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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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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4 [鱗魚鱗]邁向漩渦(更新26 全文完+後記)
2
◎金光諜報小宇宙
o6~JAvw
◎基本上是以拙作《你往何處去》為發想的前傳,但亦可視作獨立篇章閱讀
AX1!<K
◎老樣子,鱗魚鱗,他們自己開心就好~
zAklS 7L
#XqCz>Z
00. 楔子
]i0=3H2
0T(+z)Ki
(德國 雷根斯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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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d${
全套正裝的男人剛從一場音樂會回來。今晚演出的是卡爾‧奧福的《布蘭詩歌》(Carl Orff,
Carmina Burrana
),他好不容易從忙碌的工作中抽出時間前去聆賞樂季結束前的壓軸。音樂會散場後,他親親隨行小女友的額頭,承諾晚點去她家共度良宵,男人對於不能與她一起直接回家有個無可挑剔的理由:劇院總監兼他的好友今晚過後任期期滿退休,他們要趕在酒吧關門前一起喝一杯,那間總是做為他們相約的老地方的酒吧也將隨著樂季結束迎來數十載寒暑的最後一夜,不禁令人感嘆又是一個世代的結束。喝完酒後男人走過中世紀古城那道拱形的古石橋先回到自己的秘密辦公室,周末子夜的辦公室空無一人,男人連燈都沒開,指紋解鎖大門後熟練地打開放滿文件的保險櫃,把裡面的資料拿出來一筆一筆檢視。
bnanTH9-
J}8p}8eF,
「Guten Abend.(*德語:晚安)」
ae@!M
;;Z'd@
一道清朗的男聲從背後響起,男人翻開文件的背影頓了頓,慢慢放下手上文件,藉著文件的遮掩從保險箱深處輕輕抽出一柄手槍後才慢慢轉過身:「Wer ist da?(*德語:誰在那裡?)」
kF,ME5%
6`7bk35B
「我們早上見過面,大使先生,在文件申辦處的走廊轉角,您幫我把滾走的原字筆撿起來。」清朗的年輕男聲切換為國語同男人交談。
' i5KRFy-
=v<A&4
男人依稀記起早上他要前往一場午宴時,在走廊轉角碰到一個來申辦居留文件的留學生,留學生一口破德語和承辦人員糾纏不休,需要填寫的表格數量和承辦人員鐵面無私的催促讓人生地不熟的學生更顯慌張,手忙腳亂間懷裡的提袋一個不小心掉落在地,原字筆滾到正好經過走廊的男人的腳邊。男人撿起筆,恪盡職守地上前協助這位手足無措的本國學生。
$X/'BCb
:X-S&SX0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是早上申辦的文件有問題嗎,欲星移同學?」男人回憶起表格上填寫的申請人名字,這個學生有一手端正的好字。「申辦處明天上午九點會準時開始承辦各項業務,你要不要先把有問題的文件整理一下,明天早上再來?」
_&s pMf
)wD/<7;
「文件沒有問題,大使先生。」方才出聲道晚安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在男人進門前便悠閒地靠在會客用的沙發扶手邊等待。欲星移的聲音在寧靜的夜晚顯得清朗又溫潤:「局裡不會介意您賺點外快或在女朋友面前盡情表現,前提是不要拿情報當作談資。」
+U_1B%e(%
uCuB>x&
男人在黑暗中的眼神一變,悄悄握緊藏在文件底下的槍枝:「局裡如果認定我變節,會派『九算』過來而不會只是你一個黃口小兒。欲星移,我是歐洲情報處的主管,我很確定你是個才剛受訓完的新人、恐怕連代號都還沒拿到,上前線和在教室裡上課是不一樣的,你沒那麼大能耐接手,你沒殺過人。」
cbm;45 L|
NR8`nc1~
「n+2。」欲星移悠悠的說:「n值不可考,+2的其中一個是你那美麗的女朋友,即使精明為情報處主管你也沒發現她是一名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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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HN#P)12
「甚麼?!」
h.ftl2>
-gba&B+D"
「英雄難過美人關。」
VEI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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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笑了出來,藉此掩飾他的慌亂並嘗試轉移目標注意力以謀生機:「好吧,看來我一世英明毀於一旦了是不是。n值?我從畢業後沒再聽過這個詞兒,不過唬人的效果不錯。我們是否需要先交接一些事項?欲星移,身為前輩我有幾點想提點你:首先,語文能力一定要好,就憑你那破德語和對文化一竅不通跑來這裡是無法順利執行這份龐大的工作的。」
&^HVuYa.0
"cBqZzkk9j
「我會謹記在心。」欲星移謙和的說。
!V/\_P!I
LJ@r+|>
「第二點……」男人遺憾的口吻道:「我很樂意和你多分享一些,但顯然時間不允許──」他迅速地舉起槍朝欲星移的方向開槍一擊定生死,但結果不如預期,只聽到「喀」一聲,手槍沒有半發子彈射出,而欲星移依然氣定神閒地立在他的槍口前。
C8Mx>6
qS!N\p~>
欲星移手一張,掌心裡是早一步從男人手上槍枝裡卸下的彈匣:「O Fortuna(*拉丁文〈噢!命運!〉,為《布蘭詩歌》開頭及終章).」他清朗的嗓音富有節奏性地唸起拉丁文聽來非常悅耳:「我在開演前排隊買了音樂會的半價學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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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乾脆的放下沒有作用的手槍:「我不該低估對手。」他喃喃道,滿腹疑惑:「欲星移,偽裝成一個年輕的留學生,你到底是──」
uG6.(A1LM
c@}t@k
男人內心疑惑尚未完全說出口,額上便中了一槍,死不瞑目。欲星移收起自己手上裝了消音器的槍,跨過男人倒地的屍首帶走保險櫃內所有文件,在窗外斜射進來的月光下蹲在男人身邊。
zYY]+)k?
##xvuLy-6
「
從前從前,有兩個建築師比賽誰的工程會先完工,石橋的建築師與魔鬼做交易。
」溫潤流利的德語自欲星移口中說出:「
只要石橋的進度能贏過大教堂的建造,魔鬼便能得到前三個走過石橋的靈魂。
」
m9:ah<
1%N*GJlwJ
石橋建築師贏了,魔鬼站在橋頭準備收取靈魂,建築師卻趕了三隻雞從橋上跑過。
m&xVlS
u "k<N|.3
憤怒的魔鬼於是要把石橋毀壞,石橋因此變成了拱型……
[ 此帖被kyrie在2023-12-13 21:1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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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歸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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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天候惡劣,海巡隊的橡皮艇在碼頭邊被風浪巔得七上八下,一列人鐵桿似的站在岸邊任憑風吹雨打,張開敏銳的雙眼雙耳企圖穿透海上風雨及濃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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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vh"3|u?z
今天這天氣壞得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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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等到甚麼時候?!」穿著亮橘色制服的海巡隊長在風雨中吼來:「北冥封宇,消息無誤嗎?你會不會被線人用假消息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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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人留下最後的消息就是這個。」北冥封宇的眼睛快被滿臉雨水糊得睜不開,年輕的調查局精英組長在吼吼風聲中嚷回去:「慕容寧也同意這個消息的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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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意可是緝毒局的人到現在都沒出現,連你線人都消失了,我是怕你被騙到銀貨兩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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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不是銀貨兩訖、應該是人財兩失啦──」副隊長七雲生的聲音在風雨中弱弱的穿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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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Xc9f
調查局和緝毒局有共同管轄權,這次收到的消息雖然是小規模的毒品走私,但調查局從線人那裡多得到一條毒品船上同時有槍械走私的情報,和緝毒局協議後他們兵分兩路,而原定埋伏在另一邊的緝毒局據分派過去的海巡隊員回報仍未現身,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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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未珊瑚在線上。”無線電裡傳來留守岸邊基地的組員呼叫,一聽到未珊瑚那端傳達來自緝毒局的消息讓北冥封宇狠狠嘆口氣,簡短交談後便關掉轉接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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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緝毒局到底要不要出動?」安太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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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得到這是假消息的證據,決定不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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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動不會早點說嗎?!慕容寧甚麼時候這麼聽長官的話?!這老狐狸,他抽根菸的時間打十通電話都年年有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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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是綽綽有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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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抹了把臉,在短短幾秒乾淨的視野中犀利地重新望向海面:「安太歲,那條情報我認為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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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相信那個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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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Q4L~8
北冥封宇沉默不答。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緝毒局的線人何以在送來走私消息隔沒幾天又隻身約見調查局的人說同一批船隻中混有槍械交易?以一個小小線人來說這職權分劃得也太清楚了,而線人當時與北冥封宇交談的神色讓北冥封宇判斷出這並不是線人自己蒐集來的情報、他只是一個傳話筒罷了,知道這則情報是何人出於甚麼目的所放出對調查局而言有更重大的意義,因此無論是真是假,北冥封宇都必須等下去。
Y&O2;q/B
~r8<|$;
安太歲率隊繼續苦等在風雨中,嘴上不肯罷休:「不能完全相信那些線人,他們身上都是數不清的小罪小惡,出一張嘴騙你們的情報費卡有啦,錢一到手轉頭就輸光光了啊,這情報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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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Rg?||1ik
「媽祖託夢的啦!」北冥封宇回嘴:「算我請你幫忙好不好!」
r@zT!.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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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幫──陪你等──」持續在風雨中高分貝吼叫,安太歲的喉嚨都有點啞了:「海象這麼差,搞不好走私船還要靠我們救咧!」
04|ZwX$>+
* CR#D}F
暴風雨讓人迷失時間,烏漆抹黑的海面上終於出現一艘隨時會被海浪漩渦吞噬的小船,早就做好萬全準備的海巡隊有驚無險的把小船拖到碼頭邊,調查局的人手一同登船搜索,當場抓獲走私的船長和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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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你往那邊。錦煙霞,妳走我後面。」北冥封宇和蜃虹蜺分配完路線,走在最前頭領著結訓前先調派來支援的錦煙霞搜索。剛才前頭查緝到的只有毒品,槍械走私一事懸在北冥封宇心頭片刻不敢大意,被逮捕的船長始終保持沉默,跪在旁邊的兩名外籍船員垂頭喪氣不斷哭嚷著應是求情之語,他們不確定船上是否還有其他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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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Mh(KtQ
「組長,你來看。」蜃虹蜺在另一間船艙叫喚。他們在船艙裡發現遠比毒品數量還要多的槍械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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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安太歲說一聲,船長和船員我們要帶走。」北冥封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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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靠近北冥封宇,低聲道:「組長,這批量太多,我們帶的人不夠,是不是請副組長加派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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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jQ.y|
北冥封宇同意,這艘船簡直是一個小型軍火庫了。他讓蜃虹蜺再四處看看,自己從濕透的外套口袋拿出無線電呼叫未珊瑚,又聽錦煙霞的聲音在北冥封宇帶著第一間搜索的船艙大喊:「組長,這裡有傷患!」通報的喊聲喊到一半又變成尖叫並混著打鬥的聲響,北冥封宇和蜃虹蜺衝過去,入目即見錦煙霞被藏匿在此的船員持槍脅持,地上還倒著一個無從判斷死活的人影。
2\1+M)
OU,FU@6,7w
脅持著錦煙霞的船員情緒非常激動,他威嚇性的揮舞槍枝逼退北冥封宇和蜃虹蜺,濃濁的口音要求馬上準備交通工具讓他逃離,北冥封宇提防船員傷及屬下一邊應付著,和蜃虹蜺雙雙放低原本握在手上的槍緩緩往後退開,抵在錦煙霞腦門上的槍口讓她一下子嚇呆了,渾身僵硬的被脅持拖著要離開船艙,北冥封宇兩人全神貫注在脅持者和被脅持者身上,竟一時沒有發覺地上的人影動了一下,在他們反應過來前那條黑影已從後方撲向船員,一把拍掉船員手上的槍、兩人滾在地上扭打成一團,從槍口下逃離的錦煙霞腿一軟竟爾跪倒在地而沒有馬上脫離危險圈,蜃虹蜺大吼著要錦煙霞站起來,忽然一聲俐落的槍響,船員被那道黑影按在地上對著頭部開槍,子彈穿過頭部直接射入船艙地板,彷彿過了好幾秒死者的太陽穴才慢慢湧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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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槍丟掉、不許動!」蜃虹蜺爆吼,持槍逼近那條黑影,北冥封宇則在掩護下快速把錦煙霞拖出戰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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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丟下槍枝,正確來說不是他自己主動丟掉的,而是他手上已經沒力氣再抓住任何東西,在蜃虹蜺一步步進逼中,搖搖欲墜的黑影「碰」的再度倒地暈厥過去。北冥封宇叫了救護車待命,上前和蜃虹蜺查看暈過去的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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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病了。」蜃虹蜺摸了摸這人的額溫滿手滾燙,喃喃道希望別是甚麼麻煩的傳染病,看著這人渾身猙獰的新舊傷勢和血汙眉頭一皺:「他看起來不像船員,也許是被他們脅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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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o#<'F1J
「我想不是。以他的身手說被脅持說不過去。」船艙昏暗,北冥封宇打開手電筒察看這人傷勢,沒有漏看他手腕上深可見骨的整圈傷口,嚴重得連帶附近的皮肉看起來都像快要被扯下來似的只剩幾束皮膚和肌肉勉強黏在手骨上:「這人遭遇過刑求,那些船員不像是做得出這些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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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io!j%G
「海上是法外之地,甚麼事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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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扳正暈過去的人的頭,北冥封宇的手電筒往上照向那人的臉,一看清那人的面容北冥封宇很明顯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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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通緝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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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Di(7c0.
北冥封宇很快的把手電筒光束轉開,怕被除了他以外的別人辨認出這張臉:「救護車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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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確認後說:「已經在待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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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我們自己的醫院。先別跟任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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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皆按北冥封宇的交代處理完畢後,他們收隊返回調查局。蜃虹蜺避開其他人低聲問他到底怎麼了,北冥封宇緊抿著嘴半晌,深深吸一口氣道:「是欲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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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想不到的人。苦苦尋找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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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現了。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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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躺在病床上靜靜睡著,北冥封宇雙手抱胸坐在一邊思緒紛飛,有些事他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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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那一晚他們把欲星移送醫後不久,馬上出現幾個西裝革履的人不由分說要把欲星移帶走,大有連人帶床一起運走的蠻橫強勢,即使通報上級也沒辦法阻止調查局的重要證人被帶走,北冥封宇甚至在對峙時收到上級直接指示萬事配合,欲星移被帶走幾天後又原床被送回來,這方面調查局沒有得到任何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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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有十年了吧,沒有這樣安安靜靜的看著摯友的臉了,床上的摯友膚色慘白,好似他先前都被關在某個終年不見天日的地方那樣白得有點不自然,手腕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那種傷口怎麼看都像是手腕從某種過小的環狀物中硬扯出來所造成的(比如手銬,北冥封宇思忖著)。學生時期的欲星移是傳說中的數理天才、資優生中的資優生,北冥封宇一直是看著這樣意氣飛揚的欲星移一起長大的,記憶中的年少容顏長成了如今英俊犀利的青年,北冥封宇還等著欲星移清醒過來,他要問問摯友這些年究竟去了哪裡,又怎麼會搞到渾身是傷的出現在走私船上、還猝不及防的對旁人痛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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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想問的遠遠不只這些事。他守在這裡的行為不知道是藉了調查組組長的口還是佔了舊友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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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欲星移呻吟一聲悠悠醒轉,有點吃力的側身坐起來,漂亮的茶晶色眼珠環顧室內,最後視線停留在床邊探病的人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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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他很肯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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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看來自己的樣貌亦無多大改變。舊友重逢沒有原先預想的激動或一時找不到話講的侷促,他們之間的態度熟稔得好像昨天才從學校一起放學一樣。北冥封宇站起來朝床邊走近一些:「要喝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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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咖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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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要喝水,你昨天才退燒,何況身上還一大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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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咖啡會好比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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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八道。」北冥封宇在察覺自己又快像過去一樣被摯友的話術牽著跑之前打住,倒了一杯水硬塞進欲星移手裡。「手傷還好嗎,要不要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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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欲星移仰頭很乾脆的把水喝了,好像那不是水而是他原先討要的咖啡,或者是某些比咖啡更濃烈的東西,喝完一杯再一杯,他用酒到杯乾的架式一口氣喝光了北冥封宇倒給他的一大壺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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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不錯吧。」北冥封宇有點開玩笑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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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統府行政特區水庫的水當然不錯。」欲星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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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失笑:「這麼久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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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欲星移聞言笑逐顏開:「你覺得我跟以前一樣?都沒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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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想了一秒鐘:「你一點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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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高興聽你這麼說。」欲星移笑道:「北冥封宇,我的好友,可以幫我弄點吃的嗎,我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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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s1f
對於摯友的請求北冥封宇欣然答應:「那我順便去護理站說一聲你醒了,然後去樓下看看有賣甚麼吃的,有特別想吃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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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Y'$Z1
「你決定,簡單的就行。」欲星移帶著笑的眼眸目送北冥封宇移動到門邊,「北冥封宇,」他忽然出聲,北冥封宇回頭,他又笑了笑:「看到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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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也笑了一下,收下欲星移最後這句話眼神裡多出的一絲真誠。他在醫院美食街的超商裡拿了三明治和茶葉蛋,結帳時猶豫了一下還是多點了一杯咖啡,奶精糖包放進口袋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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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6m,38V
回到樓上病房,病床上被子摺得好好的,欲星移不見了,護理站的人告訴他欲星移去做檢查,應該一下子就回來了。北冥封宇坐在空蕩蕩的病房裡等了一陣子,中間接到上司的電話不能再等下去,他把剛買的食物放在床頭櫃便先回去工作。
TOG4=y-N
~.3v\Q
局裡,調查會議中沒有隻字片語提到莫名出現在走私船上的欲星移和欲星移槍殺船員一事,只含糊提到有一名重要證人住院中,北冥組長將負責證人看管及調查,另把實習生遭脅持一事拿出來稍微討論一下防範及改進措施,這意味著他們又多了不只一份報告要寫。
#%QHb,lhl
%C`P7&8m=O
下班後他再去探望欲星移,還是沒看到欲星移的影子,早上放在床頭櫃的食物動都沒動過。剛開完會上司特意把他留下來千叮嚀萬交代凡事配合、有些事不要太認真,想到這北冥封宇不免有些不踏實感,他私下請輪班的護理站人員幫忙,查了很久沒查到欲星移到底在哪做甚麼檢查,北冥封宇不得已調閱監視器,看見欲星移在停車場被幾個人送上一輛廂型車帶走了,看那幾個西裝打扮的人幹練的行動,北冥封宇直覺這和暴風雨那晚強行帶走昏迷中的欲星移的是同一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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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尋常。這裡是檢警調查單位的特別醫院,他身為調查局組長的權限也不會太低,思緒翻騰著,憶起欲星移在走私船上無情的獵殺行為他不禁心下不安:欲星移,我的摯友,你到底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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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zzQ
風平浪靜的一個禮拜後,北冥封宇很離奇的收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請他立刻去一趟,當他趕過去來到指定病房門前時,恰與一個剛從病房內走出來身著淡綠色衣物的人擦肩而過,那人清清冷冷的視線和北冥封宇雙眼對視到短短一秒,也沒打招呼就飄然離去,淡綠色人影後頭跟著出來的是一名模樣秀氣的白髮年輕人,成年人的身型骨骼卻頂著一張幾乎就跟當年他和欲星移分別時一樣年輕的臉,白髮年輕人朝他欠了欠身,快步跟上淡綠色人影走了。一踏入病房,很意外又好像不那麼意外的看到欲星移躺在床上,整個人朦朦朧朧的,氣色看起來不知為何比一個禮拜前剛退燒醒來時還差。出於保險和某些他說不上來的不踏實感,北冥封宇請護理站的人協助給欲星移換到另一間病房。
+ Fo^NT
t[+bZUS$~
挪動一番後欲星移的神智稍稍清醒些,睜眼瞧見是他,嘴角勾了勾,身體疲累讓他講話的聲音有點含糊,偶爾講到幾個比較複雜的音節不禁讓人擔心他是否下一秒就會咬到自己的舌頭,細細觀察欲星移望著他的眼神也有點遲鈍。「……換房間?」
rP]|`*B
rkji#\_-FV
「我不想讓別人太清楚你現在確切位置在哪。」北冥封宇解釋。
3m75mny
D)x^?!
