘，跟其他船比起來是最小的，但船裡面餐廳、廚房、浴室依舊齊全。
甲板上沒看見活屍，但他往船裡一鑽，在船長室裡又看見了那個曾被他扛下船的活屍。

這傢伙怎麼又回來了?
酆都月又再次將這個活屍扛起來，跑得遠遠的殺了，回去將溫皇車裡的東西一一扛到船裡面。
這次要搬的東西比較多，搬運時間較長，他時不時往四周張望有沒有活屍靠近。
結果在他搬完所有東西叫溫皇下車時，發現遠遠有個活屍的身影走過來，他當即一手把車門按住，不讓溫皇打開車門。

「有活屍過來了，我把他扛遠了你再上船。」
「我從後車廂出去。」
「不要!」要不是活屍沒法流淚，酆都月有時真想哭給溫皇看，「我知道你能自保，但是我來就好，拜託你了。」
隔著車門，溫皇看著酆都月一副哭喪的臉，沉默了一會，酆都月還以為溫皇不想理他，正不確定到底該壓著車門還是該壓後車廂的門，溫皇說話了。
「全交給你處理。」
「好!好好好!」
歡天喜地下，酆都月剛想用全力衝出去，溫皇又說。
「別太急，慢慢來就好，你先吃一餐吧，記得吃飽後抓幾個儲備糧食，不然海上什麼都沒有，你只好吃我了。」
「...」

[ 此帖被winnie56aaa在2018-07-18 22:2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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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落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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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

1樓發表於: 2018-06-04 10: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这个被温皇美色俘获的嘟嘟月简直可爱到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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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56aaa

級別: 風雲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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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4)

2樓發表於: 2018-06-07 14: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九、

他們做好行前準備時已是黃昏，隨著波浪擺盪，船體一搖一搖，夕陽於海面上折射出暖色調光輝。
車上帶的那些東西，羅盤、鋼索、維生素C、零食、釣具...都在船上小小的客廳裡堆滿，甲板上放了好幾個麻袋的活屍，用繩索捆緊。
他們調整船帆，開動引擎，溫皇轉動船舵，這艘雙體帆船在岸邊畫出弧線，風力鼓滿白色的三角形船帆，船隻傾斜著破開海水前行。

「溫皇。」
「嗯?」
「真美。」
「哈，你沒見過海嗎?」
「沒有，回想起來的過往記憶也沒有。」

酆都月撲到船的欄杆旁，趴在那裡盯著夕陽。
「跟想像中有落差，沒有海鷗。」
「畢竟這裡都是人造物，沒有可供鳥類果腹的食物。」
「喔...」
酆都月盯著海面開始發呆起來。
溫皇早早躲進臥室裡，拿了包零食喀滋喀滋的啃。
長時間航海是件磨人的事，早上醒來，太陽由東至西移動，夜晚到來，只有月光星辰，除此之外，浪潮起起伏伏，永不休止。

沒過幾天，酆都月就忍不住無聊，翻出釣具去釣魚了，溫皇修正船的航向，坐在甲板上看他釣魚。
酆都月弄了半天，終於把魚線綁好，然後將線拋出去。
「溫皇，這樣能釣到魚嗎?」
「難。」
酆都月呆了呆。
「那不然釣魚要怎麼釣?」
「讓我看看。」
溫皇從前也長年窩在實驗室裡，不曾在海上釣過魚，只坐到酆都月身旁研究那些釣具。

他們什麼也不想，只是單純的看著海上景色，連釣魚的方法對不對也也不清楚，只是等魚上鉤。
酆都月不感覺睏倦，溫皇卻是倒在甲板上，瞇眼望天，不知不覺睡著了。

穿過拉布拉多海，沿著格陵蘭島航行，花費快二十天，他們才踏上冰島。
他們走進人類倖存者的聚集地，酆都月一進去，鋪天蓋地的香味鑽入他的鼻孔，熏得他飄飄然，溫皇看他眼神茫然，一把拉著他出去。
「先在外面等我，事情完了我會回來。」
「好。」
酆都月也知道再往裡邊走，搞不好自己就要暴起咬人。

冰島有間生物實驗室，是追隨世界潮流而蓋的。
在活屍遍地走之前，人們曾樂此不疲的生產他們。
他們是軍事上最為廉價的士兵，擁有一定的戰鬥智慧、悍不畏死、一身人類無法企及的怪力，最重要的，消耗之後，可以很簡單的獲得補充，只要讓他們咬住敵方的士兵，甚至不道德一點，從附近的無辜民眾裡補充戰力。
這個發明如核子彈一樣致命，卻不像核子彈造價昂貴，很快的，就隨著技術被盜取，流竄到各種人手上，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一些瘋子。
生化人戰爭由此開始，在戰爭頻仍的那段歲月裡，人們稱呼其為戰士，在毀滅之後，人們稱呼那些怪物為活屍，活著的屍體，依舊忠誠的執行毀滅人類的任務，無止盡的搜索殘存者。

※

溫皇背著他的長盒子，站在聚落中心的一棟建築物面前，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我是溫皇。」
守門的警衛倒吸一口氣，臉色有些驚恐。
「溫皇?你就是開發活屍的那個惡魔研究者?」
「是我，我要見你們的領導、又或者是總統，怎麼說都好...」
「哇阿!!!」
警衛大喊一聲，跌跌撞撞的往裡面跑進去通報，溫皇遠遠聽見他的聲音。
「溫皇!頭目!溫皇出現了!」

溫皇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捏了捏手上的針筒。
要不是這裡活人太多，他真想給自己來一針，天知道那個所謂的頭目，會不會因為太過激動，在溝通之前就先一槍打爆他的腦袋。
等了一會，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走出來。

「你就是溫皇?」
「你該在電視上看過我。」
「你來這裡想幹什麼!」
「先生，我是活屍的開發者，同樣的，我也能成為活人開發者，比如說研發使活屍變回活人的解藥。」

那個大漢愣愣的打量他，花費許久才消化他所講的話。
「那些活屍，能恢復成人類?」
「當然，我手上這就是半成品，只要你借我島上的生物實驗室，我很快就能做出完成品。」
「那為什麼到現在才拿出來?」
「解釋起來太麻煩，比起這些，早點開發出解藥更重要，我研究了十年，離成功開發出解藥不遠了。」
「好吧，溫皇，遠道而來辛苦了，你先進來坐，我需要一點時間告訴大家。」
這人臉色不對，溫皇想，他太過平靜了，可能的話...他還以為會被揍一頓，又或者被衝著大發雷霆。
「恭敬不如從命，只是能否先告知我實驗室的位置?」
「那個實驗室在島的另一邊，我到時候再找人給你帶路。」

