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16 燬（一）（温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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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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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樓主發表於: 2020-01-16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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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6 燬（一）（温赤）

现代校园设定，主温赤。

       像温皇这样彻彻底底的理工生，本可不必跨专业甚至跨学院，选了“先秦文献”这么一堂对文科生来说也略显枯燥晦涩的研究生课程来为难自己。所以作为本课助教的赤羽在名册里看到一溜古代文学专业里突兀地窜出“微生物与生化药学”时，难免对“温皇”二字多了几分关注。
       名单里的人隔日便出现在了上课教室门外，在助教赤羽信之介刚做完自我介绍准备走下讲台的当口。在坐大部分都是古代文学同班同学，即便有旁听生也是其他课上彼此见惯的熟面孔，作为唯一一个新学期第一堂课就迟到的陌生客，温皇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一身简净的蓝色衬衫配白色直筒九分裤，衣角严丝合缝地掖进裤头，连褶皱都似经过计量般严谨，裸露的脚踝在裤子和皮鞋的衬托下更显病态的苍白。这样简单的穿着极挑人，人稍逊便流于庸俗，过又嫌于风骚。而此刻站在前面的两人显然都将这种极简风格驾驭得很好，仿佛螺钉与螺母的服帖、得体。这样的联想不自觉就拿眼前两人做对比了，当学生们反应过这种不自觉，不由地感慨：
       一双璧人！
       来不及计较“璧人”这个词是否适用于两个男人之间，也来不及分析这两个人间是否有他们来不及臆想的奇妙关联，这种想法已如枣落般自然地蹦了出来。于是有些不安分的好奇者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不顾那目光是否令眼前人不适——显然没有的，迟到者凤眼微扬，说不出是天生眉目含笑亦或出于随和品质，端地缱绻风流。在与面前红杉男子简单直白的眼神对撞后，那双眼里笑意更甚，仿佛满意于对方的一霎失神——虽然那几不可察的触动自然而然地溶解在两人的微颔致意中，随后便在赤羽落座后紧盯笔记本屏幕的专注里了无痕迹。温皇谦逊有礼地为自己的迟到向老师致意，便挂着那抹笑走入了人群。
       温皇本科即就读于P校，毕业后保送到本校本专业，专攻微生物与生化药学，如今已是研二。在师长同学眼中，他是天才。天才有其发n篇C刊，刚入研一就能随着导师拿下重大课题项目的专业能力，亦有其离群索居，孤僻神秘的个性。没有人知道温皇家境如何，但总归是不愁钱的。因为在大部分同学只能住宿或找人合租的环境里，温皇是唯一那个在校外租有独栋公寓的学霸。但温皇并不自闭，相比于人们对理工生科天才往往有不同程度社交障碍的刻板印象，他甚至有些过于圆融，能够轻巧地转圜于周围人群之中，即使你从不知道他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依然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舒服。但赤羽本能地反感着温皇的圆融，他觉察温皇一派从容的随和只是转盘上的陶坯，示于人的永远是外围光滑柔和的一面，没有棱角，恰到好处，却带着参不透内心的精致疏离。当然，人与人的交流其实大部分不过萍水相逢的刹那交集，本不必苛求事事交心。以后的赤羽每当回想到这一点，心中总是生出一丝懊恼，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当自己反感于温皇故作亲近的疏离，恰恰说明自己的在意，而这丝在意，在第一课的第一面，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攀进了心脏。
       其实严格来说，课上的见面并非他们的初见。当时赤羽一看到温皇那张挂着懒散笑容的俊脸，就忆起了上学期的那场高校联合辩论赛。尽管自己作为身经百战的一辩辩手，凭借自身严密的逻辑论证、高屋建瓴又一针见血的辩驳最终不出所望地拿下第一名，但赤羽清醒地知道，如果自己在决赛中直接对决的是对方的三辩辩手，胜负或在未定之天。温皇，正是当时一语差点令赤羽招架不住的三辩。那场辩论赛中，赤羽注意到了这名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却让自己有深渊之感的蓝衣男子，从与对方短暂的眼神交流中，赤羽觉察到了双向的吸引。所以当在老师课上看到温皇时，赤羽竟有一霎的错觉——他是因我而来的——这种错觉在自己课堂点名发现他就是那个生命科学学院的温皇时，几乎冲击着自己的神经。