欲星移含含糊糊嗯了一聲對這項作法表示同意,頭一歪又不自主地昏睡過去,大概過了十分鐘,他醒來看到北冥封宇還坐在他床邊滿眼關注,遂朝北冥封宇淺淺一笑:「謝謝你的食物,雖然我沒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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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2+
「你是怎麼了,前幾天我聽說你去做檢查,就先回去上班了。」北冥封宇表達他的關心:「你看起來……很累。」
/UK?&+1qE
%ZD]qaU0
欲星移閉上眼重重呼吸一陣,復睜眼掙扎著起身,北冥封宇見狀忙上前扶住。「你不用勉強自己起來的。」北冥封宇說:「我們甚麼交情,別跟我客氣。」
?&9=f\/P
'V^M+ng
欲星移靠在他身上重重的呼吸,北冥封宇感覺得到這人正用力控制自己不要喘起來。「我想你有些事要問我。」欲星移緩過來些,說:「坐起來回答也許會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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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你會回答我嗎?」北冥封宇不假思索的衝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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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安靜片刻,道:「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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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跟我說真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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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許可以先提醒你我說的是假話。」欲星移的口吻淡然,費力支起身體好讓自己不再靠在北冥封宇的身上:「你問吧,你也有工作在身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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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看著他,欲星移虛弱地指了指床邊三十公分處說:「你應該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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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還看著他,默默退到問話的標準位置。「你做了甚麼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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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樣檢查。用了點藥。這藥讓人很累。」短短三句話,欲星移換了好幾次氣才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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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幫你帶些甚麼嗎?吃的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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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又安靜片刻。「不妨直切正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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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默默看著欲星移茶晶色的眼眸,想從理應熟悉的瞳孔中驗證甚麼,最後他說:「你有傷在身,先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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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話時別開了視線沒有繼續看著欲星移,他聽到欲星移笑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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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好事。」北冥封宇口吻和態度盡皆平和:「你好好休息,我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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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你再來的時候我還在?」欲星移淡淡的問句從他身後送來,拉住他準備離去的腳步。見北冥封宇駐足,欲星移道:「那個小妹妹還好嗎,我看她嚇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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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成功刺激到北冥封宇,他扭頭疾步回到病床邊,用力抓住欲星移肩頭,嚴厲的質問:「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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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欲星移很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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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能──你眼睛眨也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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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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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猝然放手,背對欲星移在獨立病房裡失控地大叫,欲星移靜靜看著用大吼大叫宣洩情緒的北冥封宇一言不發,北冥封宇發洩完,咬牙切齒把前來關心的護理師趕出去、房門上鎖,回頭再次抓住欲星移的雙肩,發了狠勁:「你為什麼不說你忘了、為什麼不說你不知道我在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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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難道事情就不是我做的了嗎。」欲星移冷冷的說:「北冥封宇,我是傷痕累累,但我的腦袋可沒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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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的手勁不小,他用力到可以摸得清楚欲星移的肩關節形狀是那麼有稜有角。他低下頭。「……你為什麼不騙我。」音量微弱,滿含委屈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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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修長的手指搭上北冥封宇的耳後和頸子,乍看之下就像往昔那樣溫情的托著北冥封宇的半張臉,重新讓北冥封宇一向溫和的雙眼與自己四目交對,溫言:「你希望我騙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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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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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會騙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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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騙你。」北冥封宇低低的說:「我說過,我永遠不會騙你的,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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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他好久沒有叫喚這個名字了。只有兩個字的音節,只有北冥封宇這樣叫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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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這樣?」親口說出這個名字也打開了北冥封宇內在情感的某個開關。「為什麼不覺得奇怪我出現在這裡?」問話的聲音染上一層薄薄的控訴:「為什麼不告而別?」北冥封宇抓住欲星移搭在他耳朵頸邊脈搏上的手指:「為什麼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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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觀察脈博和瞳孔變化的測謊手法被拆穿,欲星移態若無事:「走私船靠岸,有關單位一定會接獲消息。你現在是……」他掃了一下年輕有為的竹馬周身:「副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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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北冥封宇沉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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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賀你。」欲星移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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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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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宇,」欲星移採用過往的稱呼:「你做了你的工作,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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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工作會讓人一身傷出現在走私船上還開槍殺人?音樂學博士和大學講師?現在歐洲流行這樣嗎?!」北冥封宇猝地反問,隨即又收斂語氣道:「我查了一下你,我很抱歉,但在這之前我都沒有隨意調查過你,盡管我多麼想知道你現在在哪裡、過得好不好──我還查到你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角落,再次現蹤就是在那艘該死的船上。」北冥封宇連珠炮講完這一段話,喘了幾口氣終於鎮定下來,用平和多了的口吻再次道歉:「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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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為了你出色的完成你的工作而道歉。」欲星移淡淡的說:「我會出現在這裡,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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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放開抓住欲星移對他測謊的手指,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片刻,他說:「告訴我一個故事,星移,你最會說故事了。」他轉過身:「你做的是一份不能洩密的工作,是嗎?如果只是告訴我一個故事,應該就不算違反規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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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笑了笑,對這個提案不置可否,取而代之的,他問:「報告裡有提到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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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提到了,你是我們的重要人證,你要做好接受調查的心理準備。」北冥封宇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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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你寫報告,如何?」欲星移輕鬆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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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某種認罪協商嗎?」北冥封宇的口氣有點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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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某種讓大家都比較好做事的方法。辦案講求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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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怎麼寫報告,我要知道的是真相。」他說:「星移,讓我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我才知道可以怎麼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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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忽然大笑出聲,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北冥封宇看著縱聲大笑的欲星移感到陌生,在他印象中欲星移從來不曾笑得這麼不加節制。「不用一個故事,一句話就可以說完了。」欲星移抬起手背揩揩自己的眼角:「我在道上混。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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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北冥封宇第一個反應是想否決,話到嘴邊才想到杳無音信長達十年的故人帶著滿身秘密歸來,一出現便攪起一堆不可說不可碰的漣漪,如此想來欲星移所言並非全無可能。他將信就疑:「那些把你帶走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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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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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你是不是黑道我會不知道?!」真是太小看他這個調查局組長了。北冥封宇微微拉開欲星移的領口露出底下紗布:「黑道用這種這麼有手段性的刑求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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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被另一個黑道抓了,所以一年沒出現在地面上。」欲星移開始信口開河,臉上愈笑愈開心:「你看,知道真相報告也沒有比較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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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遍體鱗傷身形清癯的欲星移,北冥封宇一時不忍再問下去,陷入是要搬出審問技巧還是先基於人道或情誼或其它甚麼都好的溫情藉口的掙扎,他自己做了番思想抗辯,最後嘆氣:「你先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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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帶手銬嗎?」欲星移說,伸出他傷痕累累的細瘦手腕:「把我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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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你在想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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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做。」欲星移的語氣瞬間冷下來,他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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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帶。誰探病會帶手銬在身上?!」他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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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冷笑:「給我上銬,你才不會被嚴厲問責──銬在那裡,你可不能讓我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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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面無表情從懷裡拿出手銬,把欲星移配合伸出的手腕和病床護欄銬在一起,欲星移兩手手腕都纏了紗布,北冥封宇實在很不願意在摯友已經受傷的手腕上橫加任何枷鎖,上銬前他不顧欲星移壓迫性的逼視擅自在手腕和手銬之間墊了一層薄薄的治療巾。欲星移指揮著把手銬銬在一個很不符合人體工學的角度後舒了一口氣,好像頗欣慰北冥封宇完成這項工作。「封宇,如果我死了,你會追查我的死因嗎?」他開口,又是那副悠悠閒閒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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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生命危險?」北冥封宇的聲音低沉得不能再更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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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絲毫不覺得傷口疼地晃晃手腕,手銬和護欄相撞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你明天還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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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賭氣不想理他,心下煩躁,又不知該用何立場為何事發作,他們是總角之交、是摯友,畢業前他們一度更進一步,但親密關係僅僅維持了一個禮拜便在欲星移不告而別後戛然而止,欲星移甚至連畢業典禮都沒來參加,一晃眼悠悠十年過去,兩個成年男子彆扭的在這間病房裡兩相猜忌。北冥封宇一直是個樂意為珍視之人有所付出的男人,即便不做情人,他們也還是對對方知根知底的老友,還是宿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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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誰是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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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北冥封宇依然說:「會。」無論如何,他總是最不願意傷害眼前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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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把蓋在膝上的被子拉高蓋住上身。「我等你。」說完便自顧自閉上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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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北冥封宇向上司報備會去偵訊已經醒來的證人再次前往醫院,進到病房看到欲星移還未起身,被手銬銬著的手腕大剌剌的露在被子外,欲星移側臥著把自己緊緊蜷起,脖子壓得低低的,整張臉埋進被窩中,枕上唯見一頭銀髮散落。北冥封宇安靜地站在床尾看了一會兒,上前拉了下被子好讓那截吹了整夜冷氣已然冰涼的手腕能得到些許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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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醒了,身子一動扯動手銬發出匡噹聲,休息一夜他看起來氣色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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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北冥封宇出聲招呼。他想過很多種方式打招呼,結果講的還是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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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工作了嗎。」欲星移的嗓音完全聽不出剛睡醒之人的朦朧,警醒的彷彿他從沒進入深眠過,他清朗的聲音很有禮貌的徵詢北冥組長許可:「我可以先漱洗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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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開了手銬,欲星移慢慢下床往浴室移動,很坦蕩蕩地沒有把浴廁門關上,期間北冥封宇到病房外頭接了通工作電話,不到一分鐘就回來了。欲星移漱洗完畢,坐回床沿重新伸出手腕示意上銬,北冥封宇忍不住皺眉:「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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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行,我很好配合,不過還是銬起來吧,我可捨不得你被上司刁難。」欲星移帶著迷人的微笑再次用不容質疑的強硬態度指揮北冥封宇給他上銬。「昨天講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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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你是不是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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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對。唔,在道上混應該一直都有生命危險。」欲星移朝他笑了笑:「多虧了昨天的手銬我才能睡個好覺,我已經好久沒睡得這麼安穩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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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不懂。」北冥封宇皺起眉頭:「我已經把你換房間了,還額外吩咐除了我以外不准其他人探視,已經這樣做了還是有人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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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限一關還有一關高,他們本來要把我帶走的,但因為你把我銬住了,只好暫時作罷。」欲星移細心的解釋,好像他們只是在解一道參考書上出現的數學題:「他們知道僅憑一副普通手銬是困不住我的,我會留下完全是出於我個人意願,雖然他們可以不顧一切把我帶走,但事情既然牽涉到上下矚目的走私案,我認為他們也不想多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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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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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宇,你聽得懂,你只是否決了擺在你眼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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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確定欲星移說他是黑道云云全然是在鬼扯。這年頭黑道早就不是甚麼不可說的秘密,有的黑道甚至壯大到滲透社會所有階層以謀組織的共同利益,欲星移的身分難道比黑道還要隱密不能說出口?他已經動用調查局的權限猶然壓不過的組織欲星移卻可以僅憑一副不會說話的手銬就將其逼退?權限一關還有一關高,欲星移掌握的秘密或是他的地位到底驚動到多高權限的人?北冥封宇咬咬牙:「那些人是國安局的人,只有他們才能強硬到對調查局一個解釋都沒有就把人任意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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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唇邊掛著一抹淡笑,言辭間有淺淺的讚許:「我從來沒敢小看你的組織推理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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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肩頭繃得死緊:「走私船是從仙島開出來的。你之前在仙島……之前一年你是被關在仙島,現在才逃出來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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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欲星移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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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絕對不只是個線人。」北冥封宇篤定的說。身為情治調查單位的人員,北冥封宇當然也受過相關培訓,對圈內人的敏感性自比一般人高出許多,把欲星移前後的言行串起來,加上其顯然比調查官經過更嚴格訓練的身手、震動高層的權限、過人的危機反應能力和誰也不信任的潛藏態度,每一條線索都指向同一個答案。「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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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往下就不用再說下去了。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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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呢,你是調查局偵辦走私案的證人,還是會被國安局抓去處理甚麼國家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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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淡然道:「我在等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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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處分?你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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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重逢的摯友聳聳肩,在北冥封宇看來那只是一個故作瀟灑的舉動。「不好說,應該死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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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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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激動的喊聲被欲星移突如其來的舉動打斷,欲星移突然傾身抱住了他,充滿戲劇性的急性子。「如果你明天沒有看到我,就當你從來沒有見過我。」他靠在他耳邊說:「報告就寫船員內鬨兩敗俱傷,船艙裡很黑,你的同僚被嚇壞了甚麼都看不清楚,嗯?這樣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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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北冥封宇大聲抗議,在被欲星移抱住的當下反射性地回擁住星移:「你不能離開嗎?我不管你是不是黑道,你本領這麼高,你可以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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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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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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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勢沒能讓他們兩個僵持太久,房門被拉開,一個穿著醫院制服的人員推著餐車停在門口要來送餐,工作人員低著頭看不清他的面容,他端著餐盤進來時一邊大聲說話要病人早日康復一邊東拉西扯介紹配膳,被干擾得有些分心的北冥封宇正要出聲趕快把工作人員請走,那人忽然抽出藏在餐車裡的武器朝病床上坐著的欲星移開槍,但欲星移的動作更快,他早在殺手把手伸向餐車布簾下的那一瞬間推開正抱著他的北冥封宇握住床邊扶攔一個俐落的翻身翻出床鋪恰巧閃避掉槍擊、順手抽出北冥封宇身上的手槍予以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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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住他的下顎!」欲星移如子彈般凌厲的指令還未確實傳達進北冥封宇的大腦,地上重傷的刺客喉間突然發出極其痛苦的喀喀聲,忽爾渾身抽搐、口角流出黑血,眼珠暴凸的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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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突生變故,北冥封宇呆立當場,直到欲星移不耐煩地用力扯動手銬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一邊高聲喝道他的名字他才驚醒過來,連忙上前查看搶先服毒自盡的屍體。「……他是誰,星移,他為什麼要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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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讓他來的嗎。」欲星移的聲音冷酷地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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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猛地抬頭,瞳孔因震驚而放大:「你說甚麼星移!」他看到欲星移眼中肅殺的冷意不禁悚然,但他仍拚命想解開誤會:「不是我!我不知道他是誰、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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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不知道有沒有把他語無倫次的辯解聽進去,他果決地將手槍口抵在手銬間打斷鍊結,親自上前手法俐落的翻弄了一下屍體,然後抬起頭望向北冥封宇,北冥封宇原以為他會在欲星移的眼中看到遭受背叛的失望及憤怒,但欲星移的眼神裡除了冷漠以外甚麼都沒有,欲星移面對他的面孔全然無情,好似連繼續對他說話都毫無意義,他大步跨過北冥封宇身邊,推開擋路的餐車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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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他們聽到醫院裡警報聲大作,跪坐在地的北冥封宇腳上忽然生出力氣,撲上去抓住欲星移擺在胸前緊握槍枝的雙手不顧他的反擊喊道:「跟我走!」他根本不知道現在發生了甚麼事,欲星移也許是個危險分子,不管是自帶危險成分或是害別人陷入危險,他只知道摯友差點死於襲擊,若非欲星移過人的反應力連北冥封宇自身都會遭到波及。北冥封宇帶著人匆匆衝過走廊,用自己的識別證刷開閒人勿近的通道、拉著欲星移發狂地沿著樓梯往下跑,跑到停車場出口才放開緊抓住欲星移的手,快速脫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往欲星移身上一罩遮擋住那身顯眼的病人服,連同配有調查局好幾條權限的識別證一起塞進欲星移懷裡。「出去後向左轉會進到鬧區,這裡我來處理。」北冥封宇快速的交代:「碰到麻煩就把識別證亮出來會不會?有力氣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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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冷漠的欲星移現在正用一種古怪的表情看著北冥封宇,他沒有馬上移動腳步,北冥封宇著急的催促著不知為何此刻安靜到異常的欲星移,欲星移倏地伸出手扣住北冥封宇的下巴,湊上前就是一記落在北冥封宇唇上快狠準的熱吻,吻畢他放開炸紅臉的好友,臉上浮現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記得說你是被我搶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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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通道傳來追兵的腳步聲,北冥封宇聽到聲響緊張的回頭望了望他們剛經過的路徑,再一回頭欲星移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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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歸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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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局的證人在差點被不知名人士暗殺後逃逸無蹤,北冥封宇向上司報告時免不了受番斥責再加寫篇檢討報告。這起走私案是他們與鄰國共同合作查緝堪稱典範的案例,上司也因為率領偵破這起走私案獲得表彰,其間不容一絲失誤或不名譽的事情發生。醫院發生的意外經過調查證實北冥組長在看管程序上確無過失且並未與逃逸的證人串通(還掛在病床護欄上的半截手銬在調查中發揮了莫大作用),但北冥封宇身為組長依然責無旁貸,被懲戒同時亦不再負責此樁走私案;留在專案小組內的組員無法查明暗殺者的身分,轉而拚命追尋消失的證人蹤跡卻是無果,關於證人身份不免冒出許多天馬行空的揣測,錦煙霞因大受驚嚇對脅持事件的記憶多有模糊,安排回到受訓中心接受輔導並繼續完成訓練,船上的目擊者只剩北冥封宇和蜃虹蜺,蜃虹蜺板著臉沒人敢問他,北冥封宇便被組員們轟炸了一段時間關於證人的長相、特徵、行為模式,他應付著恪盡職守的同事,腦內比任何人還要不斷飛快地思索:黑道百分之百不可能,殺手?不只。欲星移是國安局的情報員,除了這個北冥封宇想不到其它更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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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受到處分而暫時調離專案小組,北冥封宇還是有很多常規的行政工作,他透過這些既定行程再三確認自己當下立足的時空沒有任何改變。在欲星移失聯的這十年間,他不斷回想他和欲星移最後一次相處是在甚麼樣的情況下?那時發生了甚麼事、他們說了哪些話?星移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語尾是否都是給他的隱晦暗號?北冥封宇瘋狂的用這些考題對自己發問,隨著時光流逝,他挫敗的承認有些事他再怎樣都找不到答案;他偶爾也會偷偷想著長大成人後的星移是甚麼樣子,他會有一份怎麼樣的工作?做甚麼樣的穿著打扮?他的眼睛是否依舊燦若星辰?他最喜歡的顏色還是灰藍色嗎?那天和欲星移互相擁抱的體感既真實又虛幻,像一直在幻想中才能出現的人忽然化做現實,又像現實中存在的一個人和關於他的記憶最後都變成黃粱一夢。欲星移真的有回來嗎?那個人真的是欲星移嗎?欲星移離去前突如其來的熱吻現在想起猶自令人臉紅心跳,疑團重重的人如風暴一般挾帶強大破壞力掃過地表,只留下一個專屬於成年人火辣辣又引人遐想的熱吻,存心吊著讓人不得紓解,當北冥封宇安安份份的坐在調查局自己的辦公桌前努力工作時,腦中總是不禁浮起這些光怪陸離的念頭,過幾日當他和國安局長一起在博物館旁的植物園裡散步懇談時,北冥封宇只覺自己還在這場怪誕的夢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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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為自己是室內型的還是戶外型的?」平日白天的博物館周邊僻靜無人,如文人般的國安局長默蒼離清幽的問句隨著乘在荷花池上的微風送來,默蒼離如與北冥封宇在醫院擦肩而過那天同樣身著淡綠色衣物,與滿池盛放的荷葉和大片大片垂落至步道上的芭蕉葉融為一體,北冥封宇不太確定這是不是他們的談話地點之所以選在植物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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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都有一點,也許比較偏室內。」今天天氣非常晴朗,植物園裡蟬鳴鳥叫,在這道題之前北冥封宇已經被毫無空隙的問過其它五花八門不解其意的問題,即使他根本參不透這些問題的真義他依然一一回答,看似簡單的問題卻每每讓他停步思索,再被默蒼離直指回答間的矛盾情節,無數回被透視心靈後現在他只覺頭昏腦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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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大學畢業後順利進入調查局任職,同樣的問題時隔多年你的回答前後一致,若非清楚自己是甚麼樣的人,就是連認清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國安局長淡淡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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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那樣魔幻的下午一輩子只會有一次。」北冥封宇指的是他在調查局結訓前沒多久發生的事,他收到一封措辭透著上個世紀禮儀氛圍的茶話會邀請卡,一位神秘人士帶他到一個環境清幽的場所,然後跟現在一樣被一堆奇妙的問題轟炸,後來他才摸懂那是一次對情報人員的個別招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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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幸運,不是每個人都有第二次機會可以做選擇。」默蒼離在說話時的面部表情和嘴角牽動幅度都微乎其微。「你自認是愛國的人還是正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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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在情治調查單位任職的人都會這樣被世人歸類。「這有甚麼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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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的就會去調查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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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請問為什麼我們會有今天這場會面嗎?」北冥封宇做好不會得到任何答覆的心理準備後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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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情報工作有甚麼看法?」與前面摸不著邊際的問題相較,這題簡直不能再更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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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密、榮譽……我無法肯定是否真如長官們所說的如此,您認為呢?」他脫口而出問了這個也許並不適宜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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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國安局長清清冷冷的啟口,輕飄飄的兩個字是在豔陽下也化不開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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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驀地想到欲星移。「你們會派人暗殺任務失敗的情報員嗎?」北冥封宇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子與國安局長正面質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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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彷彿很清楚他要問的是甚麼:「醫院的殺手不是我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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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真的是黑道。」北冥封宇喃喃。國安局長的回答間接證實了他的猜想,他又問:「我是否能向您打聽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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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以遞給北冥封宇一只信封代替出言回答,打開來北冥封宇愕然驚見他那張舊的調查局識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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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在你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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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掌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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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拿到的?!星……這是誰給你的?!那個人他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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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淡漠的眼色看著他:「國安局每批任務折損的人手多如牛毛,你要一個一個確保平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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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怎麼聯繫到他?」北冥封宇鍥而不捨地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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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禮拜會多一個手下。」默蒼離用一件看起來不像是國安局會負責的事打斷北冥封宇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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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誰?您怎麼……知道?」話題轉得太快,北冥封宇在此之前完全沒聽上級提起這回事,他的語調從驚疑漸轉為質疑,警覺心起。國安局與調查局雖同屬情治調查單位,但兩邊機構在情報及職權不對等的狀態下,一直以來勢同水火的關係由調查局內部將國安局謔稱為把資源全部吸光的「真空吸塵器」可見一斑。公務單位間不是沒有行政人力的輪調,但一向只有國安局蠻橫地擅自塞一個人過來而從未有相反的情況發生,不管用的是甚麼理由,不難讓人想像往後日子恐怕不會太安寧,沒有人知道這些被送來的人員原先做的到底是甚麼工作,這些輪調來的人力實際上以國安局視角來說就是「被流放」,而被流放的原國安局職員將得不到任何國安局的保護及支援,人員來來去去,再無下落是這些人員的共同結果;北冥封宇很久以前就聽過曾有一位轉調到調查局的人員因長官走露其前國安局情報員的秘密身分而被不知哪個組織暗殺身亡,這些秘辛變成一則則都市傳說在調查局內部繼續流傳,『他一定是情報員──』這句話變成調查官們談論某個陰陽怪氣的同事時的酒後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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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任務失敗不適合繼續留在國安局的情報員。」默蒼離居然如此坦然地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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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這整段過程太匪夷所思了,國安局長親自來告訴他一起在組織運作下微不足道的人事異動?!「為什麼是我的手下?」欲星移的影子一直在他心頭盤旋,欲星移說他在等處分,會有這麼巧的事?他有點混亂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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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你現在該問的問題。」默蒼離冷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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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局和國安局的職權範圍有很大的出入,再怎麼說那位都還是國安局的情報員,就這樣讓他過來會不會太──」北冥封宇的反應很快,也很得體:「也許他不能適應這裡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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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淡淡的說:「暴露身分的情報員沒有任何利用價值,還能留得性命已屬萬幸,如果你覺得他連這點剩餘價值都沒有,就放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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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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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他,是我說的。雖然我想他應該不至於退步到將他的不滿表現出來。」默蒼離冷淡道。「只有你知道這個人的原情報員身分,換言之,他的生殺大權操之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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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保密。」北冥封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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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毋需跟我報備。」默蒼離冷淡的說,毫無預警地又將話題跳回那些天馬行空的人生叩問中:「最後一個問題我想就不必再問了,我希望你還記得你上一次是怎麼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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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北冥封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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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很好。」默蒼離簡短的說完,信步走過一叢巨大的旅人蕉後頭,來去一陣煙回到魔幻的國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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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國安局長離開後,北冥封宇才後知後覺到燠熱的天氣已讓他汗流浹背。想也知道默蒼離不會給他他急欲得知的答案,因為一切都屬國家機密。默蒼離沒有問出來的最後一題,你是否願意加入我們的隊伍、成為情報人員為國效力?其實北冥封宇也不太記得當年的招募者究竟是怎麼問的,那時也是這樣燠熱的天氣,毒辣的太陽足以讓人忘卻所有細節,如果沒有意外,他應該此生不會再見到這位局長或任何其他國安單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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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欲星移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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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開個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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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下一秒樓梯間的電燈亮起,無論是燈亮還是出聲的時機都不突兀,完全不會給人任何驚嚇。欲星移一身整潔得體的服裝站在樓梯口,望著原本打算摸黑拿鑰匙準備進家門的北冥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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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頓了頓:「懶得開門後再多走一趟出來關燈。」說完他轉過身默默回望著欲星移,看摯友的臉色一如他認識中的優雅自得,與醫院裡憔悴的形影重疊不起來,除了衣著底下的身形仍顯清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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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微微一笑:「節能減碳,很好。」他今天周身散發的氣場是親切的,但也疏離。「方便叨擾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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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家裡很亂,都沒整理。」北冥封宇下意識道,回過神來才意會自己究竟說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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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噢,對了,你借給我的外套破損得有點嚴重,可以允許我買一件新的賠你嗎?」欲星移用這種好像外文硬翻成中文的語法同北冥封宇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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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沒事,你不用在意……」北冥封宇忙道:「真的,你不用那麼認真,一件外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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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依然端著有禮的微笑,登上幾級臺階遞上一個餐廳外帶的提袋:「我本來想買咖啡的,但想說晚了喝咖啡好像不太好。」看北冥封宇有點猶疑地接過提袋,欲星移說:「一點回禮,謝謝你在醫院時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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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能做的。」北冥封宇吶吶的說:「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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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謝謝。」欲星移輕鬆的說。他們像在練習會話,沒有說錯一句話但半點不著邊際。「這家食物還不錯,我剛回來沒甚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貴單位有甚麼我應該先知道的文化潛規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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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沒有……組裡氣氛挺好的。」北冥封宇一愣,隨即訝異的張大嘴:「你──你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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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散個步嗎。」欲星移朝他安閑地笑,手上像施了魔法一樣帶著北冥封宇不由分說地走下樓梯回到熙來攘往的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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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頭走過大半條街,北冥封宇手上還抓著外賣餐點的提袋,看起來跟所有提晚餐回家的上班族沒兩樣,唯獨他手上的汗幾乎將提袋的紙繩浸濕,摸得到掌心裡有從紙繩上剝落下來的紙屑。他開口問:「你從醫院離開後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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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了一些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得太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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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想問的是欲星移有沒有地方可以歇息?有沒有好好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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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勞碌命。」與他並肩之人透析了他沒問出口的問題,清揚的語調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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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又沉默地走了一陣子路,他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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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下』。回轉本部的調查官。」欲星移徐徐道,他們明明並肩走在路上,欲星移卻連看都沒有側頭看北冥封宇一眼:「我認為我應該親自告訴你,先於公文,我可沒打算用這件事當成驚喜,還是驚嚇?」他幽默的補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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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這幾天我都感覺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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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已經見過我們傳說中的國安局長了,我也不必瞞你。他很不好說話吧,他老是講些難聽的話。」欲星移微笑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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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沒講甚麼難聽的話。」北冥封宇吶吶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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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他對你真好。」兜兜轉轉他們又回到北冥封宇的住處,連散步路徑和對談內容、時間都被計算得十分完善。欲星移指了指北冥封宇手上外賣的提袋:「拜碼頭。日後還請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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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說完轉身便要走,北冥封宇叫住他:「你急著走嗎?我是說,要不要上來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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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的語氣裡有挽留的意味,但欲星移只是笑笑:「我也要回去整理東西。辦公室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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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見過了默蒼離,欲星移自然也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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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指望你還記得自己被刑求時洩漏了那些機密。」默蒼離冷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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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我做人失敗,原來我在師兄心目中評價竟如此之低。不過我以為在師兄的整頓下局裡可以派些更有用的人來問些更有建設性的問題。」欲星移在口舌上亦不願落於下風:「就算友國因他們的探員之死而向我們要求一個說法,這對能在四面楚歌的情報戰中力挽狂瀾當上國安局長的師兄而言不是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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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算』暴露身分後落入敵手,你沒有選擇當場自盡,就該料想到今日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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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死在仙島,是可以入祀忠魂祠呢,還是所有見不得光的事兒都能往我頭上推了?