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同人文學 06.08 【盜墓-瓶邪】回家 <第一~六章> 9F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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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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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9)

樓主發表於: 2013-06-01 10:5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08 【盜墓-瓶邪】回家 <第一~六章> 9F (完)

"回家"是收錄在2010年和朋友合出的盜墓本《羈絆》
記得我當初寫的時間點是在盜六吧(若是繁體版的就是第二季的第一、二集左右)，那時還沒遇見我的本命小花，不然就把他寫進來(羞)不過實在沒想到三蘇後來盜八的結局是那樣...現在我自己重看"回家"都想哭了(各種方面

然後現在為了增加發帖數(欸)所以乾脆把全文在網路上釋出~

~~~~~~~~~~

張起靈在夜裡突然驚醒過來。

看著黑壓壓一片的天花板，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還在北京那間醫院的病房裡。他看了許久，才慢慢想起這裡是杭州，是吳邪的家，吳邪的房間。

下意識地往吳邪的方向看去。房內很黑，透過窗外些微的光亮，僅能勉強看清在床上的吳邪是面向他側躺著，但只是看著吳邪，剛才莫名驚醒過來的心悸就已經緩和了不少。

耙耙頭髮，發現完全沒了睡意，於是乾脆坐了起來，瞥了一眼矮櫃上的夜光鬧鐘，凌晨三點。

好安靜。

他靠著牆，閉上雙眼，感受著夜裡的寧靜，卻意外發現了房內的不同。明明是和平常一樣的房間，但在深夜裡卻能聽見平常不易注意到的聲音，像是床頭櫃上鬧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像是地上那台電風扇規律旋轉的聲音，還有，吳邪平穩、淺淺的呼吸聲。

他睜開雙眼，映入眼底的依然是黑壓壓一片的房間。

不同。

張起靈在心裡比較著，這和以前還待在醫院時的感覺不同。雖然住院的那段時間，有幾個夜晚他也是如現在這樣莫名的在夜裡驚醒過來，睜眼所見的，也是同這樣一片漆黑的房。

但是，現在不同了。

現在的他，身旁有吳邪。

張起靈很難將心裡對吳邪的感覺說清楚。吳邪對他來說，是個陌生卻又讓他感到安心的人，他對吳邪一點記憶也沒，可打從他恢復意識後，這個人就一直在他身旁。他是沒有記憶，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也樂意跟隨自己的感覺。在內心裡，他是信得過吳邪的，甚至，他不否認，他對吳邪是有好感的。那好感，無關乎任何情感，純粹就是喜歡吳邪這個人。

完全說不上來為什麼，但張起靈認為，只要是吳邪，那麼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心念一動，他慢慢的靠近吳邪的床邊。

手才剛碰到床邊，吳邪就翻了個身，由側躺轉為正躺。一沒背光，張起靈這次可是看清楚吳邪的睡臉了。

其實不是沒看過吳邪睡著的模樣，但這麼近距離還是第一次。窗外的微光落在吳邪的臉上，形成一股奇妙的朦朧感，這讓他的五官輪廓顯得過分柔和，有如虛幻，似乎一碰就會扭曲模糊，然後消失，宛如鏡花水月般的不真實。

猛然地，張起靈憶起之前在巴乃的經歷。他想起那個和他有著同樣麒麟紋身的人，想起他說過的話。

「你們兩個在一起，遲早有一個會被另一個害死。」

這句話，張起靈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是會像初次聽見時的反應一樣。

震驚，且顫慄不止。

雙眼微微瞇了起來，他伸手輕輕覆住吳邪放在被褥外頭的手。

他現在喪失記憶，所以他不曉得以前的他，到底失去過多少他在意的東西。

雖然，有更多的可能是，他，根本沒擁有過有任何東西。

在醫院驚醒過來的那些夜裡，他總是覺得有些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裡消失，讓他伸手急著想捉，卻什麼也捉不住。

隨後，孤獨、惆悵、失落，就會如潰堤的洪水沖擊他、壓迫著他，然後將他完全淹沒。有幾次，他甚至被這感覺撞得胸口直泛疼，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直到天亮。

但是現在不同。

現在的他，手上是真的有握住東西、是真的擁有些什麼東西。

所以當吳邪被猞猁攻擊、從山坡上掉下去時，他擔心會失去吳邪；他們在礦坑裡在黑暗中被攻擊時，他又害怕那個人說的話會成真、在那個當下成真。所以他決定，不管是要消失或是離開也好，但只要是被他張起靈握在手中的，誰也拿不走。

畢竟，他擁有的已經很少、很少了。

看著吳邪睡到帶點微張的唇，他忍不住傾身向前，讓自己更貼近吳邪些，距離近到都能感受到他吐出的熱氣了。吳邪的呼吸好平穩，被自己包覆在掌心裡的手也睡得有些溫燙。

很溫暖，也很真實。

滿足的嘆了一口氣。在這樣安靜的夜裡，靜靜聽著吳邪的呼吸聲，自己也不禁想和這令人安心、平穩的呼吸聲同一個步調。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

吳邪醒來時還以為天已經亮了。

揉揉雙眼，迷迷糊糊的起身想看身旁矮櫃上的鬧鐘，眼角餘光卻瞄到自己床邊似乎趴了一塊大黑影，他反應慢半拍，無意識的嗯了一聲就要繼續動作，卻在同時意識到那塊大黑影不是別的什麼東西，居然是張起靈。

差點就要大聲驚呼出來了！吳邪拍拍胸口，給自己順了順氣，隨後滿臉疑惑的看著這個人。他納悶得看看張起靈旁邊打地鋪的被褥，再把視線回到趴在他床邊的人的身上……這傢伙到底是怎麼睡得啊？居然能睡到這裡來……難不成是想爬上自己的床？

才剛想，馬上就想罵自己，他這是在想這什麼東西呢……瞥了一眼鬧鐘，現在才五點。

猶豫著是否要叫醒張起靈讓他回去睡好，一低頭，卻發現自己的左手被他結實地握住，愣了幾秒後，雙頰不由自主得泛紅起來。手稍微動了動，發現不好抽出，吳邪很快就放棄就隨他了。

歪著頭，調整了一個好盯著張起靈睡臉的姿勢。不知他趴在床邊睡多久了，想想還是別叫醒他，這人平常淺眠，身旁只要一有動靜就馬上醒來，除了昏迷，能睡得像現在這麼熟他還是頭一次看見。

至於這雙握住他的手，這個情景他也是第一次看見。

張起靈這人話不多、個性一整個悶、對人態度又淡漠，甚至可以說是不喜歡和人有所接觸。

但現在呢？現在這個該怎麼解釋？

現在這雙手的主人，居然主動握住他，而且緊緊不放。

張起靈其實還是張起靈，雖然中間他失憶了，卻還是一樣難相處。可是在某些細微點上，他還是能稍微感覺出張起靈前後的不同。具體的感覺他說不出，但就是有那麼點兒不同。

吳邪又把頭歪向一邊，對著張起靈左看右看。

不得不說，這男人生得真好看。從頭到腳，可以說是無可挑剔了。尤其是現在睡著的模樣顯得討喜多了。多好，少了那種一切都無所謂的態度、少了那雙沒有任何波瀾的淡定眼眸，就只是靜靜地睡在那。

想想張起靈來他這裡兒也過一個星期了。當初因為胖子有事得離開北京好一陣子，他知道後實在是不放心讓這樣的張起靈自己一個人在北京，畢竟這人只要不在斗裡，就意外變得比胖子還不靠譜，於是自己便去北京接他過來住。

雖然他的地方小，且現在又多了一個人，整個是有些不方便，但或許這是一個更了解張起靈的好機會。

吳邪又看了一眼張起靈和他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笑了一下。

也許，那些說不出來的細微具體感覺，或許可以從這裡開始說起。

怕驚動張起靈，吳邪不敢移動被握著的手，他看著地上張起靈那條根本不可能搆得著的棉被，只好拉起自己的棉被，小心翼翼地披蓋在張起靈的身上。他又靜靜的看了張起靈的睡臉一會兒，心裡還想了其他很多很多的話。看著這張睡臉，他可以說出平常很多想對張起靈說卻不敢說的話。
只可惜就算他現在是熟睡著，但只要自己一說話，肯定會吵醒他，且那些話，他還沒勇氣讓他聽見。

吳邪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卻還是非常地暗，只有一點點微亮的白光出現在遠方的地平線上。

他輕輕躺下倒頭繼續睡。在意識慢慢模糊、半夢半醒之際，他看著張起靈那張被蒼白的光線照著的睡臉，心想著，希望哪天他能將剛才心裡那些所想的話全都說出來。

在張起靈醒著的時後。

[ 此帖被悠揚在2013-12-15 22:1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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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37)

1樓發表於: 2013-06-01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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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01 【盜墓-瓶邪】回家 <第一章>

大大安安^^
好久沒看瓶邪文了!!!

小哥你盯著天真的睡臉!!!!
這畫面實在是..>/ / / / <
一起睡覺嗎?

期待下文~~~~
(看著看著我也好想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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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9)

2樓發表於: 2013-06-02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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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樓(小末) 的帖子

親安安~
瓶邪文這一兩年我看得很勤哪，不管是已出書或網路專欄的，反倒是布文已經脫離好久了....停了一年多沒看，現在都沒萌上新的配對啊QQ

快來一起來寫瓶邪文啊~
本來以為出了盜八後，盜墓的同人文會可能會少一點，但實在沒想到越出越多，且配對也越來越多...更沒想到的是三蘇後來還寫了藏海花和沙海(這下盜墓筆記是真的永遠寫不完了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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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3-06-02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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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時候，很多事情總是會突然來得令人措手不及。例如突然下起得大雨、突然打來得緊急電話，以及，生病。

張起靈一早漱洗好，回房發現吳邪還躺在床上沒起來。感覺他這模樣不像是單純的賴床，喚醒吳邪問了原因，吳邪才說自己好像病了，但依據他本人自己的說法，他自認不是病得很重，只要再多睡會兒，以自己的抵抗力，到了下午就能自然痊癒了，且還希望張起靈這段時間能避免和他待在同個房間，以免也被傳染。

這幾句話，吳邪說得斷斷續續，似乎是半夢半醒說的，張起靈花了幾秒才組織起來拼成一個完整的句子。他是聽明白了，但還想問他，就見吳邪已經翻了個身，用棉被把自己全包起來，睡著了。

張起靈盯著粽子一樣的吳邪鼓鼓背影，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安靜得離開房間。

下樓看見王盟已經來了，便和他說了吳邪病了，今天不會下樓。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說幫老闆看店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這事他早習慣了，然後拿著掃把繼續在店門口有一下沒一下的掃地。

