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文學創作同人文學 10.26 【劍網三】（毒經*焚影）荒顏系列上部完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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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6 【劍網三】（毒經*焚影）荒顏系列上部完 2F

* 劍網三=劍俠情緣網絡版三

* 焚影=焚影圣訣=赫連迦蘭，毒經=慕笙

* 此文是以段子合集的方式撰寫，每篇既以時間順序前後相連，又可獨立成篇。每篇有獨立的名字，統稱為荒顏系列。

* 文章背景為半架空。

《荒顏》

關外。大漠。暗月無光。

原本炙熱的風沙隨著最後一縷陽光消弭無形，氣溫驟降，寒風凜冽。

焚影一個人拖著步子走在茫茫黃沙之上。烈陽曝曬帶來的眩暈感消失之後，乾裂混沙的傷口終於回過神來，紛紛叫囂著疼痛起來，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而他只是麻木般，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不，或者說，那個目的地離現在的他太遠了。

半個月前，他和一起修行的同門跋涉千里度過玉門關執行任務，歸來時卻只剩他一人。本來就是選拔性的試煉，劫後餘生的人才有資格進入下一輪。

他卻並不覺得歡喜。

他流離千里而來，拜入師門不到10個月，武藝未有所成，大漠的脾氣並未摸透卻早已知曉。瞬息萬變的嚴苛環境才是最終的考驗。

然而兵刃盡卷，超過一天半滴水未進，在乾旱，溫差，疲倦，失血的多重打擊下，孑然歸來的他已然明瞭這片大漠才是他真正的歸處。

——他正在一步一步走進一個敞開的墳墓裏。入夜和寒冷和可能出現的野獸只不過是加快的他的步子而已。

終於他直直地摔倒在茫茫黃沙之中，粗糙的黃沙在他看來卻像是溫柔地懷抱。

有一塊光。

他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四肢已經僵冷得無法動彈。

啊……這是……要死了嗎？

有一塊光。

啊……好累……

……就這麼睡去也好……讓我休息一下……

有一塊光。

他不耐煩地眯起眼睛，從兜帽裏望向那個方向。

開始泛花的視網膜上已經看不太清楚東西了，只是隱隱約約有一團藍色的東西閃閃爍爍，忽明忽滅。在昏沉的天幕下，似乎吸走了星月之光。讓人仿佛膠著一般移不開目光。

——引魂燈。

有人過來了。

並不清晰的腳步聲，只是感覺那團磷火又近了些。已經能夠看見搖搖晃晃的火焰了。

走近一些。

那人的全身裹在白色的袍子裏，腰上掛著一把他們這裏常見的獵刀。手裏提著這盞燈。

再近一些。

穿皮靴的腳已經站在他面前。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臉。

已經可以看見他從兜帽裏露出的半截發梢。

那是傳說南疆苗族才有的華美而繁複的銀飾。

那人似乎是俯下身來看他了，他的身後是無邊無垠的荒漠，和斷壁殘垣。烏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散去了，巨大的朔

月散發出孤高的冷光。

不可親近。看不清表情。

……苗疆人……？

怎麼可能有苗疆人。

從都城長安出發，一路向西，穿過龍門大漠，渡出玉門關，便是飛鳥也難以橫渡的漫漫長路。

那是荒漠形成的永夜。

即使中原人亦難以承受，何況自古以濕熱的水土著稱的苗疆。

然而在他疑惑的當口，行者的身份早已昭然若揭。

失去意識的刹那，焚影只是下意識地抓住了白色的長袍下擺。師父說過，苗疆人習慣陰濕，不適行於熾熱荒漠，所以身上多半會帶水囊……

……

——佛家所言的人生八苦，是謂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然而無論焚影怎麼想，也始終想不出一種恰當的來描述他和毒經之間的種種。大約這人世間的紅塵紛雜，只有入世者，遍嘗百味，方能體悟吧。

END

《夕影》

“湘西”在地理位置上，指的是湖南的西部，沅水澧水流域，東臨洞庭，西連川貴，南到廣西，多丘陵而少平地，山勢連綿起伏，地勢險要。古時這裏被稱為“苗疆”。

苗疆自古政教分立，即便歷代疆域抵達此處的統治者都會設立州府管轄，但因為路途遙遠和文化差異，其影響力

也遠遠比不上各種教派在苗疆人心中的份量。

苗疆萬裏，巫蠱並重，神鬼相通，大小教派林林總總，按其建立時間來算，少則幾十年，多則百年，五仙教卻是執牛耳者。傳聞它的總壇隱于群山密林之中，雲霧繚繞，建築皆依山傍水而建，與山體相融，仿佛一個有生命的整體。教外遍佈重重機關迷陣，教內亦蓄養異草毒物，方圓數百里之內，連鳥獸也不敢踏入。

傳言其教內之人，傲世獨立，又行蹤詭秘，擅以笛聲驅蟲獸傀儡，迷惑人心。連同其驚才絕豔的毒術蠱術一起，令中原武林中人談之色變。

——然而這些，都不過是書中所描繪的苗疆。

“在想什麼，恩？”焚影睜開眼睛，未時三刻，陽光還有些刺眼，他伸手擋了一下，未及收回，一個身影便擋在他眼前。

混沌的思緒漸漸清晰了，他就著平躺的姿勢，看著俯下身來看他的毒經，臉上綻出戲謔的笑意。

“想你。”

“……受寵若驚。”毒經看他突然亮起來的雙眼，到嘴邊的吐槽又轉了個彎咽了下去，只是伸手把他從草地上拉起來，然後又若無其事地轉身走去。嘴角不自覺勾起。

一隻狡黠的貓兒。

“唉你等等！”焚影順勢從草地上爬起來，隨便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便匆匆忙忙跟著毒經的腳步追去了。

“喂，”無心嶺的巨木上，焚影想了很久，吐出叼著的草根，向樹下喊了一聲。

背靠樹幹而坐的毒經停下擦拭蟲笛的動作，抬頭便看見樹上探出一截焚影的黑色兜帽，投來一個疑問的眼神。

“你第一次……”他看上去有點焦急又有點猶豫，“為什麼要救我？”

毒經頓了一下，隨即仿佛想起什麼般露出了一點古怪的表情，在巨大樹冠的籠罩下，仿佛笑了，又仿佛沒有表情。

平常不是面癱就是笑的人背後一冷的傢夥居然有這種表情。

焚影瞪大眼盯著他，心中詫異又好奇，又怕遺漏了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嘴上仍不忘催促他，“說啊！”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毒經想了想，還是決定沉默是金。

“說不說。”下一秒那只貓已經翻身從樹上跳下來，眨眼功夫便到了毒經身前，彎刀出鞘，毫不猶豫地架上了脖子。

毒經隱隱不快地眯起了眼。卻被一雙認真的杏仁眼看住。

並沒有意識到危險。焚影只是專注地想著毒經剛才那個表情。太難得了，絕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其實並不真的在意答案，卻急著想要多看兩眼那個表情。

這個距離已經足夠近，近到那雙琥珀色的杏仁眼在面前不斷放大。仿佛頸上的彎刀並不存在，毒經的呼吸已經湊到近前。

然後他冷不防按住焚影的肩把他壓在草地上。

彎刀脫手，摔在柔軟的草地上並沒有聲音。焚影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卻驚愕地發現毒經已經不知不覺用了力氣。

他加大力氣掙紮，不知不覺漲紅了臉。

嘖這傢夥手勁怎麼這麼大。

思緒未及停頓，溫熱的呼吸已然噴上耳畔。“……那個時候，我在想，”毒經語速很慢。聽到耳邊語調已經微微帶了笑意，焚影不由再一次地停下動作。

這傢夥今天怎麼了？

“明教弟子怎麼這麼遜色，茫茫大漠走了半天，連個接引的旌幡都沒見著。看來曾經聲勢浩大的明教也不過如此。”

什麼……

“難得見到一個，居然是個快死的。運氣真差。”

你……！

“不過，我一向很有愛心，何況是只看上去半途遇難的溫順小貓。”

混蛋你夠了！

餘音未了便被一股大力掀開，焚影漲紅著臉擺出攻擊的架勢，雙刀在胸前橫成十字，如果不是亂翹的髮型和亂糟糟的兜帽，那一聲“來戰！”喊得到真是氣壯山河……的惱羞成怒。

毒經慢條斯理地站穩身形，露出一個的遺憾表情。那張面無表情卻分明寫著“是你要我說的”“要切磋奉陪，不過勸你還是省省力氣”的臉徹底激怒了他，一招暗塵彌散上手，人就輕巧地向前略去。

嘛……毒經的蟲笛橫在唇邊，向後躍起的同時，止不住地笑意蔓延開來。炸毛的貓，也挺可愛的。

不過逗弄是情趣，逗惱就不好了。

喵~

END

《滄海》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

隱隱約約有笛聲與清冷的香氣彌散，縈繞鼻間。

焚影從夢中驚醒。

寒冷的夜晚，被衾柔軟的觸感和暖度太誘人，腦識混混沌沌轉了一圈，又抵不住想要睡去。

伴著那笛聲和香氣。

幾個月前焚影隨著毒經離開苗疆，陪著他輾轉遊歷天下。那時自他離開師門，已有大半載。從遙遠的明教到苗疆，再從苗疆出發前往各處……雖然並不明白毒經執意要帶著自己這個拖油瓶的理由，不過能有機會四處走走，見識許多奇聞異事，修習武藝，說不開心也是騙人的。