啊,既然我留在那裡那麼久,那大概就是在死前看還能不能被用作政治交換的祭品給鉅子籌謀大事了吧,加入公約組織簽訂同盟,事成後默局長的豐功偉業又多一筆了,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欲星移話裡句句帶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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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回來的不叫祭品,你連當祭品都不合格,暴露了身分,你還有甚麼更愚蠢的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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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算起來還是鉅子賺到啊。」欲星移說:「省下這些試探吧,千言萬語抵不過一句簡單的自白:我甚麼都沒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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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讓負責偵訊的人相信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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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讓鉅子相信就夠了,不是嗎。」欲星移的語調忽爾冷漠的說:「我和老七在邊境被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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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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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我不在的這一年內局裡發生的大大小小洩密事件還不夠當證據嗎。」欲星移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細微的殺氣:「或者我該猜測這又是你另一個不欲人知的──計畫?我和老七的事是意外還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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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無選擇,只能相信我。」默蒼離冷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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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裡有人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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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跟我對答案就不敢採取任何行動了嗎。」默蒼離的語氣簡直嫌棄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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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明知『我們』都被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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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沒有表明他的任何立場:「證明給我看你不是白白被俘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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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笑了:「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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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對這一切感到厭倦了,務必先讓我知道。我不負責最後替你們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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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得說句話,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簍子不是九算捅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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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那剩下的百分之五足以引起世界大戰,相較之下其他人惹出來的事端除了蠢到讓人不能呼吸外簡直連麻煩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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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我們處理的本來就是會引起世界大戰的問題啊,世界和平的願望太難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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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沙」一聲,幾張文件飛到欲星移面前被他一手抓住,他一邊隨手翻閱一邊聽國安局長略顯不耐煩的氣虛語氣道:「每年更新的保險簽章。單身探員生前若無指定、其資產將於身後歸公家所有,你看看沒有問題就照常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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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有經天緯地之才依然免不了繁瑣的行政工作,想到這欲星移忍不住就要調侃幾句:「幸好『九算』本就不長命,也沒多少份更新可簽;不過換個角度想,同樣不長命的『鉅子』像這樣不耐煩的發文件給我們的機會還有幾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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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收回太快被簽好的文件:「顯然你不打算更改文件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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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還有別的繼承人名字可以寫上去嗎。」欲星移話鋒一轉:「為什麼是北冥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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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北冥封宇對你有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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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要表現出更多故人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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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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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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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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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七的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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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救回一個情報員已是損兵折將,你憑甚麼以為我們有能耐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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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是我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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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以調查官的身分回轉調查局總部才幾天的功夫就把他的個人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不只各項工作項目處理得有條不紊,午休時間還能開excel表格很細心地向眾長官說明買房置產的利率問題,成功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沒空去問他之前與誰同事哪一期結訓好扒他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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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北冥封宇一個人看著隨欲星移轉調而來的完美履歷忍著不皺起眉頭。國安局肯定在背後做了些手腳,欲星移的簡歷漂亮而無可挑剔,上面記載著欲星移考取調查官資格後一直在「外面」服務(這裡寫得很官樣文章的模稜兩可,他們知道這個暗語指的都是些秘密進行的調查)直到負責案件結束,真是好一段隨便他要做甚麼都可以的空白,北冥封宇先前私下查的關於欲星移在國外擔任教職一事更是提都沒提,想想那種為了執行任務而生出來的檯面上的履歷多半不是真的,任務完結後理應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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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場上的履歷不就是精簡有力嗎,又不是學生面試的備審資料還要手工製作好幾大本,連哪一年當了甚麼志工都要寫。」欲星移本人笑嘻嘻的說,在北冥封宇面前一口一個組長喊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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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嘆氣,向欲星移不知道第幾次重申兩人像以前一樣就行。「星移,你是知道的,我最不擅長當甚麼班長組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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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你。」欲星移從善如流接話:「就跟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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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耶,所以組長以前都當班長,欲星移就是副班長嗎~~。把新人圍在中心的同事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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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帶頭翹課的風紀股長呢!欲星移笑吟吟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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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甚麼時候當過風紀股長?』北冥封宇用眼神向他身邊永遠的副班長發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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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講比較好玩。』欲星移同樣用眼神輕鬆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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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不動聲色蓋住簡歷上的基本資料欄,上頭標註特殊考選的印記表示此人並非經由一般特考途徑進入調查局(講更白話一點就是沒有國內大專院校的應考學歷資格而是以其它特殊技能破格錄取),上頭登記的年齡甚至比欲星移的真實年歲還要小,現在出現在調查局的欲星移彷彿只是另一個與他的舊識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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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很快便和大家混熟了,尤其是跟北冥封宇,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關係不一般。他進退得宜,卻沒有讓人產生自己被看穿的不舒服感,北冥封宇不敢承認在他心底確實是這樣想像過如果欲星移從沒離開,那他們兩個便會如今日一般相處(時至今日他們也還是摯友不是嗎)。欲星移永遠帶著優雅的微笑與身段,連北冥封宇原先欲設可能會和欲星移有點八字不合的同僚都能向欲星移推心置腹宛若知己,他懂吃懂玩,待人接物嗆辣和體貼的時機從沒抓錯,欲星移有一副大家都喜歡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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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走私船上的證人一事在調查局的報告裡完全被模糊化,為了徹底隱匿欲星移的原情報員身分這樣的結果是想當然爾,北冥封宇感覺得到背後有好幾隻手在暗中操控這些發展,雖說國安局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但一想到欲星移可能也是其中的一隻手,北冥封宇就覺得心裡不踏實,擔心哪一天火會燒到欲星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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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中學同學的蜃虹蜺拉著欲星移和北冥封宇兩人下班喝酒,在熱炒店裡一坐下就先叫了一手啤酒,蜃虹蜺劃好菜單,把單子和紅筆推到另外兩人面前換他們點菜,欲星移瞟了一眼上頭劃記的生魚片,用成年後更富磁性的好聽嗓音揶揄同窗:「在熱炒店點生魚片,跟在海產店點放山雞一樣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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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想吃生魚片你有意見嗎,不然你出錢我們去吃日本料理啊!」蜃虹蜺搶過紅筆把生魚片旁邊的「小」改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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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你真性情,不受拘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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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嘀咕聲「不覺得你是在稱讚我」,收回劃好的菜單去櫃檯點單,順便把帳先結了。蜃虹蜺年紀不過比他們兩人大上幾個月,一直以來都像是兄長在照顧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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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炒店出餐速度就是快,他們吃飯喝酒的速度也很快,叫來的酒大部分是蜃虹蜺在喝,話幾乎也都是蜃虹蜺在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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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現在欲星移回來了,你們還繼續在一起嗎?」蜃虹蜺灌了幾口酒嚥下一團魚筋太多根本嚼不爛的生魚片後這樣問,他本是一條鐵血漢子,問這句話不知道該說是太關心兄弟還是太白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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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問得北冥封宇猝不及防,一下子愣在那邊,只好藉著嘴巴在用力咬炸龍珠無暇說話遮掩過去,倒是欲星移神色自若道:「封宇說就像從前那樣相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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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從前那樣,那就是比好還要好了。」蜃虹蜺看欲星移一雙筷子已經在撈三杯中卷裡面的蔥薑配料了,便倒了滿滿一杯啤酒給他要跟他喝,那杯酒卻被北冥封宇悶不吭聲從旁邊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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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得養身體。」北冥封宇對欲星移說,逕自替他把那杯酒喝了。「你也不用在我們面前逞強,那些傷口有多嚴重我們都看見了。多吃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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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登時喝嗆一口酒,他素來好酒量,酒喝得再多也不見他關公臉,現在竟被嗆咳鬧得滿臉通紅。「你們兩個!」蜃虹蜺一邊咳一邊罵:「等等就去登記結婚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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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只是笑,偏過頭瞥了一眼北冥封宇,帶笑的視線若有似無的飄到對方的嘴唇,北冥封宇臉上瞬時騰起薄紅,不知道想起何事,有點狼狽地離座:「講這麼多話都渴了,我再去拿罐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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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北冥封宇下樓去拿飲料的身影一級一級消失,蜃虹蜺才開口:「你知道他想的一直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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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優雅的用筷子夾起龍珠旁邊的花生粒,慢條斯理的放進口裡咀嚼。「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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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你回來的那天開始,他心裡一直不平靜,只是他也不懂得找誰說說。」蜃虹蜺道:「如果他要找也都是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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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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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醫院發生的事詳情如何北冥封宇連我都沒有提,但我猜是他幫你從醫院逃跑的沒錯吧,他那樣細心的人會把自己的組長識別證搞丟一聽就知道有鬼,你知道他為了保護你被究責嗎?」蜃虹蜺嚴肅道:「那是他的前程,即使這樣你仍然懷疑是他出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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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甚麼呢,我怎麼會懷疑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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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重重哼了聲。「畢業前你突然來找我的那次。」他摸摸胸前口袋找菸,想起室內禁菸的規定又把菸收起來繼續喝酒:「發生了甚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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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甚麼。」欲星移淡淡的說:「只是想到我若是不在了,有你這個好朋友在他身邊他應該不至於那麼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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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時就想好要離開了嗎?」蜃虹蜺冷哼一聲:「全世界就你算無遺策,怎麼沒想過自己留下來陪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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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繼續吃盤裡剩下的椒鹽花生,悠緩道:「從前總以為我們有很多時間,有很多想做的事,有很多理想抱負,後來才知道原來自己從來不是那個算無遺策的人。」他自己動手倒了一杯酒很快喝乾,把印著啤酒商標笨拙樸實的玻璃酒杯放到桌上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別告訴封宇啊。」他歪頭朝兄弟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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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呸」一聲:「跟我說甚麼『封宇就拜託你了』,說完人就不見好幾年,你不知道那小子消沉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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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說:「誰讓他是我們三個裡頭年紀最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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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現在回來了,你之前在哪裡做甚麼也都不重要了,我只要叫你們不要互相傷害,但北冥封宇不可能傷害你,所以──」蜃虹蜺沉聲道:「你別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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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瞅著蜃虹蜺笑,又倒了一杯滿滿的酒,舉杯朝蜃虹蜺致意後慢慢喝下,杯子見底時聽到北冥封宇的大叫:「你怎麼可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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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拎著兩瓶飲料回來,臉色不太好看的瞪著欲星移和他面前的空酒杯:「你以為我沒看到就可以偷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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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有酒今朝醉。」欲星移笑笑:「就喝這一杯,其它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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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講得一副我說了算的樣子。」北冥封宇入座,扭開烏梅汁時還是溫聲道:「你要加綠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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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才不會那麼甜。」欲星移順從的接過北冥封宇為他調的飲料,打趣道:「那個烏梅汁甜到讓人肩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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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揉了一下欲星移的肩膀後自己收回手,兩人間的椅子有點若即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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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後,北冥封宇和欲星移同一個方向,兩人一起走路去搭捷運,從蜃虹蜺學生時代聚餐就開始偷喝酒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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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這樣吃飯了。」欲星移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快:「下次要約吃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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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吃甚麼?」北冥封宇順著問,下一秒兩人異口同聲說:「生魚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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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生魚片真的太詭異了,一半都是筋然後一半爛爛軟軟的,那是同一條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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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都直接用吞的,魚筋根本咬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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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笑了一陣,同時恢復沉默,他們還是並肩走著。人內心在意許久的疑問總會在某個安靜下來的時刻清晰地浮現,而那些懸而未決的問題卡在北冥封宇和欲星移中間形成鴻溝,北冥封宇心裡琢磨著想問一件事又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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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是誰派殺手到醫院了。」欲星移輕描淡寫的先開口:「只是告訴你一聲,事情我處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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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嗯喔應著,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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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蜃虹蜺怪我怎麼可以懷疑你,但有時候還來不及思考、第一個反應就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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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明白。」北冥封宇吶吶道,他真的沒有埋怨欲星移的意思,他還想著心裡的問題,忽然就前文不對後題的問出來:「你是不是有打過一次電話給我?」欲星移轉過頭看他,他不敢看欲星移,但能感覺到欲星移疑問的視線,吞了口口水,不太有把握地繼續描述:「好幾年前……升大二的暑假,我接到一通電話,可是電話裡沒有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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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把頭轉回正向,維持一樣的步調走著,北冥封宇距離他小半步在後頭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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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喂』了好幾聲都沒人回應,在電話斷掉前,好像有聽到銀行還是哪裡叫號燈的聲音……」人間蒸發的摯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他落寞了好久終於接到一通可能來自對方的電話,北冥封宇問得愈來愈急促,他迫切需要得到這個答案:「那通電話是你吧?對吧?我感覺得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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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默不作聲半晌,用輕鬆的口吻想輕輕帶過:「嗯,是我。我那時狀況不太好,恍恍惚惚想起一支電話號碼就撥號出去了,也沒先想清楚到底是打到哪裡要說甚麼,害你以為是惡作劇電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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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沒那麼想。」北冥封宇連忙道:「你怎麼狀況不好?對不起,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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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道歉,這又不關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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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關我的事呢。」北冥封宇有點生氣:「星移,我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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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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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一時語塞,而欲星移罕見地沒有立刻接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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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深深吸一口氣,說:「星移,你知道我關心你。不管怎麼樣,我都是關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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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宇,」欲星移全然略過好友這句發自肺腑的發言,同樣前言不對後語的忽然問起:「告訴我,你被究責的事可以怎麼補救,我以為局裡會出手,你也不至於受到太嚴重的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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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為這煩惱,我可以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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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感覺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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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忽然覺得如鯁在喉。「你為什麼要這樣說話。」北冥封宇輕聲、微帶怒意:「為了摯友我心甘情願,跟你在一起我更不會分甚麼彼此,又不是有人拿槍逼我做這些事,可我看不懂的是你的態度,這幾天我們一起工作,我看得出來你想盡力像從前一樣的相處,但你卻可以從上一秒的熱吻變成下一秒的客氣疏離,星移,你現在到底是怎麼看待我、怎麼看待『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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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路燈下停住腳步,欲星移只是沉默,反而是北冥封宇一股腦地把這些天累積的心事統統說出來:「你不聲不響地離開,你離開後到底都去哪裡了?你為什麼會來調查局?你那時說在等處分,你的處分就是這個?你來的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些事,想到晚上睡不著、想到我忍不住又擅自去查你的過去,可是這次竟然甚麼都查不到,連你在歐洲大學執教和發表專文的網頁頁面都不見了,當然會查不到的對嗎──可是你能體會那種一個對你那麼重要的人在你面前消失而這個世界上卻沒有半點關於這個人存在的痕跡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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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上一份工作做久了吧,我所有的關係都不長久。」欲星移依然是輕鬆悠緩的語氣說:「出社會以後最大的體悟就是終究沒有甚麼事是能跟以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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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從剛才就沒有回頭看過北冥封宇,北冥封宇盯著眼前那頭銀髮總覺得那上頭蒙了一層灰、沒有從前那麼閃閃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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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宇。」他終於轉過身來面對他,臉上是一個堪稱完美的微笑:「見到你真好。我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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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大步上前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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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像從前那樣緊緊抱著他,但又有點不一樣: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北冥封宇一直是個會與親友大方擁抱的孩子,而他與欲星移之間的肢體接觸從兒時玩伴變成摯友再變成情人,擁抱的方式總有不同──原來成年後的星移抱起來是這個感覺的──現在他把欲星移牢牢按在胸前,欲星移的下巴正巧擱在他的肩頭,他寬大的手掌放在欲星移的後腦勺,揉著那頭美麗的銀髮想把那層令之蒙塵的灰給抹去,而欲星移雙臂垂落在身體兩側,任由北冥封宇用力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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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再吻我一次嗎。」他想他一定是腦子不正常才會提出這個唐突的要求,但他的意識卻又明明白白。北冥封宇的聲音就落在欲星移耳邊:「像你在醫院吻我那樣,或是……怎樣都好,給我一個你還存在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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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很久都沒有出聲,他們安靜了多久,北冥封宇的擁抱就持續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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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高中畢業前你對我做了一件事嗎。」欲星移輕柔的嗓音從他的腦門輕輕穿過:「唔,如果你願意,可以再做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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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會不記得。告白後,他親了欲星移。第一次是臉頰,第二次是嘴角,他還不敢造次直接親上嘴唇,那麼生澀、那麼緊張、那麼幸福到彷彿擁有全世界的心情一輩子都會記得。北冥封宇稍稍放開懷裡的人,一手扶著欲星移的側臉,一邊慢慢在另一邊臉頰上虔誠的印上親吻,柔軟的嘴唇慢慢沿著臉頰往下,最後停留在欲星移好看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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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轉動自己的頭讓他們真正相濡以沫,當雙唇相接的那剎那,欲星移猛然捧住北冥封宇的臉熱烈的吻他,這是一個比在醫院時更過分百倍的吻,慾望在赤裸的叫囂,野心、活命、死亡、愛慾,太多太重的感官衝擊上北冥封宇的大腦,一個人怎麼能這樣吻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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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知道自己徹底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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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14 [鱗魚鱗]邁向漩渦(更新03)
03. 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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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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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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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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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請問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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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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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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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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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是你嗎,是你對不對?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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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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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aW
『你還好嗎?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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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H`
“……”
W}#QKZ)MB
L8,H9T#e
『星移……我很想你……』
tJ(c<:zD
=:t@;y
“……
(2-0-1-7號 請到 2 號櫃台)
──” (通話斷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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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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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把房間窗戶打開,晚風把手上盤旋的青煙吹走,儘管如此房間內還是籠罩著揮之不去的菸味。「我把煙霧警報器關掉了。」感覺到床上的人醒了,欲星移輕輕舉了下指間夾著的香菸:「你介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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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意。」北冥封宇想他的答案並不能真的左右欲星移點菸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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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電梯裡就開始未竟的狂吻,一進旅館房間,欲星移反手甩上房門扣上安全栓,把北冥封宇推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俯低自己的下巴繼續和他唇舌糾纏。北冥封宇從不知道自己可以與人接吻得如此狂放,在欲星移不讓他舔吻他的脖頸後,他也不知道原來他可以馬上毫無羞恥之意的扯掉兩人身上所有衣物。房間內的昏黃燈光在欲星移身上和眼底落下陰影,縱然欲星移生有一副漂亮的骨架,但脫掉衣服後遮不住瘦弱皮肉上刑求留下的痕跡仍提醒著觀看並愛撫者某些不堪,這副劫後餘生的軀體也許並不美麗,甚至一點也不性感,如果北冥封宇為此感覺到尷尬或是同情等情緒那完全在情理之中,但北冥封宇此刻唯有一個認知:那是星移的身體,星移小時候在海邊被水母螫傷的疤痕還留在腰窩上,他撫過那道疤──星移就在他眼前,摟著他的脖子、纏著他的腰,他想狠狠與之骨血交融,想抱著這副身體意亂情迷,這層認知讓他不由得被一步步拖入情慾的泥潭中,隨即便拋下所有顧忌投入這場性愛角力,是的,角力,他們用力滿足自己和對方,較勁著誰先耐不住開口求饒;欲星移叫得催情又煽情,其強勢和從不肯示弱的個性在身下躺的這塊粗礪的短毛地毯上一覽無遺,他花招百出、勝券在握,身上受到的必加倍奉還回去,以至於北冥封宇後來完全沒印象自己是怎麼從地上移動到床上還不小心昏睡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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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拉過棉被遮住自己一身狼藉從床上坐起,看著鬆鬆披著上衣倚靠在窗邊擎著菸的欲星移,方才的顛鸞倒鳳完全沒在對方英俊的眉眼間留下任何曖昧的痕跡,欲星移平淡得只差沒有毫無良心的把昏睡的北冥封宇撇在房裡獨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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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嗎。」欲星移平淡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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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北冥封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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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在問你。」欲星移連拿著煙的手勢都充滿教養,扶著窗框回眸一笑的姿態彷彿他們現在就身處可以俯瞰整座日內瓦湖的頂級飯店而不是巷弄間的廉價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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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慢慢下床踱到窗邊,撿起地上散落的襯衣給自己披上,接過欲星移手上的菸就放進自己嘴裡,從沒被香菸荼毒過的肺和喉嚨被刺激的菸味嗆得連連咳嗽。「……蜃虹蜺是老菸槍。」他咳得淚流滿面,抬起紅紅的眼角望向欲星移:「你們是怎麼忍受過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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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笑著拿回香菸:「封宇,抽菸不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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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怎麼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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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可以感覺到活著。」欲星移說:「抽菸的時候,肺好像被利刃剖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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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的喉頭被嗆得很不舒服,欲星移的譬喻方式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不踏實,他恍惚抓住了欲星移的重點,這或許可以一併解釋欲星移方才在肉體交合上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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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也不適合你。」北冥封宇誠實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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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的。」欲星移輕鬆的回應,將菸頭掐熄,然後笑吟吟地瞅著北冥封宇,臉上寫著「然後呢」?頗有要玩就玩到底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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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北冥封宇並不是會玩的那種人,他可以接受有些事莫再提起,但有些事他一定得要一個答案。親密的肢體接觸讓他猛地跨過那道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鴻溝,或說更像是他們為了跨越鴻溝而各自後退一步助跑然後衝向對方,最後兩具軀體在空中重重的相撞再一起重重摔下、摔進那道不見底的深溝。他舔舔乾燥的嘴唇,慎重的問:「晚飯時蜃虹蜺問我們的,關於我們是不是還在一起,你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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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理性上來說我不建議這樣做吧?」欲星移此刻又化身為穿西裝打領帶的專業顧問向客戶提出建言:「你會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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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應該和你在一起』,這是你的建言?我是一個調查官,我可以保護自己,我想知道的是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北冥封宇再認真不過的看著他,然而欲星移微妙的眼神讓他腦中閃過一個不忍卒睹的假設,這個假設令他感到痛心,他的臉部微微扭曲:「星移,即使你今晚甚麼都不做,我也會為你保密的,你相信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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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依然笑笑地瞅著他,用染著菸味修長的手指去摸北冥封宇的臉頰,溫涼的唇貼上他的嘴角,乾爽的輕觸游移到耳廓,極輕極柔的聲線勾引道:「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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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北冥封宇再次服了輸,他低聲說:「因為是你,怎樣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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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算是在一起了。」出乎北冥封宇預料的,欲星移伸手摟了摟北冥封宇,又親了一下他的臉頰,接著欲星移的臉上浮現和中學時接受告白後一模一樣的甜蜜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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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與中學時的清純愛戀不同,他們在問答間開啟一段危險的關係,如果一份感情求的是相互扶持、陪伴和坦承,那他們不知道能為這段關係做到多少,而這段關係最後的走向已可預見會是毀滅,但他們卻宛如飛蛾撲火;愛情是一場最無望的革命,卻最能引人拋頭顱灑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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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不是在走私船上而是像老朋友那樣在街上重逢,你會怎麼介紹你自己?」他們並肩擠在窗前,北冥封宇環住身邊的人纖瘦的腰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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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國外大學當講師,喜歡喝咖啡,提倡喝咖啡可以治百病。」欲星移又換了一種態度,現在他顯得輕鬆隨意,真的只是在與情人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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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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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呀,就是這樣設定的,你想看我的博士論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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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跳過關於博士論文的玩笑話。「我怎麼記得你比較愛喝茶,辦公室訂飲料你也都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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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一套設定走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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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有幾個設定?」雖是純屬好奇的發問,但北冥封宇一問出口就開始後悔自己的思慮不周:「我是說,那你『自己』呢?是因為……上一份工作的緣故嗎?」他們很有默契地使用「上一份工作」指代欲星移潛藏的情報員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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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保留不說真話的權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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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五味雜陳地安靜一番,道:「至少你願意先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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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忽然靠向他,臉上掛著調皮的神氣:「我們玩個遊戲吧。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我有問必答,但其中會有一個是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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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其它問題你都打算模稜兩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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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個謊話再來會有一個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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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明天午餐想吃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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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每次都在排隊的蒸餃?聽說他們的小菜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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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不錯,一直想帶你去嚐嚐。」北冥封宇說:「我好像一下子想不出甚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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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我看你肚子裡的問題都要淹到喉嚨口了。」欲星移在對方的喉頭比劃一下,慫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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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辛辣的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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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甚麼時候會說謊?我要怎麼知道你說的哪個是謊話哪個是實話?如果那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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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通常只會在令自己不開心的事情上說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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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慣例,北冥封宇總是依著他的。「你真的喜歡喝咖啡?」遊戲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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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咖啡可以治百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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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第一題就開始模稜兩可。「你甚麼時候開始上一份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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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久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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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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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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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還有這招。「畢業那時,你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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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頓了頓,一逕淺笑:「去了很多地方,也哪裡都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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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所以才不告而別嗎?」北冥封宇的聲音漸漸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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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得跟你道歉,如果是現在我肯定會有更好的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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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有重要到把你自己賠進去、害你狀況不好嗎?」北冥封宇嚥了口唾沫,鼓起勇氣直言:「那通電話……我感覺到你走投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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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明明一個字都沒說,他仍努力從環境噪音中辨認出緊貼話筒低淺又斷續的呼吸聲,他聽得分明那人無論如何吃力地吸氣但再做下一個呼吸循環卻是那麼無力、遑論說話及思考,聽得他的心情也跟著一點一點緊縮起來,活著竟是如此費力的事。北冥封宇說得肯定,並不是要揭破甚麼來逼對方承認,而是嘗試在描述中盡可能表達自己的憂懷之意。