張起靈和平常一樣走進廚房，坐在不大的桌子旁吃著早餐，一旁的位置是平常吳邪習慣坐得地方，只不過今天是空的，上面有份完全沒動過的早餐，正冒著陣陣白煙。

張起靈嘴裡咀嚼著自己的早餐，眼睛卻時不時地盯著吳邪的，似乎在猶豫。這時王盟拿著掃把走了進來，他放好掃把，轉頭瞥見桌上那份自家老闆的早餐。

「對了，」他這才想起，「既然老闆不下樓，那我上樓拿給他好了。」

正要伸手拿，另一隻突然伸出得手更快，將桌上那份早餐一手移到自己面前，而那隻手得主人嘴裡還咬著油條。

王盟和張起靈就這樣誰也沒說話或動作，互相對看足足有五秒那麼久。

然後，王盟像是突然和張起靈心領神會了一般，迅速地抽回手，帶著有些尷尬和一臉「呵呵，我明白了」的奇怪笑容，然後一路後退後退後退、退到前面的店鋪看店去了。

張起靈低著頭，依然不疾不徐得吃著自己的早餐。吞下最後一口油條，又一口喝完剩餘的豆漿，拍拍嘴邊的油條屑，拿起吳邪那份，走出廚房，正巧又和前頭的王盟對上了眼，然後完全無視王盟，面無表情淡定得走上樓。

「吳邪。」

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床上的人裹著棉被慢吞吞得坐起身。或許是不舒服的緣故，眉頭皺得緊。

「小哥？」打了個噴嚏，「怎麼了，是不是店裡有人找我？」吸吸鼻子，濃濃的鼻音。
「吃早餐。」
「喔，好……」一臉呆愣得點點頭，接著馬上發現不對，「唉？」
「早餐。」把油條和豆漿放在床旁的矮櫃上。

吳邪順著張起靈手的方向看了過去，桌上的那些還熱騰騰、飄著香味，明明該是令人食指大動的，他卻只聞了一下，就覺得一陣反胃上來。他搖搖隱約開始泛疼的頭，「謝謝，但我現在沒胃……」本想婉轉拒絕，但一抬眼對上站在床邊那人「絕對不容拒絕」的凌厲眼神時，吳邪頓了一下，硬是把那個已經到喉頭的「口」字又吞回肚裡去，「呃…我剛好有點餓了、我現在馬上吃！」

迅速抓起油條卯起來啃。

站在床邊那人似乎滿意了。雖然表情還是一樣，沒有任何表情。

「吃點東西才好得快，」張起靈走向房門扭轉門把。他沒忘記吳邪對他說過希望避免和他待在同個房間的話，「吃完，別浪費了。」

開門，走出，關門。

吳邪咬著油條，偏著頭，望著張起靈離開的門口。

這句話底是在關心他，還是單純覺得早餐沒吃很浪費？

不過，張起靈會關心人嗎……

咬著油條的動作瞬間一僵，接著從頭到腳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

不可能，原因肯定是後者！

§§

吳邪是做生意的。但是他的鋪子很清閒。

環視店內一圈，雖然只有一個夥計，但已經是綽綽有餘了。這和他住在北京王胖子家時看到的場景不同。那裡的人都很忙碌，進進出出得很雜，和那裡相比，吳邪這裡安靜多了。

不否認，兩者相較之下，他是比較喜歡待在吳邪這兒。

視線望向櫃檯後邊，那裡是平常吳邪在店內最常待的地方，但今天是王盟在顧。淡淡的看了一眼，又慢悠悠的轉回，繼續看著窗外。

忽然，一滴，兩滴，三滴的水珠撲在玻璃上，隨即，就是無數的水珠敲打過來。

下雨了。

雨很細很細，被午後的風一吹，就歪歪斜斜的落下。雨勢不大，但看看上頭那肥厚的雲層，估計應該會下很久，也許會下到晚上。外頭微涼的風吹來，讓人相當舒爽，櫃檯後邊的王盟已經開始呈現昏昏欲睡了。

但他卻只感到莫名的一股氣悶在心頭。

怎麼回事？他自問。

試著想理清自己的情緒反應是怎麼回事，但人的心思翻轉是如此迅速，沒一會兒他就想到吳邪為何會突然病了、吳邪好點了沒等等之類的那裡去了。直到王盟準備要下班回家來和自己說一聲，他才回過神來，幫著王盟一起關好門窗。

但就連張起靈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是，不知不覺間，他其實已經想著吳邪這個人一整個下午了。

§§

張起靈站在吳邪的床邊，發現自己下午的悶氣在看到眼前這些情景，似乎有增強的趨勢。矮櫃上的早餐並沒吃完，應該說沒什麼動過，油條也才咬了幾口，而那杯豆漿更是還滿滿的一杯，再看看那位從早上睡到下午、說什麼要用自身抵抗力來對抗的人，現在卻一臉紅通通的躺在那，表情甚至看起來比早上更不舒服。

伸手探了吳邪額頭的溫度，隨即搖醒還在昏睡的他。

「吳邪，快醒來，你好燙。」
「唔…小哥…拜託，你別再煮我了。」
「……」

這模樣，分明是病情加重了。

莫名其妙被冤枉的張起靈，依然面無表情的踩著穩定冷靜的步伐，走進浴室拿出鏡子後面藥箱裡的退燒藥，又倒了一杯水，回到房內，扶起已經燒得語無倫次的吳邪。

「吳邪，吃藥。」

對方無力的點點頭，很是很聽話的張開了嘴巴，但，就真的只是張開嘴巴而已。張起靈想也不想，兩根特長的手指夾著膠囊，就這樣放進吳邪的嘴裡，懐中的人燒得全身都好燙，連口腔內的溫度也是高得嚇人。為免待會兒吳邪藥吞不下去，所以他放得較深，讓藥能靠喉嚨近些，卻不小心讓吳邪乾嘔了一聲，惹得眼淚都流出了。

吳邪一臉病懨懨、軟綿綿的躺在自己懷裡，且雙眼還帶著淚，連張起靈自己都覺得吳邪此時看上去好不可憐。

「抱歉。」他低聲說著，但語氣裡卻藏著少見的柔軟。

吳邪沒有回話，也或許是根本搞不清楚張起靈剛才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又說了些什麼。他只是眨眨泛淚的眼，連睫毛都沾濕了。

拿起水杯餵吳邪喝了水，確認他順利吞下藥後，又將他輕放回床上。

這退燒藥記得吳邪說過很有用，他想應該過不久應該就能退燒了。收拾好矮櫃上早已冷掉的早餐，張起靈慢慢走下樓拿到外頭去丟，順便買些口味清淡的粥回來當晚餐。

不過，好燙。真的好燙。

低頭看著自己剛才放進吳邪嘴裡的手指，直到現在他還是感覺得到燙，甚至有悄悄蔓延到他全身的感覺。

只是他不能確定，現在這個燙，到底是吳邪的，還是自己的。

打開門，外頭的雨還在細細斜斜的下著。

一直持續燒燙的手指，在被雨水碰到後有稍稍降溫了。

張起靈決定不撐傘，慢慢步入雨幕中。

§§

再回來時，吳邪又昏睡過去了。

張起靈試著叫醒他，但沒用。他想也許是藥的副作用，才讓吳邪昏睡得那麼徹底。但看見吳邪的眉頭沒再繼續皺著了，應該是睡得還算安穩。

他決定先放棄叫醒吳邪，挨著床邊坐在地板上，打開自己的晚餐，慢慢吃了起來。

有點……不習慣。

平常他都是和吳邪一起在樓下的廚房用餐，或是直接上館子，在房裡用餐，是他來吳邪這住的第一次。其實他大可以自己下樓吃飯，但那樣就會和早上一樣，一直在意旁邊的位置是空的。

這想法才剛閃過，張起靈忽然意識到，今天一整天那股煩悶感的癥結所在。

原來，是沒在平常看得見吳邪的地方看見吳邪。

瞬間，張起靈感到心中，有種特別、奇異、以前不曾有過的感覺。

從來，除了和自己切身相關的事，如他的身世和記憶之外，外在的一切人事物於他來說，全都是無關緊要的，他既不需要別人來了解他，而他也不想費心思去了解。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了解自己。

所以那些外人對他的眼光和想法，對他來說完全不重要，也不需要在乎。

但今天吳邪生了這場病，卻讓他體會到一些平常沒有的感覺。

所以，他想了解。他想釐清自己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經過一整天的沉澱，張起靈較為冷靜了。他認為還有很多原因，都是造成那股煩悶感的因素。

像是，其實今天早上一知道吳邪病了，他是想待在房裡照顧他。沒有別得原因，但他就是想照顧吳邪，且心裡完全沒有半點不願意或疑問。也許失憶之前的他，也很常這樣照顧吳邪吧。但轉念一想，吳邪是個大人了，既然他自己也說了到下午就會沒事，於是也就順著他。只是沒想到，病不僅沒好還加重了。

這個因素，客觀得看起來，似乎沒甚麼大不了，不痛不癢的，且吳邪希望的，他也都照著去做了，但為什麼還是讓他感到煩悶？

他更深入的問著自己的內心。那全是因為現在這個結果。吳邪的病情加重了，燒得那麼嚴重，一直在昏睡，這個結果他很不喜歡，且除了煩悶還有擔心。如果他早上留下來照顧他，是不是會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結果？

另外，他懷疑吳邪會著涼，或許就是之前半夜他趴在吳邪床邊睡著的時後。因為那天早上醒來時發現身上蓋著的是吳邪的棉被，而吳邪就什麼也沒蓋，旁邊就放著一台電扇吹，也不知道這樣睡了多久。

真是多事。張起靈內心罵著。

其實他不冷的。一點也不。

但奇怪得是，他卻怎麼也不能真正得生起氣來。

蓋上吃完的飯盒，他跪在床邊，又探了一次吳邪額頭的溫度。

退燒了。

他又試著叫醒吳邪，依然徒勞。

也許，會這樣一直睡到明天早上吧。

張起靈下樓冰了吳邪的粥，丟了自己的空盒。上樓後本想睡了，但看到躺在床上的吳邪出了很多汗，擔心他這樣會睡不好，又怕吹了電扇又再著涼，於是拿了另一件衣服，打算幫吳邪換上。

他坐在床沿，伸手準備解開吳邪的扣子，卻莫名遲疑了一下，接著才一個一個慢慢的解開。

張起靈將衣服向兩邊敞開，眼睛卻下意識的移開視線，不看吳邪的胸口。他撈起吳邪，讓吳邪靠在自己的肩上，拿了剛才擰好的熱毛巾稍微擦拭吳邪的後背，但都避免自己的手指去碰觸到吳邪的肌膚。輪到前胸時，毛巾擦過吳邪胸前的那兩點時，他聽見吳邪從喉嚨裡輕哼了一聲。他以為吳邪醒了，但看著他依然睡得很沉的模樣，猜想應該只是無意識的夢囈。

他想，原來吳邪這麼敏感。

一閃過這想法，張起靈手上得動作又遲疑了，之後他加快擦拭的動作擦好腹部，拿起一旁新的睡衣給吳邪換上，讓他又躺回床上繼續睡。

整個過程吳邪都沒醒來，但張起靈卻覺得心跳如鼓。

替吳邪蓋好棉被後，自己也打好地鋪，睡了。

對於剛才幫吳邪換衣時的那種感覺，張起靈這次卻不想深入得去問自己的內心了。

因為那個答案，他已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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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37)

4樓發表於: 2013-06-02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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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02 【盜墓-瓶邪】回家 <第一~二章>

好快!!!就有第二章囉!!!><
天真你生病囉!!!小哥瞪著王盟那裡實在是太好笑了XD
還說"別在煮我了"太可愛了這句話XD

不用遲疑!!也不用慢慢解開!(在激動啥)
吳邪原來很敏感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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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9)

5樓發表於: 2013-06-08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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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4樓(小末) 的帖子

當然快囉~因為我在2010時年就全打完了嘛XDDD
衣服不用太急，因為總有一天會解開的= =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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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3-06-08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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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假日早上，吳邪接了一通電話。

聽到電話那頭聲音的瞬間，他相當驚訝，但很快他又恢復平常的神色，聲音也盡量維持鎮定，和對方有說有笑得聊了一會兒，才掛上電話。但幾乎是才把電話放好，吳邪就開始發起呆來，像是陷入了某段回憶裡。

張起靈坐在一旁，默默地將這情形全看了進去。依照剛才吳邪的對話內容，他推測應該是一位吳邪很久沒見面的朋友，等等要請他去附近新開幕的茶館喝茶。這本應該會讓吳邪高興，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吳邪的神情卻看來有些惆悵……

張起靈就這樣默不作聲地一直看著吳邪，但當吳邪回過神來後，他馬上移開視線。

「小哥，」沒發現張起靈剛才直盯著他看，吳邪邊整理著桌面上的東西，邊問，「剛才的對話你都聽見了吧。」
