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7 千年I之──《歸無》 1~15(完)，15F| 布布文學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27 千年I之──《歸無》 1~15(完)，15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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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魂

一簑煙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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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98)

10樓發表於: 2006-12-28 05:2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本章出場角色：
　　
一、異度魔界魔將　──　吞佛童子（霹靂原創角色）
二、魔劍朱厭（霹靂原創兵器衍生）
三、萬聖巖大日殿聖尊者　──　一步蓮華（霹靂原創角色）
　　　
四、天外之境緋色一族公主　──　夜寧（自創角色）
五、天外之境西家家主　──　馗道天（自創角色）
────────────────────
　　
　　　　　　　　　　　　　　　　　　　　　　〈第十章〉
　　
　　──血味！
　　
　　吞佛童子方經天外之境道口，赫然嗅到濃厚的腥味，他立即進入道口一探，竟見守境者慘死於地，蹲下查探，他身上有數道傷痕，致命點在於左胸口心臟之處，肉體尚軟，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
　　
　　起身再觀地上的打鬥痕跡，吞佛童子可以確定兇手出自天外之境，而空中微微飄散的魔氣證明了兇手的身份。
　　
　　「真是出吾意料。」
　　
　　答案自在心中，他不動聲色進入天外之境，緩步來到案發的第一現場，放眼望去盡是血肉橫飛之景，唯獨樹池池水依舊清明。拉回視線，吞佛童子看著夜寧公主以及臉色凝重的馗道天，但看公主之神情卻察覺不出什麼，死了這麼多手下她應該震怒不是？夜寧卻漠然以對。
　　
　　「吞佛童子，本公主准你進來了嗎？」
　　
　　話雖如此，吞佛童子卻聽得出來那微冷的語調藏有些許通容。
　　
　　「吾是關心而來，守境者死、天外之境門戶洞開，公主不趕緊另派將士駐守？」
　　
　　夜寧上下打量那優雅舉止的魔者，「朱厭大開殺戒，你倒挺悠哉。也是，這場屠殺證明了朱厭的能力，你這個主子心喜大於憂慮也理所當然。」
　　
　　吞佛童子好言回道：「吾之悠閒比起公主，小巫見大巫了！魔界能站上頂峰的女性最大的特質就是能忍犧牲，公主與女后皆是不因小失而亂大局的領袖。」
　　
　　「好一句『不因小失而亂大局』，這個建築在本公主心痛上的讚美，家主認為我該收下嗎？」夜寧故意轉問馗道天，要他好好提醒吞佛童子什麼叫「大局」，因為她可不是隨隨便便忍受部下慘亡。
　　
　　馗道天怎不明白公主用意？事已至此，他如果再替吞佛童子求情就太對不起自家了！他道：「只要吞佛童子日後開啟血界讓南境歸於緋色一族所統，對我族發展將是一大進步，更不愁守境之缺。」
　　
　　老嗓毫不含糊說著，鐵了心要吃下南境這塊地，當初只答應守境的吞佛童子臉色丕變，死瞪著馗道天落井下石。
　　
　　「你敢占領南境？」
　　
　　嚥不下這口氣，他硬冷的迸出威脅，過去為族靈守境是為了什麼？就這麼賣給緋色一族？豈有此理！但馗道天卻更在他傷口上灑鹽。
　　
　　「放棄吧！吞佛童子！你為族靈執守故地八百多年卻不見一名同族復活，真族氣數已盡，你心裡明白。」
　　
　　真族氣數已盡、氣數已盡……
　　
　　掐緊拳心，他真沒想到馗道天會說出這種話！「就算如此，吾也不容許汝等踐踏南境！」
　　
　　袖袍一甩，數百年來與緋色一族交好的吞佛童子終也忍不住撕破臉，但這反應看在夜寧眼裡卻是奇怪。
　　
　　「本公主收下南境是為開創遠景，你何出踐踏此言？難道過去兩族之間曾發生任何不愉快嗎？」緋色一族與真族之間和平共處向來是不爭的事實，可怎麼今日卻讓她覺得另有蹊蹺？
　　
　　夜寧雖表疑惑，但態度仍然堅信，吞佛童子不屑的冷哼。
　　
　　「和平也許只是一個假象。」
　　
　　「你在懷疑什麼？」夜寧瞅著他，不悅已寫上輪廓。
　　
　　「真族滅亡的原因吾早晚會查個水落石出。」
　　
　　他那平冷回應讓夜寧一時氣結，「你……你是懷疑我族？」
　　
　　吞佛童子回頭對上那睜如銅鈴的大眼，「公主，吾對汝尚抱有敬重，畢竟汝當年只是養尊處優不經世事的小女孩。吾可以替緋色一族效力，但南境必須歸吾統管，否則就請公主將吞佛童子列入排除的名單吧！」
　　
　　「你這在威脅我？」
　　
　　生平第一次受到威脅，夜寧公主舉掌欲劈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魔者，卻見他掌心貼往胸前，卑微的欠身說道：「不敢，只是為小小的尊嚴而已。」
　　
　　氣！首見高傲的吞佛童子低聲下氣，夜寧簡直氣急敗壞！
　　
　　「哼！家主你看著辦吧！屆時到北宮向我與東家之主報告！」
　　
　　「是。」
　　
　　恭送夜寧離開後，馗道天與吞佛童子之間可謂劍拔弩張，不知何時地上會多躺一具屍體。數百年來的交情就要這麼毀於一旦了嗎？
　　
　　「小子，老魔我從來沒害過你，讓出南境的主權吧！」
　　
　　「哈哈哈哈……」吞佛童子沉聲低笑，轉眼一瞪，「馗道天，汝真令吾刮目相看！」
　　
　　「相信我，單憑你一己之力能查出什麼？真族是亡於殺咒之下，並非你能破解。」
　　
　　他對著馗道天嗤之以鼻，「汝又能解嗎？」
　　
　　「我？我要能，八百年前就替你解了！」
　　
　　「那就少講廢話！」要是他手中有劍，就一劍將這個老魔砍成兩半！
　　
　　收到吞佛童子的警告，馗道天故作害怕的退後兩步。
　　
　　「唉呦！總而言之你先將南境讓出來，就當作……」他瞄了瞄左右，低聲道：「當作替螣邪郎與赦生童子委屈一陣子。」
　　
　　聞言，吞佛童子更皺緊了眉頭，眼挾怒火卻又奇異的看著馗道天，「汝說什麼？」
　　
　　「呃……」被他用怪異的目光盯視，馗道天心虛的捋鬍，「其實我知道女后已經著手替他們兩人進行復活的準備。」
　　
　　「所以呢？」
　　
　　「所以你若不想公主干擾，南境是最佳轉移的目標，公主一旦忙於歸劃就無暇顧慮到女后近來的動作。」
　　
　　他舌燦蓮花聽來就好像衷心為螣邪郎、赦生著想，吞佛童子不改冷笑直接批評：「汝的話真不可信。」
　　
　　好心卻被潑了盆冷水的馗道天誇張的詫道：「不會吧？咱倆都幾百年的交情了，不會因為幾次口角就信用見底吧？」
　　
　　「汝幫螣邪郎吾可以理解，但赦生……」他可是殺了血皇的真兇。
　　
　　見那金眸輕瞥過來，馗道天頓時明白，他嘆了嘆氣，似乎又見當年令緋色一族群起激動的景象。
　　
　　「赦生童子不可能無緣無故這樣做，偏偏螣邪郎又打死不說，我是真希望他們兩兄弟能趕緊復活說出真相。」
　　
　　這番肺腑之言不禁令吞佛童子閉眼沉思，正如馗道天所言，他們雖有口角紛爭但也不至於撕破交情，他拿朱厭騙他、他背著他利用雲鏡，就當雙方扯平了！
　　
　　良久，沉思不語的魔者緩緩啟唇，「在緋色一族裡吾是第一次聽見有想赦生復活的，可信度實在很低，但也因為汝敢言，吾就賭上一賭讓出南境，前提是必須由汝來管理。」
　　
　　這時，馗道天雙眼一亮，恍然大悟的看著吞佛童子，「由我管理然後你就是地下主管？」
　　
　　「然也。」
　　
　　他摸著鬍子，十分同意的點點頭，「嗯嗯……此計可行，我會盡力向公主爭取管理權。」
　　
　　「北宮一行汝要多加注意。」吞佛童子可沒漏聽方才公主提到東家。
　　
　　「喔！你不提醒我倒忘了！不知道蠻海伏蜃那個老不死的會玩什麼花招？」馗道天頭疼的拍拍額頭，他跟蠻海伏蜃雖為同修卻一直立場不同，這次會晤恐怕會因南境來場唇槍舌戰。
　　
　　「主權要是落入他手，小心汝成朱厭之下的遺憾。」
　　
　　魔者誠心誠意的提醒，但卻見馗道天裂嘴一笑，「但是她現在這麼兇殘又不認同族，你有辦法制伏嗎？需不需要我大力相挺借支魔兵給你？」
　　
　　他哼了哼，轉身踏著沉穩而又自信的步伐離開。
　　
　　「這個世上只有吞佛童子能掌握朱厭。」就算劍雪重生也休想得逞！
　　
　　優雅的白影獨自朝著目標前進。
　　
　　
　　　　　　　　　　　　　　　　※　　※　　※　　※　　※　　※
　　
　　
　　怒火中燒的朱厭雷厲風行直奔九峰蓮滫，踏過之處無不燒起烈火，白色的雪世界眨眼間化成一片紅炎。
　　
　　「一蓮托生！你這死破戒僧！」
　　
　　初憶起一蓮托生這個罪魁禍首，朱厭滿是的怨怒闖入洞中想鞭屍一頓，但眼前卻不見印象中的白骨。她瞇了瞇眼，身具殺氣的走上前。
　　
　　「哼！想不到還有人替你撿骨！」一具坐化了數十年的白骨怎會突然不見？當然是有人移走了！但會是誰呢？
　　
　　朱厭仔細一聞，發現了和一蓮托生十分接近的氣味，一抹令魔作噁的佛門聖氣！她二話不說尋著那抹佛氣離開，只是在出洞前若有似無瞥了下蓮池──
　　
　　黑蓮不見了？
　　
　　輕蹙的眉如同微風吹皺池水很快地又平靜，她不多想，但漣漪畢竟是撥起了，曾經的存在豈容忽略？何況過去他們一直形影不離，相依相靠……
　　
　　「煩！」
　　
　　越走朱厭越覺得心煩，有股想殺人洩忿的衝動，於是心念一轉，拐個彎便往有人煙的地方行去，卻在中途迎面遇上一名白袍的僧者。那僧者優雅不凡、氣度雍容，手裡輕巧的轉動念珠，遮去半臉的白帽下只見雙唇溫吞地開合──
　　
　　「魔身聖念，一步一罪化；聖念佛心，一步一蓮華。」
　　
　　那僧人與她擦身而過時這麼唸著，朱厭冷眉一橫，厲聲大喝：「站住！」
　　
　　一步蓮華頓步，與她背對著背僅隔箭步之遙，煞風掀起，使他明白接下來避不了與魔交手了！
　　
　　朱厭嗅著那淡雅飄於空中蓮華聖氣，眼底已充滿濃濃殺意卻又不急不徐問道：「我有一事想請教大師，不知大師可認得一蓮托生此人？」
　　
　　一步蓮華微微抬高了念珠，「他乃吾之好友。」
　　
　　乍然，朱厭壓著聲音抖動出令人寒顫的低笑，旋即回身發掌一擊，一步蓮華早有戒備，聖功化出卍字佛印回擊，正邪初會捲起風沙，聖尊者穩如泰山，朱厭擊掌之後自退數尺，雙腳交疊浮坐於半空，眈視著對手。
　　
　　「這種修為確實配得上一蓮托生，那你就為死去的朋友還債吧！」
　　
　　不等塵沙落地，朱厭三千髮絲一甩如劍針飛射綿密刺擊，一步蓮華原地採取守勢不予反擊，重在測試朱厭的能耐，但忽然間背後一涼，朱厭竟瞬間移到身後突刺，他來不及回身，遂翻掌到背後化開劍擊，怎料這內力一提，竟引發體內邪氣竄動，不動如山的聖尊者受之一擊，不由得移位。
　　
　　取得一擊後，朱厭雙足落地，「哦──負傷在前而且還是血劍之招，我對你的名字起興趣了！」
　　
　　聖尊者迅速壓制邪氣以真元護身，沉住氣回答：「一步蓮華。」
　　
　　似曾耳聞的名字勾起朱厭思緒，但她仍是專注於攻擊，快拳快腳的擊踢，每回利落的身手出招收招都是劍式，一步蓮華彷彿與四把朱厭劍對戰一樣……不，該說是五把，還包括她最難纏的頭髮。
　　
　　地上一聲裂響，朱厭之髮衝入地底，登時，一發劍氣自一步蓮華身下破土而出，他趕緊閃開，又見紅髮當空殺來，於是將聖氣灌於念珠上以旋動唸珠截斷劍髮，此舉雖制止了朱厭以髮攻擊，但髮乃氣之源，只要朱厭魔氣不斷，頭髮就能不停再生。之前的無明也是同樣道理，佛氣根源於髮卻因受朱妖環控制而被削弱，如今朱厭之能遠超過無明，想要控制她的魔氣勢必得採取一蓮托生的做法，大量灌頂佛氣才有可能。
　　
　　只是這麼做能喚回被朱厭併吞掉的良知嗎？一步蓮華願意相信劍雪所言，無明不會輕易消失。
　　
　　起手，七佛滅罪將再次洗盡業障之時，卻聞朱厭「啊」的驚呼一聲，隨即停止攻擊翻身浮於半空，翹著腳、托著下巴仔細打量他。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陰險狡詐、心機深沉，小氣愛裝大方、吝嗇又愛說自己慷慨的襲滅天來的惡體，對吧？」