他這般說完得到欲星移耗時有點久的沉默,北冥封宇原先攬在欲星移腰上的手緩緩往上爬改環住對方的臂膀,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再拉近一點,方才受了煙味刺激又說了許久的話,北冥封宇的喉間乾渴得快要燒起來,但他一點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為了任何理由喊中場暫停或結束,他一直有種感覺:星移把自己的真心包裹得很緊,不僅如此還埋藏得很深,如果他真想跟欲星移在一起,他只能遵從對方看似天馬行空的遊戲規則、謹守規則莫要踩線,如果他此刻抽手,那他再也觸碰不到欲星移的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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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感覺真的很敏銳!」欲星移忽然咯咯笑開來,笑得略微浮誇:「走投無路是嗎,大概是壓力太大了吧,想像不到吧,我也會說壓力太大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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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很少說又不是不會說。」北冥封宇理所當然的指出:「我們都是平凡人,當然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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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回頭給他一個迷人的微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把話聽進去。「我可以再來一根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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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嘆氣:「我實在不太想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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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親暱地捏捏北冥封宇的臂膀,終究沒有再次點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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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你會從事網路資訊類的工作。」北冥封宇說:「你以前科展還得獎呢!我連著好幾年在理工學院的榜單裡找你的名字,我想著你一定會在資訊領域大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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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只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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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北冥封宇認真問道:「你還好嗎?我問你真的,國安局的人有沒有刁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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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拜託,我都調職了。」欲星移說:「對了,我師兄到底都跟你說些甚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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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任務失敗不適合繼續留在國安局,所以才轉調過來。」北冥封宇照實說:「我那時不確定他說的人是你,心裡只顧想著『啊──國安局又自說自話了』,還試著想跟國安局長打聽你的事,結果當然甚麼回復都沒得到。」北冥封宇小心翼翼的問:「你之所以會在仙島,就是因為……任務失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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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跟你說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你能接受嗎?」欲星移用輕快的面皮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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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要說他沒關係、他能接受,只要這樣說,雙方都能得到不錯的下台階,他們能讓遊戲就只是遊戲。但北冥封宇此時出乎意料的執拗:「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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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你,所以我想知道。我想聽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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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沒有馬上回答,他交握著手掌擱在窗台上低垂著頭,像正在思考甚麼似的讓身體前後晃動著。「我還是再來一根菸好了。」不待北冥封宇反應,暗夜中火光一閃,欲星移的指間又夾了根燃起的菸,他轉身面向房內靠著窗台下的牆面緩緩坐到地上,北冥封宇也跟著坐到地上和他挨在一塊兒。「嚴格來說並不算是任務失敗。」欲星移開口,語氣和眼神都清清冷冷的:「鉅子的眼中永遠都是凡人參不透的大局,當時鉅子因為其它政治考量拿我們做交換,而我剛好是被選擇放棄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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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沉默了很久,再次開口時他的嗓子透出乾啞:「值得嗎?甚麼選擇、甚麼大局,說得一副他們很迫不得已的樣子,在前線的又不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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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員執行任務不問值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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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情報員的命可以就這樣被犧牲嗎?」他們雙方迂迴了這麼久,現在終於把宛若禁忌的這三個字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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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忽然「哈」地笑出來:「你不懂情報工作。」他拾起滾落在地上的水瓶含了一口飲水,傾身過來舔吻上北冥封宇乾澀的嘴唇將那口礦泉水全數渡入情人口中,在北冥封宇反射性吞嚥時欲星移還在吻他,一邊吻一邊用看破一切的瀟灑語氣說道:「『一視同仁的不捨、一視同仁的捨得』,做不到,就自盡。就是這樣的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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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被吻得暈呼呼的,他感覺自己披在肩上的外衫滑落,有靈巧的指掌在他光裸的腰背撫摸,欲星移剛點的那根菸沒有抽,乾爽完好的濾嘴輕輕抵在他的皮膚上野馬般蹓躂,輕煙漫騰,欲星移靠在他胸前,他不知不覺抱著欲星移學他撫摸自己的方式那樣撫摸他,他們被包裹在煙霧之中,像開壇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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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摸索著執起欲星移擎著菸的手雙掌交握、把菸隨意摁熄在水泥牆上(他有點訝異自己的不規矩,而欲星移看他這樣做時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去床上。」他嘶聲,夾雜著再次動情的喘息含吻著欲星移的耳朵。「你不會離開了吧?告訴我,說你不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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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不會離開,我還能去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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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欲星移被按進床榻,他拉扯下北冥封宇覆蓋其上的軀體,疏懶又勾人的尾音正湊在他耳邊:「情報員的事就討論到今天,往後別再提起,你也不該記得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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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胡里胡塗應著,尚未饜足的口舌舔弄著欲星移柔軟的耳垂,沿著下顎線一路濕吻,欲星移往他頭上一拍警告他別碰自己的頸子,北冥封宇遂往下啃吻起欲星移的胸膛,纏綿一陣,北冥封宇抱著他口齒不清的說:「我還有一個問題……」他抬起頭看著欲星移的眼神澄澈晶亮,渾然不似被情慾沖昏頭的模樣:「其實你並沒有抽菸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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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笑了,也許是開心地。「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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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坐在審訊室裡,態度輕鬆自在得像坐在自家客廳,完全不在意面前擺的錄音器材慢條斯理的喝茶,看對面負責審問他的丹陽侯很用力的捏著他的原字筆頭、彷彿他希望那其實是欲星移的人頭而他好用力將之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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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個人物品尚在扣留中,不可能現在還給你。」丹陽侯冷硬的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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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身外之物,無妨,慢慢查。」欲星移笑容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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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清楚自己是耍特權才坐在這裡的。」丹陽侯厲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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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興局裡有了些新氣象。」欲星移聲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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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和默蒼離不合,局裡人人皆知自從丹陽侯的手下因著默蒼離的緣故而壯烈成仁後,丹陽侯無時無刻沒有不想拿把槍把國安局長的腦袋給轟爛,這份厭仇情節延燒到現在接受審問的欲星移身上,誰教他是默蒼離的師弟,鉅子一脈人人奸險詭詐,丹陽侯眼裡可容不下妖邪。如果按照原本的做法,欲星移應該被關押在局裡的牢房候審,但由於默蒼離的介入加上督導單位的操作,已搶先一步轉調到調查局的欲星移除了在訊問期間內不得隨意出入境且須於指定時間前來接受調查以外,令人不敢置信地保有極大限度的人身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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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的笑容完美且坦然,他放下茶杯,完全沒有想安撫或討好丹陽侯的意思:「丹陽侯處理背叛的情報員手段一向老辣,殺雞儆猴,任誰在叛國前都會三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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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冷哼一聲:「沒有九算毒辣。連對自己曾經的手下都如此不留情,看沐搖光死得多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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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稀奇,丹陽侯怎麼會覺得在處理叛徒問題上會需要留情?難道是為了之後會發生的事而預先打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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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暗指我的手下有人變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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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笑了:「我們培養部屬,把圈內所有守則授與他們,他們卻回過頭來用這套守則對付我們,這不是甚麼新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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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搖光到底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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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是很清楚嗎,還是你要說在我和玄之玄被俘期間,你們連這點事都理不出頭緒?」欲星移語帶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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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當然查到了,沐搖光接觸外人、把情報網資訊盡數抖露乾淨,起先是無心之過,後來因畏懼你的手段索性叛逃以求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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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殺掉高玉衡和令開陽也是無心之過?東窗事發前主動將機密資料轉存攜出是因為畏懼我的手段?」欲星移冷笑:「不管是我們在做的事還是他犯下的事都不能用無心之過四個字一筆帶過,我不先行處置,難道還等公文往返等上頭派你出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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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挑你不在的時候發難,不愧是你培育的好部下,那我倒要請問你這個歐洲情報主管當時人為何沒有留在你該在的鎮守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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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已經知道我九算的身分了,我也不必再多編一套說辭。我去執行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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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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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secr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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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根斯堡簡直一團亂,如果是在柏林或離我們其它情報站比較近的地點也許還有辦法補救──當初也是你堅持要從柏林移往雷根斯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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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出柏林的考量我當年就在書面資料裡提過也經過核可了,你現在是要繼續糾結為什麼我們要離開隨便一塊招牌砸下來都是砸到間諜的柏林、還是要專心處理我們在邊境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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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朝他怒目相對,其實丹陽侯對誰都是那副窮凶極惡的表情,所以現在也只是在他的正常狀態而已。他的職位負責審問和處理涉嫌違反國家機密法的情報工作者,人類百百種,無論甚麼時候都不可以相信這些情報員是做這份工作的鐵律。欲星移是丹陽侯見過的所有情報員中難得體面的,在這些情報員中,通常愈是幹練其外顯性格愈是遊戲人間,大概是每天水裡來火裡去的,各個實地實踐今朝有酒今朝醉,而無論是在審訊室裡還是在追殺途中、無論他們是高傲還是潦倒,當這些獵捕者變成被獵捕者,情報員的反應大致分為兩類:冷漠疏離、憤世嫉俗或是滿口大話和種種悲劇英雄式的不得不,自以為無人能戳破其前後之不合邏輯,共通點是他們都盡力維持著他們可憐的自尊;可今天他面對的是欲星移、是九算,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傳說中最高階情報員「九算」在面對任務時甚至能有自己的決斷,丹陽侯身為審訊處主管、為國服務數十載的資深情報工作者完全可以證實傳言不假,而以手握高級情資並享有特權者來說欲星移的生活簡直樸實得令人髮指,但若真要丹陽侯說的話,不論欲星移(或其他九算)在人前表現得多麼溫良恭儉讓,就憑鉅子一脈做過的那些事,九算根本不是人。丹陽侯重新設定了錄音器材,將自己的聲音錄進去:「欲星移,情報員代號『封鱗非冕』,就雷根斯堡及仙島之事接受審訊。」錄完這段開頭,丹陽侯冷冷地朝欲星移說:「我們先從你的背景談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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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XX年受到招募,那時我高中快畢業,迫不及待想做些甚麼證明自己,我按招募信函上所寫方式報到、參加幾場面試、受訓,跟大家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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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提到想證明自己,而且是『迫不及待』,就資料顯示你當年以資訊科展中優異的表現吸引到有關單位的注意,尤其得到前局長的青眼有加,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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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沒錯,這也是為什麼我的服務年資扎扎實實比同年齡人多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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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這對你的生涯有幫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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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計算退休金的數字稍有不同外我看不出有甚麼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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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算手中握有的資源甚至連局裡資深長官都望塵莫及,想必退休俸亦相當可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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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得,說我們是國家的人,但我們實際上也只是一群獲准配槍的高級社畜。」欲星移饒富興味地反問:「上次軍公教調薪你調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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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與今日主題無關。是甚麼樣的科展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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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網路之類的,簡單講就是設計一套程式讓它可以自由變化應用在各種層面,解碼、追蹤、入侵等等,就像一個程式設計界的萬物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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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像是一個高中生會做出來的題目,但你做出來了,無論實驗結果巨微,對當時的長官們來說這都非常吸引人。」丹陽侯手指敲敲書面資料中其中一行,連低頭看一下都不用就能熟稔的說出那行文字的內容:「你剛進國安局的時候主要負責與國防部合作的軍武計畫程式開發,說說那個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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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神計畫』。惡名昭彰又令人趨之若鶩,跟莎樂美(Salome)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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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樂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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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七層紗之舞誘惑希律王要求砍下施洗者約翰的頭的那個莎樂美。可能要接觸西方情報圈的人會比較清楚這則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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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個聖經的故事。你在隱神計畫中研發出來的程式『相星九絕』可以視作你科展實驗的再延伸,只要輸入一個程式指令便能不費一兵一卒摧毀敵方軍事基地,戰爭型態全面改寫,也就是說國安局提供你一個舞台親自驗證你這套萬物論,而你也的確取得不凡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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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戰爭和殺戮取得的成就嗎?果真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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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以理解你有這個反應,畢竟你在計畫執行期間就已數度提出對繼續研發程式和使用的反對。暫不說別的,你自己怎麼看待相星九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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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艷、性感、危險、頹廢……」欲星移英俊的臉上忽爾一笑:「兵不血刃殺的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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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個隱神計畫確切的內容究竟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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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的權限可以告訴你的事,你也沒有權限知曉這個計畫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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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你的權限部分,說說你當時都碰到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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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少數核心人物和前線的高階將領知道我們正在執行甚麼樣的計畫,我們都用代號稱呼彼此,三角洲、查理、祖魯……北約的電報碼。唯一叫得出真名的是當時的國防部負責人兼軍事指揮官泰玥皇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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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補充了幾則隱神計畫當時的決策和年份,丹陽侯訝異於欲星移的記憶力能將超過十年前的人事及數字描述得十分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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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如你所知,隱神計畫最後被宣告終止。」欲星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歪頭有禮地請站在雙向鏡外觀察的人給茶壺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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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涉嫌違反國際人道主義法律,在安理會介入前便由默蒼離局長下令終止,計畫終止後強勢收回所有程式相關紀錄,隱神計畫走入歷史。」丹陽侯翻開下一頁:「但你在隱神計畫終止前就已經退出,最後一筆紀錄是你為了調整程式親自飛往戰地,回國後有長達半年的時間沒有再踏進國安局的工作範圍,文件上標示你因為健康因素返國調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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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需要放個暑假著手準備我的大學考試。」欲星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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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你擁有現在情報員間罕見的高學歷,你以驚人的效率在兩年內完成大學學業,派赴歐洲期間更是以留學生身份為掩職連博士學位一併拿下,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丹陽侯在待命的職員將桌上的茶水加滿重新退回外邊後繼續道:「那半年間你是否有想過離開?局裡的就業轉職輔導小組有沒有跟你洽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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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對於我決定先拿到大專學歷表示非常贊成。不,我沒有想過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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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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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涯規劃?」欲星移輕鬆的口吻讓人分不出他是否只是在開玩笑:「我覺得年資中斷有點麻煩,看看總務處那個學長不過中斷一次退休俸硬生生少了多少,他那次中斷還是去參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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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選擇繼續情報工作,那來談談『止戈流計畫』,你是甚麼時候成為『九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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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暑假後,我在偶然間加入止戈流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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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介於隱神計畫和派赴歐洲前這段時間。傳說止戈流計畫以培養最高權限情報員為目的,培養出來的就是九算,直到你和玄之玄暴露身分被捕之前,止戈流計畫和九算一直是一個撲朔迷離的謎團。具體來說,止戈流計畫對你們做了甚麼?培養九算的必要性為何?有甚麼是你們才做得到而其他情報員卻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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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不是我的權限可以告訴你的事。」欲星移晦莫高深地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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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你同期的九算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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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問局長,只有局長知道九算的真實身分並有唯一使役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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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所謂最高權限情報員的權限也沒有真的多高,出了事你照樣得孤伶伶在這裡接受審訊。」丹陽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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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方面而言我們一視同仁。」欲星移文質彬彬的說:「至少我還有獲得審訊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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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果斷放棄繼續追問止戈流計畫的事。「你取得九算身分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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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局裡已掌握歐洲情報主管洩密的證據,局裡派我去收拾殘局,並取代成為新任的情報主管,這是我的第一個任務;你手上檔案還能看得到的就不是甚麼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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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料想得到傳說中一向只被賦予特殊任務的九算居然會是我們的情報主管。」丹陽侯繼續問:「你的部屬有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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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搖光、高玉衡、令開陽、翁翼生,他們手中有各自的情報網,我掌管全局。你需要聽多細節?」欲星移不帶感情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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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還未開口,中午的鈴聲響起打斷審訊,丹陽侯對這個所謂保障受審者基本人權的措施非常有意見。他錄了暫告一段落的錄音後說:「午休後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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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繼續。」欲星移很有禮貌的提醒:「我得回調查局上班了,一次審訊以一個半天為限,一天至多一次審訊,我是用調查局『偽新人』重新短期訓練的藉口過來接受審訊呢,下午也要回去回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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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沒聽說這事兒的丹陽侯瞬間發作:「沒有強制扣押就算了,沒聽過接受審訊的人還有審問時數規定的,這是誰准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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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幫忙收拾東西的職員附耳向丹陽侯嘰嘰咕咕說了幾個字,丹陽侯的臉色更加兇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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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局相當注重考勤成績,你也不用擔心我跑掉,說實話我應該會是你審訊過的人裡面配合度最高的了。」欲星移誠摯地說完,拿起批在椅背上的外套離開審訊室,一走到外頭便馬上點了根菸,划開手機接起電話,愉快地答應午餐約會的對象待會直接在蒸餃店門口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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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14 [鱗魚鱗]邁向漩渦(更新04)
04. 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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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只要工作情況允許,北冥封宇幾乎都會和欲星移一起吃飯。自從蜃虹蜺某次被八卦的同僚們問到不耐煩高聲怒吼出北冥封宇和欲星移舊情人及現在進行式的關係後,北冥封宇在中午辦公室訂便當時就可以非常順口的說和欲星移一樣,欲星移也默默打開便當盒把北冥封宇不愛吃的菜挑掉再拿自己盒裡其它菜放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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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的口味比北冥封宇記憶中的更愛吃酸吃辣,倒不是說非重口味不吃,也不至於吃甚麼都硬要加一瓢辣椒醬,只是就北冥封宇觀察其對辛辣食物似乎產生某種依賴性,超過三天沒吃就渾身不對勁,旁人沒感覺他可是能憑藉對欲星移幾乎一輩子的認識明確感受到他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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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這麼辣沒問題嗎?」北冥封宇看著那碗紅得怵目驚心的酸辣粉忍不住問,剛才劃單時欲星移毫不猶豫在大辣那格劃了槓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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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欲星移連水都不用,埋頭吃起酸辣粉,酸辣粉辣得他流鼻水,一邊吃一邊吸鼻子的模樣活像邊吃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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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欲星移抽噎得太像真的在哭了,北冥封宇自己點的那碗麵一口都還沒吃,望著對座的欲星移滿臉關切,忍不住放下筷子去觸摸情人的手和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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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欲星移低著頭抽著鼻子,連開口說話時都帶上鼻音:「酸辣帶勁,沒在給你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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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用筷子點了一下欲星移碗裡的辣湯汁一抿,一股又酸又辣又麻的熱氣直衝上來,燻得北冥封宇忍不住低頭捏鼻子擦鼻水,實在是太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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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吃這麼辣啦。」欲星移低著頭說完就繼續吃酸辣粉,吃了幾筷又抽噎起來:「……好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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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跟自己過不去呢。」北冥封宇拿他沒辦法的嘆了口氣,這家川味館子光站在店外排隊都能聞到濃濃花椒味,一般吃微辣和小辣就已經夠讓人冒汗了。「今天是怎麼了,你平常也都是吃小辣而已啊,那要打包回家加工嗎?還是再叫盤燙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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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各人造業各人擔。」欲星移一鼓作氣把酸辣粉吃完終於抬起頭,茶晶色的瞳仁泛著紅,眼下一滴眼淚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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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順道去北冥封宇家坐坐。欲星移從不會主動過去,但只要北冥封宇開口相邀他也不會拒絕。他們會坐在客廳泡茶談天,有時一塊兒擠在筆電的小螢幕前看看電影,如果北冥封宇還要工作欲星移就會靜靜坐在一旁戴上耳機聽音樂看書。北冥封宇把租屋處佈置得很舒適,哪怕對某些習慣生活在危險中的人來說這只是一個短暫休憩的安全避所,但至少這幢屋子讓人願意拜訪,也許哪天也會願意留下,至少北冥封宇是這般希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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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在學著重新認識彼此,十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有些東西橫跨了時空延續至今依然存在──比如他們的默契和對彼此的愛戀,欲星移的一言一行(或更整體的說只要有這個人本身的存在)無不帶給北冥封宇莫大的幸福感,工作上他們是最佳拍檔,私人時間裡欲星移毫不吝嗇對他表現出情人間會有的小動作,同時大大方方地接受北冥封宇投注給他的滿腔熱情;也有些事物充分體現出少年時期和成年期的不同──比如在消費上北冥封宇仍是習慣現金而欲星移則已偏向刷卡。欲星移跟他說明在歐洲只要消費金額大於一歐元就可以刷卡,而防扒防竊的日常則讓大部分生活在那裡的人都養成電子支付習慣,北冥封宇半是好奇半是玩笑的問欲星移有沒有被扒過的經驗,星移說有,而且他很規矩地去當地警局報案拿回一張沒啥用的防竊宣導傳單。成年的欲星移有了諸多不同處,眉眼、肉體、思想、品味,這些改變帶給北冥封宇更多未知的感覺,同時也更具吸引力;從前手足相親的少年如今同床共枕的男人,當欲星移噙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瞅著北冥封宇時、當北冥封宇抱著欲星移時,新人舊人的錯覺不免恍然而生,一瞬間彷彿兩人不在一起的那十年真的不過須臾。欲星移不太提起他過去缺席那段期間的際遇,北冥封宇也懂得在把疑問脫口而出前先自行分辨哪些是可以問的、哪些又是最好避免的,他們無話不談,卻微妙的有「這件事也許不適合討論」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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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在聽他新買的耳機,是一副稍微需要點預算、裝在精緻收納盒裡的耳機,剛才欲星移站在耳機展示櫃前研究商品提供的頻譜圖對照適合的音樂類型最後選定這款。今晚購物花了點時間,在買耳機之前還買了北冥封宇的外套(出於欲星移的堅持,他還是賠給北冥封宇一件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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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聽甚麼?」北冥封宇好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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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詩歌》。」欲星移抱著腿坐在牆角,下巴擱在膝蓋上。他聽到北冥封宇的問題後過了小半會兒才回答,好像他其實並沒有馬上意識到那是個北冥封宇希望他回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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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樂不是北冥封宇拿手的領域,在他印象中學生時期的欲星移同樣沒對古典樂展現多大熱忱,有幾次他差點要問欲星移關於古典樂的話題當作閒聊,又想起即使欲星移曾有過一段在音樂系執教的經歷但那也僅是一份偽裝而作罷,情報員執行任務其自身真實背景及喜惡本就不是最重要的一環,在國家情報機構支持下多的是方法掩人耳目,只差不知道欲星移現在聽古典樂是因為尚未脫離上一段工作的積習難改還是因為想藉戴耳機的行為創造一個與世隔絕的小空間(當然也可以只是單純喜歡,誰說從前沒興趣的事物會一輩子都沒興趣呢?只是當北冥封宇問起時欲星移總是微笑地不予正面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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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一寸寸挨到欲星移身旁,肩並著肩,學他抱膝坐著,想了一下後大著膽子慢慢拿下星移一側的耳機塞進自己耳朵,小心不讓兩條耳機線纏在一起。他們一人一邊耳機共享同一首曲子同一段時光,耳機線垂在他們中間一個大大的Y字型,在欲星移默許下,他伸出手臂輕輕攬住欲星移,再來是兩顆頭慢慢靠在一起。在《布蘭詩歌》被廣泛運用於各大影視氣勢磅礡的第一首歌曲後,樂曲進到富中世紀宗教意味的低聲吟唱,欲星移聽著耳機一動也不動,而北冥封宇從頭到尾都注視著欲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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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並沒有將全本樂曲聽完,他在樂章結束後就按了暫停鍵要拿下耳機,剛摸到耳朵邊的手指被北冥封宇溫柔的握住,耳機還留在耳內,他不解地望向北冥封宇,卻看到北冥封宇好看的笑容,他的頭還靠在自己的鬢邊,他們此刻的姿勢剛好形成一個親密的懷抱。北冥封宇用腦袋親密地與他蹭了蹭,柔聲道:「耳機我還是喜歡這種有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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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頓了頓,說:「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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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曲暫停了,他們還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十八、十九世紀的和聲學規定不能有五度和八度和聲。」欲星移忽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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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實北冥封宇不懂,但只要欲星移願意說,他就願意聽,他鼓勵欲星移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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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蘭詩歌》的創作打破了這個規定。到現代和聲五度和八度是如此稀鬆平常……簡單的事。」欲星移難得在一句話裡變換了三種形容詞:「理所當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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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北冥封宇柔聲說:「老實說八度是我貧脊的音樂知識下唯一想得到的名詞。我喜歡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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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安靜片刻,又說:「所以世事確是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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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你不但是個音樂學者,還是個哲學家!」北冥封宇讚嘆,順著他知道的欲星移的設定說下去,心裡想著如果這是真的那也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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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微笑,繼續這份設定:「都說音樂是人類對上帝的發問,上帝說我可沒叫你們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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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摟著欲星移笑,此刻的星移散發著柔軟、和煦的氛圍,帶笑的眼裡閃著自年少時期不變的狡黠,星移果然還是星移。北冥封宇不由得將人摟得更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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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末,你想做甚麼嗎?」北冥封宇表面上問得輕鬆隨意,他不想給星移太大壓力,儘管他內心真正期待的是星移晚上會留下來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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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總是像會讀心,北冥封宇的心與腦在欲星移眼皮底下就像書本那樣一頁頁被翻過,其中起承轉合清清楚楚,但也僅僅只是翻過去而已。「我有點事。」他輕輕挪開封宇環在他胸前溫柔的雙臂,平和的說:「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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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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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你在家吧,看你剛才一直打呵欠。」欲星移在屋主太明顯的落寞中穿好外套,回頭望向北冥封宇嘆了口氣,上身微傾輕輕吻了他一下,終於對讀到的訊息發表評論:「封宇,我是真的有事。也許再過一個月吧,我不知道,也許到時我可以有更多時間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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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好像答應了甚麼但其實甚麼都沒答應,北冥封宇也認了。「你真的沒遇上甚麼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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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淺淺一笑,又啄吻他一下:「我自己就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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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做個簡單的辭彙聯想,當我說車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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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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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白袍的醫生看起來非常緊張,可能是因為地點是訊問室的關係,看得出來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醫生舔舔嘴唇,勉強擠出一個尚且稱得上想建立良好醫病關係有親和力的微笑:「看來我不用多說明這個測驗該怎麼進行了對不對?(坐在醫生對面的欲星移游刃有餘的給醫生一個真正親和的微笑)那我們直接開始吧──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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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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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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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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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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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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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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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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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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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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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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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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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抓著手寫板轉頭看向丹陽侯:「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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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帳白癡加三級。」欲星移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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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不是問題──」醫生手足無措想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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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的,他也同意。」欲星移笑容可掬的瞥了一眼額上又爆出一條青筋的丹陽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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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工作的醫生在欲星移關愛的目光下離開審訊室,幾乎可說得上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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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你們還找得到願意跟局裡合作的醫生。」欲星移裝模作樣的長吁短嘆:「不知道他會怎麼寫我的評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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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重重哼一聲:「在九算面前,這個結果有任何參考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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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做人失敗,我拿捏得清哪些場合該說真話!」欲星移略帶譴責、繼續保持有禮的微笑:「不能因為我們是九算就先入為主認定我們說的全是謊話,或是我們不需要任何支援就能完成任務,智者又不是神,為什麼要給我們這麼大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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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請求過支援嗎?何時何地?」丹陽侯不無嘲諷地說:「九算自恃才能,所有任務都是單幹,連安全處過問一句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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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的一定不是我。」欲星移慢悠悠道:「況且,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九算不是不需要支援,而是那些支援你們給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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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玉衡在大街上被槍殺你有向局裡請求支援?」丹陽侯按下錄音鍵的同時開始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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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我們情報區沒有中止過向局裡提供情報及報備外境事務,但局裡叫我們自行處理,回覆是這麼說的:『此項目非聯合情報處所屬不宜受理,亦無足夠證據證明以啟動紅色緊急撤離』。」欲星移面無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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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一手按著速記用的筆記本一手捏著原字筆,上身微傾:「在雷根斯堡發生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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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靠在椅背上,平鋪直敘:「有一個在仙島情報外站供職的線民忽然說她感覺到生命危險,所以她不幹了,過兩天她被發現死在自己的公寓。她的職位太重要了,她情報站的上司為了躲避問責,試圖將之偽裝成被善妒的前夫錯殺而非因其身分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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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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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有前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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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線人是一個女人?!」丹陽侯暴躁的吼:「難怪歐洲被搞得一團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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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告訴舒遠心這段話嗎?我每天來接受審問都會從你師妹的座位前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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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覺得他來審問欲星移根本是來鍛鍊修養的。「你們都如何稱呼線民?編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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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用植物稱呼線民,紀錄上也會如此呈現。鳶尾花──就是這個萌生退意的線民,她是我們不可多得的資產,她的死是一個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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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她很高的評價,說說這個鳶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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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逝的雙親都是祖國政策的忠貞支持者,公費留學後回國服務一段時間被派駐過來,與妹妹同住,兩姊妹都受過西方高等教育。她細心且極為自制,不要求金錢或其它物質上的回報,她愛她的國家,但是她不能接受自己深愛的祖國在這個進步、開放的世界潮流中政治選擇卻愈趨保守專制,她認為這會使她的祖國從根部腐爛,一旦基石腐朽那她們民族引以為豪的古文明將被破壞殆盡,即使少數能被保存下來的也都已遭弄權者扭曲變造,這就是她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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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怎麼搭上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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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妹妹是我的學生,我有一次帶學生們參加音樂會做期中作業,與鳶尾花在音樂廳第一次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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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你還真的一邊管理整個歐洲區的情報行動一邊當老師啊?!