西子湖畔的藏劍山莊，因其十年一度的名劍大會聞名天下，武林中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約一個月前，焚影與毒經來到此處，拜謁切磋，遊山玩水，見識了金燦燦的武器和金燦燦的山莊，並對聞名遐邇的杭幫菜和莊主的美貌流盡了口水之後，終於到了告辭的時候。

不巧的是，連日大雪封路，耽擱了時辰，獨自上路的兩人不得已滯留在虎跑山莊內，直到昨日，才有了初霽的跡象。

焚影在被窩裏翻了個身，臉貼上同樣柔軟溫暖的枕頭，禁不住地蹭了蹭。那舒適程度，比起連日奔波風餐露宿來，簡直讓他骨頭都酥了。

有錢真好。

疑似流著口水的嘴角撇了撇，焚影腦內閃過一個如此誠實的喟歎。

笛音渺渺，悠遠而蒼茫。

冷香彌漫，清幽且動人。

焚影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所處之地是虎跑山莊的客舍，既然醒了便也睡不著了，焚影起床穿衣，決定出去透透氣。

隔壁的房間沒有絲毫聲響，毒經大概已經睡著了。焚影的腳步在門前頓了一下，想了想還是轉身出去。

中庭無人。只有幾株白梅在月色的映襯下優雅地展瓣，猶如嫺靜的仕女。被夢中熟悉的清冷香氣環繞著，像是雲鬢，或是飛揚的飄帶。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焚影在梅樹前默默站了一會兒，像是被這景色和香氣吸引，情不自禁湊過去聞一聞。

就在他抬頭的刹那，他也看見了屋頂上站著的那個人。那個他原以為睡著了的傢夥。

就像以前無數次見過的那樣，他那支烏亮的寶貝蟲笛此時正橫在唇邊，宛轉悠揚的笛聲從他唇間流瀉出來，許許多多碧色的蝴蝶在他周身飛舞。

屋頂上的積雪幾乎化完了，他站在屋簷上，背對著他，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笛聲未停，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焚影站在離他二十尺遠的位置，肆無忌憚地看著這個人。

即使以他只修煉到三重的赤日輪來打賭，他也知道那個人現在吹奏的曲子，其實是補天訣的一式。苗疆的蠱毒可以醫人也可殺人，這他自然知曉，只是眼前這個人從未用蠱醫過人。

即使是在最艱難的時候，即使以命相搏，他也只見過那支蟲笛吹奏出帶血的殺氣。

而如今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啊。

“阿笙？”他有些迷惑般地喚了他一聲，學著他跳上了屋簷，看他在月光下轉過身來，嘴角勾了一個溫柔地笑意，而笛聲依然未停。

……

那情景太美好，把他想問的話全都封在了肚子裏，他直愣愣地看了一會兒，而後慢慢地坐在了他身邊。

原來他會補天訣啊。可是為什麼不用呢。

他模模糊糊地想，不知不覺地又有些困倦。

嘖，真是丟臉啊，這麼美好的環境，居然這麼不解風情地睡著了。

毒經停下吹奏，轉身回屋，手裏還抱著一隻糊裏糊塗的小貓。

自從被他撞見自小青梅竹馬的阿幼朵叫他“阿笙”之後，他就再也沒享受過他對“慕先生”的尊敬。

無論他軟硬兼施教訓了他幾次，這不長記性的傢夥下次還是會笑嘻嘻地喊他“阿笙”“阿笙”……“阿笙，名字不就是用來喊的，叫你阿笙有什麼不對嘛。”“哎哎哎別打啦我知錯了嘖阿笙你下手太黑了啊嗚嗚嗚阿幼朵姐姐救我”……

哼，養久了的貓開始知道侵犯飼主的權力了。毒經有些心不在焉地在心裏哼了一聲，腦內又有個聲音說這其實也是萌點嘛。

罷了，暫且由他吧。

END

《青崖》

貞觀十道之一的嶺南道，轄區遼闊，道途綿長。

由東都洛陽出發，順其道而下，穿過洛道，便可進入南屏山。南屏山山勢險峻，連綿起伏，易守難攻，歷來是各種勢力潛伏發展的必爭之地，刀宗一脈，紅衣教不說，自浩氣盟成立以來，以長江為界，與此地原有的惡人穀勢力分庭抗禮，南屏地界也因此更成為魚龍混雜，勝者為王的爭奪之所。

南屏宓谷，是一個因為危機四伏而美麗的地方。

刀宗弟子像往常一樣列隊巡查而過，並未發現異常。他們無從知曉，就在離他們十尺之外的山柱上，在這片美麗谷地的高處，坐著兩個不速之客。

銀月斬五重以後，精進變得更加困難了。

焚影乾脆放下手中的刀，盤腿沉思起來。

此次隨毒經出教，教主並未另派他人跟隨，除了幾本抄錄的秘笈，師父耳提面命的幾句話之外，他幾乎一無所有。入教不過一年便能執行如此任務，焚影在這一代弟子中，必然是優秀的。然而可惜的是，獨自修行的意義與樂趣，並非他這個年紀所能領會和參悟，因而大多數時候，他只覺得傷神。

如若在教內多好，至少能有厲害的人討論和指點一二啊。

思緒跑遠了，焚影頓了頓，搖搖頭想把雜念甩出腦海。毒經坐在離他不遠處的山柱上，闔目打坐。

……倒是有個厲害的，不過只怕專業不對口。

焚影煩躁地耙耙頭髮，歎了口氣。

五仙教的內部結構分為教主和祭司兩支，掌管教義的教主一支，下設左右長老和五仙使，負責教內大部分的事物安排，是五仙教勢力明的部分。而暗的部分，則在祭司，協同其座下四大護法，長年居住教內，深居簡出，以研習五仙教武學技藝，追求臻化之境為畢生意義。

直至這一代，向來偏安一隅的五仙教因左長老烏蒙貴叛亂之事捲入中原紛爭，開始參與到中原武林的事物中來，其神秘的祭司一支亦開始主動踏足中土。

就焚影看來，毒經此次出行的目的，似乎更貼近於單純地瞭解各派法門，學習和切磋，因而雖然打著五仙教祭司的身份行個便宜，實際上隨行人數並不多。加之毒經性格淡漠疏離，仙教弟子亦訓練有素，若非指示，並不會輕易靠近他們。

——看上去就像是兩人獨行。

就他歎氣的功夫，毒經已經近在眼前。

焚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認命地拔出雙刃，在胸前合成十字。

無需言語，他已懂了他的意思。

切磋。

獨行無聊，除了每到一個目的地小住的那一段時間外，他們的行程大多數都趕在路上，這種不涉及生死的切磋，

姑且看做是無聊旅途上的餘興節目之一。

何況毒經這個不笑的時候總是癱著一張臉的傢夥，每次都是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背後，不打招呼就開始，多玩兩次之後，焚影也算是習慣了，往往只要一個眼神，也完全能明白他的意圖。

他們所處的地方，地勢獨特，山柱高聳，稍一錯身便是懸崖峭壁，焚影一邊小心著腳下，一邊盡可能地用彎刀劃出一輪新月。

銀月斬。

那個時候他們的切磋，實力相差太懸殊，大多數時候也就是玩玩就算的模式，毒經悠悠哉哉地吹著蟲笛，焚影亦

盡可能沉著應對，點到即止，該停手的時候，笛聲一個呼哨，也就停了。

然而這次卻好像有什麼不同。

焚影的呼吸急促起來。

阿笙的速度太快了，一晃眼的功夫便拉近了距離，與以往焚影追著他跑以求近身不同，蟲笛聲聲尖銳，竟隱隱呈出攻擊之態。

哪里不對。

汗珠從焚影額頭上滾落，他覺得自己幾乎是在憑著本能躲開那些刁鑽的角度，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疲憊，對手就像是不透風的牆，或是細密的網，每一擊都被消弭，每一次躲閃都顯得遲鈍。

長時間的戰鬥，他幾乎忘了招式，忘了節奏，只是本能地動著，十尺距離，他用盡全力使出了一招銀月斬。然後仿佛洩勁般地，坐倒在地上，大口喘氣。

毒經同時停手，輕飄飄落在對面一塊突起的岩石上。笛子仍橫在唇邊，笛聲卻已經停了。

那一瞬他仿佛明白了許多。

“……阿笙……？”他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你知道明教的招式……？”

毒經沉默半晌，似在思量如何回答，又或者不是。半晌後，他略一點頭，“粗通一二。”頓了頓，又道，“十尺距離，可以試試。”

於是換焚影沉默。

他像耍賴似的，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兒，低著頭不動彈，直到毒經等得久了，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準備拉他起來，才推開他的手跳起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故意將一臉冷掉的汗都蹭在他肩窩裏。

“…………阿笙你好厲害！”

那張抬起來的臉上露出已然是發現新大陸般的興奮笑容。接著便又如往常般開始話嘮地纏著毒經要討論細節。被精力旺盛的貓吵得頭痛的同時，毒經不免松一口氣，隨之放下心來，剛才那一瞬間莫名地緊張也被他拋在腦後。

多年以後再回想起來，與毒經一同遊歷的那些時光，他所收穫的，其實根本無法一一道盡。

那個沙漠中一時興起救了他的苗疆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他信任的朋友和師長，他們之間親密的聯結，在比意識更早的時間裏，就已經牢不可破。