然而令赤羽有些微烦闷的是，从那以后，温皇从未主动找过自己，那丝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倒成了自作多情的臆测了。其实本也可不必，毕竟不是每一个学生都热衷于和助教打交道，特别是温皇这样沉稳聪明的人——他向来有问题直接课后找老师讨教。赤羽偶尔听得只言片语，既感慨于理科背景的温皇对古籍却有如此理解，又暗自对温皇的问题推敲计较，最后往往在察觉自己对这人过多关注之后悬崖勒马。不可否认，温皇对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直觉告诉他，接近这个人就是接近危险，却抵不住情思总是先理性而行。而当理性上线试图克制这份流窜的情感时，往往留下满腔落索，真是憋屈！明明那个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赤羽感觉自己像个不合时宜的思春少女，只因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痴幻出许多勾牵较量。而那个始作俑者，可能正在午后的猫咖，撸着柔软的温躯悠闲而饮，哪里会知晓另一颗心中的乱麻。
       纠结归纠结，这番心思到底只是赤羽向来如齿轮般规矩运行、平静无澜的生活下一小段暗流，被严密地封锁在每日一丝不苟的日程之中，赤羽依旧是那个严肃端方，律己强悍，雷厉风行的赤羽信之介。
课程进行到第五周时，老师按例给出十二个和先秦文献有关的课题，要求全班二十余名学生两三人一组选择一题做展示。
       课程结束后，赤羽照例去图书馆六楼。这里是文学类书籍的闭架阅览区，多数同学嫌存包麻烦，大部分需要的书籍也都可以开架借阅，所以光顾的熟人较少，在座多是稀缺书籍需求大的博士生，互不认识，便省却许多无意义的寒暄，落得清静，故这里成了赤羽一贯的学习地点。但此回这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其实图书馆是公共空间，不存在速不速一说，但赤羽就是觉得，这个人的出现，突兀得扎眼。左前一桌之隔的座位上，依旧是一身蓝色衬衫，不过换了件亚麻材质的，裹着那具苍白细瘦的身躯，有一种婴儿的纤弱与柔软。赤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人衣领下若隐若现的枯劲锁骨吸引，他实在太瘦了，以至于那锁骨不是精致的起伏横斜，倒像嶙峋的枯枝，带着腐朽的美感，特别是与金色阳光下摇颤的绒毛一对比，更有说不清的撕裂的诱惑。在图书馆这样的清正之所，赤羽竟有些耳热。似是觉察到异样的目光，那人抬头，赤羽不及闪避，只好强自镇定，大方地对上了那人双眼，假作若无其事地点头致意，对方照旧眼角堆着标志性浅笑，亦礼貌点头回应，随后继续埋头书本。赤羽最佩服自己的一点就是，无论怎样的心绪波动，都无法将他剥离预定的常轨。正如此刻，明明那个近来频频勾人注意的人就在离自己数步之遥的距离，翻书转头行动间便可瞥见，赤羽硬是凭借强大的自制力，完成了既定的阅读任务。待起身收拾准备去吃午饭，才发现那人已经不在座位。
       踏出电梯那一刻，赤羽遇到了刚从一楼卫生间出来的温皇。
      “你好！”
      极温柔，极有礼，自然得让赤羽觉出一丝好整以暇的等待意味。
      “温同学你好。”赤羽报以正常的寒暄。
      “你去吃饭吗？要不要一起？”
      温皇的语气再平常不过，惯于独来独往的赤羽找不到理由拒绝，甚至，有些期待。
     于是两人几番神交之后终于有了正式的交谈。
     时当盛夏，午间暑气蒸人，犹带北方干风的锐利。去食堂的路旁栽着齐齐两排银杏，揉搓着细碎日光，打在树下行人身
上，遮不了几分凉，却勾出一分朦胧惬意。
       赤羽身为助教，虽与温皇同级，但师兄做惯，便觉该有师长的样子，说话间已掌握了主导权：
       “先秦课的展示，你选好题了吗？”
       “清华简《金縢》研究综述，我一人一组。”隔了几秒停顿，温皇又补充道：“所以到六楼翻资料，巧的是头次去图书馆就遇到了赤羽同学。”
       “想不到温皇同学竟有如此勇气，挑此高峰。我本以为你会对《诗经名物新证》的课题感兴趣。”
       温皇斜眼瞟了赤羽一眼，眼中笑意加深：“哦？赤羽同学为何觉得我会对这个课题感兴趣呢？”
       赤羽自觉失言，其实这种判断几乎是立刻闪现在脑中的，待慢镜头回放，从那几乎瞬间完成的推论里扒拉出一条条论据不难，但赤羽却喉头作堵，最终只能释出最符合两人现下交情的一条：“鸟兽虫鱼，至少和你专业相关。”
       “哈，这话从赤羽同学口中说出，倒是浅了。”
       “哦？温皇同学觉得我应该了解得更深？”赤羽没有点明，是对什么了解得深——书？还是人？这正是自己以专业搪塞温皇问话的原因。此刻同样的难题，赤羽觑准时机，模棱两可地抛还对方。
       “赤羽同学应该是留学生吧，留学生担任中文系研究生课程助教，我是头一次听说，想必赤羽同学一定有过人之处。对《新证》一书，当不若初学者以辞典对待。还是赤羽同学照顾我生物系出身，只挑浅显处应对？”
      一番机锋下来，赤羽知道和温皇的太极无法推出满意的结果，便顺势而下：
     “说笑了，感觉而已。难道你选了难度系数最大的《金縢》，是要打破什么偏见不成？”
     “哈，我可没有考虑那么多，其他同学挑完题，只剩下这个给我罢了。”
     赤羽一时语塞，他瞧见温皇一派从容的脸上分明翘起了促狭的玩味，竟觉出了一丝生气，其实温皇从不缺少鲜活的面容，但赤羽知道，中枯的树木还能保留虚张的外壳，那具外壳上偶尔有新发的嫩芽，尖尖点儿，几不可察，却是赤羽觉得稍稍能接近真实温皇的刹那。
      两人的第一顿饭吃得中规中矩，互通大概而已，谈不上深入，论不上交心，唯一的收获，也许就是赤羽归寝午休时，打开手机跳出的一个头像为黑蛇，昵称叫“任飘渺”的好友申请了。赤羽直觉这个人就是温皇，通过申请后，赤羽点进了那人的朋友圈，显示好友三天可见，此外一片空白。手机上端突然跳出“任飘渺”的微信消息，赤羽有种被正主撞破窥人隐私的尴尬。黑蛇吐出简短的讯息：
      “明日有X教授的《庄子》讲座，你有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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