溫皇跟著那大漢走到他所說的休息室。
剛進去休息室裡，就看到裡面站滿了人，而且好幾人手上持有槍械。
溫皇將背上長盒卸了，自顧自做到沙發上，他剛坐下，一人就做出了宣言。
「我就是頭目，直白跟你說，我不需要解藥。」
溫皇不意外的看著他，幾支槍架到他頭上。
「冰島上已經沒有活屍了，而且活屍不會跨海，」他頓了頓，「跨海去救那些人，對我有什麼好處，別說藥該怎麼打進活屍體內，在這裡，我就是王，若是恢復原來的樣子，我日子能過得這麼舒適?」
「我明白了，」溫皇當著他的面將藥注射進體內，「現在我沒解藥了，放我走。」
「你以為這樣就能活著出去?」
「我說完接下來的話，你就會放我走。」
「喔?」
「我發出一種新藥，注射人體後，能使人擁有活屍的超絕體能，並且保有理智，而副作用嘛...」
溫皇說著，髮色漸漸轉白，眼珠化為紫色。
頭目與其他人看到溫皇的轉變，剛感到疑惑，溫皇突地動了，那速度超越人體，異常之快，槍剛吐出焰火，他已離開原地，子彈打在空處，任飄渺抓起一人扔出，砸在另外三人身上，人體骨骼碎裂扭曲，四人不成人形的滾成一團，餘下幾人大駭，拿槍亂射一通，只傷到了任飄渺的胸腹，任飄渺輕易將剩下的人全打破腦袋，僅留一人做活口。

「呵，副作用就是外貌會有點變化，你、帶我去生物實驗室。」
「噫──活屍!這裡有活屍!」
任飄渺拍了他一巴掌。
「別叫，否則我吃了你。」
這威脅十分有用，那人立刻雙手摀住自己的嘴，拼命點頭。
任飄渺冷哼一聲，心道，誰想吃你，我對吃人肉才沒興趣。

實驗室在島的另一邊，島上還有車輛，但沒有油，車子只是裝飾品。
任飄渺這個狀態雖能跑出不輸汽車的跑速，但很消耗體能，他補充熱量的方式與酆都月差很多，他不吃人肉，而是像溫皇一樣，靠吃飯菜補回來。
因此他盡可能不在維持這副模樣時，做長時間的劇烈運動，免得活活把自己耗死，另一種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他自己準備的高熱量針劑，但那種針劑數量有限。
考慮到他還要帶上一個大活人指路，他問那個活口。
「沒有其他交通工具能用?」
「有馬。」
「...馬?」
喔，古代好像是用馬當交通工具，確實是。

十、

任飄渺背著長盒，身上換了乾淨衣服，毫無血跡，他的眼神清明冷冽，若不展現遠超常人的力量，看上去與活人無異，走出來時也沒引起恐慌。
就是跟在他身邊的活口，時不時看他的表情，膽戰心驚。
他留的活口領著他到一戶人家，威脅島民出借馬匹，那島民唯唯諾諾的應聲，不是很敢說話，心底卻覺得這兩人很是奇怪，其中一位他自然認得，是島上仗著自己有槍就橫行無阻的惡霸，而另一位卻從未見過，瞧那惡霸戰戰兢兢的樣子，想必不是什麼好招惹的人物。
借個馬都這麼拖沓，任飄渺隨手把人推一邊去，自己上前。
「先生，借個馬到實驗室去一趟，回來就還你。」
「去實驗室?」
這兩人走在一起很奇怪，連要去的地點都很奇怪，去實驗室那倒楣地方多觸霉頭。
雖感覺奇怪，但那惡霸跟著惡聲惡氣的大喊：「管那麼多找死嗎!」
「阿、阿...好，請稍等，我去把馬牽出來。」
那島民去牽了兩匹的冰島馬出來，那兩匹馬兒像披了厚厚的裘衣一樣渾身毛絨絨，眼神平和寧靜，一股子溫馴親人的氣質，看上去連從未騎過馬的新手都能輕鬆駕馭。
「那個...這個...大頭目，您先上馬。」
任飄渺跳上馬，催促他留下來的活口：「快上馬!」
那人手忙腳亂的上了馬，趕緊衝到前帶路。
行了一段時間，漸漸遠離鎮子，任飄渺忽然叫住人。
「慢著。」
「阿...大頭目有什麼事?」
任飄渺懶得跟他計較稱呼，忽地伸手抓住他，那人只以為自己要變成食物，慘叫連連，被任飄渺一巴掌拍後腦勺打暈了。
真夠吵的。

隨便找個空房子把人綁好，任飄渺記下地點，回去找酆都月。
想到酆都月，任飄渺就有些苦惱，首先他的體型、髮色和瞳色都發生改變，對酆都月說我是溫皇，酆都月會相信嗎?
再說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變化?
坦承自己就是開發出活屍的創始人?
你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做的?
在酆都月恢復記憶以前，解釋來龍去脈實在是件麻煩的事。
可以的話，他想等到酆都月記憶回復齊全再說，那時候也比較容易說明白。

路途不遠，任飄渺很快看到了酆都月。
「任先生?」酆都月看見他很是驚訝，「你怎麼會在這?」
「我出現在活人的鎮上很奇怪?」
「咦?說的也是。」
「我來幫溫皇帶話。」
「阿，你在城鎮裡遇見溫皇了?」
「嗯，溫皇說實驗室在島的另一邊，來回很花時間，讓你回船上等，快的話半個月，最慢一個月內會去找你。」
「我明明可以跟他一起去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

將酆都月哄回船上，任飄渺當即回去抓活口帶路。
從他打針那一刻開始，他約莫能維持任飄渺模樣一個月左右。
這個模樣十分耗能，同時又使他感覺不到疲倦和飢渴，他必須多加警惕和注意，記得按時吃三餐還有睡足時辰。
到實驗室的途中除了綿綿細雨與狂風，路上多半是牛羊在活動，幾乎沒有人跡。
那活口常常在半夜休息時想逃，但任飄渺夜晚壓根不睏，只是強迫自己睡眠，立刻就注意到給抓回來。
幾次後那人發現逃脫根本不可能，越加絕望。

到了地點，任飄渺進實驗室搜索，發現裡面設備大多都被砸毀。
「這都誰砸的?」
那活口一言不發，突地轉身就逃。
任飄渺知道是哪群人幹的了，隨手把人殺掉，心情十分糟糕。
誰忙活了兩個月發現全是空，也會心情惡劣的。

回程時任飄渺感覺到地震，剛開始他並不在意，冰島火山多，有地震也不奇怪，但沒幾天，他就發現地震越來越頻繁。
某天清晨，他看見昨晚還是翠綠色的植物一夜枯萎。
這不是好預兆，他想。
從那天起他連夜趕路，兩匹馬輪流著休息，用比去程時還快一倍的速度往回趕。
在看見小鎮時，他聽見背後傳來巨大連綿的「忽隆」聲響，回頭望去，漫天的黑色濃煙。
遲了一會，火山灰飄盪下來，任飄渺將馬丟在馬主人家的門口，自己跑起來。
他自己全力奔跑時比馬快多了，發覺情況不對也往海邊跑的島民滿臉驚訝的望著他，忽然想起什麼，臉色大變。
「那個人是活屍!」
「什麼?哪裡?」
四周的人驚慌的張望，可任飄渺只是越過他們，遠遠跑在他們前頭，最後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回到船上，任飄渺喊：「酆都月!」
無人回應，在船上找了一圈，也沒見人。
他立即想到，酆都月可能是看見火山噴發跑出去找他，而他們錯過了。
就是說，他養的活屍沒乖乖待在船上，而是跑走了。
任飄渺沒來由有些怒氣。