這掩職幹得真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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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過幾次優良教師,學生的課堂出席率和作業完成度都挺高的。難道你們其他人做掩職都不必用心經營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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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一時語塞,強辯:「我們只需要做一個普通人就好了,不必連評鑑都得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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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那些好大喜功的主管教給你們的是愈不起眼愈好?」欲星移的口吻稍微誇張:「這樣才方便他們搶功勞,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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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鳶尾花身上。」丹陽侯一下不輕不重的拳頭敲在桌子上,他是來審訊欲星移,不是來跟他討論組織高層有幾顆爛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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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尾花非常聰明,對情報工作尤其有天分,她善用自己在外站的身份職權為我們弄來真正有價值的情報,如果世界和平獎願意表揚一下這些無名英雄,鳶尾花肯定有資格站上頒獎台。」欲星移道:「當然僅憑鳶尾花一人行事還是太過冒險,她還有一個次線民含羞草,我們見過這個次線民後也給他建了個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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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次線民個檔我們拿到手了,幸好你還記得給局裡備份。」丹陽侯打開另一本檔案夾,裡頭標示「含羞草」本名孔如井,是仙島情報站的中低階職員,常為兩邊情報傳遞做信差。「但我們沒找到鳶尾花的個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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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在鳶尾花身亡那時緊急撤站一起銷毀了吧。」欲星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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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鳶尾花真對我們那麼重要那應該會有銷毀許可,甚至會有為她準備的撤退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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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也一起銷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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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稍後再說,繼續說鳶尾花是怎麼認為自己有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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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欲星移描述了一段關於線人如何感受到上司在各方面的益發神經質、強逼辦公室所有人員進行私人物品檢查包含個人的通聯記錄、名為參訪團實為督察團隊來往的頻率密度提高等等異常跡象,而在此之前欲星移他們正好因為掌握一則來自鳶尾花的情報成功阻止了一場外交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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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上司和督察約談過,每次約談都有驚無險,但隨後她在家裡發現竊聽器材、路上常被人跟蹤,她很害怕,她很清楚她的國家對於不忠貞的人民會有甚麼手段──用我們的話來講就是『被消失』,她還要保護她的妹妹,妹妹對姊姊的諜報行動一無所知;我們與鳶尾花談到撤離時,她不只一次透露出想與妹妹一起生活在自由的空氣裡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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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這才是她的目的。一個不請自來的超級志願者?連策反的功夫都省下了,若不是想藉此機會帶著妹妹逃離,就是打算利用脫離仙島的背景打入圍牆之外的世界好繼續為她熱愛的祖國從事情報活動。」丹陽侯諷刺道:「鐵幕一關、牆裡牆外,誰教這世界上的戰爭從來都是同一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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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不理會丹陽侯的冷嘲熱諷,繼續說:「我們察覺到鳶尾花可能有危險,便向局裡請求迅速撤離鳶尾花及次線人,但估計那時局裡正為了秘密行動處和聯合情報處的職權認定吵個不可開交而未能給我們一個令人滿意的答覆和明確的指令,之後我們在情報站方圓五百公尺內發現含羞草遭槍殺的屍體被倒插在結冰的河面上,由此我們判斷鳶尾花的撤離需求已上升至紅色警戒遂再次向局裡提出允許緊急撤離行動,但許可未及批下,鳶尾花就被人發現死在自己公寓裡了。」欲星移唇邊泛起一抹冷笑:「線人死得不明不白,而我們連是誰下的手、情報被透露了多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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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揉著眉心,他自然知道這起因派系之爭影響到前線安危、最後被局裡歸咎為「多方聯繫失誤」的失敗撤離行動,若真按照欲星移說的,這場荒謬透頂的爛尾將需要更多督察之力介入調查。「據說你也違反局裡要求給線人連號新鈔和指定匯款戶頭的指示,他們抓準這點強硬表示由於你的專斷獨行讓他們很難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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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都知道連號新鈔的目的是甚麼,這種一舉一動都想密切監控的官僚作法只會給線人招來不必要的懷疑、增加情報網暴露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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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麼發現的,她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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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到她妹妹的電話,她一回家看到鳶尾花的屍體就打電話向我求助,因為我是她的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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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尾花死後,你們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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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子死在公寓裡的事鬧上了當地新聞,她工作單位的上司在鏡頭前表現得痛失英才,但我們看得出來鳶尾花一死讓她的上司陷入比我們更巨大的慌亂──畢竟他不能承認自己中了鳶尾花的美人計以至於他手中所掌情資和保險箱密碼被敵人盡數知悉。我們首先抹除全部鳶尾花可能與我們有關的聯想,鳶尾花本來是高玉衡情報網內的線人,高玉衡追蹤鳶尾花死亡前後行蹤一無所獲,沒有任何事件或線索可以指出鳶尾花的死是哪個組織幹的。為了所有情報站的安全,我們也需要跟著關閉既有的聯絡處,就是在那時發現了沐搖光的變節;沐搖光藉著負責運送資料的工作將情報透露給仙島,導致我們情報網內所有得力的部屬無一倖免,高玉衡因身分敗露,在躲避當地情報機構的追捕時被沐搖光當街開槍射殺。」欲星移慢悠悠的說:「而我處決了沐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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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瞪著欲星移,後者不帶任何誇飾,其敘事流暢、精簡扼要,沒有干擾性的冗長細節,而且入情入理,他該相信「封鱗非冕欲星移」說的是事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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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協助安置了鳶尾花的妹妹。」丹陽侯懷疑的目光緊盯欲星移:「為什麼?你大可甩手交給當地政府和社福介入。一個線人的家屬──就算她的功勞再大,她都只是一個線人而非我們的情報官,她的家屬對你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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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同樣是犧牲,情報官的犧牲就比較有價值、可以理所應當得到撫卹?」欲星移一反這些天接受審訊時閒適的態度,他銳利的眼神像要把審訊室的厚牆射穿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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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官為國犧牲,其情操豈是其他人能可輕易比擬。」丹陽侯跟著強硬起來:「除非鳶尾花是個騙術高明的女人,她說她妹妹對自己的行動懵然不知全是謊言,她們無所不談到讓這個天真純善的女學生知道所有該死的情報網和聯絡方式,這樣你扣留她妹妹還比較合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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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尾花的撤離計劃包含姊妹倆一起撤離,不管她知不知情鳶尾花的情報工作,既然她們住在同一屋簷下,我們就得做好假設她真的知悉或曾經察覺到甚麼蛛絲馬跡,遑論我們還得提防有人拿鳶尾花之死大作文章欺誘她做出不利於我們的舉動,萬全之策就是她必須由我們進行監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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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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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養院。看到親姊慘死對她是個沉重的打擊。」欲星移說:「沒錯,世界上的戰爭從來都是同一場,我們要對抗的目標也從來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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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問者與被審問者陷入一陣沉默,錄音器材還在運作,丹陽侯不合時宜地想到在他年輕時的那個年代,空轉的錄音帶雜音還能為死寂的室內帶來一絲生氣,不似現代的錄音設備安靜、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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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我來審問你,是局裡瞭解『九算』的大好機會。」丹陽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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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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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他們。連我方人員都到今天才猛然得知原來我們太年輕的歐洲情報主管就是九算之一,仙島方抓到你後想必會覺得收到一份大禮吧。」丹陽侯暴躁道:「但我師兄不這麼認為。他告訴我,我或許能在與你審問的途中,真正瞭解九算在想甚麼。你知道我師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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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顥天玄宿。」欲星移點頭表示知道這個人,情報圈中極具道德感的清流,與丹陽侯同樣掌管審訊職務而非與其形象相符把關道德紀律的督導單位在局裡也是奇談一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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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你們就是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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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死不救,不是無能就是無情。」欲星移說:「九算並非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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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問室內再度被沉默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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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一聲,欲星移無視訊問室的規定點起一根菸,古典造型的打火機收回他打版精良的長褲口袋。「丹陽侯,」欲星移清朗的嗓音從煙霧後傳來:「你想讓顥天玄宿當上國安局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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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鈴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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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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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E e:a
「等、等等,星移──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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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整個下午都很躁動(當然又是只有北冥封宇能察覺到的情緒波動),這個現象體現在欲星移的調查局工作上頭:局裡有一個被移送來的證人一直保持緘默,僵持好幾天換了好幾個人進去都是一樣的結果,今天下午在欲星移回來調查局後,北冥封宇都還來不及阻止,欲星移就已經自動拉開訊問室的鐵門進去負責偵訊,在此之前欲星移從沒對偵訊等現場作業表現出積極的興趣,北冥封宇約略知道欲星移的顧慮,調查官和情報員本質上的不同在犯罪面前無所遁形,欲星移的真實身分是他一輩子必須守口如瓶的秘密,當欲星移技巧性避開與犯人及證人的正面接觸時旁邊總有北冥封宇的裡應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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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忙向蜃虹蜺使了個眼色,蜃虹蜺瞪他一眼,跟進去訊問室裡要和欲星移交換卻被欲星移客氣又充滿殺氣的請出來,透過雙面鏡,北冥封宇甚至看到欲星移朝他所在的方位冷冷的掃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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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知道怎麼審問犯人。」蜃虹蜺和北冥封宇一起站在雙面鏡前嘟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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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注意著犯人,北冥封宇注意著欲星移。在北冥封宇眼中,欲星移的審問充滿藝術性,既不是一般調查官訓練的訊問手法也不是他們刻板印象以為無視法律道德的冷血情報員,但他知道欲星移只是暫時把自己狠戾的那一面收起來而已。漂亮地取得犯人供詞後,欲星移丟下他們逕自到天台上點菸,北冥封宇追上去,看欲星移手指夾著菸趴在天台邊圍欄,他靠過去,沒多說甚麼,聽欲星移平淡的說了一句「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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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被欲星移狠狠壓在門上索要,外帶的晚餐提袋掉在地上,家裡大門甚至還沒來得及上鎖,北冥封宇全身被欲星移散發出來的狂躁給浸透,連他自己都蠢動起來,掌下摸到星移尚未準備好便強行接受結合的身體的疼痛,北冥封宇抓住欲星移的腰,在他唇上及肩頭落下放慢節奏的吮吻試圖安撫他,但欲星移毫不領情,他掌控並支配著兩人的靈與肉,逼迫人將所有禮教和安全意識丟棄,自殺飛機式的衝撞,最後欲星移坐在他懷裡扭動,像條蛇把他纏到逼近窒息,他在窒息中看到狂喜,在狂喜中看到虛無,虛無過後是一片茫然,茫然中只有一個人安靜地站在那兒,不喜不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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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著欲星移坐在門後,身上未及脫去的上衣被揉皺了,白色和灰藍色的布料跟他們的長腿一樣糾纏在一起,欲星移原本還在低低的喘,現在不喘了,他輕輕按住北冥封宇的肩頭把自己撐起來,平靜的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外帶食物,所幸店家打包得細心,沒有任何湯汁或渣滓外溢,地板上很乾爽,但人的心裡是不是一樣乾爽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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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跟他一起慢慢收拾,他握住欲星移的手,輕聲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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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欲星移平靜的說完,把食物放到桌上,偏頭朝北冥封宇露出一個輕鬆的笑臉:「我們剛剛是不是忘了跟老闆說不要放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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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星移也是甚麼事都說沒事。北冥封宇記得唯有一次欲星移主動向自己開口求助,是高二暑假欲星移第一次學潛水。欲星移水性極佳,在學校是游泳健將,卻在潛水栽了跟頭,聽過很多人不會游泳卻會潛水的,但擅泳者對潛水心生恐懼說出去沒人會信。那時北冥封宇坐在補習班裡為了開學後的全國模擬考做準備,溫書中接到欲星移的簡訊,裡頭只簡單的寫著我需要幫助,北冥封宇幾乎可以從這看似鎮定的五個字當中看到欲星移顫抖的肩膀。星移一路都是文武全才的資優生,逞強、要面子、不服輸,能逼出欲星移這句話事情一定有其嚴重程度,而欲星移竟連求助的話語都如此自制且文雅。北冥封宇溜出教室打給欲星移,聽電話另一端的摯友強自鎮定用平和的方式轉述潛水時逐漸壓迫到呼吸的水壓和無法順利控制自己手腳及平衡帶來的「小小困擾」,話還沒說完頭一轉又說起海岸邊的貓貓狗狗曬太陽等不著邊際的話題,北冥封宇就知道這是欲星移在強逼自己轉移注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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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發生了甚麼事嗎?」北冥封宇溫言詢問:「誰找你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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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會有甚麼事?誰能找我麻煩?!」欲星移一派戲謔,口吻帶點不平:「他們要扣我年資!說我在仙島那一年的經歷不能納入計算,真是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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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過分了!」北冥封宇義憤填膺,更氣憤的是他明白這件事他們申訴無門,既然欲星移已得不到任何國安局的支持,會計及出納部門當然會不留情面的對這些「無用」的探員們錙銖必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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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不是最慘的。」欲星移的目光落回裝滿餐點的塑膠袋:「要吃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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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吃吧,都餓慘了。」北冥封宇很快的把外帶餐盒拿出來打開,在遞餐具給欲星移時,對方用很燦爛的笑臉跟自己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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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又躲起來了。他默默想道,但他總是能配合對方把戲演下去,不要追問、不要試探,哪怕他總能敏銳地查知這些還有說出口的其實都不是星移心裡最難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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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餓的時候,能感覺到活著嗎?」北冥封宇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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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好吃的東西的時候會覺得活著真好。」欲星移說:「不過現在的食物都偷工減料了,還有塑化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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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能用愛發電了,塑化劑算甚麼,沒有塑化劑還吃不習慣呢。」北冥封宇盡量面不改色地講完這句根本不像平常的他會講的話,成功的讓欲星移笑到趴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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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北冥封宇出去丟垃圾,回來看到欲星移自顧自又坐在牆角戴著耳機,欲星移看北冥封宇回來了,便收起耳機站起來:「剛才有人來按門鈴,我不方便應門,你們有在外頭碰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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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碰到誰啊。」北冥封宇猜測:「可能是房東吧,來問要不要續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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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喔了一聲,沒再說話,兀自杵在那兒,好像不知道自己該幹些甚麼。北冥封宇慢慢上前,拉起他垂落在身側的手,雙眼注視著他輕聲問:「還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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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搖頭,又送給他一個迷人的微笑。「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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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都不好。」北冥封宇握緊欲星移的手掌,而欲星移沒有任何反抗。「你是不是常這樣傷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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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來那麼多條命傷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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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是不是。」北冥封宇問得很沉重,他的態度並不聲色俱厲,甚至可說有點低聲下氣。「……跟我說實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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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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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嘴邊噙著迷人的笑意,看久了會讓人頭昏眼花忘了自己到底要跟他據理力爭甚麼;北冥封宇微微低頭暫時避開那令人目眩神馳的面容,用力眨眨眼穩定了心神後再次堅定地望向欲星移:「別再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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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傷害你自己,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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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依然噙著迷人的淡笑,面對北冥封宇的要求,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北冥封宇有點急了,更用力地握緊欲星移的雙手搖晃道:「星移,你答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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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北冥封宇的眼神裡太迫切的擔憂,然則一定有些甚麼打動了欲星移,他終於輕柔的開口:「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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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欲星移這句話北冥封宇才鬆了口氣,他揉了揉對方的手腕:「再陪我坐一會兒好嗎,要不要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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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晚上睡不著?」欲星移帶著笑問,但他們還是泡了兩杯熱茶,坐在地板上背靠著沙發聊些生活上的話題,其中難免會提及欲星移在調查局的工作是否習慣,欲星移靈巧的說他不可能會有適應不良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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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個兩人俱皆安靜下來的時刻,北冥封宇握著欲星移的手腕輕輕撫摩──他從剛才就沒放開過拉著欲星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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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在想甚麼。」欲星移語氣平緩的開口。現在他們兩個的眼神都沒有看向對方,但本也不是非得要互相凝視才能感覺到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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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你從前剛開始學潛水的事。我在想──」北冥封宇頓了頓,用請求般的問句開口:「我可以繼續說嗎?」欲星移嗯了一聲,北冥封宇又撫摩了一下欲星移放軟了的腕子,慢慢說:「我在想你是不是碰到了甚麼讓你傷心害怕的事,可是你又不曉得該怎麼向外求助、或是你沒辦法向外求助。」欲星移默不作聲,北冥封宇全身的感官都留意著是否哪一句話或哪個字眼會誤入禁忌,當他確定欲星移並沒有因為這個話題而感到任何不快後,他說:「我知道你有很多……必須保密的事,至於其它,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非常樂意傾聽,我也只能傾聽吧,不管我怎麼用力理解,我也不可能真的百分之百感同身受你所遭遇到的事,沒有人能真正跟你有一樣的感受那些事是怎麼傷害到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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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默默聽著還是沒開口,北冥封宇七顛八倒的說完覺得自己又搞砸了:「對不起,我說得亂七八糟的,我到底在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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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聽懂。」欲星移終於開口,他悅耳的嗓音說:「謝謝你這麼說,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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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這麼說,我也願意這麼做。」北冥封宇說:「如果你不能告訴我,雖然我會有點失落,但我百分之百可以理解;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會非常、非常高興,或是你看到了甚麼我的言行覺得有欠妥當的也可以直接告訴我。星移,無論如何我都在你身邊,你總找得到我的,我們可以像從前一樣對彼此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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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潛水那次你翹課跑來海邊找我。」欲星移的嗓音帶著笑意:「我從海裡一上來還沒看見你呢,我以為會是教練把我拉上岸,等我上岸站好才發現原來拉著我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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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不太樂見你每次都在逞強,為什麼硬要逼自己去做那麼多『別人可以做到所以我同樣可以做到』的事,然後再去做一堆『別人做不到只有你或是少數人才能做到』的事,這樣人生太忙了。」北冥封宇老實說:「但你又是不聽勸的性子,每次都硬著頭皮去闖,丟我一個人在旁邊緊張,要是我不去拉你你還不曉得自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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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換欲星移撫摩著北冥封宇手腕,封宇的手腕摸起來骨感、堅強,好像只要拉著封宇的手就可以不畏前途險阻。「那你要不要猜猜看我現在心裡在想甚麼?」這句話欲星移是刻意用有些調皮的方式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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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嘆了口氣:「你總是有這麼重的心事。」他低聲說:「而我也總想著,我可以說些甚麼安慰到你嗎?或是我可以做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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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中隱約聽到的呼吸聲很輕,輕淺得不禁讓人懷疑身旁是否還有人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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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ine Ruh ist hin, mein Herz ist schwer. (*德語:我的平靜已然粉碎,我的心亦充滿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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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預警的,欲星移靠上來,一手還牽著北冥封宇的手腕,另一手溫柔的撫上北冥封宇的胸前:「『Sein hoher Gang, sein edle Gestalt.』(*他尊貴的舉止,那高雅的身影。)」他抑揚頓挫的聲音說著詩一般的語句,溫涼的指尖慢慢往上游移輕觸北冥封宇的嘴角和眼尾:「『seines Mundes Lächeln, seiner Augen Gewalt.』(*他微笑的雙唇,那懾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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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詩嗎?」說著流利外文的欲星移十分迷人,北冥封宇一不小心又要陷進那片迷醉忘我的陷阱裡,他想保持清醒,他想知道星移在說甚麼,他覺得這一定是甚麼非常重要的片段、而他萬不可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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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露出淺笑,叨叨絮語漸低至幾乎只存氣音:「『Meine Ruh ist hin, mein Herz ist schwer(*我的平靜已然粉碎,我的心亦充滿絕望), ich finde──』」一個極富戲劇性的頓點:「『──ich finde sie nimmer und nimmermehr.』(*我再也不能、再也不能找回以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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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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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暈呼呼的問,欲星移再唸一次,溫涼的手指輕觸北冥封宇的嘴角示意他跟著複誦。北冥封宇磕磕巴巴的模仿出那幾個陌生的音節,他知道自己唸得不對,但他喜歡看欲星移聽他仿說完後微笑的樣子。也許是這首即使他聽不懂卻能從中品嘗出悲傷的詩句的緣故,欲星移望著他帶笑的雙眸中似也含著薄薄的抑鬱,那深邃的眼神讓北冥封宇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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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頭尾都出現的那句話欲星移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調整他的發音,他還想再問這首詩是甚麼意思,欲星移輕聲的要求道:「噓,看著我──再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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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又說了一次,再說一次,說到北冥封宇即使沒有提示也能把這幾個發音完全背起來,只要這是星移的要求,只要這是星移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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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北冥封宇說了最後一遍,欲星移抱了他一下,起身時眼神裡再沒半分抑鬱。他要走了,北冥封宇試著把他留下,但得到的是如同前幾次欲星移都沒有留宿的有禮的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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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找人說說話,你可以隨時打給我,半夜也可以。」他仍是想盡辦法要對他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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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欲星移離去前在門口轉身朝他笑笑:「我很好,真的,我感覺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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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睡得好嗎?心情如何?」上次那個醫生今天一樣在審問開始前先給欲星移作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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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用天天跑訊問室被當變節者看待會更好。」欲星移悠然自得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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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雙掌交叉擱在桌面上,上半身微微朝欲星移的方向前傾:「有一些必須的問題我可能需要問得直接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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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欲星移大方地給予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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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點點頭,再提問果然很直接:「有菸、酒、藥癮或其它成癮性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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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噢對,教科書寫的是很多情報工作者都有某種刺激成癮,我記得是第八章。」欲星移毫不在意地在醫生面前點起了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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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焦慮、躁鬱、易怒、情緒低落、定向感喪失、記憶力和專注力減退或自殺自傷意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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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欲星移笑容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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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情報員在很多事情上必須守密,也因此心理上承受著高出旁人好幾倍的壓力,但萬一、只是萬一,身邊有人可以讓你跟他討論或傾訴你的心情或煩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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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可以隨時打國安局長的分機或半夜打他家裡電話,聽說員工心理健康是最新加進去的評鑑項目?」欲星移戲謔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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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呢?如果你有情緒上的困擾,你會跟他談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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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弔詭,又要守密又要找人談談守密帶來的心理壓力。「你會跟你的上司談心?」欲星移故做不可思議的表情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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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所知北冥封宇跟你不只是上司下屬的關係。」醫生說:「你們最近的關係可還融洽?有沒有甚麼特別讓你們不適應或不能理解對方的地方?畢竟你們雙方的工作身分皆與常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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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們會一起讀一些和工作相關的書籍或交換辦公室紓壓小物,這也是經營關係的一種方法。你有甚麼推薦書單和小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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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會一起從事哪些活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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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北冥封宇現在是同事,你會和同事一起做的事也就那些,工作、訂便當、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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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我是指做為情侶的部分,很多人都知道你們的情侶關係。」醫生挑明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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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會?這提醒了我要去找約會地點一百選之類的介紹來參考,我們總不會一起去夜店吧,這會搞不清楚到底是誰要臨檢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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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生活方面呢?」醫生一邊填寫評估表單一邊面不改色的繼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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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忽然笑開來:「你別鬧我了,題庫裡哪有這一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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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在開玩笑,良好的性生活可以促進並平衡身心健康。」醫生補充說明:「不一定是跟北冥封宇,各人有各人生活的方式,而依你的條件應該不缺伴……我們只是要多方瞭解你的心理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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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自認滿平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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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一起討論過未來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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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專注眼前?」欲星移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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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也同樣重要。你知道你所有會談和評估資料都需要送交上級過目吧?好的,我要問你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你也要慎重的問自己,畢竟這牽涉到很多後續──」醫生看著欲星移以便於從被評估者的面部表情判斷答案真偽,摒除一切可能構成引導的誘因,完全公正標準化的語調態度:「你愛北冥封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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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讓時間慎重的過了五秒鐘,漾開一個知書達禮的微笑:「我從沒忘記自己該效忠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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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是甚麼意思?」丹陽侯凶狠的瞪著欲星移,本回合審訊還未正式開始,心理評估結束後他甫踏進訊問室就聞到濃厚的煙味,一看欲星移指尖已夾著不知第幾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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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說哪一句?」欲星移笑吟吟的跟他打完招呼後也遞給他一根菸,被丹陽侯兇巴巴的拒絕後也不以為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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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一句。你昨天跟我說的最後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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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幫忙回憶一下嗎,我跟你說了那麼多話,你是我每天說話量最大的對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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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真敢在訊問途中說那種話。」丹陽侯鐵青著臉,盡管默蒼離的領導作風並不受局裡多數人擁戴,但昨天最後那句犯上奪權的話若傳出去,頭一個遭殃的還是他丹陽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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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笑臉迎人道:「不介意直接告訴我到底是哪一句吧,難道我們深入交流這麼多天還不夠親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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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講那種引人誤會的話!」丹陽侯忍著沒有暴喝。確實欲星移生得一副俊美的好皮相,套句醫生講的就是「不缺伴」的類型。經過剛才的評估丹陽侯不禁有點佩服欲星移,那些隱私的題目就算有其評估的必要性但真被拿出來檢視總歸令人不舒服,而欲星移的回答竟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丹陽侯確信只要欲星移有那個意向,他可以任意操控評估結果讓自己變成忠誠且愚笨的看門狗或是無可救藥的毒蟲,丹陽侯現在就是在跟這樣一個棘手的對手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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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那個意向的話,要不要好好考慮一下我?」欲星移笑吟吟道:「這樣我們就不用在這間訊問室裡浪費彼此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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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忍耐住脾氣要求自己先將眼前的工作完成,他從檔案夾內抽出一張對摺起來的紙片,淡色調的紙張和白得刺眼的檔案內頁顯得很衝突:「你對這有甚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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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打開那頁半新不舊的紙,對摺的四角很齊、褶痕很深,想必是被細心的對摺起來再夾進書中,紙張上頭有手寫的德文,依行數和反覆出現的句型來看應該是一首詩。「『Meine Ruh ist hin, mein Herz ist schwer……』」欲星移翻到紙張背面和側邊毛邊看一下:「文藝青年的詩句抄錄。紙張材質不錯,雖然是普通圓珠筆,但墨水和紙張顏色看得出來有經過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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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寫了甚麼。」丹陽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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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紡織機旁的葛麗卿〉(Gretchen am Spinnrade),歌德的詩,《浮士德》裡面的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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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寫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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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客氣地笑笑,委婉的說:「局裡肯定找得到其他人懂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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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當講師時的授課內容。」丹陽侯加重音:「每個學期都會出現的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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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嘆氣,很順暢的唸出翻譯過後的詩句:「『我的平靜已然粉碎,我的心亦充滿絕望。我再也不能、再也不能找回以前的我。我望向窗外,只為看他。我走出屋外,也只為他。他尊貴的舉止,那高雅的身影;他微笑的雙唇,那懾人的眼神,還有那充滿魔力魅惑的話語,他握住我的手的感覺,啊!還有他的親吻!我的心渴望靠近他,抓緊他、擁抱他、親吻他,如我所願,直到在他的親吻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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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的詩詞卻充滿令人無力的絕望,欲星移唸畢,丹陽侯馬上問:「這對你的意義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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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做為文學還是藝術歌曲都是經典。」欲星移說:「我常跟學生說這首根本是披著藝術歌曲外衣的詠嘆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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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沒有要上音樂課。」丹陽侯強勢的打斷:「我們深入調查鳶尾花,找到一本日記,這張紙夾在她的日記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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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眨眨眼,帶種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要告訴我這是鳶尾花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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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線人字跡是甚麼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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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她是高玉衡的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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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對這個字跡毫無半分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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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辦法給你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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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出自鳶尾花之手有待商榷,但我們比對你周遭所有人的筆跡後發現有一個人筆跡與之吻合。」丹陽侯又抽出一份檔案:「你的學生,沐媛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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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這個學生,在洋人堆裡出現一個亞洲女生是令人記憶深刻。」欲星移接著反問:「所以,為什麼鳶尾花的日記裡會出現沐媛軫的手寫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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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我要問你的事。」丹陽侯將沐媛軫的檔案拍在桌上:「這張紙足以證明沐媛軫和鳶尾花之間有不尋常的關係,這層關係是否影響到了我們的情報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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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為這會影響到我們的行動。」欲星移在突如其來的證物面前表現異常平淡:「鳶尾花行事謹慎,沐媛軫更只是一個普通學生,就算她們兩個真有甚麼交集,鳶尾花也不會讓自己的行動有任何疏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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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抽走欲星移手上的紙張:「我不管你扯甚麼歌德浮士德,這很明顯是一首情詩,要說兩個陌生人之間的交集非情即仇,這張紙背後的意義有必要深入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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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這個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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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當鳶尾花因諜報活動受盡身心煎熬時不會想為自己尋個情感出口?一個閨中密友知道的事可能遠比她上報給你這個情報主管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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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知箇中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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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找到沐媛軫現在人就在你上次說的鳶尾花的妹妹所在的療養機構,而這段期間被送至機構的只有她一個,天底下有這樣的巧合?!沐媛軫就是你口中鳶尾花的妹妹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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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多日的審訊下來,欲星移難得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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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九算算盡人心,你會沒有想到另一種可能──」丹陽侯說:「如果這首情詩不是寫給鳶尾花的,那是寫給誰的?有沒有可能鳶尾花只是代為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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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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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盯著他的眼神咄咄逼人:「沐媛軫除了是你曾經的學生以外,和你有沒有任何其它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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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問甚麼不妨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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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沐媛軫交往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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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沒有,她是個好學生,但我們沒有除了師生以外的進一步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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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和鳶尾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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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到底問了甚麼荒謬的問題。」