「嗯。」
「我那個朋友很久沒見，他開車來正好會經過我這邊，順道載我一程，乾脆你跟我一塊兒去，一起讓他請，反正不用對他太客氣。」吳邪整理好東西，轉頭看著坐在一旁張起靈，後者看了吳邪一眼，便望著天花板沒說話。

他湊過去坐在張起靈旁邊，好聲好氣的說著，「就當作是陪我吧，小哥。」

見他依然沒回話，吳邪以為這就是答案了，正準備自己去換套衣服等朋友來接，這時張起靈才慢吞吞的回了一句。

「好，我跟你去。」

搞不懂，吳邪心想，他可能永遠也搞不懂張起靈到底在想什麼。

§§

他們準備好後過沒多久，吳邪的朋友就來了。

車停在門口，他坐在駕駛座上笑著迎接正從家裡走出的吳邪，可發現後頭居然還跟著另一人時，臉上閃過一絲的驚訝，似乎是沒料到吳邪會多帶一個人來，但隨即恢復原本的笑臉，和吳邪打了聲招呼。

「多一個人，沒關係吧！」吳邪也同樣對朋友笑著。不過他這句可不是問句。
「廢話什麼！還不快都給我上車！」朋友笑罵。

張起靈開了後座的車門先坐了進去，後頭吳邪也想跟進，卻被朋友勸阻。

「坐前座吧，我的車小，你自己看也知道，後座你們兩個手長腳長的大男人塞一起怎麼會好坐。」
「呃，好。」吳邪下意識飛快得瞄了一眼張起靈，但後者完全沒有看他，依然面無表情，似乎毫不在意剛才他們的對話，非常乾脆得關了後座的車門，。

吳邪頓時感到一絲尷尬。

上車後，吳邪簡單互相為兩方介紹了一下，朋友大方的向張起靈打了招呼，還說吳邪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今天他倆在茶館的消費全算他的。反觀張起靈，似乎連客套都懶得做足，平淡的道了聲謝就又繼續望著車窗外，吳邪只得趕緊替他打圓場，開個話題來轉移，不一會兒，吳邪和這久未見面的老朋友便聊開了。偶爾，吳邪會從後視鏡偷瞄後座的張起靈，但後者卻只是認真的看著窗外，看起來完全沒在聽他們的對話內容，且也完全不想加入的模樣，這和他們前座愉快的聊天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果然還是不應該勉強他一起來嗎？吳邪有些鬱悶的想。

好在車程很短，茶館很快就在眼前了。

雖然今天是假日，但或許是新開幕知名度還不高的緣故，來喝茶的人並不多。茶館建得古色古香，環境清幽，四方圍牆外頭都種滿了竹子，後院還做了一個小橋流水的造景，很有味道。

服務員領著他們來到四人座的廂房。拉開紙門，裡頭空間不大，但坐四個人絕對是剛剛好。裡頭的擺設陳列很和風，進去還得脫鞋，地板全是榻榻米鋪成，上頭放了四個坐墊，以及一張不大的茶几，牆上掛了一幅瘦長的山水國畫掛軸，而從廂房的小窗往外看，還能看到種在外頭的竹子，廂房的角落點了檀香，極富禪味。

就座後，他們點了一壺茶，和一些小茶點，接著開始閒話家常打屁聊天扯皮扯淡。

除了一旁默默喝著茶的張起靈。

吳邪不只一次丟話給身旁的張起靈，試圖想讓他也參與聊天，但他老大不是簡短回答，就是乾脆沒反應，就連吳邪的朋友主動示好幾次他也同樣不領情。心裡顧慮著張起靈的心情，以致於不好意思和朋友聊得太熱絡，免得讓他感覺被冷落了，但同時又不想讓朋友覺得似乎在敷衍他的聊天，兩邊都想顧好的後果，就是吳邪漸漸分神不專心了，。

忽然，張起靈站了起來。

「小哥？」吳邪抬頭。
張起靈垂眸看著吳邪，聲音和表情仍瞧不出任何情緒，「我出去走走。」

望著被張起靈拉上的紙門，吳邪頓覺很多情緒湧上心頭在翻轉。

其中，以鬱悶和抱歉居多。

但當吳邪回過頭，這些情緒瞬間全被他隱藏起來，準備打哈哈得繼續和朋友扯皮時，卻發現坐在對面的朋友，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吳邪被他這一眼看得心裡跳了一下。這眼神他熟悉得很，不久前他也曾看過朋友對他露出這樣的眼神，他記得那次是因為意外發現朋友的秘密，當時朋友一知道後，也是用這種眼神盯著他看。

吳邪隨即明白，剛才心裡的那點心思全被朋友給看透了。

「你老實說，那位小哥是什麼人？」

吳邪嘆了口氣，知道瞞不住，於是便老實招了。剛才他們在車上時，吳邪避重就輕的只介紹了對方的名字，一方面是因為這次只是單純的朋友聚會不是要去倒斗，另一方面則是認為張起靈應該不會希望自己把他的事情介紹得那麼詳細。

不過這下朋友都問起了，吳邪就連張起靈現在其實是失憶的事情都全盤托出了。

因為他不希望和眼前這位朋友還有任何的芥蒂存在。至少他不想讓朋友有這樣的感覺。

「和我料想得不差，早知道他不會是普通人。光看這個，」朋友伸出自己的食指和中指，「怎麼看也不可能是個平凡人。」

吳邪苦笑。張起靈這點的確很難不讓人注意到。

「那麼，你對這個張起靈有什麼感想？」
「是朋友，也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就這樣？」朋友很懷疑。
「不然還怎樣？」吳邪反問。

朋友偏著頭，單手支頰，捲起嘴角，似笑非笑，但是看著吳邪的眼神卻格外認真，「吳邪，從來就只有我被你騙得份，從小到大都沒例外過，但這次，你騙不到我。」
「我……」

一個我字後，便無下文。吳邪放棄爭論，低下頭，沉默。但也等同於是間接默認了。

這中間，他們都沒再說話，只聽見窗外的竹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過了很久，也或許才過了一、兩分鐘，吳邪才又抬起頭，打破這詭異的沉默。

「我還不知道。」吳邪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字句，「我對小哥的感覺還在摸索、理清當中，所以，我還不知道。」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居然還是想著要騙人。這是要欺騙我、欺騙你自己，還是，其實這只是一個為自己事先設下退路的預設藉口？朋友心想著。但是他只是想，並未說出點破吳邪。

有很多事，心裡明白就夠了。

「吳邪，你聽我說，你知道我以前在哪蹲過，見過很多形形色色的人，絕對不會比你這個從商的人見得少。」他看著吳邪，認真又擔心，「那個張起靈他的眼神太過淡定了，淡定到我看不見有任何情感的東西存在。我相信那位小哥是不會害你，但是外在不可抗拒的因素太多了，並不是只要小心謹慎就能預防、阻止得了的，再加上他的身分還是個謎，你和他在一起到處找記憶，遲早會出事。」

「沒這麼誇張……」本想說還有個胖子呢，但吳邪卻猛然想起在巴乃時，那位盤馬老爹也和朋友說過類似的話。雖然表達的意思不盡相同，但這樣的巧合還是讓吳邪感到訝異。

一瞬間，吳邪也不是那麼有把握了。

「老吳，」朋友緩和了語氣，「雖然我不是真正原本你認識的那個朋友，但我的所有情緒、情感都是真實的。在這世上，除了我媽，就屬你是我最相信且最想保護的人。對於之前在秦嶺神樹對你做過的事，我一直耿耿於懷，所以你這次願意見我，我真得很開心。不管你是出自於同情或是什麼其他的情感都無所謂。」聽到這裡，吳邪本想開口，但朋友阻止了。

「我的時間不多，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現在我知道了這些事，希望在我還保有對你的這些記憶時，把所有想說的話都對你說明白，否則，我怕以後就算看著你，也沒辦法對你說了，你明白嗎。」

「嗯，我明白。」吳邪輕聲回答。

朋友笑了。吳邪其實不懂這抹笑到底是什麼意思，但他沒有忽略這笑裡，隱藏了很多的無奈和自嘲。

雖然明知眼前的朋友並不是他真正熟悉的那個人，但還是讓吳邪的心口隱隱刺痛。他明白在秦嶺神樹時，雖然朋友利用他是真的，但他相信絕對沒有想傷害他的企圖。什麼真的假的也好、複製或物質化也好，在這樣坦誠、真摯的情感面前，早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於是，他握著朋友的手，沒有任何的矯情或太多的困難及想法，就如同小時後的他們一樣，有的只是很單純、很簡單為著彼此的心情。

「我都明白，老癢。」

真的，我都明白。

還有，謝謝你，老癢，解子揚。

當張起靈回到廂房時，只看見吳邪一人。

「小哥你回來啦，我正想著是不是該到外頭去找你呢。」吳邪表情愉快的說著，「老癢他臨時有事，留下帳單的錢後就先走了，他還多留了些錢，說是讓我們叫些其它吃的。結帳前我們再叫壺茶吧，難得他這麼慷慨，不將這些錢花完怎麼對得起自己。只可惜以後再也沒機會遇到老癢了吧，哈。」

張起靈點頭，就著剛才的位置在吳邪身旁坐下，心裡卻默默疑惑著，吳邪說這話時，聲音似乎沒有他的表情來得那麼愉快。

§§

沒了老癢的便車可搭，吳邪和張起靈兩人只好慢慢走回家。幸好茶館不遠，只需步行約十分鐘就能到家，但連續幾天的雨天，今天難得天氣終於放晴了，他們特意繞了點遠路。

他們走在人車不多的小路上，這兩天都下了雨，他們走在濕漉漉的地上，偶爾還需跳過幾個小水窪。

路上，吳邪想著老癢和張起靈。

一個是漸漸失去記憶的能力，一個則是拼命想尋回自己的記憶。這樣兩個戲劇性的人物竟然就在自己的身邊且這麼靠近、熟悉。

但吳邪完全沒有看戲的心情。

他發覺，原來，當那些電視上被人說演得過於誇張、不真實的事情，全部真實得發生在自己周圍時，是沒辦法讓人邊笑邊指著說「哈哈這也演得太扯了吧」之類的話。

至少，他笑不出來。

對於老癢，他已經來不及也沒辦法了，所以至少身旁的這個人，他希望能極盡所能得別再讓他受到傷害。

不管是身體或是心裡。

就像今天，他會要張起靈一起來喝茶，是希望他除了尋找記憶外，還能有別的事物能進入他的生活裡。因為他實在沒辦法看著張起靈那種一切都無所謂、什麼都不在乎的態度。

那種放逐、孤獨的生活方式。

他不能，且不忍。

吳邪希望能有任何一項人事物足以引起張起靈的興趣或者讓他牽掛的東西，哪怕只是一丁點也可以。因為他總覺得，如果沒有這樣的東西存在，張起靈總有一天會到離他很遠很遠的地方，且再也找不到。

所以，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先從自己的生活開始，讓自己周遭的事物，一點一點、慢慢得融入張起靈的生命裡。

只可惜，這樣的做法，似乎成效不彰。

想著，吳邪停下腳步。

「小哥，今天的事，不好意思。」
跟著停下腳步，一臉疑惑，「什麼？」
「你原本並不想來喝茶，但我卻硬拖著你來，最後讓你感到無聊了。」

張起靈沉默的看著吳邪，似乎是對吳邪這話感到可笑。

「吳邪，」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又緩慢，「你別太自以為是了。」
「……呃，什麼？」這次換吳邪滿臉疑問。
「你聽好，我的所有決定都是出自我自己個人的意願，」微抬下顎，語氣很不以為然，「沒有任何人能勉強我的意願或決定，所以你不要草率得評斷我的想法。」

吳邪傻愣愣得盯著張起靈，足足眨了三次眼才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嘴角正想捲起開心的弧度，卻又突然想到什麼而打住，「如果是這樣，你中途又為什麼離席？」

淡淡看了吳邪一眼，「因為你當時看起來很為難，」他轉回頭，提步繼續慢慢向前走，「沒有多複雜的原因，就只是不想看你為難而已，你別多想。」

他…他剛才在廂房理的表情真的有那麼明顯嗎？吳邪心裡納悶著。

不過，這下他是真的能放心得笑出來了。

吳邪跟上張起靈的腳步，和他並排繼續慢慢走。行至平交道時，柵欄正好放下，噹噹的警告聲音，刺耳而有規律地響著。

他們站在柵欄前，等著火車經過。

「對了，小哥，」吳邪想起前些日子生病的事，搔搔臉，有些不好意思，「我發燒時，多虧你的照顧，謝謝。」
「你不需要道謝。」他輕聲說著。

此時，火車來了。

「因為吳邪───」

火車過去了，柵欄緩緩升起。

「小哥，你最後那句話說什麼，火車聲音太大把你得都話給蓋過了，再說一次好嗎？」他剛剛只看見張起靈的嘴一開一合的，可一個字也沒聽見。

對於吳邪這個要求，張起靈又恢復成和平常一樣，一整個當作沒聽見，繼續慢慢向前走。

「喂，你剛剛到底說什麼？」吳邪追了上去，大聲得問他。

張起靈依然沒理他，也沒回頭，但在吳邪看不見的地方，忍不住淺淺地笑了。

你不需要道謝，因為吳邪，除了你，還有誰值得我照顧。

那時的吳邪還不知道，原來，他一直在幫張起靈找的值得他牽掛的「東西」，其實就是他自己。

[ 此帖被悠揚在2013-06-09 23:2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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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3-06-08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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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這篇和我原本想的大綱差了十萬八千里...
是說大綱這種東西本來就適合被翻船(?)的說XDD

