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 06.04 夢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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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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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5)

樓主發表於: 2008-06-04 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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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4 夢奠

＜夢奠＞

夕陽從雲間浮落，細碎的橘芒和著豔色的野櫻，大概再一個月，這些野豔都將墜入泥中長眠，即使你帶淚地用雙手捧起她們，也不會再甦醒。這像極了夜空的星，特別是突兀和殞落這方面。只說，這幾年的冬都寒遲了點，如同對街陳伯拉的琴聲，永恆地慢了拍。

他放學的時間約莫在下午四點左右，從他就讀的國小到家裡，大約有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在他念幼稚園的時候，母親會親自接他回家，一齊走那三十分鐘的長旅。存在他模糊記憶裡的影像，母親穿著一雙黑色亮面的高跟鞋，喀喀喀地響透整個回家的路途，清脆的聲響，對他來說是足以掩蓋整座城市的喧囂。

夕陽，偶而會切斷他抬眼欲看的母親的容顏，可聲音總是延續的。

在他回家的陸上，充斥著許多對他而言屬於未知和陌生的存在，姑且不論他母親的喜好或者教育計畫，他的母親只喜歡和他交流關於植物的點滴，至於他的校園生活，他母親向來是笑而不答。日子久了，他的興致也如同母親的青春，逐漸消磨。

「這是櫻花，但不是日本那種。台灣的櫻花不夠壯麗。媽媽當學生的時候，去過日本，剛好碰上了花季……那種景色啊……等你放寒假，媽媽再帶你去日本看看。」

他家在一個靠山面河的小社區裡，那不是個新社區，而是衰敗無比的老舊軀體，是軀體沒錯，因為他從不覺得自家所住的社區擁有任何的心跳生命。他家房子前端，有個小院子，要走過院子才會到大門，門面是上了青色油漆的斑駁鐵門。院子裡頭，打他出生擁有記憶開始，便佇立了一株在冬末和初春才有生命的櫻花。

吉野櫻，恩，他聽她母親是這麼講的。

他家對門住了一個老兵，他管那老兵叫陳伯。陳伯的房子不同他們一樣外頭有水泥圍牆和大鐵門阻著，是間很簡陋的平房，外面一樣有個小院子，只在院子和街道的交界種幾盆九重葛、搭個如籬笆般高的矮木門做個區隔。
陳伯是個退休老兵，最大的興致就是在院子裡頭放張躺椅，再拉來一張矮桌，桌上放個收音機，聽些播放戲曲或是流行的電台。陳伯有一把音調永遠不準的胡琴，偶爾地，他會揀個晴天的午後，坐在院子裡頭拉琴……然後配上一杯五分鐘路程外的一家飲料店的珍珠奶茶。

從他上了國小後，便常常找陳伯遊戲，除了他的母親不再親自接送他回家這個因
素之外，還參雜了一點點天生的叛逆和他對陳伯這衝突的存在的好奇。

「你家的櫻花，很美吶！」
陳伯常這麼說著，特別在春季的時候。每當陳伯說完這句話的時後，一定會用力地吸一口珍珠奶茶，然後拉起他慢拍的調子。

說她來找陳伯遊戲，不如說她來找陳伯養得老狗遊戲，一開始那狗也是年輕的，
只是後來老了，如同他的母親一樣。他只管坐在陳伯的院子裡，撫弄著老狗富有光澤的皮毛，也順便靜靜地聽陳伯拉琴或是談一些往事，像是那把琴為什麼不調個音之類的。

「因為我掛念的就是這個走了樣子的調。」

直到夕陽染紅豔了整條街，吞沒了櫻花的野豔，他才會默默地走回對街的家。
因為他好害怕，害怕母親的寂寞容顏。

他的父親，六年前離開了，生死不明地離開了……應該說是他父親離開後，變成了生死
不明的一個掛念，掛在他母親的心口。他從那時起，便常去陳伯家了。他承認他的行為是一種逃避，因為他忘不去，母親在父親離開的頭幾個月裡頭，日夜沉默的眼神。
她的母親下班回家安頓好她的晚餐後，便幽淒地看著窗外，那株野櫻……有花的時候看
花，不是花季的時候就看看葉子、枝幹，或者，拿著幾張泛黃的紙，默默地瞧。

無聲無淚地，只剩下無奈。

有一回，他記得是個週日。母親外出只留下他一人在家。他像是受夠了這日復日的沉默
一般，他決心要為自己找一個答案，姑且不論結果是如何，他只是認為這樣的行動最會讓他的心靈有所歇息。他走進母親的房間中，素白的牆上還掛著母親和父親新婚的照片，那時的母親笑得很甜……但是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母親按著腹部的手以及她明媚的眸子中，有心虛和落漠。

他帶著犯罪的心情，開始翻動母親的抽屜，他記得的、他記得的……母親每回都從一個
固定的抽屜裡拿出那張泛黃的紙張，應該是信件或是照片之類的。終於，他在抽屜的深處找到一紙嚴重泛黃信封，裡邊有些重量。不知如何地，他發覺自己的雙手顫抖地出自己內心長期的荒蕪。打開信封，裡面有幾張信紙和一張邊腳已經破損的照片，信紙上頭寫得是日文，他看不懂……除了幾個錯落在其中的漢字之外，他把自己的目光和精神都放在那張照片之上。
照片裡頭有三個人，三個笑得很甜的人……一個是他的母親、一個是他的父親另一個是
他不認識，但相貌十份逡秀的青年。這三個人都很年輕，年輕得彷彿世間的風塵不曾玷污過他們一樣。照片中的母親穿著花樣的和服，父親與另一個男人則穿著筆挺的西裝，背景是一株櫻花，開得燦爛萬分的櫻花，其燦爛如同他們的青春一樣。

他看著這照片，感覺很詭異，有一些他感覺必須解開的謎團蔓延在他看不懂的信件裡，
但那又是他無法明瞭的部份。他轉頭看了看牆上那張結婚照，他這才發現心虛的不只母親、父親的眼神中也有一些閃爍……
他想，這或許是一種叫做秘密的心情與表情。

後來，他忘了是多久的後來。對街的陳伯離開人間，如非是他所飼養的老狗徹夜哀鳴，
不會有人知曉他的死亡。陳伯在台灣沒有親人，不知怎麼地，他莫名地在遊說之下成了捧著陳伯魂斗的人。他捧著斗，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沉痛，眼前死去的人並非孕育他生命的人，也不是徹底無關的人。但他至今仍不清楚何以這樣工作會落到他雙手？

他想，這便是人間的糾葛。
他想，糾葛是因為害怕孤獨而生。

「花開無數葉，葉葉見如來。」

懵然地，他在誦經聲中抬頭，看見了陳伯的遺照。
一瞬間，他以為看見自己或者母親……還是父親的面容。

他想，他們應該都是在夢中飛散了魂魄的人，其飛散姿態如同櫻花一般

[ 此貼被殘霜在2008-06-04 00:4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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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04 夢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