他知道酆都月肯定往鎮子裡跑，進了鎮子就是進了人堆裡，而以酆都月的活屍習性，紮進人堆裡，那就忍不住要咬人。
他帶著長盒，往回走去，果不其然遇見活屍徘徊。
活屍看見他，反射性的做出攻擊的起手式，大吼、直線狂奔、伸手壓肩同時啃咬。
這種攻擊方式萬年不變，要不是速度太快，快得誰第一眼都會中招，普通人看多了也能學會化解攻擊。
而任飄渺甚至沒從盒中抽出無雙，他不需要像溫皇一樣，在原地持劍，等待他們將脖子撞到劍鋒上。
他上前捉住脖子，然後扭斷活屍的頭，同時對付多隻活屍對現在的他來講十分輕鬆，這些活屍的動作來來去去都在一條直線上，擁有相同的體能條件下，容易對付得很。
活屍的戰鬥智慧全用在對付持槍的敵人，面對冷兵器或手無寸鐵的平民，他們只會撲上去咬一口，然後迅速退開，等待對方變成同類。
這註定了任飄渺是絕對的勝者，就算活屍成功咬上一口，他也不會成為他們的同類，因為他身上還覆蓋著更高級的藥效保護著他。

他一邊殺死尋同類屍體而來的活屍，一邊仔細的看這些活屍的臉，都是冰島的島民，還有些是不知從何而來的非西方面孔，但酆都月並不在其中。
酆都月呢?殺死最後一個趕來送死的活屍，任飄渺也沒看見他。
他有些困惑，一路找到城鎮中，才看見了還在城鎮裡頭的酆都月。
自從他將改良新藥用在酆都月身上後，除了擁有理智的時間以外，頭一次，他發現酆都月做為活屍的行動模式發生了變化。
酆都月居然沒有尋本能去找死掉的同類，而在城鎮裡徘徊。
還有幾分理智存在嗎?他心下揣測，緩步走過去。

酆都月轉身看見了任飄渺。
相比其他活屍，他的動作遲了一點，但依舊尋著同樣的套路，直直衝著任飄渺撲上來。
任飄渺迅速擒拿他的手，將他扭在地上，一手打開盒子，摸出一管褐色藥液，壓住酆都月將藥液抽進針筒裡，往酆都月身上注射。
那是極為強力的，專門用來對付活屍的麻醉藥。
一針下去後，酆都月掙扎了好一會，藥效才漸漸壓制住他的活動。
要讓活屍停下來是很不容易的事，這種特製藥，也不過只能讓酆都月安靜上半個小時。
沒有特製的困住活屍的鐵環，他每半小時就得注射上一針，而他盒中還有能注射三次的藥量。

任飄渺邊扛著酆都月往回走，邊苦惱接下來怎麼辦。
一個月的期限快到了，他身上藥效一消失，就是個普通的活人，活人不可能跟一個失去理智的活屍同住一艘船。
而船上沒有器材，他能保持一個月活屍化的新藥已經用完了，只能回去再做，不說路程，光製作新藥都是一件費時的事。
這意味著在藥效消失後，他短時間內不可能再回冰島上。

將酆都月帶到岸邊，任飄渺拿出僅剩的麻醉藥，不抱希望的拍了拍酆都月的臉。
路上他在麻醉消失時也這麼問：「會唱歌嗎?唱首歌給我聽聽。」
當然那兩次都以酆都月撲過來咬他告終。

任飄渺心知，這次再用藥，也不過是再拖延上半小時，沒什麼意義，所以他還是將褐色的麻醉藥放下了，改拿出那管做了標記的淡青色藥液。

這管藥的誕生，起源於十幾年前。
對溫皇來說是很久以前了，在失去了與人對話的空間中，歲月格外慢長。

※

生化人戰爭打響的期間，他做為生化人的發明者，名利雙收，靠著得來的錢財避過政府與有心人士的追蹤，躲藏在地下做實驗。
他對研發更強力的生化人毫無興趣，除了殺戮以外什麼都不會的東西，不符合他的審美。
因此，那幾年他一直都在研究能讓人擁有超人體能，卻能保持理智的藥，同時也是為即將來臨的毀滅做準備。
他不信任政府與國家的自制力，更不相信恐怖份子會拿他的發明做善事。

世界各地都有生化人所引起的大小戰火，時不時有失控事件傳出，撇除管理生化人的專業者意外死亡，其中破壞力最大的，無疑是惡意遺棄。
生化人被生產出來時，就被預設了只有生產者所知道的弱點和行動本能，以方便被人所控制，說白了，這是一群被圈養的戰爭工具。
然而被惡意遺棄，隨便丟在都市人口密集區域的生化人，他們沒有被預設弱點，也沒有控制的方法。
若是為了破壞敵人民生，達到打擊經濟的目標，那好歹還是有目的的，毫無理由純粹為報復而做的惡意遺棄，卻是極難處理。

人類真正敗退之前，各地都市都有惡意遺棄的生化人出現，並且很快將整座城市化為死城。
世界各大勢力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簽下「生化人停產公約」，承諾彼此再也不生產生化人。
而在那時候，溫皇在漸漸失序的世界裡，買下了一棟外表普通破就的大樓做改裝。
大樓不出租住戶居住，樓頂有水塔，每個房間存滿糧食，地下室被開發出油槽和發電機機房，小小的實驗室在機房旁成立，沒有被登記過的實驗器材和各類精密儀器，一點一點被偷運進來。

後來公約以失敗告終，各勢力彼此不信任，沒能聚集力量共同殲滅失控的生化人，最後以人類被逼退到冰島上告終。
溫皇透過那時還勉強有在運作的無線電聽新聞，說除了冰島以外，其他海上島嶼還有活人，專家已經研究出對付活屍的解藥，呼籲倖存者別放棄希望...
聽完最後的新聞，溫皇頭次替自己注射新藥，新藥在小白鼠上只有讓骨骼肌肉增加的效果，但到了溫皇身上，讓他很訝異的，多了髮色和瞳色的改變。
雖然與預期不同，但大體上，新藥已經成功了，除了外表發生變化，他所想要的功能一一實現，大大方便了他在活屍橫行的末日中活動。

剩餘的，就是持續時間的問題。
舊藥在將人轉化之後，並沒有時間限制，但會使人失去思考能力，新藥則相反，溫皇剩下的工作就是將這兩種效果結合起來。
實驗進度在此陷入停滯，他換了很多物質做媒介，試圖融合這兩種藥，期間抓了相當多的活屍注射改良過的新藥試驗，但無一成功。

他想那可能是因為他所抓的這些活屍，與他最開始開發的活屍已經大大不同，其他研究者為了強化活屍做了許多奇怪的改造，他無從一一探究個明白。
而他手上僅有一隻由他親手打造，完全未經過他人之手改造的原始活屍，若冒著風險試驗所有藥物，這唯一的試驗品必然因藥物使用過多而崩毀。
於是溫皇另闢蹊徑，改而研究起一種古代民族的技藝，蠱。

蠱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能侵入人體中，對人產生危害，但同時，也有醫療和救命的功能。
其中最為奇特的是蠱能長期寄生於主人身上，不被身體所排斥，就好像蠱與養蠱之人生來就是一體。
溫皇長年將蠱養於原始活屍身上，使蠱與其體質相同，需要試驗時，就給自己注射新藥，將原始活屍抓來環在特製的床上，從中取出蠱做試驗。

平時不須試驗時，原始活屍就被他放養在大樓高層。
大樓平時門口大開，活屍依照本能進大樓巡邏，溫皇時不時抓幾隻活屍做初步試驗，也方便他隨便殺幾隻活屍投到樓上去做飼料。