　　
　　霍然，一步蓮華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什麼？不是被反說成惡體，而是……
　　
　　「陰險狡詐、心機深沉，小氣又愛裝大方、吝惜又愛說自己慷慨的……襲滅天來？」他一字不漏的重覆，說到最後已經訝異的忘了合嘴。
　　
　　「是啊、是啊！還有，聽說他是個十足的自戀狂……」
　　
　　朱厭忽然像轉性一樣，滔滔不絕講起襲滅天來不為人知的一面，說到習慣閉眼的一步蓮華難得睜開眼皮盯著她。
　　
　　聽說？聽誰說？吞佛童子嗎？不然朱厭從哪聽來這些？
　　
　　眾多疑問開始繞著腦袋打轉，舉了半天的七佛滅罪手勢也不知不覺放下，怎地突然間變數發生，飛劍如鬼火燒來，一步蓮華馬上贊予一掌，驀然，又聞朱厭低沉邪魅的聲音響起──
　　
　　「我可沒說停戰。」
　　
　　她依舊好整以暇浮坐空中，眼神卻像隻豺狼盯著獵物，思考從哪裡開始生吞活剝比較美味。
　　
　　一會兒兇狠、一會兒乖順，前後判若兩者的表現讓一步蓮華肯定朱厭併吞無明後，確實產生了某些影響變化，於是乎，七佛滅罪的手勢又起。
　　
　　「既要一戰，這樣保持距離如何分出勝負？」
　　
　　他試圖引誘朱厭下來一決，但曾經吃虧的朱厭才不甩這套。
　　
　　「哼！想用佛氣灌頂，當我傻子去接近你嗎？」她對一蓮托生當年的惡行可是耿耿於懷。
　　
　　用意被揭穿，一步蓮華識趣的放下手，「那咱們換個方式，妳隨吾去一個地方，只要不動搖心智就算吾輸了。」
　　
　　「去哪？禿顱的巢穴嗎？」她半笑半正經的勾勾唇瓣。
　　
　　一步蓮華並不在意她的狂言，道：「去一個妳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去我熟悉的地方？呵呵……一步蓮華你打算輸命給我嗎？」
　　
　　「如果妳敢賭，也無不可。」
　　
　　瞧他認真下注的模樣，朱厭拍腿大笑：「哈哈！愛賭的僧人，你跟一蓮托生一樣。說！去哪裡？」
　　
　　俄頃，那白帽下的唇鏗然道地點──「梅花塢。」
　　
　　朱厭猛然一怔，內心似有某種情感翻覆上瞳孔。一步蓮華說只要不動搖心智即可，但這瞬間，其實勝負已見。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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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06-12-28 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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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魔劍朱厭（霹靂原創兵器衍生）
二、劍雪無名（霹靂原創角色；鳩槃神子之轉生、北域劍邪）
三、一步蓮華（霹靂原創角色；萬聖巖大日殿聖尊者）
四、襲滅天來（霹靂原創角色；一步蓮華之惡體）
　　
※　沒有戲的吞佛：……看來吾有必要跟作者好好溝通一下　╬
────────────────────
　　
　　　　　　　　　　　　　　　　　　　　　　〈第十一章〉
　　
　　曾經存在就不會消失，妳……還記得他嗎？
　　
　　
　　　　　　　　　　　　　　　　※　　※　　※　　※　　※　　※
　　
　　
　　雪風吹，梅花落，是誰在孤雪中賞梅？是誰在冷風中鳴笛？朱厭無語，錯落的步伐逐漸拉近距離，但又像踏在一條不知前方的道路上，就如同她與他的生命錯落在不該的相遇上，既近又遠。
　　
　　停在梅花塢外，她低著頭聆聽，一口葉笛吹出多少往事，耳熟的旋律撥動情感像漣漪一圈一圈擴大、一圈一圈擴大……
　　
　　那個人回來了，回到他們曾經落腳的這裡，再一次吹著葉笛、再一次徜徉雪梅，然而不變的景物、不變的笛聲，現在還有她存在的位置嗎？她是朱厭，吞佛童子的魔劍……
　　
　　輕脆明亮的笛音反而讓朱厭的心思陷入膠著，一步蓮華默視那遲遲不前進的背影，暗自揣測朱厭的心態，半晌過後，猶豫不決的魔動了，卻是轉身面對回頭路。
　　
　　「妳後悔了？」
　　
　　佛者見狀揚聲，怎料看似怯懦回首的魔物冷冷道：「朱厭殺人，從不後悔！」
　　
　　狠話一撂，疾影直搗黃龍，一步蓮華倒抽一氣飛快跟上，轉眼間暴風捲起怒流，火舌烈燒落梅，花火中，驚見朱厭奪命的指尖猛然停在劍雪額前，只差一步，樹下閉目不動的人即將成為亡魂，然而這一步卻比登天還難。
　　
　　難不在腳而在心啊！一步蓮華靜觀其變，而閉目坐在樹下的人更是不為所動，任由朱厭劍指眉間不變旋律，悠揚的笛音如清風撲面消弭了怒焰，紅梅起舞，依是那般冰清玉潔，此情此景教朱厭如何下得了手毀去她曾在乎的一切？耳邊似又響起另一股朦朧的聲音……
　　
　　她怎可能忘得了他呢？劍雪──
　　
　　可是瞪著眼前無動於衷的人，她不甘心就這麼輸給一步蓮華，更不甘心劍雪如此無視於她！掐緊不由自主顫抖的手指，朱厭想逼自己更進一步，但也就在意志搖擺不定的剎那，笛音忽止，一雙清瞳陡然睜開，出乎意料喊著她──
　　
　　「無明。」
　　
　　「不……不對！」朱厭墮入那清幽的眸子裡，翻攪的痛楚猛烈的衝上腦門，多年後再次相見，這聲無明卻成了她極力想抗拒的結果。
　　
　　「我只有一個名字！」
　　
　　劍指劃出，朱厭狠招攻擊，反觀劍雪卻無心應付，信手一揮造成虎口撕裂，一條條血絲泊泊地自指尖流下，朱厭見狀又氣又急。
　　
　　「你為什麼不擋！」
　　
　　「吾……」
　　
　　這番下來朱厭更加覺得頭疼欲裂，劍雪見她快支撐不住，連忙上前扶持卻被她一臂甩開。
　　
　　「走開！」
　　
　　「無明……」
　　
　　「你……住口！」
　　
　　她受不了的直往後退，旁觀的一步蓮華終於有了動作。
　　
　　「七佛滅罪，蓮華聖功。」
　　
　　手結法印，佛氣聚凝於上，一步蓮華想趁機扭轉乾坤，但突然間一陣陰風從後頭掠過。
　　
　　「一步蓮華你想做什麼？」
　　
　　他心下一凜，霎時頓止動作，凝神注意身後冒出的黑影，「襲滅天來！」
　　
　　靈機一動，一步蓮華反掌擊向來者，梅花塢登時驚天動地、雪梅亂舞，襲滅天來雖然毫不遜色接擊，但當混亂平息時，現場卻已不見朱厭、劍雪。
　　
　　這一掌，恰好給他們逃脫的機會。
　　
　　「哼……你以為他們逃得了吾的視線就逃得過魔的掌握嗎？」
　　
　　一步蓮華道：「眾生皆具善念，就算是魔也能擁有純粹的佛心，朱厭正在突破魔障。」
　　
　　襲滅天來冷笑：「你的死心眼真是專門建立在本末倒置的笑話上。」天真的聖尊者總愛氾濫愚昧可笑的慈悲呀！
　　
　　凝視著倒映瞳孔的黑影，一步蓮華坦蕩蕩地面對那投來的冷視和鄙笑，他與襲滅天來總是這樣，每次碰面只有極端對立，可是在白與黑的中間是否存有一點灰色地帶？以往他不曾想過，現在他卻開始這麼想了。
　　
　　「聖尊者無話可說了嗎？」
　　
　　久不聞反駁，襲滅天來忍不住譏笑，但一步蓮華卻輕輕地問他：「你認為咱之間是何種結果？」
　　
　　那聲音溫和的令襲滅天來心裡升起一股不悅。
　　
　　「想要有結果了？」
　　
　　他卸下黑帽蓄勢待發，臉上因刺青而斑斕的色彩正因情緒燃燒而燦爛鮮豔，怎料此時一步蓮華竟然回答：「吾只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這下襲滅天來倒是愣了一愣。
　　
　　「吾該說『受寵若驚』嗎？聖尊者想一聽惡體的想法？哈哈……」
　　
　　他吶吶地開口並像嚇著似的將掌心貼往心口上，然後說著說著不禁大笑起來，一步蓮華聽那冷嘲熱諷難得的蹙了下眉，儘管只有輕輕的一下，卻讓瞥見此景的襲滅天來興致勃勃挑高眉。
　　
　　「你是真心想聽吾的話？」止住笑，襲滅天來以從未有過的認真看他。
　　
　　他很了解一步蓮華非信口雌黃之人，但初次聽聞讓他直覺天要下紅雨了！不過……倒也真讓他有了那麼一點小小的期待。
　　
　　一步蓮華頷首，「吾真心聆聽，希望你也真心回答。」
　　
　　片刻，襲滅天來重新戴回帽子，陰影遮去了鮮艷的刺青同樣也遮去了表情，在溫吞的唇話下反覆思量一步蓮華的用意，最後直言：「吾，就是你逆向而行的結果。」
　　
　　這點，一步蓮華從不推諉，「所以吾至始至終甘願承受這果，既然選擇就從不後悔。」
　　
　　早知他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襲滅天來微微冷哼，「但你扼殺掉自己也就罷了，還將這種悲劇變本加厲放在朱厭身上，她是魔更是一口不折不扣殺人的魔劍，不會因為你的慈悲來感謝你。」
　　
　　他說的振振有詞，可堅信善良的一步蓮華豈會完全認同？
　　
　　「吞佛童子創造她的魔性，但劍雪無名卻賦予她人性，她有選擇的機會也正在選擇，結果如何不如你與吾一同前往見證。」
　　
　　襲滅天來不服氣的斜睨，「那就看看最後是誰技高一籌？走。」
　　
　　黑白兩道身影迅速馳往，空餘梅花塢裡滿樹花雨，無聲無息落下。
　　
　　
　　　　　　　　　　　　　　　　※　　※　　※　　※　　※　　※
　　
　　
　　無明、無明、無明、無明──
　　
　　朱厭拚了命的奔跑像是要甩掉腦子裡煩不勝煩的聲音，可是就算疲倦到思考不了東西，那聲音依舊死纏爛打令她力不從心，終於，身後的劍雪一個箭步追上，伸手抓住她。
　　
　　「無明。」
　　
　　又是這聲，朱厭惱怒的甩開他的手，「滾開！你給我離得越遠越好！」
　　
　　「妳不認得我了？」劍雪看著她戒備的保持距離，心裡頭一陣刺緊。
　　
　　他們……從來沒這麼陌生過。
　　
　　朱厭一臉冷然的指控：「你和一蓮托生只不過想利用我、改造我而已！」
　　
　　「不！為何要這樣說？」他連忙否認，眉宇間蹙起焦急。
　　
　　這抹慌張是自己始料未及的，原以為可以像從前一樣平靜的接觸，可碰了面才發現，心底掀起的波濤超乎想像。他不想失去她，不想失去……
　　
　　然而朱厭卻不知他心裡的慌，冷硬的指責，「一蓮托生以命相抵將我一分為二封印起來，後來你答應要替我解封還幫一蓮托生掛保證，說這個封印是為了助我脫胎換骨、修練成人，結果呢？騙局、一切都是騙局！挨著靈識分裂而無法自主，你知道我有多痛苦？要不是襲滅天來出手，我這千年來的修練根本就白費了！你說，你安的是什麼好心眼？」
　　
　　講到襲滅天來就不由得想起另一人，朱厭霍然記得就是那白袍僧人差點毀掉她一半元神……嘖！可惡的一步蓮華，再碰面絕對要宰了他！
　　
　　瞧她忿忿不平，劍雪半垂眼簾，歉道：「是吾沒能守住承諾到最後，讓妳重回吞佛童子手中……」
　　
　　話尾幾乎要聽不清楚，因為他敗在吞佛童子手中，輸了一劍封禪也輸了無明。
　　
　　那感傷的情緒讓朱厭漸息怒氣深深看著劍雪，雖對他有情誼，可惜……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現在我們分道揚鑣，奉勸你少惹吞佛童子的事。」
　　
　　劍雪微訝，「妳要回魔界？」
　　
　　她理所當然回答：「我是魔。」
　　
　　劍雪又蹙深了眉頭，「妳要繼續為他殺人？」
　　
　　她冷橫一眼，鄙薄的挑唇自笑：「我本來就是殺人的工具。」
　　
　　這下子劍雪終於耐不住激動跨上前，「妳不是！至少吾從來都不當妳是。」
　　
　　他跨大一步，朱厭立即瞪大了眼後退一步，雙方不多不少依舊保持五步距離，這教劍雪的心更加緊痛，為什麼就是縮短不了距離？但是爭執還在持續。
　　
　　朱厭不屑的哼道：「是嗎？坦白說，殺人跟殺魔對我來講都是一樣，所以想讓我轉成聖器的你們難道不希望我殺？」
　　
　　劍雪心中的刺痛又在無形中加深。
　　
　　「吾無意於江湖殺戮，提劍只是防衛，相伴多年，妳了解。」
　　
　　可是，他卻沒有聽到期待的回應。
　　
　　「那就退隱去啊！這樣你連提劍的機會都不會有。」
　　
　　「無明！」
　　
　　眼見她掉頭就走，劍雪又再次呼喚，朱厭怔然，纖細的膀子微微顫抖。
　　
　　「無明、無明……哈！我明白了，你說從不當我是殺人工具，只因為你想得到一把溫馴乖順的劍而已！」她背著他笑罵，深掐入掌的十指狠痛克制自己轉身，只因一回頭她可能會抓狂的揍向他。
