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23 【萬聆】逐日（70F更新第17章，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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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澄桂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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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8)

樓主發表於: 2017-05-23 17:22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5.23 【萬聆】逐日（70F更新第17章，全文完結）

　　　　　　　　　　第一章　日出

　　將新買的茶葉收進包袱裡，萬朔夜抬起頭時，瞅見了不遠處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正在默默的注視著自己。

　　靈眸的主人身著鵝黃色的衣裳，雲髮飄飄，珠飾纏繞。水靈的雙目似笑非笑的盯著眼前的白髮少年，打從他出現在她的視線後，她的眼神彷若被吸引一般，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俊秀的面容，修長的身形，眉宇之間隱隱透露出孤傲的氣息，令人有著難以親近的距離。

　　冷不防的和白髮少年的雙眼對上，湛藍色的眸子，有如冰雪般的寒冷，漠然的表情，是他的防衛，阻絕了他與外在的世界。驚訝自己竟然被對方所發現，少女心頭一顫，急忙將目光轉移它處。

　　提起包袱，仍是一貫的冷漠，萬朔夜轉身，市集裡的人來人往吞沒了他孤獨的身影。當少女想再度窺見他一眼時，已然遍尋不著他的蹤跡。

　　當真是可惜呢！少女心裡想著。

　　　　　　　　　　＊＊＊＊＊＊＊＊＊＊　　＊＊＊＊＊＊＊＊＊＊

　　通往奧庄頭山路上的一株老樹下，聆秋露正拿著一根樹枝，奮力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想勾下被山風吹起，而掛在樹梢上的手絹。

　　都怪自己這一路上和春桃談笑得太開心，未加留神，一陣山風拂來，拿在手上的棉絹就隨著風勢飄揚而起，懸掛在前方的樹上。幸而手絹飄落之處並不是太高，她順手自地上拾起樹枝，便想將它取回。

　　「秋露，加油，還差一點點。」春桃在一旁打氣。

　　「不行的，還是勾不著。」聆秋露放下高舉的手臂，搖搖頭：「我的手都痠了。」

　　春桃接過她手裡的樹枝：「那換我來吧！」

　　可惜春桃和聆秋露的身高相距不大，離樹梢的高度尚有一截，幾經折騰，仍也換得徒勞無功。兩名少女看著高掛的手絹，卻又莫可奈何。

　　一名白髮少年自山路的那頭出現，手提包袱，踽踽獨行，正欲自市集返回所居的村莊。他遠遠的就瞧見兩名少女佇立在樹下，而其中一名少女身上的鵝黃色系，霎時讓他的腦海中閃過一絲熟悉感。

　　是她，市集裡那雙盯著他的琥珀色明眸。

　　萬朔夜未因她們而停下他的腳步，事不關己，他習慣獨來獨往，不喜歡與他人有所牽連。他走過她們面前，與少女們尋求幫助的眼神交會，瞄見春桃手上的樹枝，舉頭望了一眼樹上的手絹，立刻明白事情的緣由。

　　在擦身而過的當下，他那不停止的步伐表明他的立場，也無任何理由值得他伸出援手。

　　山路那頭的腳步聲，讓聆秋露和春桃同時轉過頭來。雪髮隨風飄逸，兩鬢夾雜著些縷烏絲，一道白色身影，朝著她們的方向走來。只是走來，又從她們面前邁步離去，對於她們眼下的小麻煩，視而不見。聆秋露的心湖泛起一絲漣漪，方才遍尋不著的人影，居然有再見一面的機會。

　　是他，市集裡那名俊秀而又冷酷的獨行少年。

　　聆秋露本欲開口請求幫忙，但一見萬朔夜的態度，未出口的話語又嚥下了。

　　走了數十步之遙，萬朔夜驀然停下腳步，折返回頭。來到樹下，他擱下手上的包袱，拾起另一根樹枝，縱身一躍，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勾下手絹。他的個頭比兩名少女來得高，又是習武之人，這等小事對他而言，自然易如反掌。