直到對原始活屍有用的新藥改造完成之前，那名原始活屍一直在大樓上層遊蕩，時不時被溫皇抓到床上去取蠱種蠱。
偶爾，溫皇會對那名活屍說話，不為什麼，只是他太久沒說話了。

跨越數年，酆都月以擁有理智的模樣找到他時，他沒過多久，就從酆都月張嘴想咬他的動作中發現了。
新舊藥的融合是失敗的，融合之後，活屍的本能時不時成為主導，融合兩種藥效的思路已經走到了盡頭，徹底破產。

溫皇轉而著手起另一條路，在酆都月找不到他的一個月之中，他在改造過的新藥基礎上，混入破壞舊藥功效的另一種藥。
對於那管淡青色的藥液，溫皇還沒想好取名，但這管藥的效用十分危險，藥的效用並非融合，而是破壞。

那也許能恰恰好的摧毀主導活屍本能的藥效，但舊藥功效深入大腦，事情未必能那麼順利。
也很有可能藥效注射進酆都月的體內，破壞的不只是舊藥的效果，連帶酆都月的大腦也一起破壞，溫皇不確定那會怎麼樣。
他需要確定藥對大腦有怎樣的效果，好讓他知道藥物的哪裡的該進行調整，蠱的體質雖與酆都月相同，卻沒有精細的大腦，無法替代試驗。

『生化人規制器』是他最為需要的東西，少數生產生化人的實驗室中有這種儀器，這種儀器能模擬每一種藥對生化人大腦的影響，接著更進一步模擬混和藥物的結果，研究者以此紀錄和控制製作出來的生化人在不同場合下會採取何種行動，擁有怎麼樣的本能。
然而此儀器被截獲相當於告知我方生化人的弱點和戰略意圖，即使是世界最亂的那時候，這種儀器依然被管制得死死的，甚至於實驗室失守時，儀器會遭到砸毀。
他的實驗室裡並沒有那種儀器。
冰島上的也壞了。
這世上也沒有哪裡的人，有能力再做出新的一台出來。

※

「這是最後了。」
若想開發出永續的、讓人與活屍一樣強大的、自由自在走在外頭生活的藥物，他終究要賭一把。
成功了，也許他就能以酆都月為樣本，開發出他理想中的藥。
失敗了，說到底也就是那樣，他手上沒有新藥，就算僥倖活著回去，實驗室裡的藥也快用盡，也許讓酆都月一口咬成活屍會更好點?
他不想用普通活人的體能奮力與活屍對抗，那太累了，而他的生命還很漫長，無人打擾於他而言本是一種享受，但到了現在，他也漸漸覺得那是一種折磨。

任飄渺抓起酆都月的手，酆都月從麻醉中漸漸脫離出來，手指在他手中抽動，任飄渺拿著針筒抽出淡青色藥液，緩緩注入。
酆都月陡然感到頭痛，從本能中脫離恢復了神智，看見眼前他印象深刻的淡青色藥液，口舌不是很清楚的說：「不要...」
「由不得你，若火山灰飄散完後你還有神智，在這裡等我。」
針筒打到底，任飄渺站起身來，跳回船上。
酆都月腦子漸漸混亂，記憶潮水般用上來，身體有種難以言喻的劇痛，可他還是抬頭問：「任飄渺，你有看見溫皇嗎?」
「...我就是溫皇。」
「阿?什麼意思?」
酆都月不認為任飄渺有對他撒謊的必要，但稍微思考，頭就痛得要命。
他看任飄渺要把船開走，下意識喝止。
「等等，別開走船!」那是他跟溫皇的。
任飄渺拉帆轉舵，船隻快速遠離冰島，脫出火山灰覆蓋的範圍。
酆都月呆呆的看著船隻遠行，眼前一黑。

[ 此帖被winnie56aaa在2018-07-18 22:3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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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羽艾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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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8-06-09 13: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謝更新！
本來打算求更，結果樓主已經更新了！
看來下一集就是真相大白了！好期待兩人本身的關係是什麼！

如果你要做一個好人,這麼就要做一個比壞人更壞的好人!
我想此人就是素還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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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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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8-06-09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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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啊！lz加油！傻乎乎的嘟嘟月可爱极了！

本人长期滞留仙山，小事招魂，大事挖坟，没事勿扰，美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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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途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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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8-06-10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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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啊!!!!好奇月月在次醒來後反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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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nie56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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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8-06-11 21: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一、

醒來時他感覺自己被困在黑暗裡，恐懼著掙扎手腳，猛地坐起，才感覺眼前視野亮了點。
「...阿?」
酆都月瞬間清醒了，然後感覺到了飢餓。
不是那種體內能量快沒了，強烈驅使他去找尋人肉的那種餓。
就只是有一點想東西，比如想吃一塊麵包、一碗乾拌麵或三五個夾心餅乾，令人有些舒適又有些焦躁的小小飢餓。
那是常人會有的飢餓感。
但是他嘴裡只有沙土味道，試著吸進一口氣，全是硫磺的臭味，酆都月忍不住收縮喉嚨劇烈嗆咳，將口鼻裡的東西全嘔出去。
能感覺到微風吹過肌膚的觸感。

所有感覺都太過久違了，他都快不認識了。
酆都月很矇逼的咬了自己的手指，然後手上一痛，出血了，是液態的紅色鮮血。
媽呀自己成活人了。
什麼?被火山灰埋一下活屍就能變回活人?不不不我明明是活屍...嗯?
他想起任飄渺臨行前給他注射了一針。
『若火山灰飄散完後你還有神智，在這裡等我。』

回溯記憶，好幾年都是些吃飽、被抓去下蠱取蠱...然後無限輪回的日常畫面。
再更往前回想，他做為第一位成功生產的生化人，酆都月，被保存在一個小小的合金製櫃子裡，櫃子裡沒有光線，一片黑暗。
更往前就是他死前的畫面，溫皇拿著他研發出的生化人藥物，一針打在自己的手臂上。

當時的酆都月是無所謂的，他這輩子都如同機器人一樣精準的執行任務，就像一個零件。
他是軍方自小培養到大的科學人員，國家的精英，理應如此。
但溫皇的到來改變了他的世界，那位研究者有著無與倫比的才華，即使是封閉固執的軍方機構也不得不接納他。
這個外來者給死氣沉沉的實驗室增添了活力，酆都月時常會偷偷看他在做什麼。
即使溫皇只是喝咖啡、吃零食、又或者拿著手機打遊戲，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他也好奇酒的味道以及溫皇偶爾會說起的外界。
於是在溫皇苦於找不到自願的試驗者時，他帶著有些好奇的心態推薦了自己，即使溫皇對他說，那可能會奪走他的性命。
但那時的酆都月，並不在乎。

而在現在，最讓酆都月感到無法釋懷的是，他自願給溫皇試針。
那時的他無所謂，但現在有所謂了。
和溫皇一同前往冰島的路上，他體驗到了活著的樂趣。
世界很大，他還有很多事情從未體驗，還有許多風景從未看過。

而且溫皇在他成為活屍之後的種種試驗可沒取得他本人的同意，即使只是回憶，也令人相當的不愉快。
想著這幾個月以來和溫皇相處的種種，酆都月不禁皺眉。
溫皇這個人...嗎?
他拍開身上的火山灰，看了眼灰濛濛的天空。