　　
　　這憤怒劍雪看見了，看見她一頭血紅的長髮錯落在顫抖的背上，但是他們之間卻存在太多不明的原因，不解開的話他是否就只能一直看著她的背影，然後悔恨、然後愧疚，然後──什麼也做不了。
　　
　　「妳……為何會有這種想法？」他要問，必須問個明白才行！
　　
　　朱厭咬著牙峻冷的回身，「是你讓我有這種想法！你等待的是九峰蓮滫蓮池裡的另一個我，可惜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殺人不眨眼的朱厭，無明已經死了！」
　　
　　颯風吹亂了頭髮、打亂了輪廓，如焰狂舞的髮絲中只有雙琥珀色的眸子狠瞪，凶悍卻又淒美的緊，劍雪情不自禁低喃：「朱厭……」
　　
　　這一喊，震住了淒豔的晶眸。
　　
　　他方才……喊什麼？
　　
　　從未聽過劍雪喊她朱厭，她一時不知反應，可是心裡卻好像被不著痕跡的劃開傷口，當下不覺得痛，直到血液燒燙的流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喊她朱厭？這種感覺竟讓她悲哀的直想落淚。
　　
　　愣見對方走來，朱厭毫無反抗落入那只屬於他氣質的碧眼裡，然後僅箭步之距又聽著他清朗的嗓音溫柔地喚：「無明……」
　　
　　倏地，一道撕裂的聲音在心底蕩然響起，快得讓她還來不及眨下深痛的淚水，情緒就已率先崩潰，一劍──刺進了劍雪的肩胛。
　　
　　「你……為什麼一定要刺激我？」
　　
　　滾燙的血液滑過冰冷的肌膚，朱厭紅著雙眼落下一行淚，沒了殺人的快感、沒了瘋狂品嚐血腥的喜悅，這一刻、這一劍，不致命卻重傷了他與她。
　　
　　劍雪舉起略微失溫的手擦過那行淚，這才發現原來朱厭的淚水比利刃更刺人。
　　
　　他微微笑，輕輕地說：「吾只想告訴妳……無明也好、朱厭也罷，妳是妳，有自主、有靈性，非是任人……操控的工具……」
　　
　　或許是失血過多，劍雪剎那間一陣暈眩，朱厭趕緊先將真氣灌入他的傷口再拔劍，雖然止住了出血，可也折磨掉劍雪大半氣力。
　　
　　「劍雪、劍雪……」朱厭為他抹去冷汗，焦急的揹起他，「我帶你去找大夫！」
　　
　　劍雪欣慰的靠在她肩上，但那三千髮間濃濃飄來的血味一聞就知道她先前大開殺戒，劍雪抿了抿唇，拉扯她的髮喊停。
　　
　　「幹嘛？」朱厭轉頭瞪他，卻見他糾纏她的髮一臉疑問加質問的模樣，朱厭立即沒好氣的甩開頭髮，厲聲警告：「你不要這時候跟我翻舊帳！」
　　
　　她知道劍雪不喜歡暴力跟血腥，可都什麼時候了，要管也先管好自己吧！
　　
　　朱厭不理會他繼續奔走，但劍雪的質問還是在頂頭響起。
　　
　　「妳殺人。」
　　
　　他直接肯定她幹的好事，朱厭撇了撇嘴唇，不爽快的回答：「殺魔。」
　　
　　他又問：「多少？」
　　
　　她稍微緩了腳步回眸白他一眼──多少？哼！當然是來多少殺多少啊！但朱厭才不會自討沒趣的老實招供，於是逃避回答反問：「數字有意義嗎？」
　　
　　劍雪默了默，道：「妳可以控制。」
　　
　　這話說得像勸戒又像懇求，但是鏗然不變的語調似乎又雜著那麼一點命令，朱厭聽來不禁失笑。
　　
　　「你這是勸我、求我還是命令我？」
　　
　　劍雪一時語塞，低頭微赧，如果朱厭此時回頭必定能瞧見這副窘樣，但還好她腳下沒那閒功夫停留，看她這麼替自己擔心，劍雪笑開了眉湊近她耳畔──
　　
　　「謝謝妳一路陪吾。」
　　
　　那輕柔的話語讓朱厭突然心悸了下，彆扭的回應：「謝什麼？終點又還沒到。」
　　
　　劍雪笑了笑，靠向她頸肩。
　　
　　是啊！終點，還沒到呢──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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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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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98)

12樓發表於: 2006-12-28 05:2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本章出場角色：
　　
一、只有一句台詞的吞佛童子（霹靂原創角色；異度魔界魔將）
※　吞佛：……上一章沒戲，這一章只有一句台詞？哼！下戲後悠悠汝最好不要給吾遇到！
　　
二、魔劍朱厭（霹靂原創兵器衍生）
三、劍雪無名（霹靂原創角色；北域劍邪）
四、一步蓮華（霹靂原創角色；萬聖巖大日殿聖尊者）
五、善法天子（霹靂原創角色；萬聖巖大日殿即導師）
六、光明、無垢（霹靂原創角色；萬聖巖大日殿兩尊者）
七、襲滅天來（霹靂原創角色；一步蓮華之惡體）
　　
八、曇玄大士（自創角色；萬聖巖執戒殿監院）
────────────────────
　　
　　　　　　　　　　　　　　　　　　　　〈第十二章〉
　　
　　矛盾的人類總在命運的岔路上反覆選擇，這回卻輪到了她。
　　
　　一個是她跟隨奮戰千年的魔主，一個是她意料之外深深牽掛的人，她沒有太多時間猶豫，因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得面臨決定，誰是她最後效忠的對象？答案或許將在這輪明月沉後揭曉。
　　
　　朱厭屈抱著雙膝坐在窗邊，冷白的月光灑落身上，在燭火捻熄的室內勾勒出淡淡地孤寂。榻上淺眠的劍雪似有所感，睜眼凝視那坐在窗邊單薄的身子吹著冷風，於是緩緩起身，拿起外衣走去。
　　
　　「天冷，披著。」
　　
　　劍雪替她覆上外衣的同時也碰上那冰冷如雪的肌膚，令他不由得蹙眉。
　　
　　怎麼冰成這樣？他心想，溫熱的掌心便貼住她的凍白的臉頰。
　　
　　「暖和些了嗎？」
　　
　　他反覆翻轉手心手背替她取暖，朱厭卻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盯著他。
　　
　　有些感覺她並不是很熟知，但從劍雪的舉止看來想必她現在的體溫不是正常。
　　
　　朱厭收回了目光隨意瞟向窗外，吶道：「人真脆弱，動不動就發生問題。」
　　
　　這一言令劍雪那雙傳導體溫的手頓住。
　　
　　「後悔了？」他問，但見對方形美的朱眉略皺了下。
　　
　　「多疑、猜忌、沒自信也是人的毛病？」他問她後悔了嗎？一步蓮華也問她後悔了嗎？到底是她後悔了還是真正後悔的其實是這些人？
　　
　　朱厭冷哼，著實覺得好笑，但劍雪可不把它當成笑話。
　　
　　「妳也是人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又重新將手掌貼往她的額、她的頸，問：「暖和嗎？」
　　
　　朱厭不解的看著他，本來不想理會她認為無意義的舉動，但瞧劍雪一臉正經，她遂垂下了眼睫認真思考。
　　
　　一股熱流透過肌膚與寒風掠過完全不同，她已習慣了吹風，但劍雪傳來的溫度卻比寒風舒服……
　　
　　這就是溫暖嗎？她抬眼望了下他，輕輕點頭。
　　
　　劍雪微微一笑，「那便是了！會覺得冰冷、溫暖，對事物產生冷熱的反應──或憂或喜、或悲或怒──這便是人擁有的感覺，而最重要的是對生命的悸動。」
　　
　　「對生命的悸動？」她狀似玄惑疑問，可聲音裡卻夾雜一絲輕薄的笑。
　　
　　敢情他要與她大談生命，說生命之可貴嗎？
　　
　　果不其然，劍雪卻有此念，他道：「譬如惻隱、譬如悲憫，但每個人對生命詮釋不同、追求不同、期許不同，只有自己才能找出真正的意義。」
　　
　　「哈哈！」驀地，朱厭不給面子的大笑。
　　
　　「笑什麼？」劍雪凝視她嘲諷的表情絲毫不生氣，因為她有知的權利當然也能反駁，他就等著聽她的想法。
　　
　　朱厭戲謔的道：「笑，笑我又發現人另一項毛病──天真！天真的渴望生命。」
　　
　　「那妳如何看待？」
　　
　　「破壞、殺戮、死亡！」她毫不猶豫回答，眼神凜冽。
　　
　　劍雪微默，嘆道：「妳是真心的追求嗎？可有認真想過？」
　　
　　他不信，朱厭只有給他更多冷笑。
　　
　　「本來就是，何必多想。」
　　
　　最後她依是將自己當成殺人的工具嗎？月光下正邪分立的一步蓮華與襲滅天來將一切盡收眼底，朱厭之決定尚未明朗，襲滅天來倒是先開口──
　　
　　「吾贊同劍雪無名的話。」
　　
　　一步蓮華倏怔，可見這話有多麼出乎意料。
　　
　　他又繼續道：「生命真正的意義只有自己才能找出，任何人都無法替他者詮釋，包括你、包括吾，雖然影響了朱厭但最後仍是她自己的選擇。」
　　
　　「難得你肯說出良言，可知吾一直希望你能真心真語來面對吾。」一步蓮華喜憂參半說著。
　　
　　襲滅天來要是容易付出真誠，那他也不必周旋到現在了！回想起來這真是一段漫長又恍如昨夜的日子，但只要襲滅天來願意跨出第一步，那麼再久的時間也不覺得長了……
　　
　　他如此認為，可那連月光都照不進的黑帽底下又是如何認為？
　　
　　「非是吾不願坦然，而是你的生命意義不清不楚要吾如何真心面對呢？」
　　
　　到頭來襲滅天來還是刻意迴避，一步蓮華根本當它是推托之詞。
　　
　　「佛現苦海普渡眾生，生命的意義吾很清楚。」
　　
　　他說的堅定，襲滅天來卻搖搖頭，「你是真清楚還是真糊塗？吾問的不是你的佛祖、你的眾生，而是你──一步蓮華的生命意義，而吾襲滅天來正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環，你如何看待，真清楚嗎？」
　　
　　字字切入，一步蓮華竟變得啞然，「消滅惡體」應該是不變的回答，可是他心中卻存有著不確定，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足以開不了口。
　　
　　襲滅天來輕轉手中邪珠，早在梅花塢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一步蓮華些許遲疑，不動如山的聖尊者，心真的純然嗎？
　　
　　「吾因何而生、為何出現在你的面前？你有時間慢慢想，但是現在……」
　　
　　手指停在母珠上，襲滅天來盯著遠方不急不徐前來的魔者，即使黑暗中依舊清晰可見那頭紅豔的長髮起舞在優雅高傲的火焰中，一步步朝著朱厭與劍雪滯留的小屋前進……襲滅天來自負的笑了。
　　
　　「這場戲也該落幕了。」
　　
　　
　　　　　　　　　　　　　　※　　※　　※　　※　　※　　※
　　
　　　　
　　今夜是進攻魔界的最佳良機，萬聖巖大日殿氣氛肅穆，光明、無垢兩位尊者率眾集結於前，眾僧人雖然早有誓死抗魔到底的準備，但開戰在即仍不免有些忡忡，直到執戒殿的監院現身，這股緊張立即一掃而空，盈滿著希望。
　　
　　是曇玄大士！曇玄大士要與我們並肩作戰了！
　　
　　僧人們無不喜悅，有聖尊者、即導師、曇玄大士三人聯手，還怕攻不下異度魔界嗎？
　　
　　眾人雖然至始至終不言不動卻情緒高漲自信滿滿，而身在行列中的光明與無垢，深深感受到曇玄大士出現後氣氛轉變之迅速，可見得大士不只在執戒殿舉足輕重，對整個萬聖巖也深具影響力，廣受眾僧景仰，可是……
　　
　　兩尊者互覷一眼心照不宣，一件只有他們知道的事，裝作沉默了好多年或許對萬聖巖來說傷害最小，只是在佛祖面前隱瞞，難免不安……
　　
　　吁了吁氣，光明與無垢定下心不再多想，開戰在即應該專心一志才是，不過久不見聖尊者與即導師出現卻又讓人不禁疑心。
　　
　　難道發生變數？正這麼想時，睽違已久的領袖終於現身了！不過只獨見一人。
　　
　　「讓諸位久候了。」
　　
　　善法天子端莊穩重向曇玄大士及眾人行禮，除了看來比平時更添嚴肅外並無其他不對，但可知他去了趟菩提天池回來心底積壓得很，在場眾人只有離他最近的曇玄發現那鮮少微笑的唇角抿得更平。
　　
　　看樣子一步蓮華是不會來了！曇玄不動聲色的想著。
　　
　　「各位……」善法天子緩緩巡視，接下來的話他幾乎在心底一再默唸後才穩穩地開口：「此次攻打魔界乃出其意料之擊，而聖尊者身負消滅惡體的責任也同時被惡體注意，若與眾人同行恐怕行動會提早曝光，所以此次行動就由我與執戒殿監院領導，不知各位可有疑問？」
