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3.12 【废杏】刍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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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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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5)

樓主發表於: 2020-03-12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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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2 【废杏】刍狗（完）

　　原作向/废苍生×杏花君/一篇完

　　*
　　废苍生觉得杏花君此人果真无药可医。
　　自己漠然地嘲讽他，他只是坦白地说是报应且无可后悔，自己将他于默苍离归作一类，他却执拗地拖着病体残躯大声反驳，说默苍离并非冷血，自己始终心存误会。
　　废苍生看着手中的图纸想：而你又何以自认冷血呢，杏花君。
　　
　　废苍生仍在研究这张图纸的时候，跟在冥医身边那个憨头憨脑的小子忽然泪流满面冲了回来，他泪流满面跪倒在院子里，撕心裂肺一般祈求道：“前辈，求求你，救命啊！快救人啊！”
　　废苍生将图纸收入怀中：“你自诩医生，反倒要我救人？”
　　李修儒仍是哭：“前辈，求求你，师尊他昏倒了，我扛不起他！”
　　站在一旁的风间始听闻此言已然按捺不住，放下手中的柴火便要往外冲。
　　“站住！”废苍生厉声喝止了风间始的脚步。
　　他放下手中的铁锤，看了看风间始和李修儒，忽然想，冥医，原来我与你，也并未有几多不同。
　　
　　冥医就倒在离破窑不远处的小路边，他的神情中没有痛苦挣扎，只是无懈可击的平静，像是安睡一般，好似终于交代完了一切，终于可以静静地、无牵无挂地，睡上那么一小会儿。
　　废苍生不言不语地将人抱起，预备的力气有些无处可用，因为杏花君是在太轻，轻得好似只剩了一把枯骨。
　　“带路。”他冷声向追赶而来的李修儒命令，然后看向风间始，“回去。”
　　除非必要，废苍生很少离开黑水城，或许是始终觉得，于他这样一个辜负使命的废人，终身闭守黑水城，才是最好的惩罚。
　　冥医的身上萦绕着一股复杂的味道，血肉腐败的腥臭味、药材熏烧出的浓浓苦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杏花清香，一个人要经历过什么，身上才会浸透这样的味道，废苍生步履不停地想。
　　“他赚了这么多钱，都花在哪里了？”
　　废苍生看着眼前破败的茅屋拧紧眉头，他听闻冥医过去的作风，治病救人虽然恪尽职守，但收起诊金却也毫不客气，想来积蓄颇丰，为何会在垂危之时如此苛责自己。
　　李修儒却不明白：“师尊这一年来救死扶伤，分文不收，许多珍贵药材都是自费购买，又常常在各个村落之间施药。”
　　废苍生看着冥医，忽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一年，苟且偷生；一年，刳肝沥血；一年，千金散尽。
　　短短一年，漫漫一年。
　　他将冥医额前散乱的发拨到耳后：“黑水城设在地下，空气稀薄，所以他才会气竭晕倒，现在返回地上，休息片刻就好。人已送到，我走了。”
　　李修儒继续请求道：“师尊卧床，村中还有许多伤患需要我看顾，还请前辈帮帮忙，照看师尊一会儿。”话音未落，屋外响起村民求医的呼唤，李修儒又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杏花君，又看废苍生没有离去之意，这才急急地跑出门去。
　　“果真憨头憨脑。”废苍生道。
　　
　　废苍生静静地坐在床边。
　　冥医要比他年轻许多，现在看来，却已尽显沧桑之态，原本饱满的两颊像被剜去脂肉一般深深凹陷下去，眉间蹙成的皱纹更似刀刻一般，即便眉头微展，也已散不开了。
　　“呃！”
　　冥医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同时而来的，是筛糠一般剧烈的颤抖和浑身蒸腾游走的黑气，他蓦地瞪大双眼，像个失控的人偶般攥紧心口的衣襟，他开始嘶喊，开始挣扎，从床沿滚到了地上。
　　废苍生连忙将人揽住，紧紧地制在怀中。