~~~~~~~~~~~~~~

大約接近傍晚的時候，天空瞬間整個暗了下來。過沒多久，遠處悶雷陣陣，時不時得還有閃電出現，且也開始起風了。

「看這模樣，等等會是狂風暴雨吧。」吳邪看著外頭的天氣說著，「我看王盟，你今天就提早回去吧，免得待會兒風雨太大，危險。」

一聽見吳邪說的，本來就一直憂慮的看著天空的王盟，收拾得飛快，和老闆以及又坐在窗邊發呆的張起靈道聲再見後，就迅速地回家了。

雖然有點早，但在王盟回家後，吳邪也關好門窗，決定提早休息了。看這天氣實在是不適合再出門了，吳邪翻出了冰箱裡剩下的東西，開了三個罐頭，煮了兩碗麵，便和張起靈湊合著當晚餐吃了。

同住的這段時間，吳邪從來沒聽過張起靈對菜色的挑剔或抱怨，當然也沒聽他說過不喜歡哪些食物或偏愛吃哪些，常常就是吳邪準備什麼，他就吃什麼，就連上館子也從沒表示過意見，頂多就是哪道菜吃得比較少或是根本沒動過，吳邪才能從旁猜測他的喜好。

單就這方面來說，張起靈其實挺好養的。

忽然想起之前和胖子商量，他們可以養張起靈一輩子得這件事。雖然當時是和胖子正經的考慮著這個方法，但現在仔細想想，他那時說的這句話，似乎也可以解讀為另一種意思……

「吳邪，回神，你的碗快打翻了。」
「……嗯？……啊！」趕緊把碗端正。好險，菜沒掉出來。

一對上張起靈的眼睛，就發現他默默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放下手上已經空了的碗筷，說聲吃飽了，就坐在位置上等著吳邪吃飽。

今天輪到他洗碗。

沒錯，吳邪和胖子是很樂意照顧張起靈，但這可不表示張起靈可以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小哥你先上樓洗澡吧，今天碗我洗就好。」心裡一直在想的人就坐在旁邊盯著你吃飯，哪還吃得下！

張起靈點點頭，收了自己的碗筷，就上樓洗澡去了。

吳邪目送著張起靈，確定他已經上樓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幸好剛才張起靈沒問他在想什麼，不然他還真不曉得要怎麼含糊過去。不過話說回來說，剛才他到底發呆多久了，居然久到還讓張起靈發現他走神了？且他問也沒問，臉又一直面無表情，這樣不就等於他也不知道張起靈在想什麼了嗎？

吳邪就這樣自己一個人在飯桌上陷入了一陣小小的糾結裡。

§§

一吃飽就犯懶了。

或許是今晚有起風，比較涼爽吧。吳邪上樓後，就窩在自己的房內，半躺在床上看電視。就連張起靈已經洗好出來，擦乾頭髮，坐在自己平常睡的棉被上，盯著天花板研究好一會兒了，他還是繼續躺在床上無動於衷。。

張起靈本來也隨便他，但當他一轉頭發現吳邪兩隻已經眼睛瞇成一條縫，在睡著和看電視之間掙扎幾次之後，忽然頭一點，開始打盹時，張起靈終於有了動作。

「別睡，去洗個澡，精神就會好了。」

吳邪被他拍醒，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拖著腳步慢吞吞地走進浴室洗澡。

聽見浴室順利傳來水聲，張起靈這才放心，他剛才還怕吳邪會直接睡在浴室裡。
吳邪的電視沒關，於是他就接著看了起來。

電視才看沒多久，外頭就劈哩啪啦的下起了嘩嘩的大雨。那些暴雨打在玻璃和附近鐵皮屋上的聲音，聽著有些驚心。之後又颳起了強風，映在窗戶上的樹影前後大幅度的擺動，連傍晚還在遠處的雷聲也打到這附近來了。

張起靈現在幾乎聽不見電視裡的聲音了。

他拿起放在床上的遙控器，打算將音量調大一點，才正要按，電視螢幕突然一花，就啪的一聲沒畫面，而整個家裡的燈也突然全都熄了。

停電了。

就在停電的同一時間，還在浴室裡的吳邪大叫了一聲。

「小哥！」
「怎麼了？」張起靈速度很快，幾乎是在吳邪才剛大叫完，就來到浴室門口了。
「沒、沒事，」覺得張起靈似乎很緊張，吳邪才發現剛才自己有些誇張，感到很不好意思，「只是突然停電，所以情急之下才叫你。」
「……嗯。」張起靈也沒生氣，只是聽見浴室裡頭還有水聲流動，他又問了一句，「還要洗多久？」
「這個……我頭才洗到一半。」語氣聽起來很傷腦筋，「小哥，麻煩你到我房裡，拿放在矮櫃裡的手電筒給我好嗎？」
「嗯。」

沒多久，浴室外頭又響起了張起靈的聲音。

「是有一把手電筒，但裡面沒有裝電池。」

沒有電池？！在浴室裡頭的吳邪聽了一愣，隨即想起，上次家裡電池才剛用完，正打算最近去買，卻一直忘了，想不到現在就需要用到了！

吳邪此時真想用手上的蓮蓬頭把自己淹死。

他看看四周，這麼黑，一點光也沒，吳邪這下也不管什麼丟臉不丟臉了，怯怯的開口，「小哥，浴室裡頭很黑，我把門打開一點，你能站在外面等我直到我洗好為止嗎？我保證洗很快。」反正黑燈瞎火的，也沒什麼好慢慢洗的了。