　　
　　底下的僧人面面相覷，雖然沒有聖尊者帶頭衝鋒陷陣總是少了點穩當，但他們都可以諒解，何況那襲滅天來也是魔界重要的一份子，怎能說聖尊者沒參與此次行動呢？
　　
　　大夥看來看去有了共識，遂合十行禮，「吾等謹遵即導師與大士領導。」
　　
　　善法天子隨即下令先由光明、無垢領一隊人馬前往佈署，其他人再分批跟進，這次大日殿動員了一半以上的武僧，就是要給異度魔界一個迎頭痛擊！可是如此重要的時刻，一步蓮華卻……
　　
　　長壓心中的憂慮終於忍不住嘆出，他面對曇玄歉意的說道：「此役結束若能歸來，我會到執戒殿閉門思過。」
　　
　　曇玄詫異，「即導師何過之有？怎替自己做下如此重責？」
　　
　　只見善法天子低垂眼簾，深深自責：「口出誑言觸犯戒律，我不該欺騙眾人。」
　　
　　「這話是何意？」曇玄越聽可是越模糊了！
　　
　　善法天子嘆道：「雖然我希望聖尊者能專心養傷以全力對抗惡體，而魔界方面由我替他分擔，但他畢竟是大日殿的聖尊者，此次行動理應知會他，可是我前往菩提天池時卻不見人影，為了安定眾人，所以……我之過我會承擔。」
　　
　　曇玄看他歉疚的低頭，淺淺一笑，「天子何過之有呢？說是誑言卻非誑言啊！一步蓮華之責任本就在於消滅惡體，相信他此行離開自有用意，而惡體必定時時刻刻跟隨，換言之，這是我們攻打魔界最好的時候。」
　　
　　善法天子看著曇玄忽然有種錯覺，他怎麼覺得一步蓮華好像被當成誘餌？不，應該是他太擔心才會多慮了！
　　
　　「天子──」曇玄喚著他，那向來和穆的容顏漸漸卸下慈善，「魔是狡詐殘忍的生物，要攻破唯有雙管齊下。」
　　
　　昂首凝望星空，除魔的時刻將近了！
　　
　　
　　　　　　　　　　　　　　　　※　　※　　※　　※　　※　　※
　　
　　
　　──妳是妳，有自主、有靈性，非是任人操控的工具……
　　──有自主、有靈性……
　　──妳就是妳啊！
　　──是朱厭也是無明。
　　──命運，由妳自己掌握……
　　
　　
　　　　　　　　　　　　　　　　※　　※　　※　　※　　※　　※
　　
　　
　　薄光透進，空中浮游的塵粒朦朦飄盪，用不著刻意驚動，它自然而然纏著、繞著，滿滿充斥，那是一種虛實、沉浮、不明──非無的存在，最初的生命、混沌的意識也猶如浮塵。
　　
　　「妳曉得『無明』嗎？」劍雪提問，並且從那冷傲的眸子中捕捉到一抹異色。
　　
　　「你是在指什麼？」朱厭側身避開了月光，那灑落在身上的光線明明朦朧淺淡，現在卻讓她覺得異常刺目。
　　
　　也許月光太亮只是個轉身的藉口。
　　
　　劍雪將朱厭下意識的閃躲收入眼底，這樣的動作正突顯了她尚在掙扎的心理。
　　
　　「妳直覺的。」這雙眼始終鎖定著她。
　　
　　縱然避開了光，朱厭還是莫名有種被赤裸裸窺伺的感覺。
　　
　　這是怎麼了？先前不是挺傲氣，怎麼一下又退縮？
　　
　　察覺心生退怯之意，魔物天生不服輸的個性將自己硬推上前，「魔不需要理解佛理，更不用愚知的佛理來解釋，你喚我無明居心不良啊！」
　　
　　可是奇怪，當初他替她另外起名的時候難道她沒任何反抗嗎？那時的經過究竟如何……
　　
　　朱厭突然有點頭痛。
　　
　　「無明來自於妳；意識、期盼，也是成人的證據。」
　　
　　她實在不想和劍雪吵，但劍雪就是老愛固執在這話題上打轉。
　　　　
　　「我沒有這種弱不禁風的人格，就算有也改變不了我身為魔的事實。」
　　
　　「是人是魔都是一種生命。『生命』，妳了解嗎？」
　　
　　「殺人的我不需要了解！」受不了！到底要怎樣才能叫劍雪閉嘴？
　　
　　她氣的瞪眼警告卻也落入了哀傷。
　　
　　──痛！
　　
　　劍雪眼中流過的感傷竟教她的心拉扯了一下，最後隔開兩人的是最無聲無息的沉默。
　　
　　這樣就結束了嗎？望著尚未沉落的月，朱厭百感交集，複雜的心思其實就是一句捨不得吧！
　　
　　笑……她乾澀的苦笑，原來自己也會貪戀時辰。
　　
　　「我……不會背叛吞佛童子。」就這樣結束吧！用最後一句傷人的話畫下他們不該相遇的句點，天亮之後她只有一個魔主，一個……徹底將她當作殺人工具的吞佛童子……
　　
　　心莫名的抽疼一下，這次又是為了什麼而痛？太多混雜的記憶讓朱厭不想去細數，反正自她明白以來就是泊血流身，記得與否，明天的日子依舊淌血，這樣又何需要記得什麼？不需要記，不需要……
　　
　　她在哭，劍雪知道她面無表情的底下，心在哭。
　　
　　「操控朱厭唯有吞佛，所以吾從來不操控妳。」
　　
　　他溫柔的說，朱厭曉得他一向待她很好，可是……
　　
　　「我不會背叛吞佛童子。」又一句，像陷在肉裡的刀再往裡刺，痛徹心扉強調自己的立場。
　　
　　「吾明白，如果吞佛童子也明白的話，那妳就不會……」劍雪從她臉上別開目光，不忍見她失落的模樣。
　　
　　兩人間又是一陣沉默。
　　
　　風又一次刮向朱厭，使她幾近毫無血色的臉龐更加透明，劍雪見狀，伸手欲關上窗戶時竟被冰冷的捉下。
　　
　　「妳會凍壞身子。」
　　
　　劍雪憂急的說，但朱厭卻捉下他的手貼往自己的臉頰──
　　
　　微熱的溫度流竄進了肌膚。
　　
　　「你明知我不會留下，為何還要費盡心思？」她閉上眼，貪戀這些微的溫暖。
　　
　　「吾只是不希望妳為他陷入執迷，以無明喚妳，是依妳最初的意識而已。」
　　
　　原來是依她最初的意識啊！但那是什麼她早就忘了，因為期盼不到而放棄了念頭，直到遇上劍雪，她好似又拾起了盼望，可是到頭來終究南柯一夢。
　　
　　「如果我說天亮後就要離開，你會怨我最後的選擇嗎？」
　　
　　「妳有權為自己作主，吾怨何？」
　　
　　為自己作主嗎？朱厭無奈的笑著，「再多給一點溫暖吧！也許我會記得……」
　　
　　倏地，劍雪將她整個抱進懷裡──
　　
　　「記著，有生命有盼望才會有未來，不要放棄自己追求的意義。」儘管他有多不想放手都必須讓朱厭自己去找到出路，即使有一天她可能會淡忘了他……
　　
　　「劍雪，你是唯一讓我覺得溫暖的人……」吞佛童子卻是絕對零度燃燒生命的火，她的魔主徹徹底底讓她覺得冰冷。
　　
　　曾經，她有想逃的念頭，如今能逃卻又要回去……為什麼？是她還在渴望有朝一日吞佛童子也會給她溫暖嗎？呵，冷酷無私的魔界戰神，怎麼可能……
　　
　　「砰！」──驟然一聲巨響震住了相擁的兩人，一扇完好的門冷不防被踹成四分五裂，怒焰著上殘骸騰騰燃燒著。
　　
　　「吞佛童子！」
　　
　　回頭驚見來者，朱厭倒抽一口氣，雙眼睜如銅鈴盯著他──
　　
　　冷！她不由得輕顫，劍雪發覺後將她摟得更緊，殊不知此舉反而讓室內的溫度降至冰點。
　　
　　「感人肺腑的家庭劇結束了！朱厭汝也玩夠了吧！」吞佛童子寒著一張臉冷瞪狀似親密的二人。
　　
　　之前不過因一蓮托生的詭計分開了數十年，一直跟他東征西討的朱厭竟然就對別人投懷送抱？好……很好！今天他要讓朱厭徹底明白誰才是她真正的主，劍雪無名將再一次歸入歷史！
　　
　　氣煞的吞佛童子掐緊拳心，月晦瞬間，獨占欲強烈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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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98)

13樓發表於: 2006-12-28 08:5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十三章〉
　　
　　屋外，風雲蔽月，焚燒不盡的野火取代了星辰，焰光照映魔影，白、白得冷傲；紅、紅得怒狂；一雙金眸只有一個目標──
　　
　　「朱厭，過來！」
　　
　　魔威赫赫，朱厭不禁一震，身旁的劍雪更加守護。
　　
　　「這就是你對她的態度？」
　　
　　「吾來取回屬於的東西有何不對？汝該將她還給吾了！」
　　
　　沉冷的聲音不愧為魔界最冷靜的戰神，就算見朱厭與劍雪形影不離，他依舊能抑止心裡莫名的憤怒，不到必要絕不出手！然而，他還有多少自信壓抑？
　　
　　「她有她自己的決定，過去你忽略她，現在你無權左右。」
　　
　　劍雪挺身替朱厭發言儼然一副了解她的模樣，教吞佛童子很不是滋味。
　　
　　「那汝就能了？呵、劍雪，不要以為汝與她相處過一段時間就自以為是。」
　　
　　劍雪駁斥：「自以為是的是誰？她不是任你操作的工具。」
　　
　　雙方爭執得兇，吞佛童子冷眼掃過朱厭，可她卻始終黏在劍雪身邊低頭不語，看都不看他這個魔主一眼，他心下氣得緊，無法容許被默視的自尊無情的壓迫出威脅，只為了引起朱厭一絲緊張。
　　
　　「兵器之成就在於能使它發揮者，不被掌握的兵器最後只有塵封或銷毀！」
　　
　　朱厭驚心，倉皇地抬首愕視，「你要銷毀我？」
　　
　　那琥珀色的眸子終於對上他的，吞佛童子心悅地勾勾唇，「汝不在吾掌握之中嗎？哦……現在看來確實不像。」
　　
　　他欲擒故縱的從她瞳孔中移開目光，每個字都故意勾弄朱厭惶惶不安的心情，證明自己主導了她的情緒……沒錯，朱厭的一切是屬於他吞佛童子的！但偏偏就是有人很不識相。
　　
　　「劍雪，汝是要留下一隻手還是留下命呢？」
　　
　　瞧劍雪還緊牽著朱厭不放，吞佛童子煩了！四周火焰隨著一點心思飛躍，直衝那令他看不順眼的手，朱厭驚覺不妙即刻推開劍雪，豈料瞬間的變化竟讓自己陷入圈套，火焰隨地繞著她燃起了一圈逃不開的牢籠。
　　
　　「無明！」
　　
　　赫見她困於火圈中，劍雪凝聚寒氣欲破，雙掌一發，吞佛童子烈炎隨至，半空中寒霜、赤火交會，忽冷忽熱的氣旋迸發出冰火相蝕之景，勢均力敵下，劍雪、吞佛童子四目交接，各展其能！
　　
　　「封雪名招！」
　　
　　劍雪運提內力，霎時，四下風停、烈火不動，悶熱的氣流收攏於指凝化成冷劍急攻，吞佛童子見狀，「魔之燄」奔放而又沉穩揮灑，炫耀的火光一時奪走焦點，成了魔者最佳的掩護。
　　
　　──糟了！
　　
　　朱厭心知吞佛童子戰術，立即大喊：「劍雪！小心！」
　　
　　劍雪倏怔，炫目中乍見白影衝破火光急打過來，猝不及防接應下，一掌受火招中傷，連退數步！此時，吞佛童子雙掌再翻，趁勝追擊！
　　
　　「風火雷擊！」
　　
　　左掌旋風、右掌控火，兩股勁氣合流威力驚人，反觀氣血紊亂的劍雪豈挺得下這招？朱厭心頭一橫，不顧自身安危強行突破火海，一出招竟是──
　　
　　「雪乂冰丰！」
　　
　　劍雪之招上手震驚吞佛童子，可惜朱厭功體本偏於火，雖具水火雙練之能卻未真正習過，使得此招後繼無力只消得風火雷擊五成，另一半無情的重創在她身上，半空中血雨激飛！
　　
　　「朱厭！」吞佛童子飛快上前捉住她，那顯些摔落地面的身子轉而跌入胸懷。
　　
　　「汝在做什麼！」他氣急的怒吼，一手穩穩環住她的腰另一手為她抹去唇邊血漬，心裡彷彿被狠狠鞭抽了幾下，此刻他原顧不得追究方才朱厭用什麼招式，無奈懷中的人就是點醒了他。
　　
　　「我……跟你回去……放、劍雪……」
　　
　　劍雪！這名從朱厭嘴裡聽來格外令他火大！
　　
　　「汝什麼時候學會替人求情了？還是說汝只為他求情！」
　　
　　「啊──」
　　
　　魔者之心頓如鐵石，雄厚的魔氣自右掌源源不絕灌入她頭頂欲逼她變回原身，登時，朱厭痛苦的跪在地上連連哀號。
　　
　　「吞佛童子──放開她！」
　　
　　劍雪卯足全力從左路殺來，吞佛童子沉喝一聲與他對掌，魔氣左右開工形成僵局，眼看朱厭忽隱忽現就要變回劍形……
　　
　　突然間，四面殺出埋伏已久的八名伏魔羅漢！
　　
　　「封魔棍！」
　　
　　八羅漢持棍中創吞佛童子打散僵局，默觀戰局的襲滅天來見愛徒重創於萬聖巖羅漢之手，當下怒指一步蓮華。
　　
　　「是羅漢堂的伏魔羅漢！一步蓮華你──」
　　
　　「這……」
　　
　　「這就是你要吾一起來見證的結果嗎？聖、尊、者！」
　　
　　「吾……」
　　
　　愕見羅漢出現於此，本也在狀況外的一步蓮華面對襲滅天來逼問卻是百口莫辯。
　　
　　來不及了！一切都與萬聖巖脫不了關係！
　　
　　
　　　　　　　　　　　　　　　　※　　※　　※　　※　　※　　※

　　
　　深夜十分，萬聖巖眾僧行至一座無人佛寺，此佛寺在當地存在已久，山水秀靈供奉著彌勒佛，雖無人守寺，每日仍有居民從山腳上來上香，也似乎因為如此，冥冥中保佑了此山不受魔火侵襲，但誰知事情背後的真相竟是人神共憤的魔物所做。
　　