直到隨著時間刻進骨血。

END

PS：

五仙教的結構里，祭司的杜撰是劇情需要。以及銀月斬這個技能距離是8尺，讀了秘笈之後可以增加到10尺，和銀月斬幾重其實沒有關係……隨手借用不要當真咳……借用原因只是因為這是我的小明教最後一個滿重的技能……

以上~阿笙其實是默默溫柔地類型【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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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3-10-26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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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斷章《與子同眠》

苗疆的夏季，漫長而潮濕。

午間困乏休憩時，也更易入夢，難免會夢到一些真實而久遠的事。銀髮的男子斜靠榻上，滿頭繁複的銀飾已經摘去了，一捧碎發流蘇似的散在枕上，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露出了罕見的溫暖笑容。

那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第一次見到阿姊師父的那一年，毒經八歲。

那個時候，他的姓氏還不是今天這樣，作為右長老艾黎的手足之子，他原本的名字，叫做彌笙。

那個時候，前任教主依然健在，天一教也沒有興起，所有的一切都還掩蓋在欣欣向榮的表像下，一派祥和。

那個時候，他和青梅竹馬的阿幼朵一起，師承艾黎學習毒術蠱術已有兩年。阿幼朵在毒蠱方面的天賦已經逐漸顯露出來，被教主密令當作下任聖蠍使培養，後遂單修毒經而去。而他，則作為祭司一脈的傳承者，被送給新任的玉蟾使鳳瑤師父，開始學習補天訣。

——他們，生在五仙教最好的時代。

“這是教主新送來的孩子，叫做彌笙。”鳳瑤把那時候還是個小男孩的毒經帶到竹桌前，初任聖使的她，一身稚嫩的青澀還未完全褪去，說話時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也知道我最近忙，實在是脫不開身。但是教主的吩咐又不好怠慢了，總得有個人教習他才好。思來想去也只有你有資格，便把他帶到你這裏。你就抽空教他一點醫術和笛法，等我空下來就接回來，不會太久，拜託啦。”

“噗，說什麼見外話。”桌旁的女子聞言一笑，“反正你有麻煩事總是往我這堆，我也已經習慣啦。”

“行啦，別取笑我了。這算是答應啦？”

“答應，當然答應。”女子伸手摸了摸孩子紅潤的臉龐，“不過可不是為你，只是這孩子生的這麼可愛，真讓人喜歡。”

看著女子微笑的臉，鳳瑤心裏也忍不住歡喜起來。“就知道你對我好。阿笙，快叫師父。”

“哎慢著，”女子聞聲連忙喝止，“這不好吧，到底是教主交給你的孩子，我不過是幫忙，算什麼師父。要真論起輩分來，頂多算個師姊。”

“有什麼關係，你們漢人不是常說，修行不在輩分，而是以道為師？既然你認真要教習他，叫個師父也不過分。”

女子仍皺眉思慮，毒經卻早已乾脆規規矩矩扣了個頭，女子見狀也不便再推脫，就這麼答應了。

而後兩年，他都和阿姊師父住在一起，那似乎是他一生中，最安逸的一段時光了。

“杜若，蘭茹，南星，冬葵子……”孩子坐在床沿捧著醫書誦讀的時候，阿姊師父就在一旁煎藥，藥香從陶土罐裏一絲絲彌散出來，漸漸充滿了整個房間。偶爾有汗水在阿姊師父的額上，她也只是隨便擦一擦，煎藥的動作並不停。

往往一煎就是數個時辰。一天就這麼過去。那成了毒經童年，最平常不過的記憶。

毒經怔怔地看著女子認真煎藥的側臉，幼小的心靈裏，隱約覺得那是多麼神聖的事。

普濟天下，救治眾生。

——而即便力不及此，能救護重要之人，大約也不枉此生所學了吧。

阿姊師父並沒有其他弟子，因而對毒經向來是疼愛有加，對他的教習往往傾盡全力，也並不局限於醫術笛法，既是嚴厲的師父，也像是慈愛的長姊。

他們居住的地方也與其他人不同，並不住在苗村的寨子裏，而是在總壇偏殿附近的一處草廬，那是阿姊師父長年的居所。

年幼的毒經曾問過師父為什麼不與其他人一樣住在寨子裏，師父只是淡淡一笑，並不答言，久而久之，他也忘了，而關於阿姊師父的身份，直到很久之後，他才漸漸從眾人的閒言碎語裏，知曉一二。

阿姊師父本是漢人。

苗漢之間芥蒂頗深，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當年初次涉足中原的鳳瑤為救一個陌生的漢族女子而將她帶回教內時，不出意料地遭到了族人一致反對。長年單修補天的鳳瑤，一顆醫者仁心並不因此介懷，不惜與長老五聖使相辯數日，最終得以留下她。只是不得以漢人之身，踏足苗寨一步。

從此阿姊師父就住在了草廬裏，與眾人相隔，亦拜了年輕的鳳瑤為師，做了鳳瑤第一個弟子，學習苗族醫術。

一晃數年。

直到大家都忘了她本是漢人，相處也逐漸熟悉和隨意起來。鳳瑤與她雖是師徒身份，但因為年齡相近，經歷又特殊，相處起來卻更像摯友，感情至深不足為外人道也。

阿姊師父被撿回時，記憶全失，因而並不知曉名姓，因其為人溫和體貼頗似長姊，又是玉蟾使鳳瑤座下大弟子，便喚她阿姊。

久而久之，這似乎也成為她的名字了。

萬花晴晝海，南疆五毒潭。

幽魂草潭深處五仙教內，地勢低窪，氣候陰濕，是各種奇花異草生長的絕佳場所。

巳時剛過。

“師父師父！”八九歲的小孩子，身後背著一個巨大的藥簍，雖然能看出是特別小孩子所作，但孩子畢竟太小了，小一號的藥簍背在他身上，還是有些碩大的滑稽感。

“哎！”彎腰鏟藥草的女子直起身來，一邊答應著，一邊把藥材小心地包好放進簍子裏，轉身便看見背著藥簍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手裏抓著一棵對他來說顯得有些大的何首烏，蹭了泥的小臉上滿是興奮的表情。

“師父看！這、這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何首烏！”氣還沒喘勻的孩子，邊跑邊喊。

“哎呀，就是了！”女子臉上也露出高興的笑意，然而那笑意還未及褪去，便立刻被驚懼的呼聲取代，“——小心！！”

一隻受驚的羚羊正慌不擇路地沖出灌木，眼看就要踏上孩子嬌小的身軀。

千鈞一髮，蟲笛發出一聲尖銳的嘶聲，蠍心的毒光一閃而過，羚羊的應聲而倒，啪嗒一聲摔在孩子身旁，溫熱的鮮血便濺到他臉上。

下一秒便被驚慌的女子摟進懷裏查看。“阿笙！阿笙！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受到驚嚇的孩子愣了愣，似是才反應過來，癟癟嘴哇地哭了一聲，害怕地抱住了女子的脖子。

沾了羚羊血的何首烏被丟在一旁，女子輕輕撫摸孩子的背安慰他，“……沒事了，阿笙不怕。”

——那是毒經唯一一次見到師父用毒。

即使是日後毒經多次隨師父外出任務，也往往是他對敵，阿姊師父施蠱救治，在他身後撐起一道堅實的牆。

傾心於醫術和醫蠱的女子，曾溫柔且驕傲地告訴他，即使醫術，也可以保護想要保護的東西。

……

這樣的日子，恍惚迷離，悠閒肆意的讓人心醉。直到當年的孩子已經長成了比師父還高的青年，直到年長的女子笑起來，臉上已經有了細微的痕跡。

直到那一天。

那個唐門的人出現的五仙教的時候，毒經和阿姊師父正從總壇議事出來，順路向下。

正是花開的季節，轉過豔麗的鳳凰木和朱槿花的花叢，便看到了他。

一身藍黑勁裝，冷硬的銀色面具覆了半張臉，看不清容貌，亦不見表情。

阿姊師父看見他便停住了，毒經也跟著莫名其妙地停下了腳步。只是盯著陌生的人，下意識地抽出背後的蟲笛。

半晌沉默。沒有人動作。時間仿佛凝滯了，以一種沉重而笨拙的方式。

“……你來了。”阿姊師父忽然輕輕笑起來，仿佛一切都是預料之中。隔著二十尺遠的距離，陌生的唐門男子頓了一下，然後緩慢地點了頭。

“……阿笙，”阿姊師父轉過身來，神情平靜而輕鬆，“師父有點事，你自己先回去好嗎？昨天種下菟絲子記得再澆一次水。”

“……是。”毒經猶豫地看著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女子，最終還是在師父的微笑下有些戒備地看了唐門男子一眼。離開了。

那個時候毒經已經不再和阿姊師父住在一起，他只是默默回到自己的住處。那是專為祭司門人修建的，僅次於教主所居的，苗寨第二高的吊腳樓。

那個時候他所修習補天訣的時間已經遠遠不及幼年，比起醫術，他還是更鍾情於毒蠱。然而也許因為阿姊師父的原因，毒經並未選擇單修，即使忙碌，他也儘量抽出一些時間，來照顧那些具藥性的花花草草，練習醫蠱。