※

任飄渺在船上進餐。
桌上的食物隨著海浪擺來盪去，他咬著吐司，隨手去攔快掉下桌的鱈魚魚排和咖啡，就在這時他手一抖，咖啡是接住了，但鱈魚魚排飛了出去，在地上繼續跟著波浪擺盪。
他呻吟著躺倒座位上，吐司掉在餐桌上，藥效過了，全身酸得要命，所有器官都直喊著要休息，眼睛闔著便想睡去，但肚子又餓得讓人難受。
這才是正常人連夜趕路後該有的感覺，而且他回船上的一小段路上還用了非人的速度全力疾跑。
溫皇握著他早準備好的咖啡一口乾了，咽下吐司和在桌上沒隨著波浪亂跑的火腿，接著彎腰將他的鱈魚魚排撿回來。
將碗裡的鱈魚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他昏睡過去。

從變回活人後，連著幾天他都在渾身痠痛中渾渾噩噩的。
偶爾到甲板上看出去，海面一如往常，毫無變化，天邊遠遠還能看到火山的灰燼在天空飄浮。
船離開冰島一段距離後就收了帆，在海面上隨海流推動。

溫皇躺在臥室舒服的床上聽著海浪聲，船的搖晃如同搖籃，多少安撫了他不安的神經。
他有股衝動，想就這麼躺到天荒地老，永遠也不起來。

※

從溫皇回冰島後，酆都月躲了溫皇三個多月。
第一次溫皇遠遠看見他，招手要他過來，他轉身就跑，溫皇知道追不上，也沒追過去。

酆都月剛醒那天自己跳進海裡空手捉魚，然後用火山岩漿烤熟了吃，那時候他發現自己根本是超進化人類。
只要他想跑，溫皇不可能捉住他的。

而後酆都月幾次看到溫皇，溫皇也沒叫他，酆都月也沒往他靠近。

溫皇自己搭屋子，做了幾個石滬，船被放在岸邊擱置，能用的東西被溫皇一點一點搬出來。
酆都月整日閒晃，每過幾日就去溫皇住的地方看一眼，夜晚裡溫皇升起的火煮晚餐，那燈火散發著人類難以抗拒的溫暖，像在指引他回去。

火山的濃煙不噴了，灰也沉澱得差不多，但會不會再噴發很難說，酆都月很想叫溫皇把船開走，回他的大樓裡去。
而以酆都月的體能，他不需要船，讓他游回格陵蘭島都沒問題。

酆都月能正常聞到所有味道，但依舊不需要呼吸，遊到一半肚子餓了，還能沉下去抓魚填飽肚子再浮上海面，就是讓他遊泳著繞地球一圈搞不好都沒問題。
身體健康得像是永遠都不會生病，進食週期很長，他也不知道要多久不吃才能把自己活活餓死。
唯一缺少的就只有與人聊天。

這世界除了溫皇以外，不知道還有沒有誰活著...
酆都月十分無奈的想。
若是去找溫皇聊天，肯定沒幾句話就給溫皇做實驗品。
畢竟溫皇離群索居，花了十多年不可能是為了做善事，只能說酆都月成功的恢復是第一步，接下來肯定是開發出能讓活人永久成為超人，並且毫無副作用的藥。
那真是令人糾結。

但反正時間還很多，他可以慢慢來。

只是有天酆都月發現，溫皇沒再從屋子裡走出來。
他小心的靠近屋子往裡面看一眼，才想起人是會生病的。
長途旅行很消耗身體，由南大幅往北方移動容易引起水土不服，建造房屋與石滬也是重勞力的工作，這場病延遲了許久，還是降到了溫皇身上。
他一倒下去就起不來了，但那正合溫皇的意，他終於可以躺在床上永遠不起來。
溫皇病中感覺酆都月走到他床邊，他只說了一句話：「你把船開走吧。」

末日裡有被活屍咬死的，有在逃脫中被人踩死的，有不敢出外餓死的，也有像冰島島民那樣極為倒楣的，被火山爆發害死的人們。
酆都月在溫皇眼中看見一種澄澈的瞭然，就好似看見萬千生靈不斷重複的命運。
溫皇死了的話，他會成為世界上唯一活著的人嗎?
酆都月感到一股冷意從腳底升起。

酆都月眼眶泛著淚，到船上將藥品全翻了出來。
他用溫暖的衣物和毛絨絨的棉被將溫皇包圍住，維持他的體溫，而後帶著溫皇離開了冰島。
帆船在途上還遇到了海豚伴游，通常來說，海豚是幸運的象徵。
但溫皇卻一天天衰弱下去，像是失去了某種支柱。
他們出海所帶的藥品不多，很快就用完了，儘管食物和淡水還夠，但溫皇漸漸吃不下。

花費不少時日，酆都月終於回到他們最初出海的地方，岸邊一名活屍站著，遠遠看他們的船歸來。
酆都月下船走到那名活屍身旁，正想殺掉這隻活屍，忽然想到，溫皇只剩一口氣了。
他猛地抓住那名活屍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著。
「喂!你想想辦法阿!」
活屍被搖晃得太狠，脖子折了一半，回咬了他的手一口。
酆都月將那個活屍的頭給折了，自己回船裡咬了溫皇一口。
溫皇在他聞起來已沒有特殊的肉香，舌頭舔到他的肌膚，能感覺一股涼意。

牙齒咬進溫皇的肉時，酆都月想，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酆都月一陣精神恍惚，接著看到溫皇這幾天緊閉的雙眼睜開，裡頭一片茫然，沒半點智慧的影子。
「溫皇?」
溫皇並不回答，只是空茫的看著眼前。

酆都月想起他被當實驗品時，溫皇偶爾會叫他說話。
更後來改叫他說故事。
最後要求他唱歌。
但活屍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會說故事，唱歌這種高難度的事，可能連一些活人也做不到。
那可能跟他現在的心情有些許差別，但某些地方是共通的，就是他們都希望身旁有個人能交流。

光只有自己一個人實在太可怕。

十二、

那之後，酆都月用車將溫皇載回他們原先住的大樓。
他將溫皇抱著回到他原本住的三樓房間，自己拿了工具箱到地下室。
地下室那扇門是特製的，他掀不開，於是他拿鐵鎚敲打地板，地板敲壞後他在大樓裡找了鏟子來挖，他小心控制著不把鏟子挖斷，花費不少時間，才挖了一條通道進去。

裡面往旁轉彎是到溫皇的實驗場，他記得自己來過這裡不少次，每次都是被抓進來扣在床上，被人從體內取蠱。
他將實驗場鐵床上的鐵環換過，離開實驗場，轉而到溫皇的實驗室。
他找到了有關研究的筆記，舊藥和新藥的製作方法、改良的新藥、多年來遇上的瓶頸、提出的假設和思路、實驗失敗的記錄，其中也有淡青色藥液的製作成份和方法。

首先做出改良後的新藥，注射後溫皇應該會恢復神智，但是會想不起來以往的記憶。
之後再注射淡青色藥液，可能會成功，也可能會失敗，溫皇標明了風險很高，但酆都月認為既然自己成功了，用在溫皇身上應該沒問題。
製作方法有了，剩下的就是把藥做出來，酆都月以前也是在實驗室工作的，這對他來說並不困難，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他花了不少時間，才做出兩份改良新藥和兩份淡青色液體。
將兩種藥放在實驗場，他上樓去抱了溫皇下來。
將溫皇鎖在鐵環上，他先是拿出改良的新藥注射，注射完後靜靜等待溫皇的變化。
沒記錯的話要等上一個禮拜左右，在他的記憶中，溫皇注射完改良的新藥後，因為太久沒有變化還以為自己失敗了，而又將他放養回樓上。