　　走上前去，聆秋露自他的手上取回棉絹，還來不及言謝，萬朔夜便拎起包袱，轉身離去，仍是這般冷漠的性格。

　　「這個人還真是冷淡。」春桃碎唸了一句。

　　聆秋露拿著手絹，凝望萬朔夜遠去的背影。剛才接過手絹時，無意中碰觸到他的指頭，那人的體溫在暖和的白日裡，竟然比她的還要冰冷。雖是男性，他的手指卻沒有粗糙的指節，細長平整，甚是好看。

　　還有機會再見面嗎？或者，就只有這樣兩面之緣了。聆秋露在心裡問自己，然而答案，只有上天才知曉。

　　　　　　　　　　＊＊＊＊＊＊＊＊＊＊　　＊＊＊＊＊＊＊＊＊＊

　　夜深人靜，皓月當空，村莊裡只聞蟲鳴唧唧，偶爾從遠處傳來幾聲狗兒吠叫，奧庄頭的村民們，已然進入夢鄉。

　　聆秋露躺在床上，轉頭望向窗外的明月，腦中仍在回憶著今日與白髮少年相遇的片段。

　　他的名字？家住何處？是否已有家室？心裡頭有許多的問題浮現，但卻沒有解答。這個人的氣質雖然不同，對她來說，卻具有難以言喻的吸引力。返家後，她的心思全是圍繞著他，連晚膳時都顯得心不在焉。

　　他出現在市集，回程也走相同的山路，或許，他的家就住在山的另一頭的某個村落裡。如果有緣，能再見面，那就表示……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她的腦海，她甚至有點訝異自己的大膽。父母親從小耳提面命的教誨，以及身為女兒家該有的矜持，在心底不斷提醒著她要約束自己，她真的應當這麼做嗎？這樣的行為，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又或是該把他當作一個過客，過了幾日，她也就會慢慢的淡忘他。

　　嘆了口氣，卻無法撫平心中的矛盾，看來今夜，會是個難眠的一晚。

　　　　　　　　　　＊＊＊＊＊＊＊＊＊＊　　＊＊＊＊＊＊＊＊＊＊

　　十天之後，又逢市集之日，萬朔夜再度前往，沿著上回的山路而行。這條山路，是從他所居住的村莊，通往市集的便捷之道。若選擇由村頭出發，形同繞遠路，需再多花費半個時辰以上的腳程。

　　今日的天氣甚好，陽光和煦，灑落在林蔭之間，枝頭鳥鳴，微風輕拂，感受著這片刻大自然的閒情，讓他的心情也隨之放鬆。

　　若是父親還健在，這般的情景，必能令他歡喜。萬朔夜憶起萬曙天那喜好遊山玩水，走訪自然的興致。

　　父親已過往數月之久，在萬朔夜的生命中，唯有父子二人相依為命。當初為了讓父親靜心養病，才遷居於此，遠離紛擾，能得清靜。而今萬曙天已不在，只餘下他一人獨自生活，內心的空虛和落寞，豈是外人能夠理解？

　　「公子，請留步。」沉浸在回憶之中的萬朔夜，卻被一道溫婉的女聲打斷了思緒。

　　停下腳步，萬朔夜回頭一望，瞧見了上一次在市集裡的那名黃衣少女。他的冷冽立即武裝起自己，方才舒展的神情變得漠然。

　　他未答話，只以狐疑的眼神看著她。聆秋露一見，便知曉他在詢問她為何喚住他。

　　「上回撿拾手絹的事，還未向公子言謝。」他的冷漠雖然讓聆秋露有些膽怯，但她還是鼓起勇氣開口。

　　就為了這等小事，特意道謝？自幼跟隨父親，忘恩負義的事情見多了，今日的出手相助，換來的可是明日的恩將仇報，他已經對人性失去信心，才會對世間如此冷眼以待。那天原本不欲幫忙，但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後，卻又不知為何折返回來，說到底，他的心裡還是存著萬曙天生前所教誨的仁義和慈心。