欲星移的聲音覆上一層薄薄的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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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第一號守則不可以與自己的線人上床,但若是出於任務需要、可以跟別人的線人上床。」丹陽侯厲聲:「而你說鳶尾花是高玉衡的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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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她只是喜歡那首詩才抄錄下來碰巧夾在日記裡,這不代表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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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能否認到幾時。」丹陽侯翻出一頁頁調查資料:「據說沐媛軫在學期間非常傾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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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揉揉自己英挺的鼻樑和眼頭,似是疲倦的說:「我們誰沒在求學階段對哪個專精領域的老師心生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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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修考試前特別找你一對一指導德文發音,選曲就是〈紡織機旁的葛麗卿〉。」丹陽侯愈說愈嚴厲:「一個女孩子會在甚麼情況下用心寫下考試選曲的詩詞夾在日記本裡面,而且還是這麼熱情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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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欲星移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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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我們還查到沐媛軫和沐搖光是姊弟?!」丹陽侯忍不住拍桌怒吼:「沐搖光是你的部屬、沐媛軫是沐搖光的姊姊又是線人鳶尾花的妹妹還是你的學生,那這個『鳶尾花』又是哪裡冒出來的誰?!他媽的欲星移,你耍我們也要有個限度,沐媛軫就是鳶尾花!你憑空編了個鳶尾花的假故事混淆視聽企圖掩蓋雷根斯堡的錯誤,我再問你一次,你和沐媛軫或隨便甚麼鳶尾花,有沒有其它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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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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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上過床嗎?」丹陽侯森然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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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欲星移的回答非常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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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丹陽侯再也忍不住怒道:「你上了她!你利用她對你的感情把她送進仙島情報站替你做事,哄騙她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你一邊上她一邊指導她對仙島的上司提供性服務好得到情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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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碰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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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的鬼才相信!九算玩弄人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光用說的就能操控他人為你赴死!」丹陽侯怒吼了一陣稍微消停一下,重新用控制過的音量再宣布一次:「你上了她。你破壞了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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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問中的兩人在充滿壓迫感的訊問室內互相瞪視,欲星移忽然伸手關掉了錄音器材,看著丹陽侯開口:「沐媛軫就是鳶尾花,她和沐搖光姊弟都為我們做事。沐媛軫在完成學業後本可返國,她是自願留下來加入我們,沐搖光希望她保持平民身分,但她自己找上高玉衡、拿到『鳶尾花』的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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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不屑的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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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繼續說:「我們向局裡緊急請求鳶尾花的撤離未獲許可,但我們判斷情勢已刻不容緩,我擅自替她安排假死並把通諜罪名轉移到她仙島主管的頭上預計馬上把她送走,但也在此時我們發現沐搖光的變節;沐搖光被處決後,沐媛軫就陷入精神錯亂,我們才把她送到療養機構由我們在那裡的人負責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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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表情兇惡的聽完這一段敘述,憑藉對九算的認知,他陰沉沉的說:「你一直都知道她對你懷抱怎麼樣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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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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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她自願留下是你的默許,還有你對她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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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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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沐搖光的變節,沐搖光被處決時沐媛軫在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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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幫我們找到沐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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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丹陽侯沒有拔高音量,但他惡狠狠地瞪著欲星移:「你這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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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同樣不重要。」欲星移淡淡的說:「沐搖光變節牽連甚廣,沐媛軫會因此而無法得到局裡補償接受適當的醫療和生活支持,這就是為什麼我編出了鳶尾花的故事,半真半假,你不能否認沐媛軫、或是『鳶尾花』對我們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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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問室內的壓迫感更勝方才,欲星移在自白後眉目間的冷厲讓人沒有絲毫懷疑他的確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丹陽侯依然朝欲星移怒目相對,但也沒再次打開錄音器材,直到丹陽侯的屬下無愧請他暫時出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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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事這麼重要、不會等一下再講嗎?!你第一天做這份工作嗎?!」丹陽侯對無愧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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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叫他來的。”默蒼離清冷的聲音從無愧手上開了擴音的電話裡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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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的心情簡直不能再更惡劣:「局長是來保欲星移的嗎,還是來確保他沒洩漏更多『九算』的機密?!」這時無愧快速附耳與他說了幾句,丹陽侯一時震驚,連要再諷刺默蒼離幾句的事都忘了:「沐媛軫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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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件必然發生的事現在發生了,你很訝異嗎。”默蒼離清清冷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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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不禁呆了一陣,再開口連他自己都想不到他會這般問:「……要告訴欲星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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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默蒼離冷漠的連過問一句審問結果都沒有:“如果你覺得你的審問對象有必要知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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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留下這句話就無情的掛掉電話,只剩電話斷線的嘟嘟聲和螢幕上一片青色的殘影。「搞甚麼。」丹陽侯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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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沐媛軫是誰?欲星移強行安排她進療養機構卻甚麼都沒交代,為什麼這樣局裡還能通過給她的撫卹和醫療申請?」無愧發問,完全不怕隔牆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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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從雙向鏡看向獨自留在訊問室內的欲星移,看他平心靜氣地坐在那兒,沒有點菸或做其它多餘的動作;從開始接受審問以來,欲星移沒有要求過見國安局長或任何人,這是他跟其他曾經在丹陽侯面前接受審訊的人另一個相異之處,他平靜得好像深知自己的宿命,不反抗、也不逃避,然而就是這樣的人做出了這樣的事,丹陽侯焦躁的朝無愧低吼:「不關你的事,回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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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愧已經很習慣上司這般急吼吼的暴怒和焦躁,說了一句「我看是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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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重新進到訊問室,面對平靜的受審者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切入。欲星移看著不發一語的丹陽侯,好像閱讀到了某些丹陽侯沒有說出口的事,淡淡的說:「也許我們給她取錯代號了。鳶尾花不適合在仙島的氣候下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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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訊問時間他都保持沉默,直到午休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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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流水
s 1M-(d Q
?I^$35
一曲溪澗 日夜流水 生是種奔逝 永在離別 死只一回 它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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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音〈死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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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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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調出欲星移「回歸」調查局後全部受訓和出勤的紀錄,看不出異狀。欲星移這段期間在調查局的工作表現北冥封宇一一看在眼裡,如果不是前有與默蒼離的會晤、他絕不會對優秀的「欲調查官」起疑,同理,如果不是因為有那場和國安局長的會談,星移也未必會一開始便向自己坦承他的真實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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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gX o'=
何不就依星移所說的,不要記得任何有關國安局或情報員的事,就當作兩人一直都是調查局的好搭檔。他不只一次從各方面(包括工作和生活)詢問欲星移的感想,星移總是輕鬆地告訴他甚麼問題都沒有,也確實欲星移在工作和下班與北冥封宇的相處中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星移是很常一個人靜靜坐在旁邊聽耳機,但誰不需要一點讓自己安靜的空間呢?當他工作告一段落一抬頭,星移總也會摘下耳機愉快地看著他、和他談天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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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從前,當星移說一切都很好,他會相信,但自從上回他發現星移有自傷傾向後就不那麼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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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欲前輩沒有一起來吃飯。」錦煙霞這麼說。結訓後,錦煙霞正式加入調查局成為一般調查組的一員,今晚大夥兒一起吃飯算是迎新。白天錦煙霞為了走私船上的驚魂記來向北冥封宇和蜃虹蜺道謝,蜃虹蜺揮揮手一副小妹妹需要多加歷練,北冥封宇在錦煙霞問起時輕巧的帶過走私船上的混亂,說欲星移因為別的案子碰巧也出現在走私船上才能在適當的時機出手相救,錦煙霞表示要找欲星移親自道謝,北冥封宇技巧性地說欲星移參與的那件案子上頭表示不宜曝光、要錦煙霞把感謝放在心裡就好。欲星移事後知道了這件事,對北冥封宇的處置沒有任何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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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新散席後,北冥封宇檢查手機,星移沒有找他,他主動傳訊息給一整天都無消無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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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xPE=!|
欲星移很快地打電話進來,應該是一看到訊息就撥號了。“晚餐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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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錯,就是大夥兒一塊熱鬧,好幾個同事說可惜你沒來呢。」北冥封宇仔細聽著欲星移的聲音:「你喝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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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對方用安閑的語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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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有點不一樣。」北冥封宇說:「你到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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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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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低頭看一下手錶,時間將近半夜:「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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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輕笑一下,報了一間店名。北冥封宇抵達時時間已過午夜,欲星移坐在店內角落沙發區對他招手,胡桃木桌上擺了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看來還沒有打算要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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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薦這個。」欲星移修長的手指端起面前咖啡杯慢慢啜飲,北冥封宇自然毫不猶豫的點了與星移一樣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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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他說不出名字的咖啡確實很有韻味,就跟這家營業到凌晨兩點的咖啡店一樣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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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咖啡可以放鬆助眠。」欲星移輕柔的嗓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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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咖啡只能提神。」不知道是欲星移的聲音太輕柔還是咖啡真的發揮了助眠的功效,也可能是方才聚餐小酌的酒意上來了,北冥封宇喝了咖啡後只覺全身都很輕盈,眼皮也放鬆的快要閉上。「你不睏嗎?」他看欲星移又續了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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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時差還沒調過來。」欲星移笑笑,不知說的是哪裡的時差:「說說你們晚餐的事吧,點了甚麼菜?說了哪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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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一五一十將晚餐的細節告訴他,但他感覺欲星移其實聽得心不在焉,他只是需要派一件事情給北冥封宇做好製造他們兩個相處在一起的表象,慢慢的他就收住了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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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欲星移查覺到對方的情緒,和煦的聲音和著微笑傳來:「我有點累,早上發生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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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一天都去哪裡了。」北冥封宇控制自己的語調不要太像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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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參加一場葬禮。」欲星移平靜的說:「你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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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想了一下,不是他認識的人表示是星移另外的朋友或……同事。若同為情報單位的同事,他不確定這種時候他該說甚麼、或是他可以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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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主動伸手撫撫北冥封宇擱在桌面上的手背:「我沒事。只是有些事我需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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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能做的嗎?」北冥封宇的手指和對方溫存相牽:「如果你希望我安靜或走開,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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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淺淡的微笑跟咖啡裡的奶糖比例一樣完美,他讓自己的手給北冥封宇牽著,背靠在貼牆的沙發椅上沉浸進自己的思緒當中。北冥封宇牽著他,偶爾輕輕勾弄手中修長的手指,他會把目光放在店內的裝潢和音量恰到好處的背景樂而非正在沉思的人,儘管他的注意力始終沒離開欲星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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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走了。」星移溫和的聲音忽然靠得很近,雖然很近但並不嚇人。北冥封宇無意識地唔嗯一聲,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趴在桌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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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北冥封宇醒來欲星移才慢慢抽出自己一直被牽著的手指,掏出卡來把兩個人的帳結了,凌晨兩點準時離開咖啡店走上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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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回去。」欲星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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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北冥封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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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精神比你還好呢。」欲星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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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留下來過夜嗎。」北冥封宇說完,看欲星移臉上似笑非笑,後知後覺紅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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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擔心我。」欲星移心平氣和地說:「現在才兩點,我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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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你該不會沒有地方住?」原本昏昏欲睡的北冥封宇忽然敏銳起來:「所以你每天晚上都在外面遊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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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得我好像甚麼孤魂野鬼。」欲星移哀嘆一句做人失敗,道:「我有地方住,只是我覺得今晚很適合夜遊,你真的不必擔心我,快點回去睡覺吧,明天你們有主管例會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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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住哪。」北冥封宇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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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確定我有在調查局的系統裡登錄我的現居地址,保證真實,沒有虛構門牌號碼。」欲星移安閑的微笑:「好了,回去吧,這不是甚麼需要糾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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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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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這不是甚麼事,我沒必要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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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跟你去夜遊。」北冥封宇捉著他,幾乎是用拖著欲星移前行的方式走到路口攔下一台計程車,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後他們坐在山頂景觀餐廳的露天座位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錯開晚間排隊人潮的餐廳裡另有一番慢步調的靜謐,白天下過一陣微雨,所幸座位已讓晚風吹拂得乾爽,空氣裡飄著涼涼的草木濕氣,聞著很是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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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冷嗎。」北冥封宇摸摸欲星移的手掌確認還維持溫熱,難得秋意,就算是都市裡的小山,入夜還是偏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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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餐廳裡的區間配置得很好,座位與座位間用半開放式的帳篷造型獨立起來,既保有觀景的通透性又有獨屬自己的小空間。山上的夜景固然不差,但網美打卡餐廳和北冥封宇的形象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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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同事票選最想辦尾牙的地點。」覷了欲星移疑惑的眼神,北冥封宇公布答案:「是蜃虹蜺推薦的,他說你外表裝酷其實骨子裡浪漫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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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揚起眉頭:「蜃虹蜺會關注這類餐廳也是挺稀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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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這麼覺得。」北冥封宇老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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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不是蜃虹蜺找的。」欲星移舉出幾個同事的名字:「可能是他們剛好看到這間餐廳在討論,被蜃虹蜺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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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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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不管這間餐廳資訊怎麼來的,欲星移看起來確實是滿享受這裡的夜景和餐廳愜意的氛圍,眉間那層剛才在咖啡廳裡淡淡的抑鬱紓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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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到關於死亡最美的畫面是甚麼。」欲星移靠在椅背上,眼睛望著山下點點燈火悠緩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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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想到甚麼?」他讓欲星移先說。北冥封宇很清楚對方若不是心裡有事不會無緣無故起這個頭,而過往的經驗告訴他必須讓星移先說,否則就算聊到最後星移都不見得會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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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裡一個寧靜的湖邊,有一頭鹿靜靜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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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長於描述,北冥封宇想像著那個畫面。「那很悲傷。」他說:「但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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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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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收到對方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太多了的訊息後,北冥封宇接下發言:「我先想到的是之前當兵時抽到在外島服役,剛好碰上政黨輪替,營長下令我們全部先寫好遺書以備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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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說那次。」欲星移應了一聲。他沒說那次九算也佈防下去免得烽煙四起。撇除掉他們所從事的工作性質,死亡本就是突如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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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說我覺得最美的畫面應該是高中英文課唸到的那一課吧,〈當我死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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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ossetti, 1862.),後來社團活動也有寫到這首詩和徐志摩的中譯版。」北冥封宇從小寫鋼筆,在學校參加的是硬筆書法社,臨過不少中外詩作。「以前我們好像也聊過希望自己的葬禮是麼樣子,我覺得那首詩裡寫的就是我想要的:『別為我唱悲傷的歌,我的墳上不必安插薔薇,也無須濃蔭的柏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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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風格。」欲星移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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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北冥封宇問:「你好像沒說過你想要甚麼樣的葬禮,你說要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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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忘了。可能跟你一樣吧。」欲星移頓了頓,說:「以前好像也聊過兩個人要讓誰先走的問題?我說還是讓你先走好了,我活著可以確保你的遺願被確實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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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這樣的話,誰來執行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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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關係。」欲星移很灑脫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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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還想著那首詩:「這是我覺得最理想的模樣──『假如你願意,請記著我;假如你甘心,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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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許,也許我還記得你;我也許,把你忘記』。」欲星移萬分流暢的接下最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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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佳的默契讓北冥封宇安靜了片刻。「我做不到。」他輕聲道:「星移,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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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辦法忘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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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探手輕輕撫開北冥封宇微微蹙起的眉頭,溫言道:「想這麼多做甚麼,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瞧北冥封宇悶悶不樂,欲星移道:「姑且不論這些記得還是忘記,你知道甚麼是一了百了嗎,意思就是反正你死了、活人怎麼樣都與你無干你也管不著,搞不好有人堅持要給你請電子花車,以你的位階至少可以得到某某院長的輓聯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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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要!那醜爆了!」北冥封宇抗議的聲音裡還夾了點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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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笑了起來:「我看全場大概只有我們一邊坐看百萬夜景一邊講電子花車,真是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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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被逗笑,他們抬頭看看周遭共賞美景美食的遊人,又對穿梭其間的服務生手上捧著出餐的食物外觀評論一番,再看到一份檸檬塔被送到隔壁桌,北冥封宇主動詢問隔壁座客人檸檬塔的味道如何、夠不夠酸,得到肯定的答案他招呼服務生也點了一份,點完他回過頭來碰碰欲星移的臉頰:「你也別講這個,今天是你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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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生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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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把嘴湊到正要辯駁的欲星移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聽得到的音量小聲說:「星移,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知道你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而不是調查局檔案上記載的。」他感覺欲星移的身體在聽到這話後微微一僵,繼續小聲說:「你放心,我會保密,但這裡只有我們,所以讓我為你過個簡單的生日,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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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欲星移開口澄清,北冥封宇沒想到欲星移會這麼做,連欲星移自己都頓了好久,半晌,他才喃喃道:「如果你沒說,我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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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以為我的生日不是這個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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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安靜了幾秒,捏捏欲星移的手臂。他讓服務生把檸檬塔送在欲星移面前,為他擺好點心刀叉,拉過欲星移的手在他手心裡慢慢寫下祝福,欲星移把手指一根一根收攏握起拳頭像要把封宇指尖的觸感一起握進掌心,沉靜一番才優雅地拾起刀叉將檸檬塔對切和北冥封宇一人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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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一直坐在這裡。」北冥封宇說:「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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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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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一句簡單的話就讓北冥封宇感到無比欣喜。早晨下山途中,北冥封宇問起欲星移許了甚麼願,欲星移笑說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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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記憶力衰退,還記得你就好了。」欲星移說完又偏過頭給他一個迷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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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我們才幾歲!」北冥封宇忍俊不禁:「你也是,這麼久不見,怎麼磨得好像滄海桑田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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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只是笑,並不多做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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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看著欲星移那令人目眩神馳的面容──有時他都懷疑欲星移是故意讓自己露出這樣迷人的笑的──不顧前座計程車司機可能的異樣目光,一把將欲星移摟進懷裡。「你的一切,我會記得。不管你走到哪裡、不管你記著或不記著甚麼,你忘了的事,我幫你記得。」北冥封宇的唇就壓在欲星移耳邊低語:「星移,我只想請你幫我記得一件事:如果你迷路了、累了,我在這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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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靜靜聽著北冥封宇充滿愛意的低語,給他一個回擁,嚴格說起來那甚至算不上一個擁抱、只是欲星移把手掌輕輕搭在北冥封宇背上而已,但北冥封宇覺得這樣就很好。好一陣子他們兩個只是互擁著靠在一起聽對方平靜的呼吸,而欲星移沒有說出口的是,如果可以讓他選的話,他更希望可以選擇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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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安局的喪禮非常簡單,賓客寥寥,沒有悼詞、沒有追思、沒有人互相擁抱、更沒有人表現出哀傷的情緒。行禮如儀的過程走完後,欲星移看著碑上新鐫刻上去的名字,想像自已的名字會被排在第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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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老者拄著杖踱到他身邊,舉起手杖朝碑下空白某處輕敲,朝他發話:「差不多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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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照這樣算起來上一行會是你。」欲星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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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看欲星移還盯著碑上名字,便道:「每個情治工作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刺激上癮症,他們沒辦法安於平靜的生活;而每個線人都有潛在的自殺因子,若非如此他們不會接下這些讓人粉身碎骨的任務,既是偉大的犧牲也是自私的自我解決之道,但很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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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微微挑起他英俊的眉:「是我的誤會──這聽起來像是你在安慰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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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需要一個安慰。我們都很清楚,當身邊同事表現出些甚麼不安或倦乏的現象時,不論他自己是否察覺,我們都需要拉他一把,不只是為了他也是為了群體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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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知道原來可以這樣自己安慰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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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不介意當那個幫大家把心聲傳遞出來的人,當然做出符合目標對象當下心理需求的言行也非常重要,不過這門學問老三你一向是得心應手,看你現在在調查局混得還算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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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事實,但從你嘴巴講出來聽著就很官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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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略過欲星移的諷刺:「你現在是大紅人了,局裡有很多關於你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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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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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手段惡劣、冷血、高傲、晚景淒涼……『壞男人』,不過大部分都是說『九算』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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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想老七還真是可憐,生前死後都不是被討論的焦點。」欲星移看了老者拄著的銀色馬頭手杖一眼:「這又是哪間名牌骨董廳裡的展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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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看嗎?」老者大方的把手杖遞到他面前,即便沒有手杖撐地,老者依然行動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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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不想誤觸不知哪裡突然戳出來的毒針。」欲星移開門見山道:「你不在你的聯合情報部門幫鉅子的忙也要跑來葬禮,是有甚麼話想說吧,忘今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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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過九算還能存在多久嗎。」忘今焉也很開門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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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問九算能活多久還是九算本身能存在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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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你少來文字遊戲這套,老夫說的是秩序。」忘今焉顫巍巍地說:「人的生命只在呼吸之間,這一點我們都有深刻體會;但賦予我們權力的身分呢?保證這個身分的秩序呢?維持這個秩序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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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討論的是聯合情報處和特別行動處的合併。」欲星移淡然道:「合併案對你的影響應該不大才對,畢竟主導合併的正是你們聯合情報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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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差矣,今天雖然只是兩個單位的合併,但這個合併代表的是情報部門將出現新的權力架構而我們必須重新掌握它,還有背後牽涉到的龐大經費運用,你知道在預算委員會眼中哪個項目是最浪費公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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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給委員們的薪水嗎,還是又蓋一棟不知所謂的辦公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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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們口中已經過時的『止戈流計劃』和其中培養出的『九算』。九算個個宛如神祕主義者,其作為既不能被公開討論也沒人知道他們實際上究竟執行了哪些任務,這讓上級單位覺得很沒有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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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算』在他們眼中比滿口道德的督導單位還要浪費公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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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在於現在他們發現砸了大把銀子訓練出來的所謂頂尖情報員依然在任務中失了手、留下一堆沒人收拾得了的爛攤子,還暴露身分被冷凍流放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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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冷笑:「如果這是他們的決策那盡管把這個項目砍掉,關於一個國家到底需不需要情報工作者的議題早在墨索里尼時代就被拿出來討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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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難道你以為你轉到調查局這些事就與你無干、可以甩手不管嗎?全國安局上上下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你這場審訊,合併案通過後,下一個被廢止的就是『九算』、連忍氣吞聲被整併的機會都沒有,你就再也回不到國安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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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正好退休嘛,可以好好體驗一把傳說中無聊的平靜生活,活著退休的九算,剛好創新紀錄。」欲星移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口吻:「還是老大你深思熟慮,早早讓自己進到官僚體系掌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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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句格言每個人都適用,包括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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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欲星移表現出興趣被挑起的模樣:「確實,墨家一脈永遠學不會趨吉避凶──不管今天當上鉅子的是誰。」最後一句他是盯著忘今焉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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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今焉沒有吞下這個餌,他不疾不徐地說:「鉅子他是同意廢除止戈流計劃的,他是局長,合併案有他在背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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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能要看他是站在鉅子的立場還是國安局長的立場,我就不信局裡從沒動腦筋想砍他手上預算。他支持哪一方,聯合情報部門還是特別行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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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持哪一方你會猜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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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管他支持哪一方對我都沒有實質上的意義,畢竟我不是管理階層,我也不是決策者。」欲星移說:「話說回來,你確定你有正確理解鉅子傳遞給你的信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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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雖然退居行政之位,但亦有九算同修之誼。雖然老三你被冷凍了但好歹關心一下原單位的政治吧,今天公開支持廢止案的人就是鉅子,為了下一任國安局長的大位而做出這樣的決定,這結果不免令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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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寒你找鉅子說去,在忠魂祠說這些給先烈們聽幹嘛呢。」欲星移揶揄道,完全不吃忘今焉最常用在決算會議中那套唱作俱佳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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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今焉拄著手杖在光可鑑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篤篤敲了幾下:「你這次也差點回不來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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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注意到老七的名字沒有被寫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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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九算的悲哀。」忘今焉用老人慣有的厭世態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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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難道有辦法改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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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幸我們活在民主時代吧。」忘今焉道:「國家元首都能換了,難道我們還換不了一個國安局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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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欲星移慢悠悠拍手:「太好了、太正確了,看不爽就自己跳出來做,不要整天在那裡怪東怪西只會叫人家下台、真下台了下面的人拿不出應對之策就繼續在那邊罵前人留下一堆爛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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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過來一起抒發一下你的不滿,對上司、對同事、對『大老闆』?然後讓改變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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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精神支持。說到上司,我現在領的可是調查局的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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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今焉滿布皺紋的臉忽然浮出一個不屑的冷笑,他盯著欲星移搖頭晃腦道:「喔不不不,我們不可能甘心在一個區區『好人』組長手下做事,想想不久前你手上還握有的權力和資源,老夫知道你對北冥封宇只是玩玩、給自己找個樂子而已,我們是不可能真心對待誰的;堂堂九算老三應該還沒淪落到要媚上逢迎才能在調查局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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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地方總會換個生活方式。」