　　「彌勒佛寺……此處便是接連魔界的通道？」善法天子環伺一周，遂運功將佛氣導入地面，此試果然察覺到暗中有股力量排斥佛氣無法相融。
　　
　　曇玄道：「此處乃渾然天成的靈秀之地又供奉佛尊，長久以來吾一直觀察，發現魔界藉由靈氣掩飾魔氣，每個月的今天都會進行一項隱密的任務。」
　　
　　「任務？」
　　
　　「嗯，是關於近年來各地佛寺頻傳沙彌失蹤一事……」
　　
　　就在曇玄要解釋之時忽感氣氛微異，原來是魔界派出的兵馬將回。
　　
　　「眾人先避！」
　　
　　一聲令下，眾僧隱於靈氣之中，不到一會兒便見魔兵抓了數名沙彌來到彌勒佛寺，隨即開起通道進入魔界，曇玄、善法天子即刻趕至通道前，合力施法延長通道開啟的時間。
　　
　　「為何魔界要擒沙彌？」收回法力，善法天子面對前方一片幽黑不禁疑問。
　　
　　「我也不知，今晚就一舉解破這謎團吧！」
　　
　　「嗯！」
　　
　　眾僧信心十足，曇玄立刻佈署人馬，「我打頭陣、即導師居中，兩位尊者請留守後防以不變應萬變。」
　　
　　「好！諸位萬事小心！」
　　
　　光明、無垢領命駐守彌勒佛寺，曇玄、善法天子先後率領僧人進入通道，看似漫長無盡黑暗中，一場佛魔大戰即將開打！兩尊者緊緊顧守不敢大意，豈料天降禍雨，一陣陰風狂掃揭開十面埋伏！
　　
　　「殺──殺啦──」
　　
　　「糟了！咱中計了！」
　　
　　無數魔兵殺出，煙霞秀靈之地頓成一片魔光淒雨。
　　
　　光明、無垢抱元守一以寡擊眾，神聖佛氣不許惡魔侵犯，魔兵縱然驍勇善戰卻也不敵兩大尊者聯手制裁，眼看人海戰術就即將效，變數再生！一柄托天叉從天而降，強大的勁力落地掃過魔兵，迎面擊向光明、無垢！
　　
　　「啊！這是……怎麼可能！」
　　
　　初受傷，兩尊者大驚失色，熟眼的托天叉正代表著一名不該出現的狂人，暴雨中，他狂嘯而來了！
　　　　
　　「哈哈哈哈……光明尊者、無垢尊者，真是好久不見了！」狂人現身，一甩那灰白相間不修邊幅的頭髮，粗壯的臂膀上青筋浮露，壯腕一轉，歸手的托天叉凜凜旋了一圈後架上肩頭。
　　
　　「真的是你──托天鬼叉‧甫嘯海！」無垢握在禪杖上的手不由自主輕顫。
　　
　　狂人左面上有條深刻的疤痕，雖失一眼，另一眼依舊炯炯有神傲視一切，而他肩上披著一件虎皮經雨水沖刷出了血跡，新鮮的流動著。
　　　　
　　甫嘯海翹起了滿鬍渣的下巴，曠職豪放的甩動叉桿，「就是老子！兩位尊者，老子出關第一件事就是特地來『回報』二位當年不殺之恩！哈哈哈哈──」
　　
　　托天叉一揮，眾魔兵再度齊聲殺向光明、無垢！另一方面，進入魔界的曇玄一路殺魔開道直達火城，守城的魔兵連忙出戰。
　　
　　「萬聖巖攻進魔界啦！萬聖巖攻進魔界啦──」
　　
　　緊急軍情迅速傳入，曇玄為滅魔界，白玉如意在手不容魔威蕩漾，善法天子隨後而至，拂子揮灑間正氣盎然，俄頃，便見魔后親自率領大軍出征，天降九禍令氣氛為之一肅！
　　
　　善法天子：「眾人注意！」
　　
　　魔氣磅礡而下，萬聖巖攻勢驟停卻是蘊釀下一波更強的攻擊，眾僧凝神以對等待出手的時機。
　　
　　九禍銳眼一凜，冷對曇玄大士。
　　
　　「執戒殿終於不再當縮頭烏龜了嗎？」
　　
　　曇玄揮動如意，「前日因今日果；九禍，身為魔之首，為魔還罪吧！」
　　
　　「我倒要親身領教執戒殿的監院有何能耐？殺！」
　　
　　九禍一聲喊殺，赭婆與眾兵攻向善法天子等人，雙方領導展開對打，而在火城之後，夜寧公主偕同東西二家家主隔火觀戰，是助九禍一臂之力還是冷眼旁觀，夜寧心中正在等待一個時機。
　　
　　
　　　　　　　　　　　　　　　　※　　※　　※　　※　　※　　※
　　
　　
　　風，颳起了令人措手不及的變數，反遭萬聖巖埋伏的吞佛童子中了伏魔羅漢一掌元氣大傷，劍雪與朱厭亦受其波折震退。
　　
　　「無明！妳要撐住！」
　　
　　劍雪身形一拐立即奔往朱厭，她元神渙散渙離，在扶持之下勉強撐住不倒，但是睜眼便見吞佛童子受困於棍陣之中，令她擔憂不已。
　　
　　「吞佛……」雖然被如此對待，但他依舊是她的魔主啊！
　　
　　「一步蓮華，這就是你的渡魔之路、你的大慈大悲嗎？吾真是錯估了你！」
　　
　　襲滅天來怒見眾羅漢持棍困攻吞佛童子，當下策動邪珠擊出一氣，一步蓮華為護自家羅漢反掌擊向惡體，而八名羅漢早已做下萬全準備不怕偷襲，襲滅天來這一掌亂不了陣式。
　　
　　「哼！」右掌擊出一氣後左掌立即接下攻擊，襲滅天來拉開距離直指一步蓮華，口吻中充滿憤怒，「既然你想好，那就來戰吧！」
　　
　　邪珠圈上雙手，魔氣浩浩蕩蕩提聚，一步蓮華無奈沉嘆，手中白玉天珠也圈上雙手凝聚聖氣，善惡終要對立，而在遠方魔城的位置卻傳來衝天訊號，轉移了決鬥雙方的注意。
　　
　　「嗯──是魔界的訊號！」
　　
　　「不好，魔界遭到攻擊！襲滅天來速回！」
　　
　　吞佛童子立抗輪番上陣的羅漢，無暇分身只好將希望寄託在襲滅天來身上。
　　
　　此時，羅漢亦言：「聖尊者！請速往魔界援助曇玄大士與善法天子，這裡交給我們！」
　　
　　「啊？」一步蓮華震驚的後退三步。
　　
　　曇玄與天子……這……怎麼會……
　　
　　這下襲滅天來更痛恨萬聖巖、更不能原諒他！
　　
　　「一步蓮華，吞佛童子與朱厭此劫將算在你的頭上！」
　　
　　他急速化光趕回魔界，一步蓮華愣了下也緊跟在後，待兩道光影遠離這區戰場，棍陣一分為二，三名羅漢出其不意打向劍雪與朱厭，棍法如劍企圖撥開兩人。
　　
　　「羅漢伏魔、萬丈普光！施主，快將魔物交出，回頭是岸！」
　　
　　劍雪不明的看著三羅漢圍住他與朱厭，是錯愕、疑惑更是震驚與憤慨！
　　
　　「哈！劍雪，看來汝信任的佛並不相信汝啊！」吞佛童子負傷一方，雖血染白袍但不見魔顏動容。
　　
　　「惡魔休得猖狂！」
　　
　　五名羅漢重心後移屈左膝成弓步，忽地，其中四人重心一轉抓棍用力前戳，四棍前後左右壓制住吞佛童子，另一人飛躍上空，倒身瞄準魔者頭頂持棍直下。
　　
　　「喝！」
　　
　　吞佛童子氣聚丹田沉喝震開壓制，旋即側身捉住由上攻下的棍梢，掌間的火焰宛如猛蛇隨棍而上，羅漢立即反應，使勁發掌將棍垂直擊出，棍一落地瞬間驚爆沙塵！
　　
　　「燎原魔火！」吞佛急退，揚手化開殺氣的同時再展絕式，陣中設陣劃出了屬於魔的空間。
　　
　　縱然負傷，那白傲的身影不減魔威佇立在火光之中，冷靜的金眸注視著陣外的羅漢也注意著朱厭──那方戰況似乎不妙！
　　
　　「快住手！」
　　
　　不想對戰的劍雪急急喊停，可是羅漢對他意不在打而在牽制，朱厭才是他們的目標，只見三人成功隔開劍雪與朱厭後，兩人專攻朱厭、一人牽制劍雪，默契十足。
　　
　　「再不住手休怪吾傷人！」
　　
　　劍雪怒上眉山卻還是不見對方罷手，而獨挑兩名羅漢的朱厭元氣大傷又忍著不開殺的念頭，戰鬥起來綁手綁腳硬處於挨打的份，反觀兩羅漢除惡務盡揮棍威猛，毫不留情從前胸後背狠狠打去！
　　
　　「呃啊──」雙棍夾擊，朱厭彷彿要被打裂似的吐血。
　　
　　「你們……逼人太甚！千影雪！」
　　
　　劍雪怒極出招，劍氣幻化如千堆飛雪，攻勢浩瀚令三羅漢七手八腳接應，吞佛童子見機不可失再殺一氣，劍雪便趁此空檔偕朱厭急速離開戰地。
　　
　　「朱厭……」眼見她被帶走，吞佛童子心中竟出奇平靜。
　　
　　劍應該是要隨主征戰到最後一刻才對啊！但他卻甘願讓自己陷入險境送朱厭離開，為什麼呢……
　　
　　垂眸默視著火光，耳畔傳來羅漢想前往追殺的聲音。
　　
　　「不能讓魔劍脫逃！」
　　
　　「他們逃不遠的，先殺吞佛童子！」
　　
　　八名羅漢達成共識後重新再阻陣法，五人居內攻守交替、三人居外盤坐唸經，一聲一吟皆是足以令魔發狂的伏魔金剛咒，吞佛童子聽聞，沉沉緩緩地笑了。
　　
　　「沒有襲滅天來或一步蓮華的本事，就收起來吧！」
　　
　　
　　　　　　　　　　　　　　　　※　　※　　※　　※　　※　　※
　　
　　
　　暴雨急下，遮蔽了兩尊者的視線，縱使前方一片茫然，他們仍是奮戰不懈斬妖除魔，冷觀魔兵傷亡的甫嘯海終於有了動作！他雙手高舉托天叉在頂上旋轉，強大的旋渦凝聚暴雨之力，當力量上達極致，驟聞一聲鬼吼，托天叉猛然甩出攻勢！
　　
　　「夜叉海嘯！」
　　
　　鬼神之威、海嘯之力，光明尊者首當其衝，只見飛爆而來的氣雨宛如夜叉齜牙裂嘴，鬼眼中迸射一道利光橫掃光明尊者的雙眼。
　　
　　「啊！」雙目被奪，先是失明尊者後又整個人沒入鬼吼中之，鼓膜震裂。
　　
　　「光明！」
　　
　　無垢操縱禪杖發出金光佛印，突破重圍襄助同修，儘管光明失聰失明一樣發覺到魔兵數量銳減、生門頓開，遂拉住無垢，道：「快……找聖尊者……」
　　
　　「你……」
　　
　　「走！」光明運起內力助無垢脫身，回頭獨挑甫嘯海及眾魔，唇語梵唱，梵字佛影隨心而出困住敵人。
　　
　　甫嘯海身受梵文結成的佛陣之中，不屑一顧。
　　
　　「哼！老子聽經聽煩了！你就為你自己超渡吧！」
　　
　　「唰──」甫嘯海手中的托天叉向前刺出，勁力直達叉尖衝破陣式，一擊快準的刺入光明喉嚨，腕再旋，血淋淋的刺拋尊者首級。
　　
　　猛！最簡單而切中要害的一擊展現了甫嘯海的實力。
　　
　　「無垢尊者，你能逃往哪裡？」取下光明首級後，他毫不留戀功績直往無垢逃去的方向。
　　
　　雨水催魂的打在地上刷了滿腳泥濘，無垢越是奔走心裡越是慌亂，彷彿這條路永遠也走不下山，又深怕甫嘯海追來，於是往後一看那後無來者的山路，稍緩的步伐反而踏入致命絕境，再回首，竟見狂人扛著鬼叉截斷活路。
　　
　　「你──」禪杖一橫，無垢驚顫地後退。
　　
　　甫嘯海上下打量他福態的身材，譏笑：「跑這麼慢！是平時吃好睡好，清福享盡才跑不動嗎？」
　　
　　「無禮！」無垢掄動禪杖先發制人，呼呼轟轟發出氣功。
　　
　　「哈哈哈──」狂人狂語狂笑，武功更是狂猛，甫嘯海揮動托天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數道殺氣壓倒性的擊出。
　　
　　「啊──」無垢一聲長嚎，雙掌筋骨碎裂、臟腑受到重擊，不可置信看著甫嘯海這個狂人。他的出現究竟是為什麼？難道說真是……
　　
　　「老子當年居然會敗在你們兩隻手上，今天佛祖有眼還老子一個清白啦！怎樣？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看無垢怨憤的含著滿口血，眼神似在控訴他為何出現，甫嘯海裂嘴一笑。
　　
　　「壞人嘛！演到最後總是會長舌的給好人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但是，老子偏要你死不瞑目！」
　　
　　托天叉向前戳刺，生死一瞬，無垢豁盡全力後退，斜身跌入了萬丈深淵。
　　
　　「唰嘶──」叉頭刺穿了袈裟卻未刺中肉身，撕裂的聲音冷冷在寒雨中響起，甫嘯海甩開碎片，上前一觀深不見底的山谷。
　　
　　「嘖！安安份份給老子叉成肉串不就好了嗎？說不定還能留個全屍！可惜呀可惜……」
　　
　　甫嘯海旋身離去，滂沱大雨沖走了狂傲的足跡，而這場血腥也將不為人知的隨著泥濘，永遠埋沒在這條山路上。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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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樓發表於: 2006-12-28 08: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十四章〉
　　
　　「殺、殺啦──」
　　
　　異度魔界戰火未停，兩方首領傾力一搏。
　　
　　「破神掌！」
　　
　　「普光如來！」
　　
　　九禍拿出看家本領，破神掌一擊威力萬鈞，但曇玄豈是易與之輩？見他以如意為中心雙手一化，如來鎮魔、佛光大盛，雙方五五平手勢均力敵。
　　
　　另一頭，正與善法天子作戰的赭婆陷入危急，雖有眾兵相助卻難以阻擋天之子，赭婆見他步步逼進，心一急，邪源再開。
　　
　　「邪源一氣！」
　　
　　「天之赦！」善法天子拂子迴旋，凝氣於掌，一發精準擊斃赭婆。
　　
　　「可惡！」九禍見自家傷亡慘重大動肝火，起手再展絕式，四方魔氣湃然充斥於身，正是「異世紅燄」之招。
　　
　　「曇玄！小心啊！」
　　
