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03 【默欲】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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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qing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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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2)

樓主發表於: 2020-03-03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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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3 【默欲】水中央

默蒼離不是第一次來臨川鎮。
這裡離尚賢宮不過數百里，鎮子不大，池塘眾多，最大的湖泊位於小鎮西南。眼下正是六月，接天蓮葉無窮，朵朵紅蓮搖曳，時近黃昏，也能見到清可見底的水底錦鯉，團團簇簇地向他遊來。
他坐在湖心亭，喂了小半個時辰的魚，沒見約定的人前來，卻撿到一方錦盒。
錦盒中，一方染血的方巾，一顆晶瑩剔透的鮫珠。
方巾面料乃是鮫綃，做工精細，入水不濡，價值百金，右下角繡了條藍色的小魚，那是欲星移做的記號，那鮫珠乃鮫人落淚所成，晶瑩剔透，宛如美玉。
物件的主人正是默蒼離要尋之人。

墨家弟子年歲尚輕，便要偽裝身份下山遊歷，執行些收集情報的工作，钜子規定好時日，弟子在此前歸來即可。個人能力有高低，加上任務難度亦不一，歸來時日自有早晚。欲星移年歲居十傑第四，鱗族鮫人一脈出身，聰敏好學，風趣隨和，加之出手闊綽，收集情報這種任務對他而言是手到擒來，數次任務總是提早歸來。
只是這一回歸期將至，十傑回返其九，欲星移卻不見人影。
默蒼離便來尋他。
他尋人的方法卻也簡單，青鳥傳書，某月某日黃昏，會君臨川。連署名都懶待添一筆。
人沒等到，反倒等到兩樣貼身之物，默蒼離收到那染血的方巾，不見絲毫驚懼，反而露出笑意：好你個欲星移。
他將物品收入袖中，起身往周遭端詳了一圈兒，去了湖邊視野最好的一家酒肆。

默蒼離不愛酒，卻叫了兩盅竹葉青。日薄西山，店中人不多，小二端著託盤送上來。
默蒼離起身按下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將託盤與酒壺接過，湊到耳邊說了一句，這點小事，不勞師弟操煩。
墨家十傑各有所長，默蒼離並無精通武器，但身法與輕功聊得，機關和術法更是十傑之中翹楚，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也沒驚動四座。小二聞言登時變了臉色。
默蒼離鬆開他，解開杯盤之下的機關，亮出其中一把匕首，又面不改色地裝回去。隨後傾酒入盞，往前一推。
“適可而止吧。”
那店小二收回了託盤，吐了吐舌頭，默默告退，不一會兒，換了裝的藍發少年在對面翩然落座。

失蹤的墨家四師弟飲酒入喉：“我還指望師兄會擔心我遭遇不測，來一出英雄救魚呢。”
“那不是你的血。”默蒼離滴酒未進，“為何不應我的傳書？”
鮫人狡黠一笑：“記仇唄。”
欲星移出境遊歷，諸事好奇，曾向年歲相近的這位師兄傳書無數：某處香茗如酒，某處絲竹聲纏，某處琅玕似玉，某處民風奇詭，某處瘟疫盛行，某處戰事頻起……欲星移的中原字寫得方正清雋，亦是書信寫得多了練出來的。默蒼離案頭信箋疊了一堆，他卻一封未回。
不僅如此，手談對局，沙盤謀劃，戰術論辯，默蒼離對他皆是毫不留情。欲星移心知默蒼離是不欲與人顯得親厚，打破十傑之中的微妙平衡，但滿腔熱情被澆了冷水，多少還是心有塊壘。
大仇得報，欲星移心情大好：“師兄如何能這麼快就找到我？”
“是你本就沒打算躲我。”
默蒼離說得不錯，欲星移所求不過師兄專程為他而來，縱是晚歸得罰，也是值了。
師兄的目光卻落在他面前的淡青色酒盞，眉頭一皺：“你幾時變得這般嗜酒？”
他記得欲星移酒量一般，鍾愛的飲品一直是苦茶，可這回見面，言談不過幾句，兩壺酒都要見底了。
欲星移敲敲酒杯，岔開了話題：“師兄可否應我一件事？應了，明日我便隨你回尚賢宮。”
“準時回歸是你的任務，我的任務已經完成。”

欲星移沒理會默蒼離的官方回絕，扯著師兄下樓，彎彎繞繞去了一處蘆葦蕩，拽出來一條小船。船身狹小得真如柳葉一般，兩個人在上面怕是連轉身的空地都沒有。欲星移還能騰出船板擺上精緻的茶几，備下幾瓶好酒。
怎麼又喝……
欲星移直接跳上船隻，慢慢地解釋道，鱗族人確實不好飲酒，然而攀交感情、獲取情報，不會喝酒豈非處處受制？我不過下決心狠練了一把酒量，前些日子不小心飲得過了，一個人往小船裡一躺，由著它往藕花深處蕩去，在一池湖水中披上漫天星光，也是愜意。
六月的蓮塘正是荷花開得最熱鬧的時候，夜晚氣溫合宜，月色清明，他擺這架勢，分明要邀請默蒼離來一起遊湖，順帶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談談人生哲學……
同門師兄弟若是看到此情此景，不知要掉多少個下巴。
默蒼離皺了皺眉，還是上了船。