唔，如果他現在將人放到頂樓去，然後把淡青色藥液和研究筆記藏起來...
酆都月忽地發現這事的可能性，簡單的考慮了一下。

首先溫皇失憶了，他可以重新跟溫皇建立關係，反正人都不記得了，他也沒必要心裡有一塊疙瘩，想著自己以前整天被抓去當試驗品。
再來就是，溫皇失憶後不可能想抓他去做實驗，以及很有可能的，會將他當做最重要的人。
比如說，就像自己剛失憶後看見溫皇那樣子，一心一意的只看著自己。
也許原來的溫皇不特別在乎自己，當自己是試驗品，但失憶的溫皇不會。
而就算溫皇偶爾因飢餓失控好了，活屍不會攻擊自己，自己也不怕活屍咬，根本沒關係。
唯一的遺憾可能是溫皇只能吃人肉，沒法吃正常食物...呃，那大概也不算他的遺憾，要遺憾也是溫皇感覺，而且溫皇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會真的感到哪裡缺失。

「...」
認真的考慮了一會，他還是覺得不能。
這些時日他跟溫皇相處的記憶只有他自己記得，這樣真的好嗎?
「唉。」他嘆了口氣，將溫皇手上的鐵還解開。
他可不希望溫皇一醒來，發現自己被扣在這種像是肢解用的床上。
拿起淡青色藥液和針筒，他到三樓的房間裡抱著溫皇，溫皇時不時想出去走動，被他抱著拖回來。
等溫皇一恢復理智，就會在他懷中，被告知「你失憶了，我能幫你恢復記憶」，比起自己醒後發覺周圍沒個活人和可以說話的對象，這樣好多了。

※

失憶的人最剛開始，所思考的無非兩件事。
我在哪?我是誰?

而某失憶者在醒來的剎那，首先思考的卻是，他是誰?
不怪他會如此想，因為他被某不名人士抱在懷裡。

「你是誰?」
「...喔喔!溫皇，你醒了!」
那人露出開心和有些複雜的表情，接著向他說：「你應該感覺自己失憶了吧?我能幫你恢復記憶。」
那人放下他，去拿了一根裝著淡青色液體的針筒。
「注射這個就能恢復記憶。」
...太可疑了。

溫皇退後了一步，那人明顯一愣，放下針筒問他：「你怕打針嗎?」
「不怕。」
「那為什麼不想恢復記憶?」
「那是什麼東西?」
「這個、解釋起來真的很複雜，嗯...」
酆都月考慮了一下去地下室拿研究筆記回來的可能，但他擔心溫皇會逃跑。
當初是他自己撞進溫皇房間裡的，所以他沒怎麼懷疑過溫皇，然而現在──他發現讓溫皇醒在他懷裡不是個好主意。
早知道就鎖在鐵環上。

「你跟我來，對了，外面到處都是在走動的死人，但他們不會攻擊你的，不用擔心。」
盡可能做出友善的樣子，酆都月用力努了努嘴角，露出微笑。
溫皇狐疑的看著他的假笑，沒了平時的心機，直接捅破他：「你笑得太假了。」
酆都月感覺自己心臟受到了一萬點重擊。

溫皇看到死人走來走去一點都不害怕，跟當初自己的反應差很多。
酆都月一邊稀奇的看他，一邊將他帶往地下室，看到那個被挖出地道的地下室門口，溫皇臉色更奇怪了。
「這個...你是賊?」
酆都月很想直接一頭撞在門上。
「不，有特殊原因...」酆都月回望過去，溫皇直直盯著他。
「這實驗室的前主人死、不，沒死，唉，我是偷來的沒錯，其實這是你的，等你想起密碼，我就把這坑填上了。」
溫皇懷疑的看著他。
「你真的很可疑。」
「...進來吧。」

酆都月穿過門底，回頭看溫皇，溫皇猶豫了一會，跟著他也穿過門底。
果然失去記憶後會比較好哄嗎?
酆都月回想了一下自己失憶後的行為，意外發現自己失憶時超沒戒備心。
嗯，比起溫皇，自己真傻。

「我拿本書給你看，那個淡青色藥液能恢復你記憶的原理在這裡。」
酆都月把那些研究筆記全拿出來給他看。
溫皇看了兩眼說：「我看不懂。」
酆都月沉默了會，反應過來。
「咳、那我跟你解釋，來，關於這個詞的意思是...」

酆都月上了一整天的指導課，回過神來，溫皇眼神茫茫然。
喔，這是餓到失去理智了，比起溫皇有神智的時候，這種失去理智的狀況還比較好處理。
他伸手把人抱起就想帶到實驗場好注射藥液，但溫皇在他手中奮力掙扎起來。
「你做什麼，放開我!」
「哇!抱歉抱歉...呃，我就想測試看看你是不是睡著了。」
「那也別突然抱過來!」
「好好好，那這個研究筆記...」
「還是看不懂。」
酆都月沉默，這是大師級的研發者記錄，還是十幾年份的，現在的溫皇就算有他從旁講解，也只能看個半懂不懂。

「總之，我真的只是想給你恢復記憶而已。」
「理由?」
「...」酆都月嘆了一口氣，頗自暴自棄的說，「我喜歡你，就這樣。」
「哈?」

「嗯，你想要證據嗎?沒有。」
溫皇轉過身去，耳根子都紅了，他一手撐著頭，半蓋住自己的眼。
「...這個理由，勉勉強強。」
「那注射一針就好了，可能會有點頭痛，但醒來後會感覺身體舒爽到不行。」
溫皇陡然回身靠近酆都月，把酆都月嚇了一跳。

「又怎麼了?」
「我原本也很喜歡你嗎?」
「...不知道。」
溫皇聽到他的回答有點失落的樣子，既而問他：「我失憶前跟你是什麼關係?」
一言難盡，研究者和實驗動物的關係?
「...朋友。」
「說謊!」
「真的!有一段時間是朋友!」
然而說完之後酆都月心虛了一下，溫皇到底當他是誰他又沒問過，鬼知道是什麼關係。

「你恢復記憶不就知道了嗎?」
溫皇不答，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以前是個怎樣的人?」
撇除其他雜訊，酆都月想了一堆優點。
「你是個很聰明的人，而且很有才華，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塊缺點。」
「還有什麼?」
「咦?」
「你隱瞞我。」

「等等等等，你既然都能看出我說的是真是假，為什麼最開始不相信我說的話?真的能恢復記憶阿，我沒騙你。」
「誰知道除了恢復記憶還有什麼效果。」
「我沒有隱瞞你，你清楚的。」
「誰剛失憶起來會同意人給自己打針阿!」
「你好歹失憶，會很不安很想恢復記憶才對吧!」
酆都月感覺自己都快哭出來了。
「喔。」溫皇一臉冷漠。

「再問一次，我失憶前喜歡你嗎?」
「不知道。」
「...真是如此。」溫皇嘆了口氣。
酆都月呆呆的看著他的反應，過了一會猛然領悟，這個溫皇看出來了。
「喜不喜歡最後還是要問你本人...而且你不要執著這點，我已經很心痛了。」
「看在你心痛的份上放過你了。」
「謝謝。」
酆都月沮喪的坐下，不是很想再跟溫皇搭話。
太難應付了，為什麼自己在想什麼他都清楚阿?簡直生來就會讀心術一樣...
「你不喜歡我。」溫皇拉椅子過來坐在他旁邊，有些沮喪。