「好，我在我外面等你。」

一得到張起靈的答允，吳邪馬上把浴室的門開了一點，拿起蓮蓬頭用比平常快了三倍的速度在洗澡，就怕外頭等他的張起靈不耐煩先回房了。中間，吳邪還不放心的對著外頭問了幾次「小哥你還在外面嗎？」之類的話。

張起靈站在浴室外頭，對於吳邪的要求和問話，他並沒有感到不耐煩，只是有點意外，原來吳邪這麼怕黑。

浴室裡頭的水聲停了，之後是關緊水龍頭的聲響。

張起靈知道吳邪洗好了，於是偏過頭，不敢再盯著門口。

吳邪家裡的浴室很小，為免衣服放在裡頭被水潑濕，他們都習慣把它放在浴室門旁的架子上，衣服都是到外頭才穿。雖然都是男人，沒什麼好避諱，再加上現在又停電，除非靠得很近，否則什麼都看不見，但他還是馬上改看向其他地方，不敢看向走出來的吳邪。

張起靈心想，或許他不敢看的，其實是自己的心。

「痛！」吳邪扶著腰，有些狼狽得走出浴室。
「怎麼回事？」他問，但沒走上前。
「剛才在浴室裡太黑，不小心滑了撞到一旁的洗臉台，」吳邪邊穿衣服邊說，「沒事的，大不了明天瘀青罷了。」穿好後手還擱在腰上輕輕得揉著。
「嗯，」張起靈這才走上前靠近吳邪，「先回房把頭髮擦乾吧。」

大概是這附近的都停電了，連外頭的路燈也滅了，所以即使回到房裡，吳邪還是覺得很黑，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不過有比在浴室的感覺好點，畢竟浴室是個封閉的小空間，而在房裡，至少不會黑暗和封閉的壓迫感一起來，且還有個人待在旁邊。

忽然想起抽屜裡還有沒用完的蠟燭，吳邪慢慢邊擦著頭髮，邊翻找出蠟燭點上，眼角卻偷瞄著坐在地上的張起靈。

雖然張起靈這個人很悶，不怎麼愛說話，又從來不好好用言語表達他的情緒、總是什麼都先行動了再說，好比之前他們第一次在七星魯王宮一樣，黑金古刀一丟，不由分說就是要胖子的性命。另外他還愛搞失蹤、完全不顧他人的想法。

但他就是沒辦法討厭張起靈。

想起初次見到張起靈時，對他的印象極差，覺得他這人特難相處，而現在不僅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且還每天面對面的朝相處。奇怪的是，他居然一點兒也不覺得悶，甚至可以說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或許可以把喜歡張起靈這個人的原因，歸在好幾次一起出生入死的因素上，但若是如此，潘子應該不會到現在對張起靈不信任及不喜歡，且還表現得那麼明顯，再怎麼說，潘子幾次的命，張起靈也沒少救過。

現在想想，也許根本沒又所謂「難相處」這種人的存在。有的，只是端看你否喜歡這個人罷了。

至於他是什麼時候，又是為什麼喜歡張起靈這個人，這點，吳邪現在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頭髮擦乾了嗎？」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張起靈見吳邪動作停下，忽然問道。

「嗯，乾了。」

張起靈從地上站起，改坐在吳邪床上。他靠近吳邪，伸手摸了吳邪的髮絲，確認是否真的乾了。

其實張起靈這舉動，已經過分親暱了，且他似乎也沒意識到這個行為可能會產生的誤會，但是吳邪並沒有說出來。他覺得肯定又是他自己想太多了。因為對方是張起靈，所以他才會有這些過多的想法，如果今天換做是其他人，他絕不會只因這個小動作就心跳加快。

不知道吳邪心裡正糾結，張起靈確定他頭髮已經乾了，又淡淡開口。

「剛才撞到的地方還痛嗎？」
「嗯？現在是還好，沒剛才那麼痛了。」吳邪揉揉自己的腰，不太確定的回答。
「我看看。」
「唉？」很是驚訝，「不用了，且這麼黑，小哥你也看不見吧。」
「只是先檢查看看是否有傷到脊椎，」張起靈用公事公辦的語氣，「拉起衣服，背過身。」

吳邪沒辦法，只好拉起自己的上衣背對著張起靈。

雖然張起靈擔心他這點，確實是讓他有點高興、意外就是了。

張起靈倒是沒什麼表情變化，他用手指按壓著吳邪剛才撞到的地方，前方的人馬上痛得低呼一聲，看來是真的瘀青了。他改變按壓的方向，轉往吳邪撞到的地方附近，都沒聽見吳邪的痛呼，應該是沒事。可當他的手指靠近吳邪左腰側的地方時，吳邪瞬間短促的叫了一聲，隨即全身猛力的抖了一下，上身就軟軟的向前趴去。

「這裡很痛？」

這反應居然比剛才被撞到的地方還大。張起靈不確定的再按壓一次，想確定到底是不是這個地方，不過力道卻放輕了許多。

「哈啊……別、嗯、小哥、別再、哈啊……別再按了……」

吳邪趴在床上全身抖個不停，阻止張起靈的聲音也是軟綿綿的，中間還帶著喘息，毫無一點阻止別人時的魄力。

張起靈嚇了一跳，以為吳邪痛到不行，沒想到他的腰側居然傷得這麼嚴重。不敢再按，而改用手掌輕揉的推著。

「那我輕點揉。」

「嗯……啊、啊……不是、哈嗯……小哥、你、你先停下啊……」這種從按壓轉為輕揉的動作，只是讓吳邪感覺更加酥麻，喘息聲也不自覺得比剛才大了一點。

張起靈這次真的依吳邪說得停下了。他俯下身，貼在吳邪的臉側輕聲說，「抱歉，我不知道你這裡會這麼痛。」看著吳邪趴在床上，十指抓著床單，還在小口小口得喘息著，於是他也沒有起身，就這著這姿勢想等著吳邪緩過勁來。

在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遠比平常更加敏銳。張起靈聽著身旁吳邪的喘息聲，聽著聽著，忽然覺得那似乎不是因為痛楚而發出的，因為那聲音不僅軟綿綿的還帶了點黏膩，正感到納悶，鼻間又嗅到吳邪身上剛洗好澡的皂香及髮香，張起靈立即感到全身燥熱、不受控制的心猿意馬起來。

他這才後知後覺得明白過來，原來他剛才輕揉按壓的左腰側，是吳邪的敏感帶。

不敢再貼在吳邪的身旁，他挺直腰桿，坐得無比端正，卻發現自己的呼吸竟然也開始亂了。

似乎是奇怪張起靈這突然的動作，吳邪趴在床上微微喘著，疑惑的問了一句，「小哥？」

聽過吳邪這麼叫他無數次了，但唯獨這次，張起靈就是覺得這句小哥聽來特別情色煽情。

雖然吳邪本人是毫無自覺。

張起靈舔舔自己的唇。

口乾舌燥。

「沒事，」話一出口，張起靈覺得自己聲音有些低啞，「咳，應該是沒傷到脊椎。」
「嗯，是嗎，那就好。」終於緩過勁來，吳邪雙手撐著床想坐起來，試了幾次卻都失敗，他喚了張起靈一聲，「那個，能拉我一把嗎？」經過剛才被那樣一個刺激給折騰，他都乏力了。

唇角微微勾起，「好。」一手拉著吳邪左手，一手繞到吳邪貼在床面的腹部，兩邊一起使力得撐起他。他發現吳邪身體整個綿綿的很柔軟，似乎真的一點力也施不上。不同於之前吳邪發燒時那樣完全的無力，現在抱在自己手中的吳邪，柔軟中還帶了點韌性。那抱在懷中的觸感極好，感覺可以將吳邪的身體任意的打開並且彎折成許多角度……

一想到這裡，張起靈趕緊打住腦中的想法，免得一發不可收拾，但雙手卻沒有鬆開被扶起後慵懶無力倒在他身上的吳邪。

外頭一直轟隆轟隆的雷聲已經有遠離的跡象了，但風雨卻越來越大，可此時的吳邪卻一點也不在意，也沒心思去煩惱電力到底什麼時候來。

現在他後背正貼在張起靈的胸膛上，頭枕在他的肩上，除了雙腳還能自由活動外，他整個上身根本是被張起靈圈在懷裡。張起靈並沒有推開他，或是讓他坐正，就這樣雙手一直圈著他，似乎沒有要放開的意思。他不知道這舉動是不是張起靈刻意的，只知道自己現在心裡七上八下的，完全不敢說話，甚至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似乎是一種無形的默契，他們就一直維持這樣的姿勢，有好幾秒，兩人都沒說話。

氣氛，很曖昧。

之後，張起靈低聲開口。

「吳邪，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吳邪自認是用正常普通的音量，但在張起靈耳裡聽來像是含在嘴裡說的。

因為貼著張起靈的胸膛，所以吳邪能感覺到他說話時的震動起伏，而視線也因角度能清楚看見張起靈喉結上下滑動的模樣……吳邪真得覺得他現在的神經已經是繃到最極限了。

「你這裡是敏感帶？」手還有意無意的又放在吳邪的左腰側。為免再經歷一次像剛才那種電流過全身的酥麻感，吳邪嚇得趕緊抓著那隻放在腰側上的手，沒好氣的說，「每個人當然都會有特別敏感的地方，還有你別再碰了！」現在氣力恢復了一點，便掙扎著想要起身，且他很肯定現在張起靈這舉動絕對是故意的。

張起靈也很從善如流，他鬆開原本圈住的雙手，讓吳邪坐好。看見吳邪有些跳腳得模樣，他覺得很有趣。莫名地，心情很好。

「小哥，你在笑嗎？」太黑了，吳邪有些不太確定，還想再靠近一點看，張起靈卻馬上把頭扭開。

「睡覺吧。」起身，回到自己已經鋪好的地鋪，躺好。

又來了，吳邪心想，簡直是莫名其妙。不過他發誓，剛才真的沒看錯，張起靈絕對笑了。只是不曉得是為了什麼原因。看看矮櫃上的夜光鬧鐘，雖然時間還早，但電力也不知什麼時後才能恢復，現在什麼也不能做，乾脆休息好了。

吳邪關好電源，以免半夜電力恢復，吹滅蠟燭，也上床睡覺了。

張起靈躺在棉被上，很慶幸房內只有一點微弱的火光。

因為吳邪剛才只要再靠近點看，絕對會發現他雙眼裡有著已經掩藏不住的慾望。

[ 此帖被悠揚在2013-06-08 12:4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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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3-06-08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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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吳邪很納悶。

他感覺這幾天的張起靈似乎有意避著他。其實，他們住在同個屋簷下，每天都能見到面，再加上他這地方小，要做到避不見面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具體點說，他認為張起靈是在避免和他獨處。