那個時候在他偶爾去見阿姊師父的時候，都會看見那個唐門的人，似乎就住在師父身邊，像他當年一樣，寸步不離。

那個時候他偶然聽到鳳瑤師父和阿姊師父的爭吵，聽到暗夜裏，鳳瑤師父捂著臉低聲地哭。

那個時候他隱約意識到，這大概就是阿姊師父想要保護的東西吧。

半年之後，阿姊師父離教。

似乎是追著那個唐門的人而去的，聽說是那人接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任務，阿姊師父便隨同協助。

然而五仙教與蜀中唐門素有恩怨，阿姊師父以玉蟾使大弟子的身份，又是擅自行事，此事重大，已形同叛教了。

關於阿姊師父的閒言碎語一夜之間也更多起來，說她終究是漢人，不能融于苗疆，說她竟和蜀中有染。如此云云。

甚至對玉蟾使的質疑聲也大起來，直到教主罰了鳳瑤師父治下不嚴之罪，方才漸漸平息下去。

那之後的事情，被時間沖淡地已經有些模糊了。

他雖然始終相信溫柔的阿姊師父，這麼做是有緣由的，卻並不能真的全然釋懷，更有不甘。他知道阿姊師父此舉，已再不能融於仙教了。只是一個蜀中的人而已，為什麼。值得麼。

那些模模糊糊的情愫，他並不能明白。

直到鳳瑤再一次，帶回了阿姊師父。

滿身血污的女子躺在竹床上，氣若遊絲，卻神狀癲狂。

“他死了……”她說。一遍又一遍。像是不願相信，像是心念成灰。

“素手織天為一人。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吾生又有何意義！”她大笑，遂自毀修為，經年心血，補天醫術，一夕同化飛灰。

而後阿姊師父終日居其草屋，寂寂而居。

“——師父！！”毒經聞訊趕到草廬的時候，重傷未愈的女子正臥病在床，滿屋濃重的藥氣熏得他連連咳嗽，卻止不住腳步一路奔到床邊。

“……阿笙……？”形容枯槁的女子，此時蒼白無神地像一朵衰敗的朱槿花，看清是他模樣，未及歡喜，卻露出怒意來。“……你、你不該來！……咳咳……教主剛罰過我叛教之罪，你、你又是祭司門人……咳咳咳……阿笙！”

那日他跪在師父床前，聽女子一聲聲無力地罵，心中酸澀不能言。只不多時，女子仿佛力氣被抽空了，臉上露出明顯的倦容。“……回去吧，阿笙。”

“不！”他終於忍不住抱住女子瘦弱的身體，頓了頓，只問得出一句話，“……師父！為什麼？！”

滿目淚痕的女子淡淡笑了，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勉力抬手摸了摸青年的臉龐。

“……阿笙、阿笙是我……這輩子的驕傲……這些事現在你不懂，以後或許有機會明白……”

“可如今……我竟不知，是否該讓你明白了……”

再半年，阿姊師父失蹤了。

教中因此又掀起一番風雨，只不過那時，左長老叛亂已有跡可尋，教中動盪，一時無匹。阿姊師父這樣的小事，終究不了了之。

阿姊師父走時，並未對任何人留下隻言片語。只有毒經，隔日清晨醒來，在自己的床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木匣。

鳳凰蠱。

“珍重。勿念。”

字跡秀美挺拔。他念著紙片上的文字，哽咽出聲。

再後來，他當任了新的祭司。

毒經之術，聲名遠揚，成了他不可磨滅的光環。

沒有人知道他曾經修習過補天訣。他也從未使用其中的任意一式。

再後來，他隱約打聽到阿姊師父的中原姓氏，好像是姓慕的。

再後來，中原武林都知道五仙教專修毒經的祭司。

他的名字，是慕笙。

END

《芒草》

“什麼人！”列隊巡查的刀宗弟子喝道，齊刷刷抽出了佩刀，擺出攻擊的架勢。

然而空曠的視野裏，除了南屏山特有的蔥鬱灌木外，並未看到什麼人影。

刀宗弟子疑惑地放下持刀的手，不由面面相覷。

他確定有看到人影。

一陣疾風掃過，茂密的麥草在風中溫順地伏低身子。焚影淩空一個翻身，單膝著地的同時，右手的彎刀防禦性地橫在胸前。一雙薄唇向一邊翹起，興味正濃的表情。

“再來！”

嘴裏吐出一聲呼喝，幻光步踏出，人又向前掠去。毒經的笛子還背在身後，並未出手，只是身形極快地向左閃去，與此同時玉蟾一個嘲諷，彎刀未及觸上衣袂，便硬生生地調轉了方向。

“哼。差太多了。”毒經嘴角勾起一個冷笑，毫不留情地刻薄。

被那眼神激得認真起來的焚影，一雙杏仁眼緊盯著毒經的動作，一招暗塵彌散接流光囚影，驅夜暗愁未及施展，畏怖暗刑上手便向著毒經的笛子而去。

“嘖。”及時轉身後躍的毒經，抽出蟲笛，甩出一個千絲逼退焚影的腳步。

終於肯出手了嗎。焚影想，精神更加集中起來。

“明教不愧是殺手做派，臨陣對敵搶人兵器，倒是好手段。”毒經冷聲道，焚影卻仿佛習慣了他這樣，根本不為所動。

——自從這只貓學會了繳械，某一天趁他不備搶了笛子之後，簡直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每天至少一搶從不落下，煩得他恨不得直接甩人一個百足一了百了。

更令人傷感的是，原先焚影還會因為他冷漠刻薄的態度有所收斂，最近卻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似的，無論他說什麼都裝聽不見。該幹嘛還是幹嘛。出手根本慢不到一秒。

毒經危險地眯起眼睛決定要好好調教一下這只越來越放肆的貓，思緒未斷，焚影已挾著生死劫沖到近前，銀月斬出手十尺，吞吐出的刀氣已日趨穩定。

性格雖然衝動又粘人。學東西到挺快的。

在南屏山逗留的時日，前後算來不過兩個月，能有此成績已然不錯了。

毒經在心中默默下了結論，索性吹出一個音色，牽絲一纏，焚影未及防備暗處的天蛛，冷不防被卷個正著，拖到毒經面前。

“你、你使詐！”

焚影仿佛才從驚怒裏回過神來，卻不幸被縛動彈不得，只能臉漲得通紅地大聲抗議道。

“呵，愚蠢的外邦人，誰跟你說我每次打架都只召喚一個寵物的？”

被噎到般無話可說，焚影漲紅著臉，被毒經華麗的銀笛曖昧地抬起下顎，一雙杏仁眼滿是不甘和氣憤地看進男人眼裏。

好眼神。

毒經不露聲色地笑了一聲。波斯貓的瞳色，只要看過一遍就難以忘懷。

真是讓人不由自主想陷進去呢……

“喂……喂！你幹嘛！”看著對方越湊越近的臉，焚影心中警鈴大作，這傢夥最近惡劣的行徑太多，他想向後退，偏偏蛛絲束縛得牢，退無可退。

溫熱的唇舌貼上臉側地時候，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一隻眼半眯起來，回神的時候，臉上都是滿滿的驚嚇和不知所措。

下一秒毒經滿意地直起身子，舔了舔唇角。

反應不錯。

“在那裏！”安靜的四周突然響起一聲暴喝，接著一支勁弩激射而來，擦著尚被束縛著的焚影的額頭飛過，“唔！”他悶哼一聲，瞬間流下一道血紅。

毒經的眼神冷了下來。

終於發現異樣的刀宗弟子帶著一隊人馬呼喝而來，帶著被蒙蔽的熊熊怒意。尤其是當他們看見那只不過是兩個瘦削的陌生人時，一腔怒意皆化成了勢在必得的得意。

他們首先向那個穿著奇異的站著的男子沖去。

然而未及近身，便覺得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捉住了手腳，動彈不得，驚懼間喉頭一甜，很快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個拿著弓弩的小個子本來落在後面，此時見狀大駭，立刻轉身想逃，然而根本看不清那個奇怪的男子是怎樣動作的，他的出現悄無聲息，形同鬼魅。一聲輕蔑的冷笑，帶著透骨的寒意。一陣劇痛，他雙眼發黑地倒在地上，再無力呻吟，扔在一邊的斷臂，鮮血淋漓，竟還握著弓。

……

焚影呆坐著，看著幾十尺之外的毒經，思緒仿佛凍結了，本能卻微微顫抖起來。

五分鐘，不或許更快。氣勢洶洶而來的刀宗人馬，此刻已經盡數中蠱癱軟在地上，烏血甚至染黑了那雙綴滿銀飾的鞋子面前站著的一小塊土地。

毒經站著那裏，背影一絲不亂。周身環繞著濃重的仿佛滴一滴水，就可以凝滯的殺氣。

他自離教以來，與毒經切磋對弈的次數多到已經完全記不清數，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殺氣。

——他從未見他如此生氣。

只要是能殺人的刀，即使沒有殺意，也會有一種讓人心頭一顫的寒意。

何況毒經見到仍呆坐在地上，額頭上還流著血的焚影時，除了臉色又黑了幾分之外，並沒有什麼變化。

成功引得小貓的一個哆嗦。

他莫名覺得有些煩躁，卻還是盡可能按捺了情緒，收回蛛絲，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即使他刻意放慢腳步，也還是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焚影重又跟上來的腳步聲。