「什麼不喜歡，那是很喜歡你了...」
「不是這個，你要我還你溫皇對嗎?」
「嗯，當然。」
酆都月下意識回應，過了會，坐在他旁邊溫皇咬咬牙，忽然罵了句：「你腦子有洞!」
酆都月矇了一下，怎麼忽然罵人?
但他很快沒去想這個，溫皇跑走了。
「等等，你要跑去哪?」
他跟著追過去，溫皇的身體能力沒有他強，很快就被他抓住了。
「反正你又不要我，抓著我幹嘛!?」
「...哈?」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酆都月還是死死抓著他的手，避免人跑掉。
「你會把我綁起來，然後給我打藥嗎?」
「呃，你再不合作，我就只好這麼做了。」
溫皇忽地就沉默了，低頭咬著唇，不再掙扎，一副配合的態度。
酆都月很是不知所措，努力找了安慰的話。
「恢復記憶不可怕的，而且你現在沒有痛覺，打針也不會痛...」
溫皇低低的問：「為什麼我沒痛覺。」
酆都月跳過你已經死了的結論，換了其他話說。
「因為你先前注射的藥的關係。」
「喔...」

溫皇隨他拉著回到實驗室，酆都月拿出了另一隻針筒，緩緩抽取淡青色藥液。
溫皇看著他，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酆都月。」
「酆都月，你是個好人。」
酆都月有點無奈的抓過他的手。
「好像我告白失敗，被發好人卡似的。」
一針打到底，溫皇皺著眉，估摸是頭痛，酆都月想。
溫皇忽然皺著眉，鄭重的向他說：「酆都月，我喜歡你。」
酆都月手一抖，針筒掉在地上。
溫皇盯著他，好像還想再說什麼，可還是不敵藥力，閉上了雙眼。

十三、

酆都月一時間心情煩亂。
他抱著溫皇，將他放在三樓房間的床上，然後出了一趟門。
因為不知道溫皇何時會醒來，他只在附近散步。

城市裡有不少店家，餐廳內的食物都腐爛了，商場裡許多衣服積了灰塵。
他走進一家家具店裡，看見一個看上去很舒適的沙發，坐上去後拿了旁邊的介紹來看。
『高質感的鄉村風沙發，打造溫馨居家氛圍。』
人都死光了還要什麼居家氛圍，酆都月隨手把那牌子扔開。
...還是去看看風景吧。

在附近找了最高的大樓，他爬到樓頂上遠遠眺望出去，沒有密密麻麻的大樓遮掩，遠處山影隱約能看見輪廓。
他心神不由為之一曠。
等溫皇醒了，就拉著他和自己一起到那坐山頂上，他們體能那麼好，也不用悶悶的坐在車子裡，可以一路走過去。
山上會有什麼風景呢?酆都月想像著那些他在照片裡看過的翠綠樹葉，還有登山的階梯。
如果溫皇肯陪他去就好了。

但溫皇醒後會怎麼看他?酆都月沒把握。
要是自己唱歌給他聽，他就會答應他嗎?
他心底其實是明白的，但又不得不聽過一遍答案才行。
聽過溫皇的答案之後呢?

酆都月想，他能唱歌給自己聽。
想通後，酆都月在城中找到樂器行，拿了把吉他，又找出了一本給初學者用的樂譜書籍。

但那之後過了半個月，溫皇還是沒有醒來。
酆都月試著回憶，打了淡青色藥劑後他處於完全昏迷的狀態，根本無法知道藥物作用後，溫皇會睡上多久。

莫非真的死了?
他一走神，不小心把吉他弦彈斷了。
不，也許還要再等上半個月呢，自己想多了。
酆都月拿了新的線給吉他上弦，半個月的嘗試已經讓他對吉他這門樂器入門了。
他跟著吉他弦的音階用喉嚨發聲，然後對著簡譜，一個字對照一個音符的唱出聲來。
一開始嗑嗑碰碰，後來慢慢熟練，就成了一首歌。

酆都月在無人與他對話的情況下找到了自己一個人的樂趣，就是唱歌，他一天天的唱，溫皇一天天的沉睡。
他有時會躺在溫皇身邊唱歌，有時在馬路上邊走邊彈吉他，有時會到高處去，望著遠山邊彈邊唱。

日子滿一個月，溫皇在一片歌聲中被吵醒。
嗯，唱的人明顯練過，不難聽。
他從床上爬起來，猛地想起了這是誰的聲音。

酆都月?
他回想了一下記憶，喔，自己臨睡前告白了...
想到這溫皇起了雞皮疙瘩。
可以的話他想把這段記憶刪掉，再找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再往前回想，酆都月對自己告白了。
...不如再睡一會兒吧。

歌聲忽然停下，他聽見有什麼東西被放下的聲音，腳步聲響起，靠近了他所在的房間。
溫皇閉上眼，就聽門被打開，酆都月走進房裡坐在他身邊。

酆都月看溫皇今天也沒醒，習慣性的抓過溫皇的手心，卻感覺到一點熱力。
奇怪，溫皇這陣子都是涼涼的，怎麼突然有溫度了?
怕是藥效有問題，酆都月站起來，檢查溫皇其他部位是不是也有了溫度。
溫皇感覺身上被摸得有點癢，趕緊坐起來。

「你醒了。」
「唔...嗯。」
溫皇推了推酆都月的手，酆都月尷尬的把手縮回去。
「那個、溫皇，有重要的話對你說，我想你早已經知道了。」
重要的話...?
溫皇又回憶起他失憶期間的事，臉一黑，低聲道：「你說。」
「溫皇，你願意成為我的愛人嗎?世界很大，我想要你陪我一同去看新的風景。」
愛人?溫皇自然而然想到酆都月在他心中的地位，酆都月是他養得最久的實驗品，實驗已然成功，他不再需要他了。
酆都月看溫皇沉默，顯然早有預期，他低低的唱起剛未完的歌。

『烏雲已遮沒了山頂，離別的時刻已經臨近。
我可不能留你在我的懷中，只能默默隱藏這顆悲痛的心。
與你告別，與你告別。』

一曲未完，酆都月如飛鳥一般，從三樓的窗戶投射出去。
溫皇看他離開，卻覺得心底好像少了一塊。
那種感受令他陌生，與長久獨自一人所帶來的寂寞略有不同。
像是失去了半個世界的感覺。

溫皇並非沒有朋友，也曾有諸多戀人，只是從來也沒有誰走入他心底。
他也會喝酒，喝得微醺，卻不爛醉，因此也未曾醉到向誰剖出心肺。
他這輩子的感情，往往在萌生之際，參入現實，經過理智，過了他從未停止衡量得失的腦袋，早已稀薄得連渣滓都難以撈到。
因而極為荒謬的，失憶那短短一天所萌生的情感，竟勝過他半生以來所有的情感閱歷。

他後知後覺的醒悟，下床往窗外探頭，酆都月的速度極快，早已沒有影子了。
「酆都月!回來!」
聲音在大樓間穿梭迴盪，但他沒看見酆都月回頭。

溫皇在房內找到了他慣常用的盒子，銀白古劍和空瓶還在裡面，他忽地想起，自己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他跑到二樓的窗邊，試探著往下跳，身子穩穩落在地上，沒有一點不適，就像從前由三階高的樓梯往下跳一樣。
周圍的活屍對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心下一動，往最初兩人乘船的海邊一路尋去。
然而他不知道，酆都月是往山上走。