舉例來說，像是某天一早起來就發現張起靈已經不在房內。一開始吳邪還很緊張，害怕他又無緣無故得失蹤，差點擔心的連鋪子也不開了，就要去找他。事後，吳邪才知道，原來是張起靈突然有了晨跑的習慣。

……這就算了。

但之後吳邪還發現，只要他們一在房裡獨處，張起靈常常藉故離開，或者是乾脆沉默到底，一天說不上幾句話，有時連睡覺的時間也故意錯開。

簡直是莫名其妙。

他們並沒有發生爭執，事實上，他們還是過得和平常一樣，他照常開店，而張起靈也是同樣愛發呆，不愛說話，就連來上班的王盟都沒發覺他們之間的異樣。

只有吳邪發現張起靈的不對勁。甚至有好幾次他發現張起靈看著他的眼神很複雜。那裡面藏了很多情緒，但每次還來不及細看，張起靈便把這神情藏了起來，一如往常的波瀾不興。

張起靈平常的確是不愛說話沒錯，但那和沉默是不同的，似乎是張起靈故意這麼做，惹得吳邪也逐漸被影響而陷進張起靈的沉默裡。

那是一種奇妙的沉默，在那裏面，吳邪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氛圍就像一條繃到極限的弦，令他不敢輕舉妄動，隨便打破這種沉默，因為他可以感覺得出，每當他和張起靈獨處時，後者沒了往常的淡定。

其實吳邪一直都不是個敏銳的人，能讓他有這樣明顯的感受，這表示張起靈他已經藏不住他的浮躁了，且他明白，張起靈現在這樣完全是針對他。

對於張起靈這種表面沉默、氣息卻又如此浮躁的態度，吳邪簡直莫名其妙的一頭霧水。他完全不曉得張起靈到底是怎麼了、自己又是哪裡惹到他，除了悶氣，心底還感到一絲委屈。不想再這樣繼續去，於是，他決定今晚就要和張起靈問個清楚。

但那時後的吳邪還不知道，當他真的如願打破那種奇妙的沉默之後，其場景會是那麼地充滿衝突性並且令人想哭。

§§

張起靈洗好澡，走到浴室外頭打算穿衣服，褲子是穿好了，卻發現衣服不見了。他確信自己剛才的確有拿了衣服並且放在這裡，衣服不會自己跑掉，或憑空消失，而家裡只有他和吳邪，不需要什麼推敲，也知道衣服失蹤的原因。

在心裡嘆了口氣，走進房內，就看見吳邪面對著他坐在床上，手上拿的正是他的衣服。

「衣服。」語氣不慍不火，但就是這態度令吳邪非常火大。
「我有話要跟你說。」手中依然拿著張起靈的衣服。吳邪並不打算現在還他，就怕他穿了衣服，又要藉故出門逃離這場對話。

張起靈沒有回應吳邪的話，只是面無表情看得著他站在門邊。他的頭髮還是濕漉的，幾滴水珠沿著髮絲滑下積聚在髮梢和瀏海，然後滴落在鎖骨和地板上。

「衣服。」張起靈又說了一次。

吳邪依然不為所動。他可是打定主意今天就是要和張起靈問清楚。

一直站在門邊的人，終於移動了腳步，但卻不是往吳邪的方向，而是蹲下來開始翻自己的行李袋，打算找另外一件衣服穿。

這時坐在床上的吳邪倏然起身，迅速跑到門口「砰」的一聲，將門關上，背貼著門板，就是要堵張起靈，不讓他離開這間房。

沒料到吳邪態度居然這麼強硬，張起靈停下手邊找衣服的動作，站了起來，終於正面回應吳邪的話。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最近為什麼故意避著我？」
「我沒有避著你。」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這叫沒有？他都還得堵著門不讓他出去才能和他說上話，這叫沒有？！忍不住攥緊了還拿在手上的衣服。

「那好，你這幾天到底在煩什麼？」聲音不自覺大聲了起來，「你那樣一聲不吭的態度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次被質問的人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看著吳邪。

又是這種眼神！吳邪認得，那是之前張起靈面對他時一閃而過的複雜神情。但這次他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又迅速地隱藏起來。吳邪望進那雙如墨的眼裡，卻讀不懂當中的訊息，那眼底的情緒裡太過深層了，只是望著就覺得整個人要被拉扯進去。

「小哥你───」
「我看過筆記了。」
張起靈的答非所問讓吳邪愣了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傻傻的問，「什麼筆記？」
「你的盜墓筆記。」

張起靈的語氣很平淡，就好像這只是一本很普通的筆記，但聽在吳邪的耳中，卻是如雷貫耳的霹靂。他不知道現在到底是要先解釋裡面對張起靈的觀感，包括他都在心裡叫他悶油瓶這件事、還是要先責怪他怎麼能不經他同意就看過他的筆記，還想問他是什麼時候看的，又到底看了多少。

但後來這些疑問和責怪他全都算了。因為他知道張起靈現在講出來，只是一個開頭，癥結並不在這，後面肯定是還有話說，且他還意識到一件事，既然張起靈已經看完自己寫的筆記，那這也就表示了一件事。

「小哥你恢復記憶了？」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笑了一聲，冷冷地回，「什麼記憶？在你筆記裡的我，依然是個失去記憶的人，能找回什麼。」

吳邪被他這回答僵住了。

無法反駁，他無法找到任何一個理由來反駁，只因為張起靈說得的確是事實。但令吳邪不敢置信的是，即使是之前在塔木陀坐在篝火前那晚的長談，都沒聽過像現在這樣的冷言冷語。

「你這是什麼意思，」吳邪不解的看著張起靈，「為什麼你的語氣要這麼冷漠、這麼不在乎，就好像你現在說的人不是你自己一樣？」
「我在乎什麼？應該說我還能在乎什麼？」他忽然笑了起來，「我連自己是什麼都還不知道，又還能去在乎什麼。」
「你別笑了！」吳邪氣憤得大喊，這種比哭還令人感到悲傷、淒涼的笑，他一點都不想看到！
「你的身邊不是還有我和胖子嗎，你的記憶我們不是也正在找了嗎，這樣還不值得你去在乎嗎？！」

最後一句，吳邪完全是用吼出來的。因太過激動，眼底還泛起了水霧，但當他看見張起靈低頭沉默著，頓時慌了起來。難道在他心裡，真的不把他和胖子當一回事、真的從來沒在乎過他們？

「哈、哈，」尷尬又難過得笑了兩聲，「我明白了，這就是你的回答。原來對你張起靈來說，我和胖子都是不需要在乎的。」原來對於一個連自己都可以毫不在乎的人，就算伸手幫他，就算對他付出再多的真心，真的都是沒有用的，原來一直都是他一廂情願……

吳邪本來滿腔的氣憤，在張起靈的沉默之下消失無蹤。房內旋即又恢復成這幾天的沉默，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是連吳邪也沉默了。低著頭，無力感瞬間包圍著他。沒辦法了，之前還抱著想讓張起靈能有一點牽掛的想法，現在看來是真的沒辦法了。

既然得到這種結果，那麼再堵著他也沒什麼意義了。正想移開腳步，張起靈卻突然打破沉默開口。

「不在乎。」他輕聲說著，「這三字，我從沒說過。」

吳邪猛然抬起頭瞪著他。

「不用看你的筆記知道過去一起倒斗的事情，單就現在你們對我所做得一切而言，已經是我很所在乎的人了。」
「那剛才那陣沉默是什麼意思？」他真的搞不懂張起靈，在乎就在乎，作什麼還要猶豫？
「因為我不敢說。」他淡淡地看著吳邪，「就如同你筆記裡的我說過的，我是一個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每當看著鏡中的自己，會懷疑我到底是真實存在的，或只是一個人的幻影而已，這不僅是那個時候，就連現在的我也是這樣想。」

他一邊說，一邊漫漫走向站在門前的吳邪，「我的時間是靜止的，不知是從何開始，更不知何時會結束。但你和胖子不同，你們的生命是流動的。我在乎胖子、在乎你，所以當我看著你們一直在前進，而我卻只能一直留在原地，這樣的心情你能明白嗎。」

他停在吳邪面前，話依然說得很輕很輕，若不細聽，會連一個字也抓不住，「有時後，一些事情平常沒說出來，並不代表這個人不在意這件事。你有沒有想過，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因為這個人他不敢拿出來說，因為感覺只要一說出來，就是承認這件事了。」他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說，「因為不想承認，所以我不敢說。」

吳邪被他這番自白一愣，卻又有些不忍，明明是那麼悲傷、痛苦的事，為什麼張起靈卻說得那麼雲淡風輕……

「既然這樣，你現在又為何對我說？」
「如果我不說，你會難過。」他看著吳邪，神情非常認真，「別忘了，因為我在乎你。」

他忽然往前走了兩步，一下子拉近了他與吳邪的距離。

「作、作什麼靠那麼近？」下意識得想退後，卻發現身後是門板，已經退無可退，吳邪心虛的偏過頭，目光在地上到處游移，就是不敢看向張起靈。但這姿勢，卻讓他的脖頸一片清楚地感覺到張起靈呼出的氣息，那些噴灑在他的頸上的熱氣，既灼熱又燙人，害他覺得自己身上也開始發燙起來。

「衣服。」那幾乎是貼在耳邊說的話，惹得吳邪縮起肩驚喘了一聲。張起靈見狀，聲音不由得變得低啞，「不想讓我穿了嗎。」

這話怎麼聽都很令人想入非非，吳邪總覺得張起靈這話說得故意，可臉頰和身體還是沒法控制得更紅、更燙，「你不要總是說些會讓我誤會的話，」聲音無法控制的帶點顫抖，但吳邪明白自己決不是因為生氣的緣故，「衣服拿去。」抓著衣服的手才剛有動作，就突然被張起靈扣住手腕，用力摁在門板上。那力氣極大，吳邪吃痛低喊一聲，另一隻空著的手隨即作勢要推，卻也被張起靈以同樣方式扣住摁在門板上。

才一眨眼，吳邪兩手同時被壓制住，整個人被困在張起靈和門板之間。

「放手，」不停掙扎扭動，「你做什麼！」明明應該是帶著怒目瞪著張起靈，卻是自己先羞紅了一張臉，罵出來的話不僅底氣不足，甚至帶點羞澀，整個人反倒像是變相得對張起靈挑逗。
「安靜，停下來。」用身體壓著試圖掙脫的吳邪，身體卻反被吳邪蹭出火來，「別再動了。」他的音調很平淡，卻讓人感到語氣裡得危險，吳邪被他這模樣一嚇，果然不再掙扎，但表情依然很生氣。