猶猶豫豫排排徊徊，始終隔了一段距離。

嘖。

他霍然轉身，低著頭想心事的焚影無意識地向前走了幾步，差點一頭撞上，又慌忙止住腳步。

“你在想什麼。”毒經的聲音聽上去冰冷的不帶感情。

“我……”焚影欲言又止。

“你在害怕。”並未給他時間猶豫，毒經只是淡然陳述著。

“我……！”焚影下意識想反駁，看到毒經那雙冷靜的眼睛，那句“沒有”就再也說不下去。

——為殺意而畏懼。他覺得羞愧。

半晌沉默。

“……走吧。”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毒經重新轉過身往前走，又恢復了往常淡然的語氣，“明日啟程，離開南屏山，往北而行。”

話語像是一層輕薄的紗，瞬間遮住了一切情緒。

END

PS：
五仙教的結構里，祭司的杜撰是劇情需要。以及銀月斬這個技能距離是8尺，讀了秘笈之後可以增加到10尺，和銀月斬幾重其實沒有關係……隨手借用不要當真咳……借用原因只是因為這是我的小明教最後一個滿重的技能……
以上~阿笙其實是默默溫柔地類型【揍

《白露》

行背青山郭，吟當白露秋。

楓華穀的秋天，謂之天下一絕。

至少在焚影看來，那漫山遍野的紅葉，陽光透過樹縫斑駁，點綴出來的一層層洶湧的金色，比起記憶中教內至高點的光明頂，更加璀璨的讓人心醉。

他的心中懷著三分好奇七分驚喜，讀書人的傷春悲秋之情在他這裏根本半分也無。至少毒經看著身邊這只比平時更精力旺盛的貓，一副土包子臉蹦蹦跳跳蹭的滿臉灰也不嫌累的樣子，內心半頭痛半嫌棄地想現在裝作不認識還來不還得及。

“阿笙！阿笙你看！”遠遠傳來焚影的呼聲，毒經有些不耐煩地循聲望去，這一路上這只貓發現了什麼新鮮的都要喊“阿笙阿笙”，半天功夫下來，饒是他耐性好，這會子也被磨乾淨了。而那只貓倒是還嫌他動作慢似的，乾脆幾個起落，一團陰影在樹林裏起起伏伏，抖落一地落葉的同時，人也閃到了毒經面前。

“你看！”他的手指指出一個方向，“那邊有一個涼亭！”

楓華谷紫源山。傳言曾是年輕的雪魔的住地。

在這裏的半山腰有一個涼亭，傳聞每年秋天的某個時候，雪魔會獨自一人在這裏，賞一賞紅葉，吹一支江南的小調。然而傳聞畢竟是不可信的，想見其真容，多少還是要憑機緣。當然這麼多年，除了那個叫莫雨的小孩子，也沒什麼人有那個機緣就是了。

毒經和焚影自然也是如此。

“咦這裏有個碑？”焚影盯著它瞧了瞧，順手拿袖子拂了塵，“不會說的是雪魔舊事吧？”說著傾下身仔細一看，卻是王勃的一首《詠風》。“切，沒意思。”他住了手，往毒經身邊坐了，從那處向下望去，滿目都是金黃的色澤。

“你傻了？”毒經失笑，“誰沒事把自己的私事豎個碑擱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

焚影沒答話，隱隱約約的似乎哼了一聲，只顧盯著那一片金色，神色似是有些迷惘。

初秋的風從林間穿過，拂面而來，勾起一絲愜意。

半晌安靜。

“怎麼？樂不思蜀了？”毒經開口，語氣微嘲。

“……不是。”焚影搖搖頭，把視線收回來，重新落到毒經身上，“只是如斯美景，與大漠上所見，並不相同。”

“呐，如果有機會，真想走遍天下，看盡這無邊無際的美景，”他似是感歎著說了一句，句末看了毒經一眼，笑的狡黠，“和美人啊。”

“那個時候，阿笙，你可願陪我？”

“祭司。墨柯護法的信使到了。”

楓華穀紫源山巔，楓林茂密的隱蔽所在，一襲身著緊身衣的異族隱衛單膝點地，簡潔地彙報道。一隻通體青碧的巨蟒盤在她身上，繞過女子白皙的脖頸，順著手臂纏了兩圈，安靜地蟄伏著。被巨蟒纏著的女子面容平靜無波，絲毫不見懼色。此時她只是恭順地低著頭。

“是麼。”慕笙聞言收回遠眺的目光，轉過身來。“過來吧。”他說著伸出右臂，帶起一陣銀飾碰撞的叮咚聲。

隨著他的話語，半跪著的女子絲毫未動，倒是她身上的巨蟒，聞言嘶嘶兩聲吐出鮮紅的信子，慢悠悠地從女子身上游下來，再順著那只手爬上了慕笙的肩膀。

巨蟒碩大的三角蛇頭停在慕笙的側臉旁，發出斷續的嘶嘶聲，像是在彙報什麼。慕笙面無表情地聽著，一時間空曠的山谷中便只聞蛇聲。

半盞茶的功夫，巨蟒不再言語。慕笙想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嘴裏亦發出斷續的嘶聲。以蛇語交待完畢後，甫一抬手，那巨蟒便順著他的指尖迅速滑落，碧色的圓形鱗片在草叢中一閃，不見了。

“綠蘿。”

“屬下在。”半跪的女子應了一聲，才抬頭看向她的祭司。

“去告訴墨柯，他的意思我明白，我自有分寸。”

“是。”

“另外，通傳下去，之前召集的使者，有出行任務的人馬，即日啟程。半年之內，我必回教。”

“謹遵吩咐。”女子依言領命離去。直到那身影走出視線，慕笙才重新轉過身，將視線投向山下，層層雲霧彌漫中，那莽莽蒼蒼的一片金紅色。

在外面呆得太久，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等毒經處理完教內事物，再去找焚影的時候，貪玩的小貓早跑的不見人影了。

走了快半天，才在紅葉湖邊逮住一隻漁翁。

穿蓑衣戴斗笠拿著魚竿悠然垂釣，要不是極其熟悉的身影，毒經簡直要懷疑自己的眼睛。

“事情辦完了？蠻快的嘛。”焚影早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祭司毒經雖然隻身在外，責任並不因此減少，不趕路的時候往往也忙得很，那些五仙教內部的事他不便聽，這種時候也會識趣地主動回避，等毒經辦完事再回頭來找他。

他一邊隨嘴搭著話，一邊示意他到自己這邊來。

“哪搞來這麼多名堂？”毒經看他這副樣子似是新鮮，下一秒就見焚影扔過來一模一樣的另一套，放下魚竿抱著胳膊看著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慵懶表情。“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楓華穀紅葉湖，可是這一帶有名的水質極好的地方，據說這裏的魚肉質鮮美，吃起來更是回味無窮……唉，唉你打我幹嘛！這都是剛才那個賣雜貨的大嬸說的！”

“呵，說什麼你都信。”毒經斜睨他一眼，倒也跟著坐下來，當然沒穿那套可笑的蓑衣，因此還被焚影默默地腹誹了兩聲，真是不解風情。
兩大爺就這麼曲著腿坐在湖邊，美其名曰等魚兒上鉤。

幹慣了打打殺殺的事，這麼靜靜坐著釣魚似乎也不錯，練武練得久了，耐心自然也不消說了。何況這氣候宜人的秋日午後，即使只是戴著斗笠，在斑駁的陽光樹蔭下淺眠一會兒，也是難得的享受。

兩人都是第一次嘗試這種相處模式，一時間都覺得新奇又有趣。

“喂，阿笙。”說話的時候焚影翹著腿躺在草地上，嘴裏叼著草葉，巨大的斗笠蓋在臉上，聲音從斗笠裏傳出來，聽上去有些悶。

“我們來比賽釣魚怎麼樣？一個時辰為限，釣少者今晚做飯？”

“好。”閑著也是閑著，毒經乾脆地應允。

焚影聽他同意了，迅速坐起身，將擱置一旁的釣竿重新上餌丟進水裏，認真釣起魚來。毒經亦然，氣氛慢慢沉默下來。

醫道自古分藥毒兩宗，五仙教的毒經一支，在毒宗的基礎上，輔之以苗疆特有的蠱術毒物，獨具特色，早已自成一脈。然而無論具體修習內容為何，長年用毒的人，身上往往會積下毒氣薰染的痕跡，隨著年月而悄然變化。即使毒經年紀不大，修習的時間也稱不上長久，周身氣息卻也絕不是容易親近的。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毒經和焚影坐的位置雖相距不遠，毒經面前的水域卻也少有魚兒問津，反觀焚影面前，倒是搶食的歡騰，只不過焚影心急，每次滿心期待地拉上鉤來，卻多是空空如也——吃飽了的魚兒還在水裏歡騰著呢。

一個時辰過去，比賽的結果簡直慘烈。焚影誤打誤撞勾上來的兩條小魚，毒經更是除了不知道哪里沖上來的一本春宮圖之外一無所獲，被焚影捂著肚子邊笑邊滾折騰了半天，黑著臉去生火烤魚。

“唔……！”柴火還冒著青煙，餓慘了的焚影就已經迫不及待吃起來，不出意外地被燙地一縮。“好吃！”

毒經還沒從完敗的打擊中回過神來，根本沒有吃魚的心情，看面前這只貓毫不介意吃得飛快，順手把那本濕漉漉的書丟進火裏，冷笑道，“這裏的水質顯然和你說的有雲泥之別。”