　　「不謝。」他簡短的回應。

　　「那天公子走得匆忙，未及言謝，所以一直掛念於心。」她露出淺淺的微笑，掩飾內心的緊張。

　　「嗯！」萬朔夜向她點點頭，表示她的感謝已心領，轉身欲朝市集方向前行。

　　就這樣離開了？那往後便無再與他搭話的理由了。今日的舉動，她可是猶豫了好些天，一度想要放棄，無需多事。可是最終還是敵不了想再見他的渴望，所以在用過早膳後，便來到山路上等待，為的只是一個機會而已。

　　「公子，」瞧他手上拎著空蕩蕩的包袱，聆秋露再度開口：「你…是要往市集去嗎？」

　　「是。」

　　她走向前兩步，深吸一口氣，帶著羞澀與期待的眼神詢問他：「我……也是要去市集，不知是否…可與公子同行？」

　　心裡已經作好被拒絕的準備了，他的冷傲真是讓常人退避三舍，都是自己一廂情願想要見他，看來對方並沒有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連這一聲謝謝，也成了多餘。

　　而這時，萬朔夜才得以仔細端詳眼前的少女。一頭柔亮的青絲，散發出烏黑的光澤，柳眉彎彎，眼如秋水，櫻唇貝齒，有著如玉般溫潤的肌膚，確實是一位會引人目光流連的美人。她所站立之處，些許陽光穿過樹梢，枝葉搖曳，光影交錯，映襯在她鵝黃色的衣裳上，竟有恍若日出暖陽的錯覺。她的靈眸透著日光，折射出晶亮的光輝，帶有如同赤子般的天真和誠懇凝視著他，這樣的眼神，已是許久未見。

　　讓她同行也無妨吧！只是一段山路而已，何況對方居然還記掛著當日之事，前來道謝，並非人人都有如父親先前所救助過的人一樣背恩。

　　念及於此，他首次對她釋出善意：「好。」

　　未料竟能得到萬朔夜的同意，原先帶著幾許失落的心情，頓時欣悅。聆秋露的臉上展露出開心的笑容。她跟在他的身後三步之遙，一路上兩人未有所交談，只是各自安靜沉思的走著，向市集而去。

　　走在他的身後，望著他的背影，聆秋露心中默默的醞釀出一絲從未有過的甜蜜。而這份愉悅，也反應在她的臉上。

　　對方雖是男子，但他的面貌白淨斯文，膚質毫無男人的粗糙感，居然還顯得細緻。湛藍的眼眸宛如深不見底的湖水般深邃，鼻樑高挺，沒有粗濃的眉形，但上挑的細長眉反而更加突顯英氣。身形修長，看似是有武功底子的人，然而體態骨架也不會太過於粗壯，步行時腳步穩重卻又帶著輕盈。整潔的儀容外表，內斂的舉止，配上他冷如寒冰的個性，真是好一個特殊的人。

　　屬於男性該有的，以及男性沒有的特質，同時出現他的身上，竟然毫無違和。

　　兩人一前一後行走，各有各的心思。約莫二刻過後，已然來到鎮上，到達市集入口。

[ 此帖被水澄桂萼在2017-09-11 13:2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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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lss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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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1樓發表於: 2017-05-23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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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棒啊樓主加油，一直想看這種萬聆從相識開始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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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世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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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7-05-23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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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集快出續集快出續集快出我要看續集----唸咒催文中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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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nnylin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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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7-05-24 0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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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超期待後續！朔夜跟秋露相識之初，雖然甜滋滋的但卻是最初就註定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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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澄桂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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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7-05-24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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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回覆！！！我以為會沉底。

謝謝道友們的賞花以及鼓勵，我會努力把接下來的章節儘快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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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spert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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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7-05-25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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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难得看到万聆，秋露好妹子~
闥婆曼姿，了卻病苦短事；
食香誰主，喟歎長生不如。

——许为知己犹按剑，纵使负心敌难为，敢于世上开冷眼，不向人间浪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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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澄桂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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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7-05-29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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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雪融