「還有，」張起靈繼續說，「你也別這樣看著我，否則我……」他沒將餘下的話說完，反而轉了另一個話題，「我說了，我在乎你，真正會讓你誤會而難過的話我不會說，所以你不要輕易就判定哪些話只是你多想的誤會，因為若我真的就是要你有那樣的遐想呢？事實上，吳邪，有些事我是不敢說，可有些事卻是我無法輕易說出口的。」聲音又輕柔起來，但卻透著一股難耐、煩躁，「所以當你問我為什麼最近都避著你，我不知該怎麼對你說，但現在這樣，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放開對吳邪的壓制，慢慢往後退開，「看著現在的我，吳邪，你還不明白嗎……」

吳邪感覺腦子有些暈呼呼的，他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張起靈，在他略顯蒼白的上身，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痕，大部分已經淡得看不出來，但還是有幾個傷得較深的傷口，癒合後的疤痕還是相當明顯，這些都是他曾經受過的傷。吳邪想，這些傷痕裡，是不是有為了護他而留下的？這些傷口裡，是不是有他曾經親手為張起靈包紮過的？

視線落在張起靈的左肩上。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現在已經出現一隻黑色的麒麟。他記得張起靈說過，只有當情緒激動、體溫升高時，這以苗族特有方式紋上去的麒麟才會出現。這隻麒麟栩栩如生，模樣是有些嚇人，但卻很美，他忍不住伸手觸碰，並順著麒麟的身體延伸的地方輕撫上去到張起靈的脖子。吳邪感覺只要被他手碰過的地方，張起靈都泛起了一粒粒的疙瘩，且除了體溫燙人外，就連呼吸也開始亂了，張起靈現在已經是微微喘著氣的狀態。

最後，吳邪對上張起靈的眼。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張起靈的眼睛那麼黑那麼好看，如黑曜石般。但在這雙眼睛下，還隱藏了其他的東西。在聽了剛才的話，吳邪現在再看這雙複雜的眼，已經能明白，但撥開那些不敢輕易說出口的複雜後，覆蓋在這些情緒下的，是另一個更深層的東西，他知道，那就是張起靈說得無法輕易說出口的事，一個被小心翼翼、極力壓抑下來，想要吳邪這個人的慾望。

這就是最近張起靈為何避著他、為何兩人獨處時他沒辦法繼續淡定的原因嗎？吳邪想著，如果這股慾望掙脫束縛、完全顯現出來的話，這雙黑曜石的眼睛，是不是會更漂亮？

「你想要我嗎？」吳邪輕輕問著。
「嗯。」張起靈微微皺起眉頭，「想要，想要得心都發疼了。」
「那為什麼忍著？」
「怕你拒絕，所以忍著；怕傷了你，所以忍著，因為我───」
「我知道，因為你在乎我。」吳邪忍不住笑了，這句話，他今晚已經聽得都會背了。
「嗯。」
「小哥，你知道嗎，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一件事。」
「嗯？」
「原來，」吳邪張開雙手，抱住張起靈，「你這麼膽小。」這麼多的顧慮擔心、這麼多的在乎與珍惜，是不是如果他今天不鐵了心問張起靈，這些心情他就要永遠藏在心底深處，即使被誤解了一輩子也不說？

現在他抱著的這個男人，雖有著好看的外表，實際上卻滿是傷痕。身上的、心裡的。想著那些令張起靈不安的因素，吳邪感覺心裡就像是生了一把不太尖銳的錐子，輕輕、反覆地敲著他為了張起靈這個人而酸軟心疼的那塊柔軟。

這樣的一個男人，他怎麼捨得棄他不顧？這樣的一個男人，他怎麼可能不愛？

「小哥，我也在乎你，甚至遠比你想得更在乎。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吳邪……」直到聽了這話，張起靈像是得到吳邪的應允般，這才敢緩緩張開雙臂回抱著吳邪，「吳邪…吳邪…吳邪…吳邪…吳邪……」他低聲喚著吳邪的名，每喚一次，他就加深擁抱的力道，把吳邪都給弄疼了。

哈，吳邪想著，原來所謂得發疼，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張起靈這樣一聲聲得喚著他，那當中包含的急切、不安、喜歡、佔有等等的各種情緒，吳邪聽著聽著，就想哭了。

這個平時極力壓抑、忍耐的男人，在卸下所有的武裝之後，居然是這樣得脆弱，所以為了別再讓這個男人受傷，別再讓他露出那種令人心痛的表情，他想一直守在他的身邊、想一直保護他。

他想起當初老癢在茶館問過他，想知道他對張起靈有什麼樣的感想。那時的他，因不確定張起靈對他的想法，且又不想先承認讓自己輸得太早、太難堪，所以鴕鳥心態得想了一個懦弱、能夠徹底保護自己的回答。現在想想，他其實不比張起靈勇敢到哪裡去。

假如還有機會，他已經能明確的告訴老癢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喜歡張起靈，且喜歡得連心都發疼了。

[ 此帖被悠揚在2013-06-08 16: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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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29)

9樓發表於: 2013-06-08 10: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六章(完)

張起靈做了一個灰色的夢。

在夢裡，他不停的走著走著，不知道目的地，更不知道他為何一定要不停得走。身邊的景物全都灰濛濛得看不真切，他只知道所有東西都是靜止不動的。但他有種感覺，那些他所經過的景物，其實都是有生命的。可能是花、可能是鳥，也可能是人，但都在他走過後，全在他的身後，宛如秋天枯黃的樹葉，緩緩地、無助地凋落，然後被黃沙一捲、風一吹，一切不復存。

有幾次張起靈都想掉頭，想走回去看得更仔細一點。他想，就算來不及挽救他們的生命，也該讓他們落在自己的掌心或懷裡，甚至帶著他們一起走上這趟無止盡的旅途，總好過那樣悲涼地風過無痕。

但是，每當他回頭，總是會忘了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回頭。

於是，他只好繼續走著。

只好自己一個人繼續走著。

但心裡總覺得有件事懸在那兒，似乎遺忘了什麼。

行走、回頭、遺忘、然後繼續行走。這一路上，他就這樣一直反覆持續著這些動作。

終於，他來到一處懸崖峭壁。

站在高處上，放眼望去，是一片的空曠，遠方沒有任何東西，依然灰濛濛的，而腳下是無法探測的深淵。張起靈感覺自己來到世界的盡頭。他未曾想過能有如此淒涼、如此荒涼的地方。這裡有種陰沉的美，屬於那種遙遠而不可想像的往日之美。

風有點大，吹得他身軀微微前後搖晃。他攤開自己的掌心，逆著風，五指握緊又張開、握緊又張開，試圖想抓住些什麼東西。

猛然地，這個動作，讓他想起剛才那個一直懸在心上、被遺忘的事情。

他看著自己雙手的掌心，裡面什麼東西也沒有，連一粒沙也沒有。

張起靈忽然有種感覺，會不會一直靜止不動的根本不是那些他所經過的景物，而是他自己？雖然他一直在往前走著，但是他卻感覺不到自身的任何變化、更沒有如那些景物一般，有著會流逝的生命。

想著剛才自己還一廂情願的想帶著他們，但或許他們根本不想和自己一道。畢竟，他們雖然最後都了無痕跡，但總是有屬於自己的終點。反觀他自己的這條路，不知盡頭在哪、也不知何時才會走完。

更諷刺的是，他的這條路，就算有人願意跟上來，但誰能跟他一起走完？

原來到頭來，這條路他註定要一個人走；原來到頭來，他什麼也留不住。即使是緊握在手中的，也可能僅是碎片，當他攤開掌心，被風一吹，同樣什麼也沒有。

這樣一想，到底是誰的旅途才是真正的悲涼？

張起靈抬起頭，看著晦暗不明的天空，朗聲大笑了出來。

他從來沒嘗試這樣笑過。聽人說，朗聲大笑是因為感應到快樂的事，那麼如果自己也這樣笑，是不是就能感應到快樂的事？

他笑著，在空曠無一物的地方朗聲大笑著，卻是連自己的回音也感應不到。

笑聲漸漸變質為一種沉痛的低笑，笑到最後，就連張起靈都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笑。

看著這片毫無生命的空曠，他感到淒涼而孤獨。

這裡是終點了嗎？真的就是盡頭了嗎？他的路只到這裡為止了嗎？可是為什麼他還站在這裡，且還是感受不到一點點生命的流逝？

低頭望著下方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前方沒有路了，那是不是在這下面會有？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能體會到所謂真正生命的終點？

張起靈向前跨出一步，站在懸崖的邊緣。風吹得更大了，他的身體也搖晃得更厲害了。

忽然，他聽見有個聲音在風裡。以為是自己聽錯，本不想理會，但聲音又來了。

「───靈！」

他左右看看，依然是空曠的一片，沒有任何東西。但下一秒，那聲音就變得清晰無比，就像是在他的耳邊響起那樣清楚。

「張起靈！」

他回頭看，卻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看見。

但這次他認出那聲音非常熟悉，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聽過。且接下來聲音再傳來時，就像是用盡自己的生命在對他吶喊，一字一句是那樣地動人心魄，不斷在他的腦海裡一直迴盪。

他聽見那聲音說：

「張起靈！不准走！」

§§

張起靈醒了過來，睜開雙眼，看見的，是吳邪。

現在才清晨，吳邪還睡得很熟。

張起靈盯著天花板，想著剛才的夢。當中的每個片段他都記得相當清楚，就連在夢裡的那些感覺，都還很深刻，彷彿剛才那不僅僅是個夢而以，只是夢裡那個叫他的聲音卻怎麼也不起來是誰。被那個過於清晰的夢一嚇，到現在心情還不能平復。他輕手輕腳的起來，穿好衣服，回頭看了一眼，確定自己沒有吵醒吳邪才走出房間。

他來到書房，推開門走了進去。

書房裡的東西很雜，除了有裝了滿滿的幾櫃書，其他地上則放了幾堆箱子，裡頭擺的都是一些雜物。他慢慢的從每個書櫃瀏覽，裡頭除了吳邪大學建築相關的書籍外，和盜墓有關的也相當多，其餘的則是一些文學類的小說和歷史性的文獻。

他蹲下來，翻看著地上些箱子裡的東西。隨手拿起其中一箱裡的東西，發現是一本相本。翻開封面，裡面全是吳邪小時後的獨照和家人的合照。每張都看起來很開心、很和樂，有幾張吳邪甚至不知道鏡頭正在拍他，還看著其他方，可能是抓著東西吃或是正在哭鬧。

張起靈又翻了這本相本下面的東西，發現下面全是一本本封面不一的相本，而裡頭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吳邪和他家人的合影，還有一起出遊的。且他發現封面越新的相本，裡面的吳邪年紀就越大，但像片也相對變得更少，有好幾本後面的空格都是空的。