欲星移說:「但你不是那種會把自己推上風口浪尖的人,我想想……聯合情報處的主管玉千城?一個會把志得意滿外顯給每個人看的人,他一定很喜歡你這個副手,幫他把他的心聲大張旗鼓的傳遞出來不管用的甚麼方式──聯情的提案背後獲得國安局長支持,他應該在準備刻新印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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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情報處近年來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玉千城是下任國安局長呼聲最高的人選,不支持他難道要支持顥天玄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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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鉅子的人多半會轉投手段溫和的顥天玄宿,審訊處的人惟顥天玄宿馬首是瞻,尤其丹陽侯,他一直認為他家師兄最有資格登上大位,不然怎麼會擋在顥天玄宿之前接下我這個可能引火上身的麻煩案子……這麼說起來,我的案子當初好像就是被你們聯合情報處故意操作要顥天玄宿頂下來審訊的嘛,鉅子都還沒開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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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今焉冷笑:「說那個無為而治的顥天玄宿手段溫和還太含蓄,萬一他真的有幸坐上局長位置開始面對國安問題時他會希望自己繼續窩在小小的審訊單位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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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很理想嗎,甚麼都不必改變。」欲星移慢吞吞看了野心勃勃的忘今焉一眼:「看來你人生的最後一把是賭在玉千城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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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讓你回來不過局長的一句話,鉅子既然沒這意思,還不許人自己爭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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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是把這段日子局裡對我的審訊當家家酒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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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你的九算身分既已暴露,光明正大在聯合情報處卡一個好位置這條出路別說你從沒想過,只要不太計較與九算時期的資源相比,待在聯情的好處比大部分人以為的還要多。」忘今焉暗示道:「同樣是為國服務,何必讓自己做得這般憋屈?想想那些階層分明的組織章程,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能處理好的事偏偏就要按部就班,當他們為了行動全面性的口號在跑那些愚蠢的流程時我們早就把事情解決了,何況那些所謂的全面性保障的還只有他們;偏偏最看不清大局的人喊得最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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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果然看不順眼的事會變多。」欲星移評了一句:「但我覺得奇怪的是,你既是九算,又獻議玉千城廢除九算……你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幫政府省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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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掉的只是九算的名號,但現在圈內上下誰不知道你就是九算?普通的情報員暴露了身分連狗都不如,但九算可不是這樣,其實玉千城對這些事是很通融的。」忘今焉續道:「老夫做官久了,自然知道端出哪些菜色會讓人滿意,九算的廢除不過早晚,這個方針由聯情提出來就能獲得各委員絕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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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樣我何必站到你們那邊去,我感覺不到任何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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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選舉時說的是一套,實際上又會是另一套,這都是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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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鉅子的評語縈繞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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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鉅子說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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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有些人的話當作空氣還侮辱了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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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今焉呵呵一笑,他的表情掩蓋在他白花花的滿把鬍鬚底下,這樣就沒人知道實際上他只是發出了類似笑聲的呵呵聲:「為自己打算一下,老三,我們為國服務了大半輩子,該拿回一點屬於我們的權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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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們』。」欲星移知道忘今焉已經準備要離開了,但他仍坐在原位不動,手上把玩著他那只復古打火機:「老大,問你一句廢話:我留在歐洲對你是個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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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今焉的呵呵笑聲依舊被掩蓋在茂密的白鬍底下:「老三,你怎麼想到要問這種問題,九算又何曾問過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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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嘛,明知是廢話但還是要講一下。」欲星移的聲音聽來愉快:「雖然嚴格來說我的大半輩子還沒過,不過我會積極考慮一下有關權益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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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今焉走後,接著出現的人讓欲星移不禁覺得今時此地一定存在有某種讓人思考人生的神祕磁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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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會在這裡找到你。」缺舟一帆渡身上還穿著剛才會議中的服裝,外套前襟的鈕扣一直沒有解開,他站到碑前肅穆的凝視一會兒,微微鞠了個躬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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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訝異你會來。」欲星移還盯著石碑,沒有看向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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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成這般憾事,督導單位未及介入同樣負有責任。」缺舟看欲星移站在禁菸的牌子下手指不自然的輕敲自己環抱著的手臂,遂邀他往外頭走走,一到戶外,欲星移客氣地取得缺舟同意、馬上點了一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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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好嗎?」哪怕其所屬把關道德與紀律的督導單位老是在聯合會議中被攻擊不切實際(圈內人皆知那不過是個為了符合民主人權潮流而設立的單位),缺舟說話的方式永遠和煦、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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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關心,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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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發出一聲輕笑:「我們不是在練習基礎會話,我是真心的在問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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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報以淡淡一笑:「還能站在這裡已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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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許沒有資格這麼說,但聽著,」缺舟用平和語氣說:「這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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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局長會怎麼說。」欲星移模仿起默蒼離那中氣不足又冰冷的語氣:「『如果你沒有更好的辦法,這些人就是因你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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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仰天吐一口長氣:「好一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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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就做人失敗。」欲星移換回他原本帶著有禮淺笑的嗓音:「不過你還是有安慰到我,至少跟他比起來我還不是最失敗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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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紛紛,腳下石板路有些打滑。「多年不見,我沒想到你還留在國安局。」缺舟舉起手擋在前額稍微遮住些雨絲:「有十年前了吧,還是更久?你那時剛從中亞被送回來,我以為你再也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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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般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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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誰不是一般人。縱使通過不近人情的訓練,脫掉那層名號還是得回歸到一個『人』的本質。」缺舟保持一貫的寧靜:「是贖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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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敢這麼想。」欲星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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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瞭解。贖罪這個念頭太驕傲、太奢侈了。」缺舟說:「但做為你曾經的主治醫生,我還是希望你能讓自己活得自在些;我可不希望看到你再一次精神崩潰被送進來,第一次我們還能竭盡全力把你拉回來,第二次我想沒有醫生敢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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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沒想到你會留在局裡。」欲星移對缺舟善意的提醒不做任何表示,反之,他說:「你本來可以只做一個普通的精神科醫師,偶爾替局裡評估一些不知身分來歷的神祕病人,補貼的金額甚至高過你賺的門診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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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期許自己能做得更多,十年前跟你一起工作的時間對我來說非常難能可貴。」缺舟知道其實欲星移有把他的話聽進去,他發出一聲輕笑:「口頭禪改不了,這很容易暴露家底吧──我們總偏好使用與個案或病人一起工作而非治療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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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輕笑出聲:「那現在你有覺得自己做到更多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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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認知到了原來我沒辦法再做更多,至少待在這裡我沒辦法。」缺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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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該怎麼辦,離開?或是再採取些甚麼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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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琢磨這件事,如果不能改變環境那只能改變自己。」缺舟看著欲星移,問了第二次:「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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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欲星移第二次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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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歐洲發生的事,兩名秘密情報員在邊境出事被俘,聯合情報處會拿這件事借題發揮,他們一直主張所有情報行動都應該由他們統一發布命令並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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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他們吧,聯合情報處顧問一堆長官一堆,他們想要的結果通常不是為了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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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你剛回來時就碰到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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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搞定了。而且我現在已經調職了,他們不能再窮追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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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覺得他們這麼做是不應該的。只是為了一個政治檯面上的交代,竟然洩漏自家情報員的位置給別人好讓他們派員刺殺──你殺了那個殺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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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看看他們下得都什麼荒唐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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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就算任務失誤,依然無法撼動九算的傳說級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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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是不是九算無關,你死我活才是情報界無可撼動的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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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點點頭:「你可以做到在殺人和別人在你眼前自殺而不眨一下眼,為什麼換成自己的線人自殺就有這麼多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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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露出優雅的微笑:「不,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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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沒有人會來這個連死亡都只是行禮如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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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的地方是散步的絕佳地點。」欲星移笑笑:「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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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對答,缺舟用比方才交談時更寧靜的語氣說:「如果你不趕時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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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趕。」欲星移說:「從前一起工作時,你都用這句話當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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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微笑:「你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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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自嘲記憶跟魚一樣只有七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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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其實這也是我另一個難以改掉的口頭禪。那麼,請你現在先不要當成我們在工作,只是在此地巧遇的兩個人隨意聊聊。」他們繼續漫步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缺舟溫和道:「你能想到關於死亡最美的畫面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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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不是以前也討論過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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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兩個問題總是在人生的不同階段被拿出來不斷討論,一個是生死,一個是愛。」缺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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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完全不記得當初的答案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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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關係,每一個時刻的想法總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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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優雅的抬手撥開受了雨水滋潤垂墜至道上的濃葉枝枒:「你總是在問別人對自身的辯證因果,你有想過自己的答案是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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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答案,我可以誠實的這麼說。」缺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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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曾經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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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認為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也曾經認為死亡不過是站在山崖上俯瞰溪澗流水的一幕,生與死都是既永恆且短暫。」缺舟說:「忘了我剛說甚麼吧,不要讓我的答案影響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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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麼知道你的答案不會也是我的答案呢。」欲星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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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習一下,別把自己的心鎖得這麼緊。啊,還是算了,要一個情報員打開心扉,簡直是蓄意謀殺。」缺舟表示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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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沒多做評論。「我認為審訊前的心理評估如果由你進行會比較有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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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評估時感覺到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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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荒謬,我當然可以這樣說,但實際上甚麼感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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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他們一定有問一堆讓人倍感冒犯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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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這樣他們才能感到放心。」欲星移說:「誰說督導單位沒有存在的必要,那些問題也只有在文明的審訊情境中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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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很適合督導單位。」缺舟若有所思:「如果你願意,歡迎你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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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忍不住笑出來:「要一個滿身殺戮的人轉入督導單位,會不會太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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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之事總是比過去之事更為重要。眾人只見九算有自己行事的權限,卻不明白那代表的是個人行為的承擔。」缺舟說:「而你承擔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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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重多時,早已忘卻身輕如燕是何感受。」欲星移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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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忘是柄雙面刃,但現階段也許遺忘會是個好方法。」缺舟說:「了一切塵苦,渡煩惱眾生,放下過去的記憶,枷鎖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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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淡笑:「想忘之事忘不掉,不想忘的事卻一天比一天模糊。」頓了頓,他又說:「我好像也曾經和你講過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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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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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代表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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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次講出這番話的當下肯定是不一樣的。」缺舟說:「何不拿這個問題問問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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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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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電話給他的那個人,那時你唯一記得的一件事就是一支電話號碼。」他們終於走到一個有屋簷的地方,缺舟把外套上沾附的綿密雨珠拍掉,整個人像雨景一樣朦朧剔透。「他是你不想忘記的一部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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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歪著頭,露出好看的笑容:「我不記得我有打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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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沒關係,你可以依循你的獨立意志去決定你要找誰或不找誰。」缺舟仰頭望望天色:「等會兒雨就停了。你能想到甚麼寫景的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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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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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的詩,真不錯。」缺舟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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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忽道:「我想我知道你另一個沒改掉的職業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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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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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judgement.」欲星移道:「保持中立、不評斷、不妄議,盡管你可能並不同意別人說的。」他不動聲色的觀察缺舟臉上細微的變化:「縱有不滿。督導單位在會議中處於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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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好嗎。」缺舟平靜地注視著欲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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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很好。」欲星移說:「也許大家都應該像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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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空,歡迎你來聊聊,喝杯茶。」缺舟的態度寧靜且祥和,順道開了個小玩笑:「不收你掛號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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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能讓你做白工是不是。」欲星移笑笑,和缺舟一人拿起一杯園區管理員為弔唁者提供的小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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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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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關上會議室的門,語重心長的對欲星移說:「我需要跟你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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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在北冥封宇面前擺上剛沖泡好一起帶進會議室的咖啡,態度閒適的靠在長長的會議桌邊,對即將到來的談話毫不緊張。在他之前已有其他組員陸陸續續進到會議室與北冥組長單獨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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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板著臉,沉沉盯著一派安閑的欲星移:「你真的沒受傷吧。」幾個小時前調查組才剛掃蕩完一個暴力集團,以集團老大先朝調查官開槍的情況下雙方一團混戰將暴力集團悉數逮捕作收;其實不只這樁案子,欲星移經手的場合雖然往往能快速解決,但按照組員們轉述老是會出現「不可預期」的發展,包括威脅嫌犯和諸多在正規調查執行中不可能發生的事,北冥封宇頭疼的想星移把他過去熟習的那套搬來用了,有時只他們兩人討論時(不論是案情或是時事),欲星移不知是故意還是怎地,提出的某些計畫瘋狂而偏執,為在最短期間內達成最大目標而毀滅性極強,神經病般不擇手段不顧安危,北冥封宇想像不到甚麼樣的機構會同意派一個活生生的人去執行這些任務。欲星移咧著嘴笑得詭異,一副幹習慣了的架式,歪著頭不懷好意的逗弄他怎麼還沒被嚇跑,逗得北冥封宇死命搖頭,花了不少時間與欲星移分辨出哪些行為是可允許而哪些又是不被允許的。「我問了其他組員,他們說是你激得對方先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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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們怎麼合法開槍。」欲星移說得很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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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深呼吸一口氣,保持音量語速平穩道:「這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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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處理比較快,既然警調單位只能抓現行那就讓他們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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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同仁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北冥封宇難得打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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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讓他們把目標放在我身上。我有計算過,可以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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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說完了,北冥封宇揉著眉心好一陣子不說話。「你的安全難道不重要嗎?」北冥封宇的語調很沉:「現場情況永遠出乎預料,要是有個萬一怎麼辦?上次你都能憑一條不著邊的地方情報推演出幫派械鬥早一步依槍枝管制法把匪窟給端了,就算不激得對方開槍抓現行應該也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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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報又怎樣?做甚麼事沒有風險?你們要抓那個暴力集團多久了,每次都因為一些無聊的理由不能執行,然後就被長官釘績效不佳。」他熟練地使用在新單位習得的新辭彙與直屬上司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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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不鼓勵以身犯險。」北冥封宇嚴肅地說:「為了逮捕犯人耍一些手段是一回事,但我們是一個團隊,我們不希望任何一個同仁出現傷亡。就我印象所及,我不是第一次跟你談這件事,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別無選擇只好禁止你出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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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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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組長,我有責任顧好每一個組員的身家安全。」北冥組長正色道:「我知道在犯罪面前凡事講求法度並不實際,可調查局就是需要依法行事;我很不願意拿職位來說事,但你的工作方式讓人看了提心吊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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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緩緩地眨眨眼,露出一個風度翩翩的微笑:「你是組長,當然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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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在欲星移後頭進到會議室的是未珊瑚,未珊瑚則是因偽造證物誘使疑犯動作以現行逮捕而被約談,而她決定偽造證物的理由和欲星移是一樣的,差就差在她偽造證物的事被媒體發現後大肆報導。未珊瑚在離開會議室前轉頭問北冥封宇:「如果是欲星移來做這件事你還會質疑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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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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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只要欲星移不是在玩命,他愛怎麼幹就可以怎麼幹。」未珊瑚踩在灰色地帶的破案手段在局裡和媒體間是出名的,從她獨當一面帶人出勤開始就被上級約談不斷,只是不知為何通常冷靜的未珊瑚在今天的約談中表達出強烈的不滿,至於她對欲星移的說法也並非毫無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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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這樣。」北冥組長暗想欲星移就算為了破案要變甚麼戲法其動作也乾淨俐落多了,他斟酌著與未珊瑚談出一個不要讓上級難做人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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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蜃虹蜺。他們談了一下近期的工作表現後,北冥組長問他對欲星移有甚麼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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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雙手抱胸:「他跟你搭檔的時間比較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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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辦公室都知道我和星移的關係,有些事也許他們看到了卻不會坦白跟我說。」北冥封宇道:「只有你能跟我說這些,蜃虹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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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上無可挑剔,有現在調查官難得擁有的情蒐能力。我聽到其他人對欲星移的評價也都是聰明、辦案能力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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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備一切優秀調查官應有之素質。」蜃虹蜺看了北冥封宇一眼:「你們發生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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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不愧是看著這兩個義弟長大的,北冥封宇之所以會這麼問就是因為他感覺到了不尋常:欲星移在跟他搭檔出外時,偶爾會消失個幾分鐘再在下一個路口悠悠現身,而且每次都有合情合理的原因,加上他注意到有固定行為模式的幾組人常在他們活動範圍內現蹤、好像在監視著他們。他把心裡的不安向欲星移說明,欲星移只是輕鬆的安撫他想太多了──『如果有人跟蹤我會不知道嗎。』──欲星移就是這麼輕鬆的笑著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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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當然會知道是否有人跟蹤,但他會不會跟自己說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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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星移出勤時,有……都還順利嗎?」有感覺到任何不對勁嗎,北冥封宇把這句話吞回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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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表示一切順利無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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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相信欲星移了。」蜃虹蜺說話做事從不假修飾,這句評判直衝衝的就砸到北冥封宇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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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我最相信的人。」北冥封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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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們是兄弟,可是你太相信他了。」蜃虹蜺雙手抱胸──如果這裡是室外他肯定早就大剌剌挽起袖子抽起菸了──粗聲粗氣的強調:「我是不知道那傢伙在進來調查局前究竟在哪幹些啥,不過你肯定知道吧?!你相信他是一回事,但欲星移有對你付出同等的信任嗎?他曾經告訴你他在幹甚麼、在想甚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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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我們聊過這些,然後取得共識。」北冥封宇馬上反應,他總是會出於本能般的站在欲星移那一邊,儘管事實上並不算真的有發生他剛口述的那些事。「我問過他、他給我答案,我相信他。我決定相信他。」他說,那篤定的語氣與其說是要說服旁人,不如說更像是要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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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虹蜺毫不掩飾臉上被好友的反應給氣噎的表情。「我去換口氣。」蜃虹蜺突兀地宣布,當蜃虹蜺要去室外抽根菸時總會這麼說,同時也代表他覺得這個話題沒甚麼好談的了。「我告訴過欲星移,叫他不要傷害你。」蜃虹蜺在離開會議室前已經先把未點燃的菸拿在手上了,他頭也不回的說:「發生了任何事,趕快聯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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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的忠告他記著,他告訴自己要相信摯友一如以往。北冥封宇連走在馬路上都忍不住不斷回頭,每每感覺到芒刺在背的視線一回頭就消失不見、再回頭那幾道視線又老是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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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感覺到被監視了嗎。」欲星移帶笑的嗓音越過車頂傳來,他站在車外一手打開副駕座的車門,一邊手肘撐在車頂上,那姿態怎麼看怎麼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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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北冥封宇被這陣子的監視感弄得心神煩躁,坐進駕駛座上也沒馬上發動引擎,關上車門發呆了好一陣子才開車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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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欲星移看著緊抿嘴唇不講話的北冥封宇,又是同樣那套輕鬆的安撫言辭:「放輕鬆,封宇,如果有人跟蹤我會不知道嗎,你相信我的感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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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北冥封宇悶悶道。如果星移不說那肯定有他的理由吧。過了一會兒,他開啟另一個新話題:「今天主管會議在討論讓你出任副組長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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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恰如其分的表現了他的訝異:「怎麼這麼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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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的績效他們都看在眼裡,副組長一職空缺許久,他們特別屬意由你來帶動調查官的情蒐工作。」北冥封宇轉頭看看欲星移,看他一臉淡然:「你的意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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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會在辦公室跟我談這些事,在檢討完我任意妄為的行動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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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這是公事,但我總覺得我應該先私下問過你的想法。」北冥封宇道:「星移,你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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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並沒有花太多時間考慮這個能意外獲得提拔的機會,他端起剛繞去連鎖咖啡店買的咖啡:「我不適合。你幫我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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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北冥封宇說:「我可以問問為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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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適合。」欲星移重述一遍,轉頭朝他笑笑,並沒有打算進一步剖析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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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這其實不太像他認識的欲星移。如果是北冥封宇所知道的欲星移,他絕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展現自己抱負與實力的機會。原本調查局成立的宗旨為保護國家安全、加強地方情治建立情報網,但近年來由於當前政治局勢影響,調查局原本的國安情蒐功能被大大削減,在績效掛帥的壓力下不得不像警政署一樣著重犯罪偵辦,調查官則逐漸因支援辦案而忽略地方情治網絡的培養,加上新成立的廉政署接手大部分政界貪瀆舞弊的案子更使得調查局陷入眼前不進不退的尷尬處境,如今上級想重新把焦點擺在調查官的情蒐能力雖不知又為哪起政治運作,但若欲星移能在調查局先當個副組長再慢慢往上晉升不失為一條出仕的路,可欲星移很明確地拒絕了,而北冥封宇會尊重對方做的全部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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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跟你說另一件工作上的事嗎,這件事讓我有點苦惱。」躊躇再三,北冥封宇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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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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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北冥封宇說起了即將於年中在市中心焚化爐舉行的毒品銷毀程序。公開銷毀全國獲案毒品證物是調查局的重要工作,也是政府為了展現反毒決心的年度大戲,他們會在公開銷毀前做好所有確認工作,清點無誤再由鑑識人員複驗無誤方得以封緘簽證。前些天錦煙霞協助清點庫存證物後私下來找北冥組長表示證物數量不對,北冥封宇帶著錦煙霞回到庫房重新點驗發現錦煙霞所言不虛,查看協助勘驗的現場人員名單,再細問了錦煙霞發現證物異常時的情況後,幾番思量現在向欲星移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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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剛好和錦煙霞一起清點。」欲星移一邊喝咖啡一邊悠閒地說:「錦煙霞在清點時就說毒郵包重量過輕,當場就大喊證物重量不對。」欲星移做為第二人證替組長還原現場經過:錦煙霞大喊的音量在安靜的清點現場絕對是每個人都聽到了(『她不只喊了一次。』欲星移補充),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低著頭繼續自己的作業,對錦煙霞發出的驚疑充耳不聞,後來是欲星移抓住錦煙霞的手臂示意她安靜、不疾不徐的繼續清點作業,移交鑑識人員接手後便帶著錦煙霞態度極其自然的離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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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你這段期間完全沒有想主動找我討論這件事?」北冥封宇的語氣有點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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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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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錦煙霞來說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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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不知為何,欲星移看著他的眼神忽然有點複雜,還有一絲少見的歉意:「我是真的以為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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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應該要通報。」北冥封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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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屋子上級和檢驗人員都沒人吭聲你要跟誰上報。」欲星移慢慢喝著咖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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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情不報──」北冥封宇瞬間意會過來欲星移以為他知道甚麼,這次他開口語氣裡有了受傷:「你以為我跟他們一樣,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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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沒有看他,逕自喝著咖啡:「你打算怎麼安撫錦煙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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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望著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欲星移,他太清楚欲星移這句話的意思了。「我想先知道你為什麼不跟我提這件事。」他的聲音有點緊繃壓抑:「錦煙霞跟我說了之後我追蹤了一下,你也開始查了不是嗎,我有看到你調閱出入倉庫的人員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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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出於好奇,系統裡每個標籤頁面都點進去看看,我總要知道工作用的系統有哪些功能吧。」欲星移回答得四平八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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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沉默一下。「不是這樣的。」他又說了一次:「不是這樣的星移,你是因為有所懷疑才會去調閱紀錄,但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和這件事有關?」欲星移沒有答腔,北冥封宇用鄭重的口吻道:「星移,我發誓我完全不知情,毒品證物的保管小是疏失、大是弊案,我真的不知道這些,如果我知道了肯定會調查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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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查了,封宇,讓自己輕鬆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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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W'\}
「怎麼可能不查呢?我是組長,我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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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責任維護正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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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是這樣說。」剛才是欲星移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表現出明顯的諷意,北冥封宇不知道為什麼星移會這般反應,那股冷冷的諷意刺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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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從來不曾發現這件事,地球還是照樣運轉,對吧。」欲星移把喝光飲料的空杯插回杯架,對北冥封宇的心情彷若渾然不覺,連語氣都和緩得彷彿適才的諷意不過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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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的態度和遣詞用字讓北冥封宇起疑,他把自己受傷的心情暫放一旁,很嚴肅的問:「你是不是知道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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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但官僚就是這樣。」直接了當的回答更讓人確信欲星移真的知道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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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跟你不想當副組長有關嗎?」北冥封宇試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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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R1?jlm