　　　　　　　　　　第二章　雪融

　　市集一貫熱鬧非常，熙來攘往的人群，叫賣吆喝的小販，琳琅滿目的新鮮玩意兒，吸引著大家的好奇心。

　　聆秋露一眼就看見入口處旁，一個販售麥芽糖的小攤販。

　　「咦！今天有賣麥芽糖呢！」她帶著興奮的口吻，自言自語著。

　　萬朔夜轉過頭，向著她目光所及之處望去，瞧見了麥芽糖的攤販上，插著一支支的小竹籤，竹籤上各有一小球的麥芽糖。有的糖裡還包夾著一顆話梅，這樣的小東西，是多少人的童年回憶。當然，其中也包括他的。

　　兒時，父親曾牽著他的手，帶他逛過市集，偶爾也會買麥芽糖給他。糖的甜味中，還夾帶了話梅的酸鹹。有著父親的陪伴，讓當時的他，深覺自己是一個幸福的人。

　　這樣的滋味，當真是美好。可惜，如今這一切都已是過去式，隨著萬曙天的離世，成了深埋在他心底那無法再重溫的美夢。

　　跟隨回憶牽動了情緒的變化，萬朔夜的眼中，亮起了如同流星一閃而逝的光芒，但瞬間又歸於寂靜。

　　然而萬朔夜並不知曉，他的微細反應，已經被聆秋露察覺了。

　　「市集到了。」他主動開口。

　　「是，我知道了。」聆秋露點頭。對方當初只答應和她同行，可未曾允諾與她一道逛市集，她自然聽得出來他話中含意。

　　待她語畢，萬朔夜便自顧自地走進市集裡，而聆秋露則留在原地發愣。

　　鎮上市集每隔十日一聚，萬朔夜不見得每次都會過來，他總是在有需要採買必需品時才會動身。然而若是進來市集，除了採買之外，他也還有另一件要事待辦，那就是趁機打探獨眼龍的消息。

　　茶館酒肆在鎮上林立，往來過客絡繹不絕，其中亦不乏江湖人士，尤其在市集聚會之時，更是顯得喧鬧。江湖中若是發生任何大事，必然可在他們酒足飯飽之後的閒聊中略知一二，這也是他打聽消息的方式之一。

　　他現在心裡唯一的目標，就是打敗獨眼龍，為父親奪回「天下第一刀」的名號。然而獨眼龍似乎是人間蒸發一般，音訊全無，這也令萬朔夜感到十分失望。

　　買了所需要的米和鹽，他並不急於返家，相反的，他喜歡在市集裡閒逛。鼎沸的人聲，熱鬧的景象，讓他空寂的心靈能夠獲得一絲撫慰。在這裡，他才感受得到人氣，證明自己還活著。家，雖然有著他和父親共同生活過的點點滴滴，但是現在只餘下他自己，面對一室的清冷，思憶著不能再度擁有的溫暖，這種既心痛又難以割捨的感覺，如同陰魂不散的惡魔，時時啃蝕著他的心魂。

　　以往聆秋露都是偕同春桃一起逛市集，兩人有說有笑，逛起市集來也顯得份外開心。而今天是為了能夠單獨遇上萬朔夜，才未邀春桃同行。此時的她，對市集的興趣卻大大減少，待萬朔夜走遠後，只得自己一個人閒晃。

　　她走馬看花似的逛了一圈，毫無心思，來往的人群擦肩而過，這種擁擠的碰觸讓她感到不舒適。她秀麗的容顏，偶爾總會不自覺的吸引住別人的目光，先後有幾位迎面而來的男子，或是大膽的注視著她，或是偷偷的窺看著她，無論他們的心態為何，都令她覺得不自在。有春桃陪伴時，她的注意力全在好友身上，不會去在意到旁人的注目。而現下一人落單，他人的舉動，感受卻特別明顯。

　　為了擺脫人潮帶給她的壓力，聆秋露匆匆的走出市集。心裡覺得百般無聊，卻又不想這麼早就返回奧庄頭，在行至入口處時，她再度瞅見了麥芽糖，下意識間，腳步就朝著它而去。

　　看著小販熟練的捲動麥芽糖，再把話梅按壓進去糖裡，揉捻成渾圓的球形。半透明的糖裡，依稀可以看見話梅的形狀，在塑形的過程中，有時還會揉進小小的氣泡，這玩意兒可真是讓不少孩童心花怒放呀！許多父母前來買麥芽糖給孩子，博得了稚子開懷的笑顏。