或許是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相機也已經改變形式和以前不同了的緣故。

他坐在地上一頁一頁的翻看著。雖然這些相本都只是收在箱子裡，但保存得還不錯，頂多沾了點灰塵，相本裡外都沒有任何汙損。他想吳邪不把這些裝了相本的箱子蓋起來或是乾脆堆在倉庫，而是放在時常會進出使用的書房，也許是因為他想到就會拿起來翻看。

看得出，吳邪是個很念舊的人。

張起靈看著裡面一張張笑顏逐開的照片，心裡卻泛起酸來。

這些一本本的相本代表的是什麼？

它們代表的是吳邪的過去，是一個他不曾擁有過且一直在追尋的。他的過去連到底有沒有都不知道，但是吳邪卻能輕易的用具體的方式，將自己的過去呈現出來。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無根的野草，哪裡他都能去、但哪裡他也都留不住。他隨風飄搖，到處尋找他的過去，本以為自己一生都會是這樣孤獨又平淡。

直到遇見吳邪。

這根本不在他的預料之中，吳邪完全打亂了他的步調。

這個人擅自接近他、擅自對他好，還擅自對他這麼執著，搞得他不禁開始注意起吳邪、不禁開始在意起吳邪，最後還這麼在乎吳邪勝過自己的感受。

但是……但是……

想起剛才的夢，張起靈的忍不住悲傷、難過起來。

他現在整個人就和夢理的顏色一樣，灰濛濛的，什麼都看不真切，就算現在的吳邪不在乎這樣的他，但當撥開那些灰色、那片天空晴朗之後，他們真的還能像現在如此嗎？

假使吳邪不在意，但到時後的自己又真的能接受自己嗎？

昨晚吳邪說，他原來是個膽小的人，他現在自己想想，說得真是相當貼切。

在很多地方、很多事情上，他可以決定得很快、決定得毫不猶豫，但如果牽扯到吳邪，他的果斷、凌厲，都會變得遲疑起來。

他是想要吳邪，但是他又能留住吳邪多久？

剛才的夢就像是他未來的寫照，當他走過，那些在他生命裡出現或經過的，全都離他遠去、失去他們的生命。

這當中是不是也會包括吳邪？

光只是用這樣想像得、想像會失去吳邪這件事，心底的種疼和痛，讓他和著剛才的酸一起湧到眼眶，雙眼輕輕一眨，淚就掉了下來。那種壓迫著他的難過、那種喘不過氣來得難受，比之前他還待在醫院半夜驚醒過來時的情形還要更超過，甚至無法相比。

這種痛苦，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裡消失。

然後，只剩下殘缺的靈魂。

他輕輕闔上相本將它放回原位。他不敢再想，且他決定絕對不把剛才心裡所想得事說出口，尤其是面對吳邪。對於吳邪，他現在還不想放手，即使他所想得那些是真的會發生，他也不想說、不想承認。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來到吳邪的書桌前。桌面上還算整潔，也許是最近比較少在使用的關係。他拉開第一層的抽屜，裡面放了幾本相同封面的筆記。這些他不用翻就知道裡頭寫了些什麼。

那是吳邪的盜墓筆記。

之前吳邪生病的那段時間，他曾經有次經過書房時發現書桌的燈沒關，本來走進來只是想順手幫他關，卻意外發現散亂攤在桌上的筆記，似乎是正寫到一半，但因為突然病了，所以便沒有將它收好。他記得當時隨意看了一眼，發現上頭寫到自己的名字因此好奇起來。

他相信這些筆記吳邪從來沒讓人看過，因為就某些方面來說，這已經算是他的日記了，但張起靈相當慶幸自己在無意間看過這些筆記，如果沒先看過，他昨晚可能也不會對吳邪說那些話。

就是因為看過了、知道了吳邪對他的觀感，於是他願意賭賭看。

雖然只看了他們一起去西王母宮和他二次失憶之後的事，但這就已經足夠了。因為對他來說，之前的事情，就算他知道了也等於沒用，所以他不會再去翻看吳邪的筆記，也不會想去找這些筆記的第一本。

不需要。

張起靈打算將抽屜推回時，意外從夾層掉了一張東西下來。他拾起一看，是張照片。照片背景看得出是在一張船上，上面有一男一女，女的很年輕，很漂亮，而她身旁站了一個男的，這個人他認得，是之前吳邪久未見面請他喝茶的朋友，記得名字叫做老癢。

這張照片似乎被吳邪壓在筆記的最下面，但是保存得很好，吳邪還特別護貝起來。但令張起靈不明白的是，明明小心的護貝起來了，卻為何不把他擺在相框裡。他

想起之前吳邪接到這個老癢打來請他喝茶那通電話時的神情。當初也就是因為看見吳邪露出那樣的惆悵，他才決定和吳邪一起去，因為他想知道，能讓吳邪有這樣表情的人到底是誰。

但老癢就他看來，他對吳邪而言絕對是個可以信任的人，張起靈猜想，吳邪會有那樣的神情，也許是對這個老癢的感情很矛盾。但就他自己而言，打從他第一眼看到老癢這人時，就覺得老癢在防著他，且似乎隱約查覺到某些事。雖然對方沒有直接或間接的惡意，但他就是感覺得出，這股防衛的心情，是因為吳邪。這個人他是真心的在關心吳邪、並且想保護吳邪。

不過張起靈有種感覺，他應該再也不會看見這個老癢了。

又淡淡的看了一眼照片後，他才把照片收好，走出書房。在關上房門前，他心裡默默地想，那個老癢對他，實在是擔心過頭了。

他不怪老癢，但是現在吳邪只要由他來保護就夠了。

§§

回到房內，他發現吳邪已經醒了，坐在床上，望著窗口似乎在發呆。

「吳邪？」他輕聲喚他。

聽見聲音，吳邪慢慢轉過頭來，張起靈驚訝的發現，他居然在哭。

「怎麼了？」他坐在床邊，有些緊張，「為什麼哭？」他用指腹輕輕抹去吳邪臉上的淚。
「我做了一個夢，」張起靈為他拭淚的動作，卻讓他的眼淚掉得更兇，「那個夢的細節我已經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你一直往一處懸崖走，似乎想跳下去，我在後頭拼命叫你、拼命叫你，叫你不准走，可是你都沒聽見，好像不認得我的聲音一樣。」

張起靈聽了表面雖不動聲色，但心裡驚訝極了。原來夢境裡在後頭叫他的人、那個熟悉的聲音，居然就是吳邪！

他們竟然做了相同的夢了嗎……？原來在他身後的那些景物，其中一個真的是吳邪？

不想說、也不能說。因為說了就是承認、說了就會成真……

他轉移心思，看了一眼吳邪的枕頭，上面居然也被眼淚給沾濕了。

「你到底哭多久了？」

吳邪沒有回答他，只是一個勁地搖著頭一直哭，哭得抽抽噎噎的，似乎停不下來。張起靈不知道該拿吳邪那些眼淚怎麼辦，怎麼也擦不完，他只好輕輕摟著吳邪，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地柔聲說著「別再哭了。」

過了好一會兒，吳邪才終於停了下來，不哭了。他從張起靈的懷裡抬起頭，紅著兩隻眼睛，聲音有些哽咽的說，「你不要去別的地方了好不好？因為我怕我會找不到你，我會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你，所以你不要去別的地方了。」

這話，簡直像個孩子在撒嬌，張起靈忍不住淺淺地笑了，「我不是一直在這裡嗎。」

吳邪直盯著張起靈的眼睛看，似乎是想確認他是否在說謊，「那為什麼你眼底又會藏有那種悲傷？」
「什麼？」
吳邪輕輕掙脫張起靈的懷抱，認真的看著他，「小哥，你還記得你還在醫院時，我去給你探病的事嗎？」
張起靈點頭。
「有一、兩次我去給你探病，會特別留下來陪你一整天，你知道為什麼嗎？」吳邪輕撫張起靈的眼眶，「因為你看起來就是一夜沒睡直到天亮。雖然你什麼也沒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很悲傷、很痛苦，就和現在你刻意想藏起來的神情是一樣的。那時候看著那樣的你，我怎麼捨得飛回來杭州。」

「吳邪……」原來當時在醫院，他刻意想藏起來的東西，就已經被吳邪看在眼底了嗎……

「小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這裡，但你曲解我真正的意思了。」他低著頭，握著張起靈的手，「你為了找記憶，所以會去很多地方，我這個地方對你來說只是讓你暫時停下腳步的地方。」或許是剛才的夢讓吳邪真的嚇怕了，他把心裡從以前就想對張起靈說的話、那晚看著張起靈的睡臉想的話，一股腦地一次說出，「但是你總該有個固定要回去的地方吧，不然我要是不在你身邊或是把你跟丟了，又或者你又失去記憶不記得我了，就像剛才的夢一樣……」

他又抬起頭看著張起靈，「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敢說，你可以不用說，只要你給我時間，我總會體會出來的。你不要忘了我也在乎你，我需要你，那些說出口會讓你害怕難過的事，我也不想讓你來說，所以留在我身邊，給我時間……小哥？」

話沒說完，只因為張起靈忽然抱住吳邪，緊緊的。

「不會的。」他貼在吳邪的頸側，輕輕吻著吳邪的耳，「我不會走的。」因為他還不想放棄吳邪、因為他還要保護吳邪。

因為吳邪，還需要他。

所以他不會走的。

張起靈這話說得那麼平淡，但是吳邪就是知道他是說認真的。情緒一下子上來，他忍不住又哭了一次，但這次卻是笑著哭的。結果，哭著哭著，又睡著了。

張起靈替他抹下眼角來不及落下的淚，放在舌尖一嚐，很鹹。但是他卻有股衝動，想舔去吳邪所有的淚，因為那些一顆一顆鹹鹹的淚，全是為了他所流的。

他一直認為，自己和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連繫，所以除了倒斗，除了利用與交易關係外，根本沒有任何人會需要他、真正地需要他這個人。但吳邪……像吳邪這樣的一個人，居然願意陪在像他這樣的人的身邊。

果然，吳邪這個人很會打亂他的步調。

「吳邪，我也很需要你。」

輕輕地在吳邪的額上落了一個吻。之後他離開房間又走回書房，拉開書桌的第一個抽屜，抽出一本吳邪寫到一半的筆記。這本筆記只寫了五分之一，後面全是空白，張起靈看著那些畫著底線的空白，想了一會兒，拿起筆筒裡的筆，在抬頭處寫了張起靈筆記五個字，之後筆尖挪到下面一行，期待著哪天吳邪拿出筆記要寫時，會意外看見他寫的筆記。

他邊想像著吳邪會有怎樣的驚訝表情，邊寫下了自己筆記裡的第一句話，

「我為了尋找自己的記憶，一直像個無根的野草，但現在，我因為吳邪，而有了歸宿，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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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同人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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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6.08 【盜墓-瓶邪】回家 <第一~六章> 9F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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