溫皇連著幾天日夜奔跑，卻沒看見酆都月的身影，心裡起了疑。
照酆都月最後所說，他是要旅行，不是要逃命，不可能連著幾天都追不上。

找的方向錯了。

溫皇心裡喀登一聲，世界這麼大，沒了無處不在的網路和人脈，他要怎麼找出酆都月?
酆都月會去哪裡?他帶著樂器離開，會想往哪裡去?
溫皇回到他原來的大樓附近，找了最高點環顧四周，不意間腳一踩，地上是幾塊被捏壞的吉他撥子
抬頭一看，遠方是朦朧的山影。

溫皇決定土法煉鋼一回，用最費力的方式，一步步將所有地方去過一遍。
酆都月還沒聽見他的回答。
就算用光剩下的時間，他也要把那個連回答都沒聽上一句，就自顧自離開的人給抓回來，讓他聽上一次自己的答覆。

※

遠處，酆都月在城市裡走走逛逛，路過一間茶行，他自己生火燒水，進去拿了茶葉，把每種都泡來喝喝看。
咦，這個喝起來挺不錯。
他也不識得自己喝了什麼，反正覺得好，那就帶上一點。

於是他到了山頂時，抬著一整架鋼琴，從商場找來的背包裡還有一些未過期的零食和茶葉，和幾本鋼琴教科書。
吉他玩膩了，來玩鋼琴好了。
酆都月稀奇的發現鋼琴的音域比吉他廣泛多了，也比吉他要容易學，很快他不滿足幾本教科書，打算弄點彈起來更好聽的樂譜來彈彈看。

下山前他甜甜的吃著零食，然後自己撿了點樹枝生火，把茶葉煮開，山頂望出去雲霧環繞，當真愉快。
可惜他邀請的人沒同他一起走。
酆都月想到這個，又憤憤的吞下一大把糖果，再拿了一塊芒果乾來咬。
算了，別想了。

從背包裡翻出地圖，他路上從一些殘存的報紙上得知他錯過的那幾年戰爭，最後除了冰島以外，還有一些活人可能生存於海島上。
蒙賽拉特島、瓜德盧普島、多米尼克、馬提尼克...仔細搜尋時，酆都月才知道世界上的小島有那麼多，光加勒比海一個小小的海域上就有十幾個小島。
那先往那裡去好了，路上有什麼好玩的嗎?他又從背包裡拿了旅遊雜誌出來看。
一通規劃完畢，酆都月很是開心的搬了塊巨岩過來，在上面刻字，『酆都月到此一遊~』
刻完字，他後退一點看，覺得特別的好。
以前在實驗室過的真不是人該過的日子，托福溫皇把他拿來實驗了十幾年...
酆都月苦笑了一下。
被實驗來實驗去，那也不是人該過的日子。

※

溫皇找到山頂時，只見山上留下了一架鋼琴，以及滿地的零食和數本酆都月不要的樂譜。
那塊大大的寫著『酆都月到此一遊~』的巨大岩石，像是在嘲笑著後來著一樣。
溫皇看著那塊巨岩沉默了一會，接著往地上仔細搜尋，找到了酆都月移動時留下的蛛絲馬跡。
幸虧他還會一點追蹤的技巧，不然不就只能在山頂對天泣訴，無可奈何了。

從山上下來是柏油馬路，溫皇又失了酆都月的行蹤，但在附近一家樂器店裡面找到了新的線索。
酆都月拿走了幾本鋼琴譜。
溫皇突然想通，接著在附近四處找店家進去瞧，發現一家店的倉庫被翻過。
酆都月拿走了幾罐可樂。

「...」
很好，過得很逍遙嘛。
溫皇覺得自己出門時沒帶上用慣了的銀白古劍是個錯誤。

※

酆都月一路吃喝玩樂，到了碼頭邊，望著空蕩蕩毫無船隻的碼頭，才想到自己該去造船廠。
找書店翻書了解一下，打造一艘屬於自己的船好了。
他心裡美美的想自己的船該是什麼樣子，雄壯威武、美觀簡約，又或者重視舒適度，難以抉擇阿...
然後他一回頭，就看見了溫皇。
而且不知為何，溫皇帶了點怒氣，就好像他頭次見到任飄渺那樣。

「真巧阿。」
世界這麼大，路這麼多，怎麼他這樣也能巧遇溫皇，當真奇了怪了。
「溫皇?你也選了這個碼頭出海?」
溫皇幾步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那氣勢洶洶的模樣當真嚇了酆都月一跳，他退後半步，溫皇追著他的唇吻了上去。
「這就是我的回答。」

「哈...阿...?」
溫皇看著酆都月傻楞楞的樣子，心想不如再下點猛藥，就看見酆都月晃著神拼命搖頭。
「我要造船!出海!你!走!開!」
然後酆都月就跑了。

...跑了?跑了?
溫皇石化在岸邊，海風一吹，把他吹成了碎塊。

※

溫皇在附近的造船廠裡找到了酆都月，酆都月正在畫圖設計他的小船。
他走到酆都月身旁坐下。
「我也要出海，就坐你的船。」
酆都月一臉警惕的回頭看著他。
「你不懂船吧，我會造船，可以教你。」
「...喔。」
喔是什麼意思?溫皇覺得頭都要痛起來，酆都月的反應跟他所預想的都大不相同。

酆都月攤開了畫紙給溫皇看。
「我畫技太爛了。」
他一臉沮喪的樣子。
溫皇沒看那張畫，只看著酆都月的臉，心口很奇怪的窒息了一下。

這是個機會，他想。

「我教你，手給我。」
他抱著酆都月，靠在他背上，抓著他的手握住筆，嘴唇摩娑著酆都月的後頸，引起一片顫慄。
「你想畫什麼樣的船。」
酆都月迷茫了一下，回頭看溫皇。
然後他就被溫皇壓倒了。

「酆都月，別跑了，我喜歡你。」
溫皇這麼說著，一方面覺得自己怎麼了，一邊又被陌生的情感勒緊心口，勒得他喘不過氣。
「不是要抓我去做實驗?」
「都已經結束了，你不是知道嗎?」
酆都月看著他，遲疑了一會，往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溫皇陡地感覺一股火冒了上來，怎麼壓也壓不住。

「呼...酆都月，我要的不只是這個。」
「阿?不然你要什麼?」
都把身體送你十幾年，任你做實驗了，到底還想要什麼?
酆都月皺著眉，看溫皇在他身上點火，最後頭一抬，隨他去了。

星火燎原，燒得酆都月全身難受，他一邊忍耐，一邊聽溫皇低聲說：「酆都月，今後你想到哪個地方我都陪你去，然後每到一個地方，我們就這麼做，不管船上、島上、野外或者是床上，我唯一的要求就是...。」
「我只唱歌給你聽。」
被當傾訴機也好，當實驗品也好，反正他都不可能再接受了。
「好，一會你唱的歌，我一定很喜歡聽。」
「哈阿...」

酆都月嘆息似的喘了一聲，心想，那可能也是極好極好的。

END

[ 此帖被winnie56aaa在2018-07-18 22:3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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