　　废苍生已做好了准备，或许冥医会紧紧攥住他的胳膊，或许力道会很大，或许指甲会刺破皮肤流出鲜血，可是他所预想的这些准备，就如他抱起冥医时预备的力气一般，同样无处可用。
　　冥医缩在他的怀中，一手攥着前襟，一手则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他抽搐着，惨白色的布料下渗出触目惊心的红，他已经很痛，又将废苍生早已预想好的新痛，一并嵌在了自己的血肉之中。
　　“你可以抱住我。”废苍生终于道。
　　“不、不行，”冥医痛得失了神，却仍是坚持不肯，他就这样蜷成一团，像只困兽，“我不能、不能再让别人，因我受苦！”
　　废苍生终于愕然。
　　“啊啊啊——！”冥医终于痛到嘶喊起来。
　　“快给我亡命水！”他那只揪住衣襟的手终于转而扯住废苍生的衣袖，“求你，快给我亡命水，给我！”
　　废苍生看到放在桌上的葫芦，那个冥医总是随身携带的葫芦，在那个葫芦里装着亡命水，一种把寻常人化作死士的药水，一种把死人堪堪吊在鬼门关坎上的药水。
　　冥医痛得再也发不出声音，他眼神空茫地看着屋顶，口中只能泄出一些痛彻心扉的气音，那团黑气在他的皮下横冲直撞不得而出，他扯开衣襟想聊以释放，却是徒劳，只不过把他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血淋淋地展在废苍生的眼前。
　　废苍生终于偏过头去拿亡命水。
　　
　　冥医饮下一口亡命水，伤痛终于稍稍平复。
　　他已没了一丝半毫的力气，只是静静地瘫在废苍生怀中，他仍是双眼空茫地看着屋顶，枯瘦的四肢时不时毫无缘由地轻轻抽搐。
　　如此过了良久，冥医才缓缓哑声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废苍生没有应声。
　　“来年清明，还请你帮忙拜祭我的师尊幽冥君。”
　　“幽冥君最后一年，用针术吊命，你则用亡命水，当真是一脉相承。”废苍生忽然感到一丝悲怆。
　　“是呀，所以我怕死了之后见到他，又被骂。”冥医抬起仍在颤抖的双手，慢慢拢起了散乱的衣襟，“还请你多备些祭品，替我讨好贿赂。拜托拜托。”
　　废苍生握住了冥医的手，男人的手腕骨骼宽大，但几乎不覆脂肉，只裹着一层皮，竟可一握在掌。
　　废苍生忽然想，自己为什么会以苍生为名，这天地不仁万物刍狗，自己要如何担得起？
　　
　　冥医不肯再卧床休息，颤颤巍巍地从废苍生怀中站起，便又慢慢坐在了桌前，他展开未写完的书册，握笔的手仍在颤抖，废苍生走上前去夺下那支笔，又将书册合起。
　　封面上的书名又让他停下动作。
　　书册题名四个字，《幽冥医典》。
　　“苗王传来消息，茹琳也已去了。”杏花君慢慢地抚摸这四个字，“我是她的师兄，却没有保护好她。我是医生，却没能贯彻初心，反将伤患做了死士。我这一生……”
　　他不能再语，泪水已将书封打湿。
　　“你放心，亡命水的药方不在其中，待我死后，世间再无亡命水！”
　　他一只手紧紧捂住泪湿的面庞，一手胡乱地摸向桌下的抽屉，大约是想找到手绢擦脸，只是情绪激动之下动作难以控制，本就破烂的抽屉整个抽出之后掉在地上，抽屉中的纸张纷纷扬扬撒落一地。
　　数不清的纸张上画的都是同一个人的脸，俏如来。
　　“又是为他。”废苍生断定。
　　废苍生仍是想，默苍离，你果真够狠。
　　
　　冥医终于将《幽冥医典》写完。
　　他嘱托废苍生，待他死后，将这部医典和织命金刀一起交给李修儒。
　　废苍生说，你在托孤？
　　冥医说，那也不是托给你，你家那个呆头鹅就够操心的了。
　　杏花君垂下眼睛慢慢抚摸着书册，他想，在这世上，自己还有没有未尽之事，他正低首沉思，眼前忽然压上一片阴影，废苍生的面庞忽然欺了上来，然后，吻住了他干裂的唇。
　　冥医惊愕地想要推阻，可是废苍生将他圈在怀中，无处可逃。
　　废苍生吻得很轻，只是轻轻地啄含着，然后探出舌尖舔湿那双干枯皲裂的嘴唇，他没有搂得很紧，大约怕碰到杏花君胸前的伤。
　　杏花君不再抵抗，他有些累了，放任自己软在废苍生的怀中，让他温柔、让他亲吻、让他撬开自己的牙关，与自己唇舌交缠。
　　在这轻柔如羽毛般的温存中，杏花君慢慢地睡了过去。
　　
　　杏花君死去的那一夜，废苍生不知为何走出了黑水城。
　　那一天月色很好，废苍生抬头望天，看到一朵悠悠蓝云，渺没天际，消失无踪。

　　END.

[ 此帖被芥子心在2020-03-12 17:2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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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2 【废杏】刍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