　　善法天子雖殺赭婆，但魔兵就像殺不完似的一直冒出，所有應戰的僧人倍感吃力，傷亡不在話下，眼看九禍絕招將出，更是令人緊張屏息。
　　
　　曇玄閉目止觀運起全身功力，霎時，浮空的如意幻起點點銀星，光彩流洩。
　　
　　「哈啊──」九禍縱身而下，宏大的氣流捲起暴風。
　　
　　「大日菩提──」曇玄傾盡所能，一擊定要誅滅九禍！但卻在出招的同時，一道嚴厲的聲音突然降下。
　　
　　「住手！」
　　
　　初聞一步蓮華厲喝，曇玄心一動搖急收三成功力，僅靠七成力便攻破異世洪燄重創九禍，若是全力一擊恐怕九禍早已命喪黃泉！
　　　　
　　「女后！」襲滅天來飛身至九禍背後襄助一掌，強大的魔氣即時灌入傷體。
　　
　　「呃……噗──」佛氣攻心，九禍嘔出大片朱紅僅靠著超強的意志力撐住身子，但抬首不見愛將回城反是一步蓮華與襲滅天來同道，令她好不震驚。
　　
　　「吞佛童子呢？」不好的兆頭浮現在緊繃的眼神中。
　　
　　襲滅天來憤怒的瞪向一步蓮華，咬牙切齒說：「他受萬聖巖的羅漢偷襲，吾只能趕回來一助女后！」
　　
　　「啊！吞佛童子……吾之愛將呀！」再受刺激的九禍搖搖晃晃，恨瞪眼前這班該死的僧人，「一步蓮華、曇玄大士、善法天子！本后今天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給我殺！」
　　
　　「殺啊──殺殺殺殺殺──」
　　
　　眾魔激怒的殺向敵人，萬聖巖這方也不退怯的反擊，紛亂的戰場上，唯有襲滅天來與一步蓮華默默對立。
　　
　　──襲滅天來，停止無謂的傷亡吧！
　　
　　──開啟死亡的是誰？慈悲啊！是天底下最可笑的謊言！
　　
　　倏然，黑色人影先動，竟是毫無預警的捉住曇玄大士的手腕，對他冷道：「萬聖巖裡，吾最厭惡的人就是你！」
　　
　　「呃！」
　　
　　「曇玄大士！」
　　
　　襲滅天來一震，震傷了曇玄內腑，一步蓮華趕緊上前支援，未料自己一腳踏進了黑色蓮華之中。
　　
　　「襲滅天來你……」
　　
　　「吾說過，此劫將算在你的頭上！」
　　
　　黑色的蓮華印記自襲滅天來腳下快速擴張了魔氣，殺佛之能引動地牛翻動，震盪不止的大地強烈預告災異。
　　
　　混亂中，一步蓮華飽提內元，聖功踏出了金色蓮華。
　　
　　
　　　　　　　　　　　　　　　　※　　※　　※　　※　　※　　※

　　
　　樹林小徑，劍雪攙扶著朱厭，雖是遠離了逼殺但朱厭此刻的情況卻不樂觀，遍體鱗傷的身軀幾乎無法再支撐下去，跪蹲在地上。
　　
　　「吾揹妳！」
　　
　　劍雪滿臉焦慮要揹她找個更安全的棲身之所，可是朱厭卻拉著他的衣袖搖搖頭，教他更急上眉梢。
　　
　　「不要任性！吾帶妳找地方療傷。」
　　
　　「吞……佛……」朱厭藉著他力再次起身，「我……要去救他……」
　　
　　「妳不能去！」她的堅持讓劍雪生氣卻也讓他更加不捨。
　　
　　「我一定要去……」
　　
　　「不行！妳連站都站不穩了，吾不能看妳去送死！」他真是又氣又急恨不得將她打昏扛走，但朱厭說什麼就是不聽；這下可好，走沒兩步又倒了下來。
　　
　　「到底要怎麼講妳才聽？」撫著懷中的染血的臉龐，他寧可受傷的是自己啊！
　　
　　朱厭羸弱的喘氣，她明白不能再維持這個形態下去，否則元神盡散那就真成一柄廢鐵了！可是她必須去救吞佛童子，她的魔主──吞佛童子……
　　
　　「劍雪，你知道魔的執著嗎？」她幽幽地開口，彷彿就要在瞬間化成泡沫。
　　
　　劍雪心裡一揪將她抱得更貼近自己，近到能感覺她微弱的呼吸、冰涼的體溫，然後聽著朱厭輕輕地在他耳畔笑出聲來，說一句真心話令他痛徹心扉，幾乎想陪著她一起悲、一起痛。
　　
　　「吾明白……吾明白了。」
　　
　　劍雪哽咽著喉嚨答應她，朱厭淺淺一笑，目光飄向前方的戰場──
　　
　　就來了！我的主啊，你一定要撐下去！
　　
　　
　　　　　　　　　　　　　　　　※　　※　　※　　※　　※　　※
　　
　　
　　「哞、巴紮、呸……哞、巴紮、呸……」
　　
　　棍陣之中攻守未停，外頭更有羅漢唸誦伏魔金剛咒鎮壓魔威，毅力超凡的吞佛童子長時間苦戰下來也快被逼得神智發狂，眾羅漢就與他大玩拖延戰，等待魔心一狂亂時便是將之殺除的時候！
　　　　
　　一場耐力賽持續了數個時辰，天將破曉之際，東方一處峻嶺上巍巍聳立一位莊嚴的高僧，五官嚴峻不茍言笑，寶冠下兩綹淺褐色的鬢絲垂於胸前，一朵黃蓮捻於指間，深深注視著底下戰況。
　　
　　他，便是執戒殿的主事──宇戒上座。
　　
　　宇戒一直觀視著吞佛童子的戰鬥，此魔絕不屈服的性格他早有所聞，今日親眼一見不愧為魔中之傑，戰神之稱非浪得虛名，但一切美話也只到今天為止。
　　
　　陣外的三羅漢不停唸咒，吞佛童子又傷痕累累疲於應付四處攻來的棍法，眼看魔心將亂，怎知竟冒然出現一人闖入戰區打亂了陣式。
　　
　　「嗯？劍雪無名怎又折回來了？他手上拿的是……」宇戒微訝的看著劍雪持劍殺入棍陣之中，但這之中最詫異的莫過於吞佛童子。
　　
　　──朱厭！
　　
　　吞佛童子再一次從朱厭身上得到震驚，因為她居然化為劍形任劍雪自由操控，雖說是破了棍陣助他一臂之力，但──他就是不爽！
　　
　　明知非常時刻不應該計較這些，可是吞佛童子心裡的妒意越升越高，這一看到劍雪游刃有餘的揮舞朱厭，他渾噩的腦袋頓時清醒。
　　
　　「該死的和尚！」
　　
　　也不管自己是否已經血流不止，吞佛童子強行運功擊退羅漢，背後的劍雪亦替他掃除危險，危機暫緩之時吞佛迅速轉身，大手握上朱厭與劍雪僵持一瞬。
　　
　　他不還劍、他不放手，兩雙眼睛隔著朱厭當空廝殺起來。
　　
　　「放手！」最後吞佛童子硬冷迸出一句，附上一記「再不放手就同歸於盡」的眼神。
　　
　　劍雪心頭一震曉得自己必須放，因為這是朱厭的希望，但他要將這唯一的決定告訴吞佛童子！
　　
　　深吸一口氣，他克制著顫抖的嗓子冷靜道：「她說，魔是一種執著的生物，就算痛苦最後也會回到唯一的歸屬……」
　　
　　吞佛凶狠的金眸在聽到這話後微微和緩，「她……」
　　
　　「喝！」忽一聲喝殺隨棍直戳，狠狠打斷二者談話，「惡魔伏誅吧！」
　　
　　「交你了！」
　　
　　劍雪驚退數步，但這一退卻也讓他被兩名羅漢架住以棍壓倒在地，朱厭歸手的吞佛童子如有神助，當空握劍轉了圈，反身突刺──
　　
　　「啊──」
　　
　　魔劍貫體，羅漢長聲慘叫傳至峻嶺，宇戒隨即單手一擺，兩片蓮瓣落下化成弓與箭瞄準目標，氣一沉，破魔聖箭疾射，吞佛童子抽回朱厭的剎那驚覺偷襲，想要閃身卻遲了半步，臂中一箭，朱厭落地！
　　
　　「吞佛童子！」驚見這幕，劍雪使力想從羅漢手下掙脫，可是兩名羅漢蠻橫強硬甚至不惜折斷他一隻膀子。
　　
　　「呃！」
　　
　　哀鳴不由得痛洩，而吞佛童子中了聖箭更是慘烈，衝入體內的佛氣簡直快摧毀五臟六腑，痛得他近乎聲嘶力竭吶喊，激動地上化成劍形的朱厭。
　　
　　「再一箭，終結戰神不敗的神話。」宇戒提升了功力，但這一箭卻也是令他錯算的一箭，他萬萬沒想到朱厭還有力再化成人形。
　　
　　吾主……吞佛童子──
　　
　　唯一的信念堅強撐起朱厭，她想都不想直接替吞佛童子擋下殺箭，沒有反擊、沒有防禦，就這麼血淋淋地以肉體阻擋，聖箭穿心在她身上爆開了個窟窿。
　　
　　「不──」
　　
　　「無明──」
　　
　　吞佛、劍雪嘶聲狂叫，這一刻沒有比粉碎他們的心還要更痛的了！
　　
　　「吞佛……劍雪……」朱厭幽幽呢喃，心口上奔如泉湧的血正迅速流失生命。
　　
　　什麼是死亡？只有在最貼近的現在才知道，但她並不怕死，最怕的是無法完成最後的任務……
　　
　　驀地，朱厭豁盡千年來修練的魔功，在垂死中將自己的生命推上極致！刺滿半身騰紋轟轟烈烈化做真實的火燄在地燃起，一片黑色的火牆圈住她與吞佛童子、不傷害的避開劍雪，焚盡妄想再接近他們的人！
　　
　　焚盡一切恨、焚盡一切仇，焚盡一切、焚盡一切、焚盡一切……
　　
　　峻嶺上的宇戒不禁震撼，收弓急速奔馳。
　　
　　「放開吾……放開吾啊──」劍雪爆怒之下渾身發出強悍魔氣，壓制他的兩羅漢幾乎快抵擋不住。
　　
　　「劍雪無名你想再墮入魔障嗎？」
　　
　　發狂的劍雪根本聽不下去，魔氣一衝，震飛了兩名羅漢，此時一道金光疾走而來，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
　　
　　「蓮生妙法‧縛！」宇戒以手中黃蓮施法縛住入魔的劍雪，旋即揚掌灌入聖氣化消他萌生的魔念。
　　
　　「……上座。」一戰下來，八名羅漢只剩三名，他們相互扶持前來拜見上座。
　　
　　劍雪在聖氣的洗禮下消去了魔障，不支倒地，宇戒遂收回聖功凝眸注視著黑色火牆劇烈燃燒。
　　
　　眼前的火焰似乎燒出了某種謎宮的圖案，但這詭異的事只有宇戒一人看出而已，他默不作聲，靜靜等著火焰燒盡。
　　
　　黑火中，佇立不倒的朱厭緊握吞佛童子，不斷輸導魔氣給他。
　　
　　「快停下來！吾不需要汝輸氣給吾，聽見了沒？汝要是死了，吾到地獄也會把汝追回來揍一頓！」吞佛童子命令帶威脅的吼，但朱厭卻一直低著頭笑笑。
　　
　　她的血已經快要流乾了，命也將要走入終點……
　　
　　「朱厭！」吞佛見她不要命的釋放魔氣，簡直急瘋了！
　　
　　「汝不聽吾的話了？那吾要汝何用！」
　　
　　聽！又是一句強烈的威脅，朱厭忍不住咯咯笑。
　　
　　「汝……」她在笑？都什麼情況了她還笑得出來！
　　
　　吞佛童子傻眼，但見朱厭緩緩抬起頭來的那一剎那更令他完全呆住！原來她的雙眼早就犧牲，剩下的只是自眼皮底下流出的兩道血痕。
　　
　　「為什麼……」他渾身微微顫抖，第一次恨自己為什麼如此無能為力。
　　
　　「時候……到了。」也許累了，朱厭的聲音聽來比平時還要沙啞，但也許是因為想哭卻只能卡在喉嚨裡噎著血水吞下。
　　
　　哭，如果能掉落那一定是不後悔的淚水。
　　
　　「朱厭！汝想做什麼？」吞佛童子赫然發現空間異變，而那握住他的手感覺也不再真實。
　　
　　「送你……回魔界……」耗盡魔功，這是她最後唯一能做的事了。
　　
　　「汝要與吾一起回去！朱厭是吞佛童子此生的獨選，唯汝，吾絕不放開！」
　　
　　他反抓緊她的手，可那一點也不實在的觸感教吞佛童子心底慌了！他或許不知道，這句話讓朱厭由衷覺得自己死而無憾。
　　
　　「吞佛，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
　　
　　異變的空間越來越扭曲，吞佛童子陷入虛實交錯的世界，意識逐漸被抽離。
　　
　　「朱厭……」汝要告訴吾什麼？
　　
　　在最後一絲意志下，似見朱厭的唇語描繪出一句，但那是什麼意思？還來不及深想，他便被拖入無窮無盡的異度空間。
　　
　　火漸弱，宇戒與羅漢們凝神注意著火幕卸下。
　　
　　「是魔劍──等等，吞佛童子不見了？」一名羅漢眼尖的先喊，火中正是朱厭劍穩穩插於地上，但怎不見魔者蹤影？
　　
　　死要見屍，羅漢們開始到處尋找，而宇戒卻一直默觀朱厭，直到那最後的黑火將燼，一絲閃光隱約滑動在朱厭的劍面上，他霍然一怔，連忙大喊：「快退！」
　　
　　「鏘──」冷沉的斷裂聲陡然響起，還不來及眨眼，一道紅光便隨著劍斷疾閃奪走一條性命，迅雷馳往魔界。
　　
　　生者駭然，想不到朱厭竟暗藏這麼一著！
　　
　　「唉！你們先帶死者回萬聖巖好好安葬。」到了最後還平白損失一名羅漢，宇戒喟然，怪自己未能早些洞察。
　　
　　「上座，那劍雪無名……」
　　
　　宇戒順勢看了看昏死在地的劍雪，「不用擔心，他的魔氣已經化消大半，你們先回去吧！」
　　
　　「是。」
　　
　　羅漢領命返程，宇戒則回頭走近斷成兩截的朱厭，嘆道：「吾不殺伯仁，伯仁卻因吾而死。既然天意如此那吾只好順天而行，就讓劍雪替妳收埋吧！」
　　
　　他說完便化光飛往異度魔界。
　　
　　這方，火城中的戰火已經燃至最高點，一發不可收拾。
　　
　　「哈啊──」
　　
　　襲滅天來與一步蓮華雙雙運起最強的絕學，黑色蓮華與金色蓮華互相吞噬，兩人皆提飽內元，終極一戰盡在此舉。
　　
　　「七邪荼黎‧阿蘭聖印！」
　　
　　「七佛滅罪‧梵海神擊！」
　　
　　相生相剋的至極一招，殺佛聖印對上除魔聖掌，頓時毀天滅地、萬物崩壞，功體不足者稍受氣流波及當場化成灰燼，如此龐然威力，連對掌的兩人都不知這掌盡後會成什麼局面。
　　
　　誰生？誰死？或者同歸於盡？就眾人聚精會神、雙方快要真氣盡空的時候，一道紅光倏地從旁掠過，穿梭火城飛往天外之境。