　　一時出神，聆秋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觀看了多久時間，正覺得乏累，想走回奧庄頭之際，眼角餘光恰巧瞄見萬朔夜離開市集。

　　白色身影從她面前飄然而去，他彷彿若有所思，並未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股衝動油然而生，她自懷中的小荷包裡掏出銀兩，向小販購買兩支麥芽糖，跟在萬朔夜的身後，小碎步的追趕上去。

　　「公子。」

　　又是她！萬朔夜聽出是她的聲音，遲疑了一會，停住步伐後，轉過身來。

　　聆秋露伸出手，一支麥芽糖遞到他的面前：「這個……答謝你的幫忙。」

　　她的舉動，真真讓萬朔夜愣住了。他原以為聆秋露口頭道謝過後，事情就此了結，不料她竟然還買了麥芽糖要作為答謝。瞧她雙頰紅潤，額上冒出細小汗珠，以及微喘的氣息，不難猜出她方才必是追在他的腳步之後。

　　「這個…」見他沒有反應，她把手上的麥芽糖輕晃兩下，示意他收下。

　　他看著麥芽糖，再把目光移到她的臉上，她的表情是如此誠摯，讓他連想拒絕她都感到殘酷。隱隱有股暖流淌入他的心裡，彷若初升的朝陽，以溫暖的曙光，替籠罩於黑暗中的大地帶來光明。

　　萬朔夜終究是伸出手，接過麥芽糖。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極淡的微笑，這也是聆秋露初次見到他的笑容，雖然很淺，但卻是他對她撤下心防的表現。湛藍色眼眸中那如同冰雪天地的冷傲，已被暖陽漸漸融化。

　　「我要回去了。」萬朔夜以為聆秋露仍要逗留在市集，遂向她表明自己的去向。

　　「我也是。」她對他嫣然一笑。

　　他點頭，朝著返家的方向而行，聆秋露依然靜靜的跟在他身後，維持著三步之遙的距離，無需過多的交談，似是有默契一般。他把麥芽糖放入口中，熟悉的滋味再現，而如今卻夾雜著另一種全新的感覺，他也說不上來，一樣都是甜，但這是另一種不同層次的甜，是過去從未體驗過的。

　　聆秋露的心情很是雀躍，今天如願得以見著想見的人，雖然彼此之間互動不多，但對她而言，這樣已是足夠。萬朔夜的一切，她著實滿懷興趣，但是她的心裡更是擔憂，若對方已有家室，她對他的心思，勢必得要放下。

　　夾雜著好奇又不安的心情，她不時觀望著走在前方的他。基於女性的直覺，這個人的氣息和舉止，與她往昔所見過的男性相較，有點兒略為不同。初次在市集遇見他時，隔著人群遠望，他的確深深的吸引住她，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當前的俊俏少年。然而今日在這麼近的距離，以及這麼久的時間同行之後，她似乎感到有些難以言喻的疑惑之處，好像他應該是……卻又不是……

　　就在她一番胡思亂想之間，兩人已經走到山路岔口了。

　　萬朔夜停下腳步，轉身看她，眼神似是在詢問她接下來的方向。

　　「我走這邊，我家住在奧庄頭。」聆秋露伸手指向左邊的山路。

　　奧庄頭，是那個極為排斥外人又封閉的村莊吧！萬朔夜從前也稍有聽說過這個村落的傳聞。

　　「那我們不同路了。」他指了指右邊的山路。

　　右邊的路穿過山林，和奧庄頭是相反方向。

　　「公子…請問公子大名？我的名字是聆秋露。」敵不住好奇心驅使，她開口探問他的名字。

　　「萬朔夜。」

　　「萬朔夜。」她小小聲的，將他的姓名在口中複誦一次。終於，得知了他的名字。

　　看著聆秋露似乎欲言又止，眼瞳之中閃爍著遲疑。他能夠從她今天的舉動裡，感受到她的友善，即使在最初時他並不習慣，甚至出自本能的防備。但是現在，他是可以對她稍稍的撤下一點兒心防，至少，她和之前那些人比較起來，是大大不相同的。

