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15 【风雀】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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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lins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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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樓主發表於: 2020-11-15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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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5 【风雀】藤

　　“風在哪里？風在草地上，因為草彎腰了。風在哪里？風在花朵上，因為花點頭了……”從教室傳來讀書聲，老師正在教室裏一遍遍巡視，弁襲君坐在窗外的樹上靜靜的看教室裏認真讀書的人，看杜舞雩跟著老師一字一句的念課文。

　　“你可知道，護他一生平安說的容易，卻需要你付出一定的代價，你真的準備好了？”

　　“弁襲君無悔。”

　　……

　　自弁襲君從陰界回來已經過了許久，他回來以後便跟在已經投胎轉世不記任何前塵的杜舞雩身邊，這是他所請求的，他放棄輪回轉世，只求能在杜舞雩身邊護他平安，看他一生順遂。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將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或許是一場雷劫，他只求不要殃及杜舞雩才好。

　　杜舞雩十三歲那年被檢查出腦子裏長了個惡性腫瘤，醫生告知家屬治療相對麻煩，而且也很容易復發，一時間全家都陷入愁雲慘霧之中，可過了幾天去復查時，醫生卻又告訴他們，似乎是誤診了，是良性腫瘤，通過手術切除便可，大家這才放下心來。

　　弁襲君看到杜舞雩躺在病床上朝父母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即使知道不是對自己，也還是回了他一個笑，他努力想笑得溫暖，但左手的疼痛讓他維持不住表情。

　　原來付出的代價是這個……弁襲君這才明白，原來他救杜舞雩一次，身體便會消失一個部分，這次是左手，下次是哪呢……他是守護靈，原本不會感到痛，可這次的痛卻深入骨髓，他是死過一次的人，可死也沒有這麼痛過，可這樣是護住了杜舞雩，那他是該笑的。

　　杜舞雩朝弁襲君的方向看了看，他總覺得那裏有什麼人，可從他那裏看過去只能看見窗外的樹，纏繞在樹幹上的藤條茂盛又瘋狂，今日卻不知為何枯萎了一小片，在一片茂盛的葉子裏顯得有些突兀。

　　二十五歲時杜舞雩結了婚，兩人是相親介紹認識的，對方是一個溫柔的女子，會給杜舞雩織圍巾，會叮囑他上班小心，每日的早飯早早便為他做好，還為他添了一個大胖小子，樂得雙方父母合不攏嘴，一切都很美好。

　　杜舞雩的婚禮是中式婚禮，是新娘選的，紅燭搖曳，揭了蓋頭之後兩人便要說些體己話兒，再行那周公之禮——弁襲君唯一一次沒有跟在杜舞雩身邊便是那次，他走出房間時看了一眼燃燒的紅燭，流下的燭淚像是血一般紅。

　　啊，原來代價還有這個，看著他結婚生子，自己卻做不了什麼。

　　但是沒關係，只要他平安便好。

　　那日杜舞雩下班準備抄近路回家，平日他不走這條路，只是今日兒子從學校回來，妻子讓他早些回家，兒子如今住校，一個星期難得見一次，他便答應了，只是沒想到飛來橫禍，不知從哪里跑出來一群人將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頓，一邊打一邊罵，大約就是“讓你這麼囂張”“活該”之類的字眼，杜舞雩心知是認錯了人，卻辯解不了，眼看著快要斷氣了那群人才停了手，慌亂的四散跑了。

　　杜舞雩覺得這次大概是要死了，他的心跳在漸漸停止，他眼前出現了很多人，慈祥的父母，可靠的朋友，溫柔的妻子，懂事的兒子……在眼神將要模糊之際，他看見了一個人，那人眼角的孔雀紋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再之後他便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時已經在醫院，妻子正在旁邊哭，見他醒來抹了眼淚出去叫醫生，兒子滿臉是淚，見他醒來更是撲到了懷裏大聲哭了起來。

　　兒子的動作牽動了自己的傷口，杜舞雩“嘶——”了一聲，問道：“救我的人呢？”

　　兒子說那個人已經走了，杜舞雩隨口一問：“那個人眼角有孔雀紋嗎？”兒子奇怪道：“沒有啊。”

　　莫非是自己的幻覺？

　　過幾日杜舞雩見了那個救自己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青年，路過時才救了他，但是他當時並沒有生命危險，可杜舞雩知道，自己當時確實是快死了。他心下奇怪，那個眼角有孔雀紋的人大概真是自己的幻覺，只是那人給他的感覺太過熟悉，讓他總認為或許真有此人。

　　弁襲君在一旁看杜舞雩一家人與那所謂恩人寒暄，嘴邊仍掛著微笑，他願杜舞雩平安，是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的。

　　而他已經沒有腳了。

　　弁襲君覺得有些難過，如此，還能護住杜舞雩幾次呢。

　　杜舞雩八十歲那年，妻子走了。

　　他在病床上躺了幾天，突然想下樓給妻子買早飯，他知道妻子最愛吃街角那家的包子，他要去給她買回來。

　　下樓時他暈倒了，躺在樓梯口被鄰居發現送到了醫院，在重症監護室呆了幾天，家人都做好了最壞打算，病竟意外好了。

　　弁襲君呆在杜舞雩床邊看他，想了想，這些年過去，到這次救了杜舞雩便再不剩什麼了，他還剩一只眼睛，他要留著這只眼睛，再好好看看杜舞雩。

　　杜舞雩出院之後就不愛出門了，他整日呆在家裏，兒子將他接到了自己的家好生照顧，杜舞雩會給孫子講快樂王子的故事。

　　小孩睜著大大的眼睛問杜舞雩：“快樂王子這樣做真的快樂嗎？不會痛嗎？”

　　弁襲君悄悄回答道：“快樂的，痛也快樂。”

　　就這麼過了一年，杜舞雩突然就不行了，彌留之際，他躺在醫院的床上，眼神迷蒙不知在看往何方，他又看見了那個人，不，已經不能算做人了，他是又看見了那只眼睛……那只有孔雀紋的眼睛正悲傷的看著他，他喃喃道：“你是誰？”

　　那眼睛沒有回答，杜舞雩情緒有些激動，幾乎湧出了淚來，他的淚有些渾濁，他又問了一遍：“你是誰？”

　　那眼睛沖他眨了眨，消失了。

　　與此同時，杜舞雩的精神突然好了些，第二天竟能吃下東西了，第三天便轉到了普通病房。

　　一個星期後，杜舞雩在夢中停止了呼吸，夢裏有那只悲傷的眼睛。

　　窗外纏繞樹幹的藤已經全然枯死，只是沒想到藤枯死之後沒多久樹也失了生機，醫院的人奇怪卻找不到原因，只能找個時間來讓人挖走移栽上新的樹。

　　遠處上課鈴聲響起，學生們的讀書聲又傳了出來：“風在哪里？風在草地上，因為草彎腰了。風在哪里？風在花朵上，因為花點頭了……”

　　風在哪里？風在枝頭上，風在眼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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