　　
　　「嗯？那是──朱厭的元靈！」夜寧與東、西家主驚愕所見，朱厭的元靈竟然回歸樹池再生靈果……那麼吞佛童子呢？
　　
　　六隻眼睛睜大巡邏，夜寧忽發現一處空間中另有空間微浮，於是對空畫下咒印以術法解開空間尋獲吞佛童子，但將他救出後又是一番令他們乍舌的景象──一代戰神竟敗得如此狼狽。
　　
　　襲滅天來與一步蓮華兩人又強行上增功力，地牛受到壓力又開始劇烈翻動了！火城禁不住動搖開始產生崩塌的跡象。
　　
　　「嗯……兩位家主，動手吧！」
　　
　　夜寧心懷鬼胎命令馗道天與蠻海伏蜃全力施為，兩位家主權杖在手操作魔源，頓時，魔城以比方才快上三倍的速度劇烈崩塌，令九禍及萬聖巖眾僧措手不及。
　　
　　「落井下石就是你們緋色一族對待同類的態度？夜寧妳可真顧念舊情啊！」九禍立即就知道是誰在幕後搞鬼，氣得她牙癢癢，可回首一見卻又發現逃生空間，當下使她又氣又無從選擇。
　　
　　毀我魔城又開生路……好，很好！本后總有一天會還給你們！
　　
　　「眾兵退！」眼看一手建立的火城將塌，九禍忍辱下令眾魔退往緋色一族所開之生路，而襲滅天來與一步蓮華卻動也不動，堅持要戰到最後一刻。
　　
　　「聖尊者快退啊！再不走就沒機會了！」
　　
　　善法天子與曇玄大士急呼，這時，戲劇性的變化發生了！襲滅天來忽然爆增魔功，火城殘餘的魔氣全數流向他身，占足了便宜。
　　
　　「受吾一掌吧！」強化的聖印凜凜突破蓮華聖功，勝負一分，襲滅天來不再戀戰，縱身飛入生門。
　　
　　「一步蓮華！」善法天子接下重創的聖尊者十萬火急逃出魔界，出城那一刻，整座火城爆裂開來，他不惜以肉身替一步蓮華擋下爆衝的勁氣。
　　
　　「天子啊！」曇玄見兩人重傷，白玉如意再凝神功，瞬間乾坤挪移。
　　
　　異度魔界這一舉炸毀了無數性命，來不及逃離的僧人如下阿鼻地獄葬身在炸毀的空間，人間煉獄令佛者哀慟。
　　
　　「為何……為何突然進攻魔界！」一步蓮華語重心長的斥責，被惡體一擊重創如火焚身，但這種痛哪比得上身在無間卻救不了眾生的心靈折磨啊！
　　
　　主導這次進攻的曇玄與善法天子又何其忍心了？尤其是善法天子，大日殿死傷慘重是他的責任，他願替落入地獄的眾生受罪。
　　
　　善法天子悲沉一嘆，哀道：「聖尊者，是我……」
　　
　　正想扛下一切罪責時，死沉的大地驀然蓮光綻放，宇戒足踏蓮印渡化亡靈，一襲以金縷絲繡成的茜色的袈裟在初昇旭日下風飄袂起。
　　
　　「宇戒上座！」
　　
　　一見來者，三人甚是訝異，但喊出聲的只有曇玄與善法天子，一步蓮華微微低首，帽簷下沉默著表情，安靜的反教人不安。
　　
　　宇戒凝盯一身染血的他，沉聲道：「聖尊者一步蓮華，請隨吾回轉執戒殿。」
　　
　　──回轉執戒殿！
　　
　　善法天子怔然，心知此進執戒殿定是要裁決對錯，於是疾聲道：「上座，此事非聖尊者授意……」
　　
　　「不必多言，隨吾回殿吧！」
　　
　　指間一片蓮瓣落下，四人化做光華飛去，在宇戒親手護一步蓮華回轉時，沒有漏察他微微顫抖的情緒──
　　
　　不平的憤怒。
　　
　　
　　　　　　　　　　　　　　　　※　　※　　※　　※　　※　　※
　　
　　
　　不平的憤怒──
　　
　　劍雪掐著掌心的肉和血，在陽光底下見到了殘酷的事實，劍斷人亡，一切只剩下黯淡的殘骸躺在黃土，風沙輕捲似要替他埋沒掉眼前，可是記憶卻永遠也不會褪去，即使步入輪迴，人對於曾經熟悉的事物還是會存有一絲靈感──因為有情。
　　
　　「無明……」輕輕抹去蓋在劍骸上的塵土，劍雪兀呢喃：「對吾，這是一個名字、一個朋友，但對妳而言卻是不同，妳……終於找出了生命的意義？」
　　
　　但是這代價是否太高了？
　　
　　抱起了劍骸，他緩緩回到梅花塢，腦中不願去責怪在有情眾生上的佛，可是他不能諒解佛難道就要無情嗎？魔縱然是魔卻也是眾生之一啊！而佛呢？超越一切眾生的崇高存在，如何看待變化的眾生、輪迴的眾生、有情的眾生？無情就能捨掉一切執著而解脫了嗎？
　　
　　望著還綻放卻也快凋零的梅花，劍雪輕嘆：「凋零，也是新生的開始。」
　　
　　「不錯。」莫名的老嗓傳來，梅花塢瞬間籠罩在無形的魔障中。
　　
　　「你是何人？」看著手握權杖白鬍髯髯的老者，劍雪直覺護住劍骸。
　　
　　「老魔馗道天，正是異度魔界緋色一族的西家之主，今日前來是想請你將朱厭劍骸交給我。」
　　
　　馗道天誠意十足報上名號及目的，劍雪打量他，冷道：「憑什麼？就憑你是魔界之人？」
　　
　　勁風掃魔障，劍雪雙指凝結劍氣發出數道警告，沉厚的劍風擦過周身令馗道天不悅的瞇起老眸，杖一敲，大地隆隆震盪。
　　
　　「我這麼有禮貌的請託還不夠嗎？」
　　
　　為了取回朱厭，馗道天卯上劍雪無名，護在劍雪懷中的劍骸最後將何去何從？快過季的花期，繽紛落於春泥。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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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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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598)

15樓發表於: 2006-12-28 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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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那一年，一道道的血光以六欲天地中心為起點向四面八方蜿蜒。
　　
　　血界形成，一切成了未解的懸疑，這裡除了日以繼夜顧守家園的他以外，還有個不知死活、天天進入結界吵他的老魔……
　　
　　『喂、小子！有把劍非常適合你，隨我來！』
　　
　　身為西家之主的馗道天又來，有時他真覺得這老傢伙是吃飽了撐著。
　　
　　『吾不需要武器。』
　　
　　懶懶地看了馗道天一眼，但老傢伙的固執可是怎麼打也打不破。
　　
　　『看過後不要也不遲。走走走！』
　　
　　於是，他就這麼被硬拖到西家的兵器房，但身在琳瑯滿目的兵器堆裡只覺得索然無味。沒為什麼，不過因自己獨來獨往慣了，彷彿連配個兵器都嫌累贅，當時，他的確這麼想。
　　
　　『吾要離開了。』
　　
　　『看都還沒看就急著要走，難道以我馗道天的地位跟份量不夠請你賞一眼？』
　　
　　『……吾就看一眼。』
　　
　　一眼，不過就這麼驚鴻一瞥，他的視線再也離不開了！那是一把身如長槍、鋒面如劍，卻又十足大刀闊斧的兵器，完美的樣態映入眼簾，他不得不承認生平第一次被某物深深吸引。
　　
　　『如何？心動了嗎？這可是數千年……不，數萬年難得一見的絕品！』
　　
　　不可否認，他確實有些心動，但是──『既是絕品，汝幹嘛不自己留著。』
　　
　　『我要是用得起早就用了，還會留到今天嗎？你看！都生蜘蛛網了！』
　　
　　『汝真不會保養兵器。』
　　
　　『那你就拿回家慢慢保養吧！反正你這麼孤僻，正好欠個伴陪你練武消遣兼聊天……喂喂！別用變態的眼神看我，我說的可是真的啊！這雖然是把劍但卻是把有靈性、有生命的劍。』
　　
　　『哦……』有靈性有生命？笑話！這劍雖然漂亮可怎麼看都是死板板的鋼鐵。
　　
　　『你不信？只要喚它的名它就會有反應耶！』
　　
　　他撇了撇唇，懶洋洋的問：『那它叫什麼名？』
　　
　　『朱厭。』
　　
　　老魔的聲音迴盪在兵器房內，休止後換得一片死寂，顯然這把喚名朱厭的劍根本毫無反應。
　　
　　得知結果，他眼神斜斜鄙笑，『原來汝的癡呆妄想比吾想像中還要嚴重。』
　　
　　『不是這樣啦！要你親口說才有用！』
　　
　　『吾沒興趣陪汝一起癡呆。』
　　
　　『吞佛童子！等等啦！』
　　
　　那天之後，馗道天不死心的一直纏他，每次每次都帶著朱厭劍過來，而他也每次每次陷入那孤紅的劍影久久無法回神，直到聽見馗道天要他一起喊著朱厭的名，他才厭惡的別開臉。
　　
　　其實，他不是真的厭惡……
　　
　　『吾不做沒意義的事。汝走吧！』
　　
　　『拜託耶！要你喊一聲真有這麼困難？』看著那死不搭理的背影，馗道天簡直氣炸！
　　
　　『好、好……我走！你這臭小子就不要給我後悔！』
　　
　　老魔一走，他陡然怔住。
　　
　　後悔？他才不會後悔呢！只是一把劍而已，憑什麼他會後悔？憑什麼他要一直去想？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是啊……憑什麼呢？
　　
　　強烈的偏執反駁到最後卻成嘆問，幽幽回首，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那孤單紅美的劍，可是……這立在眼前的是什麼？
　　
　　他愣瞪著被老魔遺留下來的劍，明明要自己平靜的內心忍不住輕顫。
　　
　　『朱厭……』
　　
　　伸手觸碰一直以來虛存在他眼中的劍，這個有如壓在心中的魔咒驀然間一語靈驗！他睜大了金眸，看著那劍身上綴繫的白色符紙飄動起來，輕輕柔柔地似在回應著他，微笑的回應──
　　
　　微笑？是他看錯了嗎？
　　
　　『哈哈！你喊了，你終於還是喊了！』
　　
　　一瞬間的錯覺回神後竟見本該離開馗道天欣喜若狂奔來，他既驚愕又惱怒。
　　
　　可惡！被耍了！
　　
　　『哈哈……吞佛童子，這次你想賴都賴不掉。』
　　
　　『哼！不過就喊了一聲，值得汝這麼高興？』
　　
　　『當然！我現在的心情就好像嫁女兒一樣。』
　　
　　『嫁女兒？』
　　
　　他詫異看著笑得合不攏嘴的馗道天，又看了看朱厭劍，心裡面只有一個想法──這老魔病得不輕啊！
　　
　　趁自己雞皮疙瘩還沒發起時，他決定早一步離開這是非之地……
　　
　　『慢著！我還沒講完！』
　　
　　腳都還沒跨出一步就猛然被馗道天拉住，他只能蹙緊原來就深皺的眉頭，看起來更加無奈。
　　
　　還想講什麼？難不成要他簽字畫押把朱厭劍給……「娶」回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難看的抽搐唇角死瞪。
　　
　　『咳……吞佛童子聽好！』
　　
　　馗道天將朱厭劍推到他面前並一本正經盯著他，這種舉動、這種場景，活脫就在演說「我的寶貝女兒今後就交給你了！」
　　
　　噢、不！
　　
　　正當他摀著面抵死不從這種鬧劇安排時，馗道天出乎意料的說：『從今以後，你就是朱厭的魔主！』
　　
　　呃──魔主？
　　
　　掩在掌心底下的表情愣了愣，隨即恍然大悟的拉下手──原來如此！不是什麼奇怪的配偶身份啊？還好還好……
　　
　　忽然，馗道天挾著一抹惡笑拍拍他的肩膀，一針見血道：『嘿……其實你妄想症也不小吶！想娶就說一聲嘛！我又不會笑你。』
　　
　　「喀──」一聲大概是來自於他石化後又被狠狠拍碎的裂響，瞬間挑動起額角暴怒的青筋──
　　
　　『馗道天！汝有種別逃！』
　　
　　哪知狡猾的老魔雙手一推就將朱厭扔給他，後面說了些什麼？模糊了！但從此魔界內外一聽朱厭便知吞佛童子之威，戰神擋關、朱厭殺道，長久下來他也一直以朱厭為傲，只是魔的感情太重，重到沉在心底從不說出……
　　
　　睜眼，吞佛童子緩緩從床上起來。
　　
　　大戰之後已過半個月，不知什麼關係，從前的事情頻頻在夢中浮現，每次醒來總教他呆上好一陣子。
　　
　　打了盆冷水想洗臉卻發現水中倒影的臉色實在難看，五官蒼白又憔悴的簡直就像半腳跨進棺材一樣……他懊惱的閉上眼用力將水打在臉上，希望這份冷能刺激點精神，然而紛亂的思緒也因此湧上，朱厭最後的話繚繞於耳，字字扣緊……
　　
　　──吾主，無明……因你而生。
　　
　　半晌，只聽見滴滴答答的水聲雜著稍嫌急促的呼吸，最後吞佛舉手往臉上一擦，抿緊了唇線不發一語出門。
　　
　　
　　　　　　　　　　　　　　　　※　　※　　※　　※　　※　　※
　　
　　
　　「可恨的萬聖巖、可惡的夜寧！一個殺我魔將、一個毀我魔城，真是合作無間啊！」經過半個月的休養，九禍的元氣已復七成，對於這場近乎毀了她半生心血的戰爭仍是義憤填膺、怒目切齒。