　　「公子兩次都是一個人去市集，不和媳婦同行嗎？」她原本還囁嚅著，末了還是問出口了，這個問題縱然顯得大膽，但答案卻也是她最想得知的。

　　萬朔夜霎時一怔，哭笑不得的反問她：「我像是…有家室的人嗎？」

　　在一來一往的提問之間，聆秋露已經獲得她想要的答覆了，但她沒料到萬朔夜竟然會如此反問。她低下頭，看著手上的麥芽糖，嘴角浮起一抹嬌羞的微笑。萬朔夜瞧見她的反應，也不禁為自己脫口而出的回答感到好笑。

　　聆秋露抬起頭來，不意對上萬朔夜的雙眼，兩人一想到方才的情形，相視而笑。一陣山風拂來，吹動彼此的髮梢與衣袂，二人靜然佇立。映入眼簾的是對方的身影，耳邊傳來的是大自然的蟲鳴鳥語，安然靜好，時間彷彿停滯住，似乎也不捨得破壞這一刻的美好。

　　最終，萬朔夜還是打破沉默，向聆秋露道別：「那麼…就這樣了，再會。」

　　「公子下一次還會去市集嗎？」

　　「不一定會去。」

　　聆秋露有些悵然道：「所以不見得有機會再遇見公子。」

　　萬朔夜點頭以示，他讀得出聆秋露眼裡的失望，可他所言是事實，他並不善於欺騙別人，也不想他人因為自己的謊言，懷抱希望而落空。

　　「那好吧！就隨緣。下回市集之日，巳時一刻，我會在這個路口，如果…真的有緣，那就能夠再見。」她給了一個決定權不在自己，而又不確定的承諾。

　　這是約定嗎？為何還想再見我？萬朔夜此時才驚覺，聆秋露對他所流露出的，不單只是友善，還有著一份好感。他總以為她是為答謝而來，不曾另作他想，聆秋露所釋出的溫暖，他起初認定是友誼，但現今才知曉並不是。這一切，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從未想過，這樣的事，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萬朔夜的心裡有些為難，不願也不能給予她肯定的答案，畢竟他亦不想傷害她。然而聆秋露卻把見面的決定權交予他，想來也是對他的尊重及禮貌。

　　「一切隨緣，再會。」這是他所能給的回答。

　　「再會。」她笑笑著道別。

　　二人分道後，聆秋露並未直接返家，她第一個想到的人是春桃。今日之事，她迫不及待想與春桃分享，雖然奧庄頭極度排外，但唯一能和她談得來的人，只有春桃。春桃可不像村裡那些保守的村民，只會一味以封閉又排斥的眼光去看待所有事物，她的言語偶有尖酸，但卻能從公平客觀的立場去分析，這也是最讓聆秋露欣賞的。若是村民們能有春桃一半的開闊心胸，對於奧庄頭的風氣必能改變不少。

　　提著包袱，心頭有小小的波濤在翻湧著。自萬曙天逝世後，萬朔夜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沒有感受過人與人之間友善的互動，也許與他自幼就戒備他人的習性有關。童年的陰影，讓他對人心有著恐懼，為了保護自己與父親，他學會與外在世界維持著距離。但是如今，聆秋露卻把這股暖流引進他的心中，讓他乾竭已久的心靈獲得滋潤。若是往昔，他定會冷漠以待，可是面對她，他卻連拒絕都做不到，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心裡一陣迷惘。

　　話梅的酸鹹在舌尖散發開來，幼時的回憶，今日的場景，原來相同的滋味，是可以伴隨著不同的感受。他品嚐著這一份美好，想把它永遠留在記憶裡。

[ 此帖被水澄桂萼在2017-09-05 14:4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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