“唔搜歪（無所謂）啦！”焚影擺擺手毫不介意。

那張貪吃的臉太可愛，毒經心裏閃過那個念頭的時候，未及深思，幾乎立刻就付諸行動了。

被猝不及防按住的親吻，焚影的思緒根本還沒從烤魚上收回來。唇舌糾纏，那個人的氣息像霧一樣籠罩，避不開褪不去，他模模糊糊覺得牙齒硌的有些痛，身體卻溫順地回應了。

唔，這魚好像鹽放多了。焚影一邊喘氣腦子裏一邊閃過亂糟糟的想法。

一吻終了。毒經的在他耳畔的輕笑聽上去特別噁心。

“我們來比賽氣息。輸的人，明天洗衣服。”

END

《蓮心》

嵩山少林寺，是毒經和焚影輾轉九大門派的最後一站。

以禪宗和武術並稱於世的名刹，揚名四海，巍巍而立，何止百年。沿著彎彎曲曲的小徑登上少室山的一路，夾道佳木鬱鬱蔥蔥，遊人如織。那些安靜地分走了一半道路的人，多半是但求一悟的修道者，或是來尋佛緣的普通人，至多會兩手防身功夫，也沒有武林人稱雄爭霸的野心，他們與他們，並不相同。

焚影和毒經穿著尋常的中原衣物，混跡在他們中間，並不突兀。然而看著那些人臉上安寧平靜的神色，焚影又忍不住回想起還未入教的時候，那時候他也只是一個這樣的普通人，不入江湖，不惹紛爭。

如果有來生，不知還會不會選擇做江湖人。

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不過就很快甩掉了。他的命運，從一開始，到拜入明教，到如今踏在少室山的小徑上，其實並無法選擇。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懼避皆無義。

似乎感覺得到他的走神，與他並騎的毒經松了韁繩攬住了他的肩膀，成功拉回了人的注意。

“兩位施主遠道而來，老衲有失遠迎，失敬，失敬。”身披袈裟的玄正方丈出現在二人面前時，毒經和焚影已在禪房小坐了半刻，此時也起身，“方丈多禮了，”毒經開口道，“少林巍立多年，其造詣非我仙教可比，慕笙亦十分敬佩。”

“祭司過謙了。”雙方行禮畢，方再度入座。

……

焚影坐在一邊，耳朵裏聽著毒經和方丈順溜地打著官腔，比比劃劃說這些什麼，實在無趣，又只能坐著聽，於是神思便又漸漸不受控制地飄遠了。

五仙教希望協同中原共討天一的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遠在少林等八大門派之前，毒經就已經前往明教和教主商議過，那也構成了他和毒經相遇的契機。只不過這些事，以他的在教內的地位，其實是不可能知曉的，然而這些事本身和他關係不大，他也並不多麼關心。

大多數時候，他並不參與他們的談話。他知道毒經執意帶著他，只是想讓他多見識一些罷了。

他甚至知道教主派出任務和五仙教接洽的，是長他多輩的星木旗使，並不是他。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並不是那些派給他的看似艱難卻也並非無法完成的任務，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只是因為毒經想讓他出現。

他作為五仙教和明教結盟的非必要條件之一，被心血來潮的毒經“撿”了回去。

他的視線漸漸從方丈臉上收回，再慢慢轉向一邊說著話的男人。對方仿佛毫不知情，也並未對此做出什麼反對。焚影乾脆撐著臉看著，看著他線條俐落的側臉，百無聊賴地在心裏畫了一遍，每一筆都熟悉的要命。

他輾轉千里而來，入教不到十個月，便隨這個人離教，而後幾乎陪著他轉遍了大半個天下，寒冬酷暑，風雨無阻，已餘五載。

偶爾他會想，倘若沒有那次瀕死被救的經歷，一生大約也就這麼過了，呆在那片茫茫荒漠裏，修習護教，了此凡生。

卻偏偏讓我遇上你，由此改變了一生的軌跡。

……

“祭司的來意我已知曉，貴教在苗疆聲望厚重，此番有意協助中原，共擊天一，自然甚好。只是茲事體大，祭司提出的具體事宜還容老衲與眾位師弟商討一二，再做定奪。在這之前，就請祭司和這位施主，在寺內小住兩日，稍作指教吧。”
玄正方丈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毒經幾乎是在心裏大大松了口氣，倒不是和方丈說話有什麼難處，實在是身邊這只貓，明目張膽旁若無人地瞪了他半天，實在是讓他芒刺在背坐立難安差點要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雖然在見方丈之前他早就已經確定了所有著裝的細節。

即便知道對方多半又是無聊地在神遊太虛，他也還是忍不住在意。

——嘖，這典型的保父心理。毒經在心裏用力地唾棄道。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少林寺乾淨樸素的客舍內，焚影扔開棋子，在雨後潮濕的空氣裏，大大伸了一個懶腰。

在少林寺逗留已有五日，連日秋雨淅淅瀝瀝，耽擱了他四處參觀切磋的行程，如今雨後初晴，天朗氣清，想到終於能一睹風光，他心裏也不由歡喜起來。

雨後濕滑，道路泥濘，客舍內貼心地準備了木屐，他換上，推門而出。

毒經一早就找方丈議事去了，他閑得無聊打多了棋譜，本有些困乏，此時被風一吹，反而精神起來。

他站在客舍門前，踏著那條通往別處的青石板路，像是踏著一條歸途。

……

還真有人過來了。

毒經提著一隻巨大的籃子，沿著青石板路回客舍，遠遠就看見那只貓穿著單一件的青衣站門前，看著他慢慢走近，人和青衣，石板，木屐相映，居然有種莫名其妙的和諧。

直到毒經進了屋，把籃子往桌上一放，開始一樣一樣往外拿東西的時候，焚影才發現，他帶回來的居然是一套茶具。

茶道四要，精茶、真水、活火、妙器，缺一不可。

焚影看著毒經像模像樣地煮水烹茶，水汽蒸騰如雲霧，挾著一股清淡甘醇的茶香余香繞梁……待茶泡好，再小心地將紫砂杯翻過，用濕巾裹住壺柄，讓茶水順杯沿沖入，注至七分滿。然後用杯蓋輕輕拂去茶水上的浮沫，放在他面前。

“……你……居然會這個？！”他驚訝的語氣太過搞笑，毒經心情很好，頓了頓，才忍住笑意，只是說，“喝喝看。”

“……喝什麼我又不懂茶……”要丟臉的預感又冒出來，焚影小聲嘀咕一句，還是順著他的話喝了一口。

能喝到這傢夥的茶大概也不容易吧。

“噗——！”喝了一口，下一秒卻噴出半口的焚影捂著嘴，皺起眉頭，“這什麼這麼苦！”

“怎麼樣？”他倒是一臉認真地看過來，見焚影誇張的動作，嘴角勾起，無聲地笑了。

“這什麼……”焚影苦著嗓子發不出聲音，用唇語問他。

“這是蓮子心。”

停頓片刻，待焚影恍悟過來，毒經接著說道，“蓮心性苦寒，味苦，卻是一味良藥。以前跟師父學習醫術，若有多時，便拿來泡茶。”

焚影被他臉上似是懷念的神情吸引，也忘記了皺眉，聽他接著說下去。

“不過多年沒有泡過，手藝也生疏了。”他喝了一口，似是回味了一下，“倒還有幾分當年的風味。”

“初喝覺得苦，多了倒也習慣了。”毒經看向焚影，稍微轉一轉頭，便捕捉到對方的視線。“何況當時師父對我說，莫嫌一點苦，便擬棄蓮心。”

十字箴言。在一個彈指的時間裏，勝過千言萬語。

焚影低頭又喝了一口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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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3-10-26 18: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殤雪》

“昆侖，號曰昆崚，在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去岸十三萬裏。又有弱水周回繞匝。”昆侖一詞，早在東方朔的著述《海內十洲記》中，已有著筆，是虛構的仙境。焚影踏在那一片一望無際的冰原上時，心中想著那段話，不由感慨書中的那些描寫，實在與事實相距甚遠。

昆侖山脈山勢極高，連綿起伏。雪峰，冰川，冰湖相連成一個整體，凍成一片終年不化的荒原。

苦寒之地的冬季，總是相當漫長而悠遠的。焚影和毒經抵達此地的時候，正趕上一年之中，最冷的隆冬時節。

毒經看上去有點不對勁。焚影瞥了一眼騎在馬上的男人，他整個人裹在華美的白色狐裘裏，一促一頓地呼吸著，面色陰沉不言語。乍一眼竟像是要融進那一片茫茫雪域之中。

自從踏入昆侖地界，他就一直是這樣。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雖然沒有證據，焚影直覺這麼想道。

抵達昆侖派議事後的第四天，毒經病倒了。

從龍門大漠行至昆侖地界，一路上艱險不比中原，連日奔波勞頓加上溫差，毒經怕是病了有些時日，等焚影發現時，已是高燒不退。

遙記那日清晨，天色剛透早。焚影睜眼時只見一片黑暗，屋內安靜異常，唯獨隔壁床上傳來一點壓抑的沉重呼吸聲，他心知不對，跑過去一摸人額頭，已然滾燙。

那一瞬間焚影心中有種奇異的感覺，想來這平日裏犀利強悍的傢夥，也終究是個普通人罷了。

“阿笙？”焚影推門進屋的時候，毒經正靠在床頭看一卷書。他的面色蒼白中帶著不自然的潮紅，雙唇乾澀起皮，病容憔悴。難怪人說這天下間的病人，都是一個模樣。

把手裏的藥碗放在矮幾上，他坐到床邊。

“感覺怎麼樣？”他說著自然地伸手想觸毒經的額頭。

仿佛不太適應這種過分的照顧和體貼，毒經偏著頭躲開了，臉上露出些許不豫的神色，算是拒絕。

“好好，”焚影默默在心裏歎了口氣，“藥我放這兒了，你自己喝。”