　　
　　魔城既毀，她只好暫時領軍退至六欲天地，但這並非長久之計，因為六欲天地再過不久將歸統天外之境，而她的愛將吞佛童子也將擔任守境一職……哼！真是好個夜寧，數百年不見，城府積深了！
　　
　　「現在耽誤之急是重新建立據點，否則會影響女后在魔界的地位。」襲滅天來與一步蓮華豁出全力對戰後，元氣恢復甚慢，到現在也不過將近五成之功。
　　
　　「任沉浮尚未回來嗎？」九禍問向一旁，只見魔兵搖搖頭。
　　
　　她悶悶地哼了聲再看向襲滅天來，「只要找到鬼族，本后即刻出發。」
　　
　　自斷層拉上後，她便派任沉浮前往找尋鬼族蹤跡，至今數個月過去卻是一點消息也沒，但她相信任沉浮辦事的能力，一定能找到鬼族！
　　
　　可是這方，襲滅天來倒不敢如此樂觀。
　　
　　「斷層形成所帶來的傷害甚大，鬼族領地必是遭到嚴重破壞才會使得任沉浮至今未回。」
　　
　　九禍自信滿滿的表示：「不要小看鬼族的能耐了！再惡劣的環境也打倒不了他們求生的意志。」
　　
　　「吾並非小看，而是不敢輕忽自然之力。」
　　
　　就在襲滅天來與九禍商討之時，一名差役匆匆上報。
　　
　　「啟稟女后，任沉浮傳來消息，已經找到鬼族了！」
　　
　　九禍一聽，頓掃連日來憤怒不平的心情，拍案大笑。
　　
　　「眾兵聽令！即刻隨本后轉至鬼族準備復活儀式！襲滅天來，你和吞佛童子就等著我兩名愛子前來與你們團聚吧！」
　　
　　目送九禍得意出發的背影，襲滅天來睇向躲在邊角的魔者，「不出來送女后，是礙於你即將替緋色一族守境的身份嗎？」
　　
　　須臾，吞佛童子緩緩步出，道：「吾來找汝。」
　　
　　「喔？找吾何事呢？」意外的回答讓襲滅天來好奇的挑挑眉，但接下來吞佛童子的回答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來聆聽佛法。」
　　
　　一言，氣氛明顯僵住，但又立刻被襲滅天來「哈」了聲打破。
　　
　　「真奇妙，你居然有這種興致。」
　　
　　面對那銳利的眼神，吞佛童子泰然回答：「聽聽，也許會有不同的感覺。」
　　
　　他嗤笑了下，「但吾沒心情講佛理。」
　　
　　吞佛童子明白襲滅天來現在對佛只有更深的厭惡，而他又何嚐不是？但是……
　　
　　「這算吾的懇求。」
　　
　　黑帽下的人心頭一震，掩不住詫異看著從不求人的魔低頭了！而他所求的竟然還是令魔深厭的佛理？
　　
　　襲滅天來默然了好一會兒，緩緩轉起念珠。
　　
　　「你想聽什麼？」也許，吞佛有自己想追尋的答案。
　　
　　吞佛童子抬首，沉聲道：「十二因緣。」
　　
　　「嗯……」襲滅天來負手在後，徘徊了一圈，娓娓道來。
　　
　　「十二因緣：老死、生、有、取、愛、受、觸、六入、名色、識、行、無明。『老死』是觀察生命的起點也是生命的終結，因為將老、將死，所以產生了無數的苦，而會有老死的念頭正是因為『生』；生是老死緣，有生才有死。那生從哪裡來？從『有』，有是一種存在，這種存在代表著引發後世後果的業力，所以契發了生，而形成這種業力便是因為『取』。取，乃對事物的執著……」
　　
　　他一層一層解釋十二因緣的生成。
　　
　　佛家深信因果，每一事物形成的背後必有原因，從最終的結果往前推──會老死因為有生，會有生命因為有存在，而存在是因執著，執著又因為強烈的欲求（愛），欲求之產生因為有感受，感受從接觸而來，能夠接觸乃是因為有眼、耳、鼻、舌、身、意六根，這六種機能是因精神與物質（名色）構成，而促成六根去接觸外物的是認識作用（識），而眾生會有認識、會去認識，是因為過去造的業（行）所引發，行為不停造作才會產生一連串的因果。
　　
　　但追根究底又是什麼觸發了行為開始？這個便是吞佛童子今日想知的重點。
　　
　　襲滅天來：「眾生一切生死、痛苦、煩腦的根源，是因『無明』。」
　　
　　「無明……」吞佛童子微頓，輕聲道：「無明是妄識。」
　　
　　「確實，對佛家來說無明代表妄識，也就是因為這個妄識稍動便促成了環環相扣的因果關係，會執著、會煩惱，所以破除無明乃佛家弟子最基本的修行，但要破除卻只有最深厚的修為才能做到。」
　　
　　「最簡單卻也最難解的道理是嗎？」
　　
　　「然也。」
　　
　　吞佛童子想了想，又問他：「那汝以為無明真能破除？」
　　
　　襲滅天來忽然捏緊念珠，冷聲笑：「癡人說夢！」
　　
　　「哦？」這下倒換成吞佛童子好奇的挑挑眉。
　　
　　「貪、嗔、癡，是連佛祖心中也承認的存在，何來破除？世人以為無明能破卻反是落入了迷障，自以為遠離塵囂格除一切便是空，連窩在佛堂唸經的和尚也以為心如止水便是無……比較起來，吾還欣賞一蓮托生多一點。」
　　
　　吞佛童子倏然一怔，側身不語。
　　
　　襲滅天來瞄向他，淺笑，「怎麼？戳到你心中的痛了？」
　　
　　他不太高興的回眼，「欣賞一個曾對魔無禮的人，汝的心到底向哪？」
　　
　　他毫不避諱的說：「吾之心只向能坦白面對自己者，不管是人是魔甚至是佛。」
　　
　　吞佛哼道：「汝心偏一步蓮華。」
　　
　　襲滅天來「嘖」了兩聲，斜睇他，「他坦白面對自己了嗎？而你……又坦白面對了嗎？」
　　
　　受他言詞和眼神激怒，吞佛童子冷眉一橫，面露青筋。
　　
　　「哼！吾心已有答案，感謝汝的指教！」
　　
　　「哈！有答案甚好，不送了。」襲滅天來見他鬧脾氣，心裡可滿是滋味揚揚得意，未來說不定有更多機會拿吞佛童子當樂趣呢！
　　
　　離開的魔者雖然受了悶氣，但還是慣性的開始檢討自己──他方才的表現好像太情緒化了？這樣有顯得有些不敬。
　　
　　登時，他腦中又浮上襲滅天來那帶笑的臉，反覆唸道：「坦白面對、坦白面對、坦白面對……」
　　
　　氣──
　　
　　「襲滅天來，吾真想一劍捅死汝！」坦白咧！這種坦白的話能說嗎？
　　
　　他用力擺了個握劍往前刺的動作，但這麼一伸手卻讓他當場震住。
　　
　　對了，朱厭已經……
　　
　　低垂的金眸深陷在挽不回的結果裡，直到馗道天的聲音忽然響起。
　　
　　「小子，你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吞佛扯了扯唇角，懶懶的抬眼，「吾不是講過很多次了，等女后建立起新據點吾自會開起血界。」
　　
　　馗道天笑笑地靠近他，老眸中閃著精光，「所以我現在來正確啊！九禍已經離開六欲天地前往鬼族了不是？」
　　
　　事情被看穿，吞佛童子忍不住啐了聲。
　　
　　「夜寧是時時刻刻監視嗎？女后前腳才走，汝後腳便來。」
　　
　　馗道天趕緊澄清：「唉呦！你又還沒動手，她怎麼監視得到這裡？」
　　
　　「有汝在，吾相信她的情報更新得很快。」
　　
　　「唉唉唉……」馗道天知道吞佛童子還在不爽他幫忙毀城一事，於是摸了摸碰灰的鼻子，「我有我的立場嘛！而且為了補償你，我還絞盡腦汁費盡心力，日以繼夜不眠不休的準備一份禮給你。」
　　
　　但吞佛童子很不領情的揮手，「損失的是女后，討好吾沒用。」
　　
　　「你是她的愛將，我當然要討好你囉！」
　　
　　他就像個老頑童一樣嘻皮笑臉的，看了吞佛童子心裡更悶索性轉過身去。
　　
　　「汝回去吧！時間一到吾自會行動。」
　　
　　「唉、好吧！我知道你失去朱厭後打擊很大……不煩你了！禮物我放在這兒，你記得回頭看看啊！」馗道天看著那聞言不動的背影，嘆了嘆氣便離開。
　　
　　六欲天地，靜的彷彿要掏空一切。
　　
　　回想襲滅天來所言，僅是一點意念竄動便促成了解不開的執著與因果，原來無明因他而生，是她意念成人的證據……
　　
　　吞佛童子兀立，深邃的金眸遙遠凝望，然這一切都已飄落塵埋了。
　　
　　輕嘆，白袂隨一點煙風飄起，怎地驀然回首，映入眼廉的竟是──
　　
　　朱厭！
　　
　　完整的一把劍立眼前，像條解不開的束縛，紅美的緊緊纏繞他的心，一點點痛卻顫動了全身。
　　
　　是馗道天……嘖、那個老傢伙……
　　
　　緊閉的唇雖未透露，但對馗道天這份恩情早已深記心中。
　　
　　指尖輕輕碰觸，不知這嶄新的劍，其靈魂可否還有記憶？吞佛童子突然害怕喚她的名，也許這咒語早已失效了……
　　
　　──吞佛，你認為萬世萬物皆會輪迴嗎？
　　──無明……因你而生。
　　
　　倏然，輕撫的指尖毅然滑過劍刃，溫熱的血液順著線條點落白色的符紙上，微微盪漾。
　　
　　「朱厭，以吾之血為汝開封，縱使千年輪迴也不過一念之間而已。」
　　
　　朱厭上手，白傲的魔影緩緩走朝六欲天地中心走去，這一瞬間，千年盡矣。
　　
　　　　　　　　　　　　　　　　　　　　　　　　　　　　──《歸無》完

死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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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夢‧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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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12-10-19

鮮花(25)

16樓發表於: 2006-12-28 16: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千年I之──《歸無》總後記：

　　各位36雨的大大們好，我是千年的原作～悠悠（劍水漓悠）^^
　　能將千年貼上36，特別要感謝雁魂的支持呀～（阿雁謝了～抱>//////<）
　　同時也感謝所有賞文的讀者們～希望喜歡這部作品的各位能繼續支持千年II之──《血誡》>W<
　　
　　說到第二部，其實當初寫千年的時候完全沒打算將它寫成長篇，
　　預計只寫個十來章就結束（只是想換個心情寫看看吞佛而已呀～～Q////Q）
　　但是寫呀寫～終究還是挖下去了～～（汗）
　　所以接下來要寫第二部《血誡》，問題就變得很多.....（簡單來說～就是完全沒構思啦

）
　　不過衝著對朱厭的偏好......（謎音：不是對吞佛的偏好嗎？）
　　呃～拍謝，因為寫著寫著竟然發現～原來朱厭才是我的中心呀>////<雖然她的戲少得可憐（毆）
　　
　　咳...回到正題，衝著朱厭，我就是想破腦袋、撕爛稿紙、拖文拖到深海底......
　　也會記得這個坑的"XDD（踹飛）（謎音：光記得而已？應該是要把它補完吧！）
　　　　
　　寫完《歸無》再拿出來看過，覺得最大缺憾的就是無明這個角色了

　　因為當初沒並沒有打算寫深入，所以這角色有點隨意帶過的感覺，
　　雖說是只是朱厭的另一半，但.....好像沒什麼張力～（目遠）不知道大家會不會這樣覺得@@?
　　目前有在考慮第二部是不是要彌補一下，但.....嗯.......
　　就怕無明原先大剌剌又少根筋的個性，寫一寫被我變調啦～Q口Q　
　　包括朱厭，我到現在還掐不準個性......真的很糟糕～～="=
　　更糟糕的是，本來朱厭跟吞佛不就是天經地義的一對嗎？
　　怎知現在看起來反而是朱厭跟劍雪的可能性最大....囧"（雖然朱厭現在在阿吞手上...|||）
　　
　　一想到《血誡》就不禁覺得這是個漫漫長路～～orz......
　　裡頭還有螣邪郎跟赦生～這兩兄弟不曉得會被我拖到何時才出來（狂汗）
　　
　　那麼～希望大家繼續支持本作品，我們第二部見囉！

[ 此貼被劍水漓悠在2006-12-28 17:48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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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0 (by 晏雪) | 理由: 這篇回文似乎比較適合私下PM給樓主...雖然雪知道悠是原作，請注意版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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