入夜了，船行藕花深處，四周無人，酒也都傾入了盞。欲星移在船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彙報任務和敘述沿路見聞，說話間又是幾杯酒由下了肚。默蒼離素有節制，只是坐在船尾安靜地聽，偶爾開口數落欲星移幾句不是，言語也斂去了幾分冷傲犀利。
“師兄不喝酒麼？”
默蒼離沒有回答，只是異常專注地看著欲星移。
欲星移被看得面上發熱，小心翼翼地轉身去撩水洗臉。
默蒼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不需要酒來掩蓋身上的血腥。”
“……原來師兄知道啊。”欲星移被洞察心事，反而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師兄，我殺人了。”

墨家十傑多數年少，雖然其中頗多習武之人，執行任務也會儘量避免動用刀兵。畢竟墨家意在經世，不在行俠。欲星移雖然使得一手好劍，卻也沒正兒八經殺過幾個人。
“那個人是個教書先生，四十多歲了，我把他的屍體拋到了水塘裡，就像這個這麼大。”
欲星移又往臉上潑了一把水，像是要澆滅體內的暗火一般。
“他在村莊辦了學堂，收留貧苦人家的孩子讀書，然後挑一兩個帶回家，蒙上他們的眼睛。” 欲星移轉過來，露出了噁心又憤怒的表情，“大多是十歲不到的孩子，他玩盡興了就會換一個，不論男女。”
“他死前一直求我，他因為這個特殊癖好才跑到山裡來，孩子們的父母早和他達成了交易，村人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才安然過了這麼久。但沒了他，那個村落的孩子就沒有學上了。”
“我沒答應。知道這些是因為有一對兄妹逃了出來，遇到了我，若沒有遇到我，他們最後還是要回去，因為他們無處可去。”
默蒼離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挪過去握住了欲星移的手。
“他的血染汙了那一池水，太髒了，太髒了……”
欲星移想起了自己的故鄉，那裡有森嚴的等級與強者對弱者的霸淩，興許也有這樣陽光照不到的罪惡，但他把這個想法咽下去，說著不自主地顫抖起來，湖水從他的頭上淌下來。默蒼離抬手，用衣袖拭去欲星移臉上水滴。
“殺了人之後我就離開了，我不知道那些孩子後來會被怎麼樣，這件事，我沒辦法再介入，甚至沒有辦法再去看看那對兄妹。”欲星移幾乎是連夜下了山，他明明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可是奇異的感覺驅策他像逃跑一樣離開，到了臨川鎮。
到底是還年輕，殺了人便焦躁不安，歸期將近，他卻突然不想回尚賢宮了。他只想要找一個人，他第一個便想到默蒼離，便收到了默蒼離的信。
他將擦拭殺人利劍的方巾和一顆鮫珠放入錦盒裡，心想這或許便是天意。
欲星移握緊了默蒼離的手，宣洩一般吻了過去。

那當然不會是一個淺嘗輒止的吻。唇齒相纏糾葛不分，卷起熱息如火如荼。欲星移實在是喝了太多酒，渾身灼燙，唇間酒香，醉人自醉，默蒼離早有準備，輕易便奪去主動的地位，甚至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和後頸。
時已入夏，倆人本就穿得不多，欲星移幾乎急不可耐地解了衣衫，去寬默蒼離的衣帶。血液中的欲望沸騰高漲，他把額頭抵在默蒼離胸口，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語氣竟然還有有點無辜和委屈，師兄，師兄，你救一救我可好。
荷花深處，翠葉遮眼，月上枝頭，人影交疊。
若不是後來的變故，他們幾乎忘了自己身處飄搖單薄的小船之上。

“嘩啦”——
倒扣在水面上的小船幽幽地搖晃著，四周的荷花蓮葉也被壓彎了數枝。
默蒼離先從水裡冒出頭，淩亂不堪的髮髻上還掛了幾條驚慌失措的小魚，默蒼離把頭冠去了，滿目蒼翠的髮絲散落下來，裡面纏繞的小魚便倉皇地逃回水裡遊走。
欲星移的境況比他好不了多少，羽毛發飾斷了一根，剩下兩根不知道飄到何處去了，衣服濕透緊貼著肌膚，生生澆涼了一身熾熱，他回過頭去師兄，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可一想到這場景是如何造成的，不僅又紅了耳根。
默蒼離卻似全不在意，他將發簪咬在唇間，將一頭翠發重新挽起，查看了一下周遭環境，便對著欲星移的方向伸出手：“過來。”
翻船的時候兩人貼在一起，這會兒也離得不遠。欲星移修長的纖體劃過水面，腳一蹬便到了跟前。默蒼離撈住了欲星移遊魚般的身軀：“酒醒了？”
這麼大的動靜哪能不醒呢，然而欲星移看了看從水裡出來的默蒼離，白色的裡衣貼在身上透出肉色，水珠從頭上沿著面部的輪廓流到嘴裡，他沒有應聲，貼上去便是一個濕淋淋的吻。
反正都如此狼狽了，也無妨更狼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