他抱著胳膊看毒經，露出監督的姿態，又表示自己絕不插手。對面的人也沒有動作，既沒有喝，也沒有拒絕，只是睜著眼看著他。

焚影在心中大搖其頭，到也沒說什麼，還是端起藥碗，拿瓷勺舀了，吹涼了遞到毒經嘴邊，再看他慢慢喝下去。

嘖，真是彆扭。生了病，就更彆扭。

被腹誹的人看上去完全沒有察覺到這種奇怪的依賴感，依舊我行我素。而腹誹著男人的焚影，也因為這種難得的照顧，不厚道地有些興奮的新鮮感。他們一直以來的固定角色，似乎就在這個時刻，被置換了位置。

仿佛被藥苦到了，毒經咂了咂嘴，偏過頭去。那架勢是不肯喝了，焚影不得不想別的辦法。

於是他壞笑著湊過去，在男人的嘴角舔了一下，一雙杏仁兒似的貓眼滿懷期待地看著他。看他本能地僵住，面癱臉漸漸鬆動，忍笑忍得恨不得打幾個滾。

太可愛。

當然少不了趁機再喂進去幾口。

直到一碗藥喝完，居然花了快一炷香的時間。藥效很快，到最後時毒經已有些困倦，閉著眼歪在榻上。焚影吃夠了豆腐，心內亦十分饕足，收拾了藥碗，把人塞到被子裏仔細裹好，便準備離開。

“……你……等等……”剛準備出門便聽到毒經的聲音，燒了幾天的嗓子紅腫著，聲音早已嘶啞，焚影連忙轉過去看他，用眼神詢問他的意向。

也許實在是不舒服，毒經沒有說話，焚影還在等他的回答，就感覺一隻手從厚厚的棉被裏伸出來，牽住了他的衣袂。

因為這個舉動，他的心瞬間就軟了。

——罷了，就當是體貼病患。

焚影乾脆坐到床前，握住那只還有些燙的手，趴在床沿上一起睡了。

在滿屋微苦的藥氣裏，他們互相靠著，居然睡得意外香甜。

變故發生在他們離開昆侖派下山的第二天。

那時候他們已經走到半山腰，天空很低，天色陰的嚇人，正是暴風雪的前兆。

毒經的燒已經退了，身體卻還沒好全，焚影本來建議不急趕路，不如多留幾日，奈何毒經一反常態，執意下山，便也不得阻攔。

走到半路，風雨便夾著晶瑩的雪花落了下來。

毒經怔怔地盯著雨雪看了許久，長歎一口氣，最終下令找避風處紮營休整。

就在此時，他話音剛落，淩空一箭破空而來，速度極快，隱隱有千鈞之力，夾著風雨之勢，直指咽喉。饒是毒經反應快，即便避開了心脈命門，也被劍氣所傷，穿透右肩，咳出一口血，人便從馬上摔下來。

“阿笙！！”短暫的震驚過後，焚影迅速反應過來，從馬背上一躍而起，便想去接那飛出去的身影。

那甩出去的衝力極大，焚影帶著毒經在雪地上滾了兩圈，方才停下。

懷裏的溫度，在天寒地凍的雨雪裏有些燙人，焚影心中漸漸升騰起一絲恐懼來。

不對，不對。

他的燒明明兩天前就退了，怎麼又燒起來了？這麼大動靜，身為隱衛的綠蘿他們為什麼都沒有反應？發生什麼事了？他心裏已經隱隱有答案，只是不願相信，也不敢相信。

他腦內轉過幾個念頭的同時，已經有幾個唐門的人從飛行器上降落在他們面前，清一色的藍黑勁裝，瞬間輕巧地落在他們面前。卻並未急著動手。直到一架比其他都要大一圈的風箏出現在視野，他的主人慢條斯理地降落，甫一落地，原先的一圈人便站到他周圍，漸成捉鱉之勢。

他落地後，伸手拋出了什麼東西，竟是一個苗族女子的頭顱。正是焚影剛才想找的人。

綠蘿。

冰寒刺骨的情緒，於是一點一點滲透，侵襲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哈哈哈哈哈慕笙！你也有今天！”為首一人盯著摔在雪地上毒經和焚影，一雙眼中透出十足十的狠厲和得意，“要殺你可真不容易啊，之前你久居五毒尋不到機會，如今出教又處處故布迷陣，迂回輾轉，可是怕被我們找到？！”

“可惜啊，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麼多年，終於還是讓我等到了這個時候！殺了少爺的人，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話音未落，唐門的人早已擺好了架勢，焚影也已抽出彎刀，單膝跪地的迎戰姿勢。無奈此時身邊多了個病患，暗塵彌散流光囚影皆不適用，便是極樂引畏怖暗刑也已經準備完畢。

“咳……咳咳……”懷裏的人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不斷吐出黑色的血，他右肩的傷口上，還能看見一點綠色的螢光，蜀中唐門特有的毒。

“阿笙！”他連忙低頭看去，毒經睜開的眼裏看不出焦點，他仿佛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只是慢慢地，露出一個冷笑。“呵，真是狼狽啊。”那笑容裏刻骨冷意更甚嚴寒，仿佛自嘲。

“什麼？”焚影仿佛沒聽清楚，不及再問，刹那間毒經抽出蟲笛，天蛛獻祭的同時，焚影耳邊響起一聲呼喝。“跑！”

幻光步即刻踏出，焚影感慨這次自己的反應總算是跟上了節奏。

昆侖半山一個隱蔽的雪洞，是焚影暫時找到的藏身之所。

唐門的人想必已經開始搜山，雖然昆侖地大艱險，找到他們亦指日可待。這些終究不是辦法。焚影一邊料理毒經的傷口，一邊皺著眉頭思索著。

對面的人依然是那副沒有焦點的樣子，仿佛陷入回憶裏，仍憑焚影擺弄。

“赫連迦蘭。”

“…………什麼？”聽見毒經的聲音，焚影頓了頓，遲疑著應了一聲。第一次聽他叫他的全名，一種不祥的預感又開始升騰了。

“這個洞穴深處，可以通往昆侖派的儲藏地窖。我的包裹裏有詳細的地圖，你拿著它，從地窖走，只半日便可下山，”他說著看向焚影，神色冷靜又坦然，仿佛說的只不過是一些零星瑣事，“你走吧。”

……

“不！我不！”震驚中明白了他的意思，焚影瞬間覺得酸澀又委屈，他看向毒經，眼神裏帶著不敢相信的悲傷，“你不能趕我走！……你……！”他的聲音小下去，最終變成自言自語的喃喃。

“……阿笙，你太自負了……你隨隨便便讓我跟你出教，如今又想隨隨便便趕我走麼……！”

“……我知道你的意思……沒用的，這一切原本從我出教之時，就有定數了……如今即便你想保全我，這卻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焚影看著毒經，慢慢笑了，他笑的那樣絕望，又璀璨地帶著宛如新生的希望。

“……你要陷我於不義之地麼。阿笙？”

毒經默默地看了他許久，終究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那之後，他們在雪洞中又度過了兩天。

他終於忍不住問毒經，“五仙教和蜀中向來修好……那些殺你的人……為什麼是蜀中唐門？”

毒經靠著洞壁想了很久，仿佛在一團亂麻裏尋找那個最初的開始。

“……很久之前我的師父，愛上一個唐門的男子，隨他一同出教任務，此後半年，了無音信。可惜那個最終男人死在了那場任務裏，師父也為他自毀修為，鬱鬱離教，如今她若活著，怕也是早就離開了南疆這傷心地了……”他回憶著往事，露出一點悠遠的神情來。

“後來我無意間瞭解到那男子的身份，竟是唐門內一等一的好手，同時又是當時唐門家主偏房之子，身負著家主繼承權。由此想來，當年之事，事出蹊蹺，我便順此追查下去。”

“……有時候同族之人，對外齊心抗敵，對內卻能比之更加狠心哪。”他歎了一聲，“繼承人之間爾虞我詐，借任務之手殺一個人，簡直太容易了。”

“……後來，後來我殺了那個人。”

——那一瞬間焚影仿佛明白了許多事：失了對手的繼承者狂喜未褪，自己便也悄無聲息地被殺……如此而來，現任的唐門家主從中得益，和五仙教修好，也並非不可想了。

世事因果，竟比一切都複雜，卻也比一切都簡單。

“在這裏！”隨著一聲呼喊，無數暴雨梨花針打在雪地裏，火星隨雪花飛濺一地。

隨即趕來的人看著從雪洞中走出來的毒經和焚影，眼神亮的可怕，顯出猙獰的笑意。

“該受死了，慕笙！”那人一聲令下，圍著的唐門弟子便沖上來，刹那一片千機匣開啟的哢噠聲，黑藍色在眼前一晃而過，在茫茫白雪的襯托下，十分扎眼。

“呵，唐易塵，你還差得遠！”毒經雖重傷，舉手投足卻不見慌亂，蟲笛舞得生風，頃刻間笛音渺渺，萬千毒蟲盡出，局勢陷入膠著，一時間混亂難明。

焚影此時也身在戰局，雙刀在手，配合鉤鎖在唐門弟子中飛快地穿梭。除了和毒經切磋之外，他差不多是第一次遇上這樣實戰，每一招都狠厲，每一式都逼命，讓人心驚。

即便在毒經身邊五年，他的實力和那些老道的殺手比起來，還是相距不小，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只能集中精神，將這些年來所學，盡情揮灑。

——無論輸贏，都不至於墮了你我的名！

“小心！”焚影恍恍惚惚間似乎聽毒經喊了一聲，蟲笛一聲尖銳的嘶鳴，將他背後數支化血鏢撞偏開去。

太多了。

焚影拼命躲開又一波攻擊，腳步已經有些遲緩的微顫。

他拖著滿身的傷口，在劇烈的疼痛裏勉強呼出帶血的粗氣來，還是盡可能甩出銀月斬擊落了那一團飛向毒經的黑影。

拼死而戰，那個人看上去甚至比他更狼狽。

呵呵……他在心裏笑起來，卻也根本不知道哪里好笑。靈魂仿佛飛到了天外，只冷眼看著自己的殘軀機械地動著。

時間對他而言已經失去了意義。

噗——血肉刺穿的巨大聲響炸開在耳邊，追命箭。他被巨大的衝力掀出去兩三尺遠，眼前一黑，毒經的呼聲遠遠的有些模糊，他想再仔細聽一下，一道深紫色的光芒閃過，摔倒的疼痛劇烈得讓他一窒，失去了意識。

那一刹那他心裏甚至有點高興，如果能就此結局，似乎也不錯。

焚影是被凍醒的。

仿佛過了和亙古一樣長的時間，他在雪地上睜開眼睛。

傷口似乎已經不再流血了，他有些懷疑是不是已經流幹了。身體因為寒冷的天氣已經麻木了，頭痛欲裂，意識朦朧。

……我……還活著……？

……

……阿笙？

過了很久他才掙紮著坐起來，四周安靜無聲，那些打鬥的痕跡和鮮血也沒有了，所有的一切仿佛全都憑空消失了。

……這是在做夢麼……？

……阿笙？

他茫然四顧，目力所及除了萬年不化的皚皚白雪，一切皆空。

他勉強著想站起來，還是不出意料地摔回雪地上。麻木的腿腳沒有知覺，他在雪地裏走了摔摔了走，直到日暮西山，竟找到了記憶裏那個雪洞。

他的心陡然一跳，像瘋了似的撲過去看，卻發現與他第一次見到那裏時，並無不同。

——所有的一切，都被冰冷絕望的雪花掩埋了，連同屍體，連同血跡。滿目蒼涼的雪，乾淨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默默地蹲下來，抱住了頭。心裏有一塊坍塌了，空空落落。

那之後，他又在雪洞周圍找了兩天。

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腦中想過千萬種可能性，想過毒經可能已經死了，想過他也許還活著……既然他都沒有死，阿笙那麼厲害，總有活著的希望。

可是這裏是昆侖啊！天寒地凍的野外，他受了那麼重的傷，能到哪里去？或者他是不是已經精疲力盡地凍死在了那個角落裏，等他去發現一具青紫發硬的屍身……？

第三天，他開始挖雪。

沒有工具，他也不過是徒手一點一點把雪掰開而已。重傷，寒冷，饑餓，疲倦，他覺得自己瘋了，覺得下一秒就要死去，卻也害怕下一秒就摸到一個熟悉的屍體。

一直到黃昏，他已經挖出了兩具唐門弟子的屍體，他知道自己是對的，只憑著一口氣堅持著。

然後他挖出了那些東西。

一塊檀香木盒子的碎片，半件破破爛爛的血衣，還有許多碎掉的銀碎片。

沒有阿笙。

然而那似乎已經不重要了，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塊木頭碎片，終於在莽莽冰原冷冽刺骨的寒風裏，哭出聲音。

他的嗓音已經嘶啞難聞，不一會兒便完全變成了氣音。又開始下雪了，他卻仿佛不知不覺地坐在原地，把涕泗橫流的臉埋起來抱成一團，手裏握緊了那塊碎片。

他知道那是什麼。那是自從認識毒經之後，他就常見他帶在身上，寸步不離的東西啊。

他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在重傷後醒來，甚至在昆侖冰原上，固執地找尋。

傳聞五仙教至寶的鳳凰蠱，當真如此神奇。

一個月後。

他在在昆侖派的幫助下，養好傷，帶足衣食物資，離開了昆侖，返回明教。

離開時，他特意找了昆侖山巔一處僻靜的所在，把那些碎片和血衣都埋進去，做了一個衣冠塚。

看著那個小小的竹片墓碑，焚影臉上綻出一點笑意。溫柔如春風。

“再見。”

“阿笙。”

他最後笑著和他道別，然後轉身離去。

荒原在他身後一閃而逝，漸漸化為虛無。他已經離開昆侖，步入炎熱的龍門大漠，呼吸著久違的熱風，不久便要進入明教地界。

日暮酒醒人已遠。

與君一別，不復再見。

END

上部完

PS：
殘血套鳳凰蠱什麼的……是真愛啊！【被揍

附錄：年表

【慕笙年表】（毒經）

西元712年先天元年     慕笙出生。

西元720年開元七年     慕笙遇阿姊師父，開始修習補天訣。八歲

西元728年開元十五年   阿姊師父離教，停止修習補天訣，專修毒經。十六歲

西元736年開元二十三年武功初成，升任五仙教祭司。二十四歲

西元739年開元二十六年前往明教拜謁陸危樓，歸還引魂燈，五毒與明教交好開始。帶回赫連迦蘭。二十七歲

西元740年開元二十七年慕笙為共討天一之事，遊歷中原各派，輾轉天下。赫連迦蘭隨行。二十八歲

西元745年天寶四年     於昆侖下山途中遇仇殺，重傷，後遇救。初次使用鳳凰蠱。三十三歲

西元753年天寶十二年   攜五毒弟子攻打明教，兩教交好正式破裂。四十一歲

西元755年天寶十四年   安史之亂爆發，五毒與明教為商討亂世救亡保全之計，再度結盟。慕笙與赫連迦蘭再遇。四十三歲

【赫連迦蘭年表】（焚影）

西元721年開元八年     赫連迦蘭出生。

西元738年開元二十五年輾轉千里至明教，入教。同年與同門渡出玉門關，龍門大漠任務。十七歲

西元739年開元二十六年龍門任務結束，獨自而歸，被慕笙所救。同年隨慕笙返回五毒。十八歲

西元740年開元二十七年隨慕笙遊歷中原各派，輾轉天下。十九歲

西元745年天寶四年     於昆侖下山途中遇伏，重傷，後為鳳凰蠱所救。以為慕笙已死，於昆侖山巔為其置衣冠塚，獨自返回明教。二十四歲

西元752年天寶十一年   升任明教星木護旗，以傳教為名外出任務。三十一歲

西元753年天寶十二年   于外得知慕笙攻打明教消息，大驚趕回，抵達之時，五毒弟子已全部撤走，哀鴻遍野。三十二歲

西元755年天寶十四年   安史之亂爆發，五毒與明教為商討亂世救亡保全之計，再度結盟。赫連迦蘭與慕笙再遇。三十四歲

FREE-TALK：

咳，毒經*焚影段子這一篇，原先是由清明活動掛件而起的。對就是那盞燈，是引魂燈的原型。本來是想看一個關於大漠，永夜，明月，孤燈和獨行的苗疆人的故事而寫了第一個段子《荒顏》。後來被基友喊求後續，方才開始認真構架這個故事，因為腦洞太大的緣故，這個構架越來越大，越來越多，漸漸有了今天這個樣子。【也因為對劍三劇情考據有限和各種原因……這個段子的背景變成半架空了呃】

荒顏系列段子，目前更新了八篇，按毒喵的時間點計算，分是荒顏，夕影，滄海，青崖，白露，蓮心，殤雪，彼岸。其中彼岸一篇的內容，便是年表中提及的，西元755年，安史之亂爆發，五仙教與明教再度結盟，毒經與焚影再遇時的場景。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五仙教番外，斷章，與子同眠。從4月11日發出第一篇開始，至今一個月過去，居然也已經從不到1600字的小段子，變成了如今26000多字的連載了。

這一個月裏，和故事裏的毒喵一樣，我的生活也發生了許多意義重大的變化。回首望去，實在是有些感慨又開心。

最後，關於那個【上部完】，因為我所想的所有關於這一對的腦洞基本上都通過文字表達出來了，下部還在計劃中，沒有具體著手寫，日後如果有機會，可能會寫接下來的故事，不過也說不准啦……所以不妨就把這個故事當做一個完結篇，給大家留一點想像的空間吧~

直到這一篇為止，我腦海中關於慕笙和赫連迦蘭的腦洞已經基本成型，這兩個在荒顏裏只有一點點印象的傢夥，也逐漸在我心裏變得生動起來，一邊寫一邊忍不住喜歡哈哈哈~天真爛漫的少年阿喵，也彆扭也溫柔的祭司阿笙……他們的故事，也才剛剛開始呐。

那就祝他們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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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0.26 【劍網三】（毒經*焚影）荒顏系列上部完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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