「我不碰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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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把車暫停路邊,他沒辦法在這個情況下分心開車,不經意抬頭一瞄後照鏡又看到一輛從方才他們駛離停車場後不久就在大街上出現尾隨他們的陌生汽車慢慢的也靠路邊停下、和他們之間只隔了三個車身的距離,忍不住用力回頭直視那輛黑色轎車,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扣鎖就要下車與對方理論,他急躁的動作被欲星移不太用力的手掌按捺住,欲星移遞給他一個要他放寬心的眼神,「別離開車上。」欲星移說完自己下車走向後方,同一時間那輛一直跟著他們的汽車上也下來兩個人,欲星移和那兩人錯肩而過,接下來的發展完全出乎北冥封宇預料──欲星移逕直上了那輛車、關上車門,而那兩個剛和欲星移錯肩的男人就一人一邊站在北冥封宇的車旁、一手插在外套口袋,距離近到北冥封宇可以看清外套底下槍枝的輪廓──他們在防止北冥封宇逃走。北冥封宇謹守著欲星移叫他不要離開車上的交代,在駕駛座上努力轉身想盡量看清楚欲星移和後面那輛車會發生甚麼事,無奈後車車窗貼滿鏡面隔熱紙,根本無法看見車內情形,北冥封宇只能乾著急;漫長如年的五分鐘後欲星移回來了,在北冥封宇車邊站崗的男人也靜靜撤退,當欲星移再次與那兩人錯肩而過時,北冥封宇看到了面朝自己這個方向的欲星移臉上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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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北冥封宇在欲星移一坐回車上便慌忙握住對方的手,焦急地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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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吧。」欲星移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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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重新開車上路,後方車子沒有再繼續追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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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甚麼人?」北冥封宇再也按捺不住:「剛才在那輛車上發生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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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他們換一批人來監視,起碼要讓你不會察覺或影響到你的生活。」欲星移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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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消化了一下欲星移所說,語調沉鬱道:「所以真的有人在監視我們。一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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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感覺到北冥封宇自制下的不愉,遂解釋:「你別生氣,我那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說你很遲鈍或甚麼的,事實上你的感覺是真的很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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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我生氣的原因。」北冥封宇狠狠喘了一大口氣,控制自己的情緒和音量,他不想對欲星移大吼大叫。「既然一直有人在監視我們,那你為什麼堅持告訴我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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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欲星移輕輕嘆了口氣。「不是我們,是監視我。」欲星移改用溫和的語氣說:「這不關你的事,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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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你的事。又‧是‧這‧一‧句。「為什麼要監視你。」北冥封宇一反常態不依不撓的問,沒發現自己的語調開始高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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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安靜一會兒,他拿捏著所有話語之間的留白,這段安靜的時間剛好也讓北冥封宇做好幾個深呼吸稍微平復下心情。「你知道我之前替什麼樣的單位工作。」欲星移慢慢的說:「按照規定,他們必須監視我一陣子以確保我沒有做出任何危及群體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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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聽著,臉色益發陰沉。「一陣子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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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陣子。」欲星移說:「你就當作沒這回事,封宇,這不是你該煩惱的事,也許這段期間我們應該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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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任何情況下只要欲星移喊他的名字北冥封宇都無法招架,但這回封宇聽到欲星移這麼喊他,原本已按捺下的不悅再度被挑起,且勢頭更烈。「我不可能當作沒這回事。」他在車內高聲喊道:「他們監視的是你、不是別人,你怎麼可以一個字都沒跟我提起?!我怎麼可能當作此事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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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發了頓脾氣後沉默幾秒鐘,他忽地問欲星移:「星移,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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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偏頭看他,茶晶色的眼眸無波無瀾:「我沒有不相信你。」他溫和的說:「事情很複雜,我是在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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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謝了,我完全沒有被保護到的感覺!」北冥封宇在氣頭上說了反話,「『沒有不相信』,但你也沒有相信,不是嗎?!我對你而言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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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欲星移罕見的完全陷入沉默。車子開回北冥封宇的租屋處附近路口停紅綠燈時,欲星移才開口:「我不該隱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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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只隱瞞我,你還不相信我,你甚麼事都自作主張。」北冥封宇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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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讓你感到不舒服,但在這件事上這麼做才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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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愛我嗎?」欲星移抱歉的語尾方落,北冥封宇猝然這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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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taime.(*法語:我愛你)」欲星移平靜的說,語調波瀾不驚,他選擇使用北冥封宇少數聽得懂的外文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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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講法文?這樣比較浪漫嗎?!講中文很難嗎?!那幹嘛不講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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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講中文太難了。」欲星移依然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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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我愛你』都講不出來?」北冥封宇的口氣聽來萬分疲憊,更多的是心灰意冷,用外文才能說得出口的話在行為科學上代表某種逃避,抑或是謊言。「我覺得我好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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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沒有任何反駁或為自己辯護:「這是我的問題。」他在紅綠燈轉綠前動作輕柔的下車,在非必要情況下主動退出任何因他而造成不快或不利的場合是他的處理方式,他站在車門邊,低頭望向車內賭氣不看他的北冥封宇:「現在跟你說這個有點不是時候,但是如果你下周一沒看到我打卡上班,就當作……當作調查局從沒我這個人吧,可以嗎?嗯,再見了,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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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不知道甚麼時候被安靜地關上了,後面好幾輛行車不耐煩地按他喇叭、再從他的車子旁邊繞道開過路口。北冥封宇在車內呆坐到下一個紅燈亮起才猛然回過神,急急下車衝到人行道上左右搜尋,卻哪還有欲星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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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在街口失魂落魄的站了一會兒直到交警來驅趕移車。有生以來,北冥封宇第一次發覺也許自己其實並沒有真的那麼瞭解欲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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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在場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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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玄之玄……翁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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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們身分會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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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被出賣了……他們有我們的照片……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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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出賣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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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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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出賣別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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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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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靈君是甚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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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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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回想,再回答一次,靖靈君是甚麼人?他是潛伏仙島的高級情報員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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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靖靈君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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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到這裡。」丹陽侯按下停止鍵暫停播放錄音,皺得死緊的眉頭看向桌子對面閒適地喝茶的欲星移。「你對這份錄音有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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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說有還是沒有?」欲星移彬彬有禮的說:「這聽起來是我的聲音,但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甚麼人拿我其它聲音樣本重新剪輯而成的假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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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這麼不要命連默蒼離的聲音一起剪進去。」丹陽侯冷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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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蒼離的聲音可以是真的,只是他當時審問的人未必是我。」平心而論欲星移提出的假設並非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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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審問你會平白提到靖靈君?!這是你剛回來時的錄音,用了自白劑,默蒼離親自審問,你們的對話都錄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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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我師兄親自審問,何須自白劑?」欲星移臉上掛著平和的微笑,拆穿丹陽侯誘問的手法後,質疑的力道重重向訊問一方砍去:「我在精神耗弱的狀態下被局長親審仍然主張清白,但這個結果顯然你們不能接受,你們究竟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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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現在問你,靖靈君是甚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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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國的高級情報員,多年前以外商身分進入仙島進行潛伏活動,去年間諜身分暴露後失蹤,已證實死於仙島情報機構刑訊。」欲星移流暢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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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冷冷盯著欲星移,僵硬的脖子出力到有點微微點頭的動作。「你很清楚靖靈君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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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楚,是你手上那份資料寫的。」欲星移用優雅的微笑示意丹陽侯面前那份從欲星移的角度來看是顛倒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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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手一揮把文件撤下桌面:「你和靖靈君曾在某個任務中接觸過,你不可能不知道靖靈君是誰,你和玄之玄落入仙島之手後,靖靈君隨即暴露身分失蹤。靖靈君在當地經營已久,若非有人出賣不會如此輕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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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全世界都認為是我們洩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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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員拚死也要保護任務內容及身後所屬組織,靠出賣機密以苟活、尤其你出賣的還是與他國情報員、置民主大義於不顧,可恥至極。」丹陽侯厲聲:「如果你跟玄之玄一樣回不來,起碼你還能替我們政府保留最後一絲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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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靈君的事不是我洩漏的。」欲星移淡漠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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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難道是玄之玄?!如果是玄之玄說的今天回來的就是他而不是你,還真是把事情推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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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如何一口咬定我的生還與靖靈君身分暴露有關。」欲星移的口吻冷淡得彷彿現在討論的不是攸關他自身清白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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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靖靈君被出賣的問題,從你和玄之玄失陷後局裡不斷發生大大小小的洩密事件,被洩漏的情資敏感級別至少有中高度,這些事不可能和你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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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和玄之玄的身分被出賣的事呢?這是超高度敏感級別,局裡可有任何看法?」欲星移冷道,淡漠的語氣中透出了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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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看,你們怎麼被出賣,又怎麼會在邊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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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被沐搖光竊取打算轉交仙島情報機構的晶片卡回收正準備離境,玄之玄應該是為了其它任務才碰巧出現在那裡,我們事先完全不知道彼此會碰頭,後來我們收到會有人來一起接應的訊息,但到達約定地點卻沒有看到說好的接應,我們不能久待,才決定步行穿越邊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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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看到紀錄顯示有派出人手在你說的地點接應一說,沒人下過這道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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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不令人訝異,玄之玄一路上都在罵執行任務時應先預設所有高層可能搞你的方式、然後憤怒有哪一條你沒想到但他們卻想到了,他聲音那麼尖銳聽得耳朵真不舒服。我們原本已經快要通過邊境檢查哨了,但關卡的主管忽然喝令守軍把我們圍住,他手上有我和玄之玄的情報員檔案。」欲星移冷酷的描述:「我們試著衝破檢查哨離開仙島的守境範圍但失敗。玄之玄先被抓時一直大喊他不是間諜引起很大的騷動,我則在被懷疑前就把晶片卡趁機交給翁翼生讓他帶走,他排隊過哨跟我們中間離了好幾個人應該不會被懷疑的,但翁翼生同樣暴露了,當時他本來混在其他早已過哨的平民中、沒差幾步就可以脫離仙島範圍了,由於我和玄之玄引起的騷動使得守軍又把他們攔回來預備封鎖邊境,好幾個人開始瘋狂的往邊界外狂奔,守軍鳴槍示警後百姓們陷入更大的混亂,即使守軍開始朝人群射擊也無法阻止他們個個爭先恐後地奔跑,翁翼生就是在這個時候被守軍鎖定,一槍擊中他的胸口,我看著翁翼生倒地後仍掙扎著要往界碑外爬,一名守軍衝上去朝他的腦袋再次開槍,然後對著地上一動也不動的軀體打光他機槍裡的彈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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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的敘述告一段落。丹陽侯在腦中快速順過一遍欲星移的供詞,沉沉問道:「那晶片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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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了。擊中翁翼生胸膛的那發子彈把藏在內袋裡的晶片一併毀除。如果翁翼生當時不回頭而是直接往前衝的話也許就不會引來守軍對他身分的懷疑,那麼他現在也許還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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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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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清冷的雙眸看向丹陽侯:「他想支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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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翼生是你培育出來的部下,你沒有給他指導或是命令哪怕對同伴見死不救都要將情報安全帶回?」丹陽侯冷酷的逼問。「翁翼生做為情報員行動不夠果決,他會死完全是因為你對他訓練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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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我教過如果人回不來就把情報用絕無修復可能的方式毀掉。」欲星移冷冷的說:「他會死是因為我們該死的被出賣了。到底是誰出賣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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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冷笑:「欲星移,你說的這番話乍聽合情合理,實則破綻百出。姑且不說翁翼生,你和玄之玄可是九算,眾人皆知只有國安局長掌握九算的真實身分並有唯一使役權力,就用排除法吧,難道你要說是國安局長出賣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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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不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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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面對不發一語的欲星移感到沒來由的焦躁和壓迫,欲星移的沉默背後有不言而明的指控,可怕的是儘管這個假設再瘋狂,丹陽侯都知道在這個圈子裡沒有甚麼絕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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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翼生可不是九算,他的檔案局裡一清二楚,目標未見得是九算,但揭露翁翼生或高玉衡或任何情報網內人員就有機會循線端掉整個歐洲網絡、找到我頭上,想想誰能接觸到我們的檔案?」欲星移字字直指核心:「我才回國就可以碰到暗殺,有點腦子的人都能嗅出其中蹊蹺,洩密的不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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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裡一片死寂。「現在只有你一面之辭。」丹陽侯說:「不幸的是,沒有人認為你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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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慢慢吐了口氣,掏出口袋內的香菸和打火機,慢條斯理的點菸,又慢條斯理的說:「我們的審問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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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們還想知道九算究竟可以沒節操到甚麼地步。」丹陽侯厲聲:「你到底用多少機密跟他們談條件讓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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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對仙島的政策不是『不接觸、不談判、不妥協』嗎?」欲星移含了一口菸,清亮的嗓音帶著笑:「情報局的方針可從來不是跟著上頭『溫和開放、促進對話』走的──有東西吃嗎,我有點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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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黑著臉讓外頭的屬下拿進來兩包獨立包裝的餅乾,欲星移像在享用高級下午茶一樣優雅地吃完餅乾後便開始有條不紊的交代他在仙島被俘的經歷,審問雖有全程錄音,丹陽侯仍一邊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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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訊過程中都問了哪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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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潛伏的間諜名單、情報網的建立、資金流動、誰有可能被收買……」欲星移堅持他沒在刑訊中透漏任何情報,且從他被囚開始就沒再見過同樣失陷的玄之玄,也沒見過其他囚犯,關於靖靈君的消息則是回國後才得知;反之,他對囚禁環境和負責審問他的主審者描述非常詳盡,仙島情治機關的主事者幽蘭孤芳君在他口中確實符合外界傳聞的手段凌厲,據欲星移所言,在一次由孤芳君主審的刑訊中,欲星移差點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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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從仙島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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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私船。我知道地牢裡有不少守衛參與走私好賺取外快,我一直等到適當的時機,扯掉手銬越獄。」欲星移伸出手腕亮亮結痂的傷疤:「我躲到走私船的貨品堆中,跟著船回到我們的海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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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起來太輕而易舉了。」丹陽侯對這麼成功的越獄表示懷疑,受審者手上深深的傷疤稍微動搖了他,但他隨即否定一個受刑長達一年的囚犯能僅憑一人之力脫逃的可能。「沒有人提議要參與或協助你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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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種地方誰會給自己找麻煩?」欲星移收回腕子:「聽起來是很容易,但這是我等了十三個月,不成功便成仁的逃脫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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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懷疑的看著他:「好,就算你真的這麼幸運等到了天時地利人和並且獨立逃脫,你要如何證明你在刑訊期間任何機密都沒有透露?叫罵、談判、無意識的呻吟,你在那裡的時間久到足夠讓他們透過這些蛛絲馬跡分析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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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臉上帶著淺笑:「幽蘭孤芳君打的好算盤,折磨我卻不讓我死了,他知道只要我成功回國,無論我有沒有在這十三個月內透露任何機密,你們都不會再相信我、派我做任何任務。一個從牆的另一頭爬回來的情報員定當除去,而國安聯盟成員為永絕後患逼使當局勢必得表態,所有荒唐的行為至此皆可以冠冕堂皇,少了一個九算做為對手於我們真正的敵人──不管是誰──百利而無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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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問題範圍畫大並不能幫你模糊焦點,你的脫逃極有可能是出於幽蘭孤芳君的授意,你依然有與他串謀的嫌疑。」丹陽侯指出:「除非你要告訴我那裡還有其他我們未編制在冊的人,這才合理。有嗎?如果有,你應該要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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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欲星移的態度並不激動,他非常平和的說出這八個字,彷彿這八個字就是他最初、也是最後的抗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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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沉住氣,從欲星移的審訊開始以來他時刻提醒自己不能相信這些受過精良訓練的情報員的所有言行,但他知道欲星移說的對,分析得也很對,如果欲星移說的是假話,那表示他們迄今為止都是在浪費時間;如果欲星移說的都是真話,那事情不但沒有解決、反而往更不可控的方向發展──當局絕對不願意看到的發展,他們絕對會傾其一切阻止事態往更嚴重的結果去。一場審問讓身經百戰的丹陽侯進退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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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當局是以自己培養出來的情報員會洩密為前提?」欲星移不知何時換了坐姿,他一手撐著頭,一手輕輕慢慢地往桌前延伸、正巧停在丹陽侯的筆記本前不遠處,丹陽侯只需一抬眼就能看到欲星移的手上強行掙脫手銬留下的傷痕,連帶共感讓丹陽侯覺得自己的手腕也正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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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報員都不可信,這不是當局的立場,是情治圈的法則。」丹陽侯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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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丹陽侯,其實你說得沒錯,是我破壞了規矩……」下一秒欲星移維持整個審訊期間的淺笑消失,連帶臉上的血色也一分分褪盡,他原本伸出的那隻手忽然僵硬的抽動一下後隨即縮回,欲星移用那隻手點菸,抽沒兩口又摁熄、再重新點一支。「我們都很清楚不要相信這些手下的情報員,情報不可信、情報員不可信、這個該死的世界沒有一件事是可信的。」欲星移語調喃喃,目光落得很遠,他只是在自言自語而不是要說給特定對象聽:「如果我從頭至尾對沐搖光沒有一丁點相信、如果翁翼生從來沒相信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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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翼生死時,你想到了甚麼?」丹陽侯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問,欲星移轉換的言語聲調及動作致使丹陽侯這般問:「當他被守軍用機槍掃射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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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目光收回,落在丹陽侯臉上:「我希望他在那之前就已經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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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回自己辦公室整理方才審訊的錄音和筆記,察覺到部下青冥三番兩次的欲言又止,不耐煩的吼:「要講甚麼就快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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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徒兒覺得您對欲星移太仁慈了。情報員受訓有捨生取義,欲星移還有臉活著回來。」青冥說:「師尊的兩難徒兒清楚,這樣下去沒完沒了,旁人不會說九算狡猾、會說師尊無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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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丹陽侯暴躁的在辦公室內吼。青冥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部下,他相當肯定青冥的天資和努力,青冥說的這番話確實也是丹陽侯心下煩悶的癥結。「九算奸險狡詐,要從他們嘴裡套出真話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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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察言觀色知道說中丹陽侯心事,便道:「師尊目光犀利,任何叛變者都逃不出您法眼,既然九算奸險狡詐,我們也不必按照督導單位那一套來,那些理想主義者嚴格把關審問期間不得侵害人權,這樣還審問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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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不會同意的。」丹陽侯當即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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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讓顥天玄宿知道就好了,師尊,這件事交給徒兒來辦,不會留下把柄的。」青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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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沒有過多考慮便否決:「不了,局長改任在前,不能讓師兄的履歷有任何可能的汙點。把欲星移的每一句證詞都拿去反覆檢驗一定可以找出破綻,就像我們調查鳶尾花和沐搖光姊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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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心裡是否已經認定欲星移變節、只差鐵證?」青冥道:「證據這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也不一定是從欲星移這兒審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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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動那些有的沒的歪腦筋,至少這個案子不能這樣做。」丹陽侯低吼:「欲星移能從仙島全身而退必有隱情,除了他出賣同志與仙島交易以外沒有其它可能,否則無法解釋。」沒有嗎?丹陽侯才剛講完,這個疑問倏地飄過他的腦際,欲星移說他才是被出賣的那一個,幾次審訊下來欲星移饒富深意的言語縈繞在丹陽侯腦中揮之不去,如果欲星移知道是誰出賣他,他應該會在審訊中挑明,如此故弄玄虛是因為連欲星移自己都沒把握、抑或這也只是一個試圖模糊變節事實的手法?令丹陽侯煩躁的是,他直覺欲星移並沒有說謊,兩三番心念翻轉間想自己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愚蠢的中了九算的算謀,這使他臉色益發難看。「這段期間監視欲星移有甚麼異常?」他問青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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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發現異常,九算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青冥油腔滑調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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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冷哼一聲:「沒有異常。你派出監視的人馬換過幾批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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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臉色一變,連忙起身:「是徒兒大意,讓欲星移發現了我們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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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又重重哼了一聲:「他沒發現你們才是異常。你們是被北冥封宇發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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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明察秋毫,徒兒慚愧,日後一定將功折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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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被北冥封宇發現,他這個調查局組長有點本事。」丹陽侯看青冥還乖覺的杵在那兒,手一揮結束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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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08-02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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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14 [鱗魚鱗]邁向漩渦(更新08)
08. 意識
9;7"S.7AV
7_s+7x =
北冥封宇整個周末都沒跟欲星移聯絡上,本想著上班日就可以見到欲星移,但禮拜一北冥封宇才剛進調查局就馬上被傳喚去說明錦煙霞在清點毒品貨量時的爆炸性發言。毒品防制處的主管堅持毒品數量沒有錯誤、仔細清點一定可以找到「不見」的那些毒品,於是一行人來到庫房再次清點,真如毒品防制處的人所言在一個角落的箱子裡找到被遺漏的幾包毒品,上級拍拍手表示這件事到此為止,要北冥封宇回去好好教育錦煙霞找東西務必要仔細再仔細尤其是在做證物清點作業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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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走在長官後頭看了看手上剛找到的這幾包待重新編號入庫的毒郵包,很細心的發現包裹材質及包裝方式與庫房裡其它毒品有所出入,他很聰明的沒有像錦煙霞那樣當場聲張出來,只是在送去進行列編前先請證物組拍照留存;回自己座位後,北冥封宇在上頭的提醒下找了錦煙霞單獨談話,錦煙霞在北冥封宇面前激動的說他們清點當時並不存在甚麼角落的紙箱。「欲前輩可以證明,他知道我沒有說謊!」錦煙霞激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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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一整天都還沒看到欲星移的人影,他們時間剛好錯開了,就算沒有要詢問錦煙霞陳述的事件,過了周末兩天的沉澱後他太需要見到欲星移、親口和他說說心裡話。他有太多想法、太多發現,而要傾訴這些事他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欲星移,只要能看到欲星移或哪怕只聽欲星移的聲音講一句話都能讓北冥封宇彷彿吃下定心丸,經過欲星移失聯的那些年北冥封宇原以為自己已調適到不會再對任何人有這樣「不成熟」的強烈依賴(也許對星移也將不會再有這樣的情感了吧,他曾這樣想過),但直到欲星移回來後北冥封宇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這才不是甚麼一味沉湎於年少過往的愛戀,而是這份情感上的依存從未變過、甚至變本加厲,他想要他的生命中繼續有欲星移存在,欲星移也確實一如年少時同樣理解他支持他。北冥封宇無法克制自己頻頻往欲星移空無一人的座位望去,星移去倒咖啡、星移去天臺吹風、星移去出外勤……好像只要這樣想,下一秒再望去就能望到星移坐在那張旋轉椅上、眺起漂亮的茶晶色眼眸微笑地回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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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你還想跟我在一起嗎?』『那便算是在一起了。』北冥封宇猶自記得星移帶著笑摟著他光裸的肩頭這麼說時的每一個細節,如今想來他們重新相處的這段時間星移從沒在任何事情上發表過他想不想、要不要、喜歡不喜歡,欲星移把情侶交往這件事變成一樁任務,他把任務完成度擺在個人意願之前,比之從前更圓滑世故,加上這些年的經歷,北冥封宇敢打賭欲星移可以在短短五分鐘內讓與他共處一室的人去做某件他希望那個人去從事的行為。北冥封宇當然可以憑著對欲星移的認識輕易舉出對方的好惡,只是他忽然變得不敢確定這些是不是其實都是星移在遷就他,欲星移瞭解他恐怕更勝北冥封宇自己,也許星移只是很懂得該如何讓自己感到開心,忘了曾在哪裡讀過,當兩個人為了盡可能讓對方開心而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勉強自己時這段關係很快就會宣告破滅了,這可不是北冥封宇想要擁有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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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跟自己不一樣,自己甚麼事都想和星移說,但星移卻未必甚麼事都肯向自己吐露,前些天猛然揭露的欲星移對自己的有所保留和懷疑讓北冥封宇感到傷心,隱瞞是跡近於微妙的謊言,三十歲的欲星移說的話也許真假參半,但懷疑他與弊案掛勾及隱瞞自身尚未脫離國安局控制的事實讓北冥封宇無法接受。毒品失竊案有一定的壓力,對欲星移的狀況無從著手及盲目、沒有答案的亂猜一通則讓北冥封宇感到無力。欲星移既然不在,他也只能乖乖等到星移回辦公室的時間,直到下午出外勤的組員陸續回轉卻始終不見欲星移回來北冥封宇才察覺到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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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都沒看到欲星移啊,我們還以為他待在局裡。」回轉的組員們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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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下周一沒看到我打卡上班,就當作……當作調查局從沒我這個人吧。』欲星移說的這句話驀地飄過腦際,他上次用這種句型說話是甚麼時候?是欲星移在醫院差點碰到暗殺的那次,發生了甚麼不可控的狀況讓欲星移現在再度這樣說?!北冥封宇心頭一凜,慌忙打開系統裡的班表卻沒看到欲星移早上的簽到記錄,欲星移今天根本沒有踏進調查局,那他會去哪?北冥封宇打手機給他,一連兩三通都未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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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沉住氣,與無形的勢力較勁般不斷掛掉重撥,他咬著嘴唇,用電腦搜尋局裡給每一位調查官開啟的手機定位還是沒找到欲星移,又打開全市地圖快速瀏覽過一個個座標試圖推測出星移可能會去哪裡。電話忽然接通了,北冥封宇忙出聲:「星移,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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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現在不方便接電話,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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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流裡流氣,北冥封宇怎麼聽都覺得這個說話的人給人感覺猥瑣。「我是他主管,你是誰?」他沉住氣發問。對方的電話被轉成擴音,北冥封宇能聽到自己說話的聲音回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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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裡傳來猥瑣的笑聲,“欲星移,你男朋友打來了,你跟他解釋一下吧。”他聽到話筒裡傳來這樣的話語,那個聲音又壓回話筒上對他說:“欲星移要跟你說抱歉,我們玩太瘋了,沒注意到今天禮拜一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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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在哪裡?」這個猥瑣的聲音聽得北冥封宇反胃:「如果他要請假,他得親口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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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頭的笑聲更囂張了。“北冥封宇。”欲星移有點微弱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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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你沒事吧?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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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你可以幫我買咖啡嗎?”說完電話就被切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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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放下手機,忽略身旁組員關心的詢問,寒著臉衝出辦公室、逕往隔壁棟國安局大樓。暗殺、調職、模糊報告內容、跟監,他早該想到這些事都有國安局出手干涉,欲星移看似自由,實則哪都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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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欲星移。」北冥封宇對櫃檯說。他一衝進國安局大樓就引起警衛注意,警衛在他周圍徘徊,這種情況下他最好不要有過於衝動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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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不好意思,我們沒有這名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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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找國安局長。」他在國安局裡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唯一稱得上認識的只有有過一面之緣的默蒼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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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不好意思,請問您有預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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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翻出手機裡剛拍下的欲星移的檔案照,厲聲道:「我看到這個人走進你們大樓,這件事攸關國安,我必須馬上找到你們局長,你們不想被默蒼離精神摧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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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台人員面面相覷,默蒼離的精神摧殘看來起到威嚇作用,他們終於肯拿起電話撥給層層上級。「局長正在開會,請您留下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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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時間了,電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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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伸手要去搶電話,忽然有人從旁按住他的手肘制止住他的動作。「先生是欲星移的甚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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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回頭,一名氣質如修行者般徐緩的男人正在問他。「缺舟一帆渡。」男人自我介紹的態度平靜悠緩,放開抓住北冥封宇的動作後,不待北冥封宇回答,缺舟便一副瞭然的面容:「北冥組長,我來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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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我是誰?」北冥封宇狐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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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欲星移的人都會知道你是誰。」缺舟安詳的領著北冥封宇搭電梯來到某一樓層的審訊單位。「舒遠心,麻煩一下,我們要找丹陽侯。」缺舟對位置在最前頭的女性職員說完後,好心地向北冥封宇說明:「丹陽侯是欲星移的案子的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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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案子?」北冥封宇瞪著天花板上吊著的單位招牌,心裡不祥的預感愈來愈強烈:「這裡處理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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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機密法,是的。」缺舟道:「欲星移的情況接受調查是必要程序。丹陽侯為人剛正、鐵面無私,由他來審理是很理想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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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才剛解釋完,丹陽侯就一臉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們面前:「缺舟一帆渡?!你跑來這裡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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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在這裡嗎?」北冥封宇不待缺舟發話便搶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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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看來有些不高興,不高興之餘更多的是訝異。「甚麼意思?」他皺著眉頭看向缺舟:「你手上有所有審訊的時間表,你明知道今天沒有欲星移的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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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不見了。若否,北冥封宇不會找來這裡。」缺舟平和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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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皺著眉頭問負責監視欲星移的小組也沒看到人。「也就是說欲星移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他擺脫我們去跟哪的不知道誰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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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如果是九算這件事應該會做得更漂亮些嗎?」缺舟平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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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瞪著缺舟的眼色在聽到缺舟當著外人態若自然地說起九算二字時更加嚴厲,彷彿在無聲指責。「那是我們先入為主的錯誤印象,若真不見了不是翹班就是他心裡有鬼!找來這裡也太──」丹陽侯說到一半像想起了甚麼事忽然閉嘴,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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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缺舟看著丹陽侯的反應,平靜地吐出一句:「青冥現在人在哪裡做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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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為什麼又扯到青冥?!」丹陽侯已經快要吼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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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心知肚明。」缺舟的語氣仍然平靜,但眉目間已籠上一層瞋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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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丹陽侯真的開始怒吼了:「問心!無愧!」他轉頭朝左近屬下大吼:「青冥呢?!」收到屬下回報說青冥不在座位上,丹陽侯鐵青著臉疾疾轉身往審訊室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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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丹陽侯的腳步,他們穿過裝有大面雙向鏡的審訊室,又過了幾道門禁,沿著樓梯東彎西繞走了好幾個周折,走到這裡手機的訊號已經很微弱了,丹陽侯一眼就看到常替青冥做事的一個屬下靠在鐵門邊的牆上,面前的長桌上放著裡頭被審訊者的私人物品,而欲星移的手機正被接在電腦上嚴密檢查有無可疑的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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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看到桌上欲星移的手機差點沒忍住直接把手機搶回來,缺舟阻止了他的衝動,同一時間丹陽侯推開朝他立正行禮的屬下、粗魯地打開鐵門,欲星移果然在裡面,他被銬在椅子上,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虛弱又詭異地處在一個高張的情境中,生理測謊的儀器線路滿地錯縱複雜,青冥看到他們闖入絲毫沒有表現出訝異或驚惶失措,反而流裡流氣的對丹陽侯說:「師尊,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審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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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你在幹甚麼?!」丹陽侯鐵青著臉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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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的審問多日來毫無進展,我只是採取了我們自己該有的作法,師尊也想快點把這案子了結吧。」青冥往欲星移身上埋入測謊儀探針的地方拍了拍,立刻引出欲星移被埋在肌肉裡的探針所刺激而發出的一聲微弱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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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北冥封宇快步上前蹲在欲星移前面,手掌先是按在欲星移的肩膀上呼喚幾次沒有反應,然後捧起欲星移低垂至胸前的臉孔盯著他的瞳孔:「星移,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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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身上沒有明顯傷口,他看著北冥封宇的眼神渙散,北冥封宇剛才聽到電話裡的欲星移聲音雖然有點虛弱,但神智尚為清醒、不像現在這般意識不清,遂轉頭厲聲問:「你們對他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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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缺舟拾起桌上一只玻璃小藥瓶遞到丹陽侯面前,寧靜的聲音裡有不容忽視的怒意:「這怎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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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看到那只小藥瓶上的標籤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回頭一個重拳揍向青冥,痛罵:「畜牲!誰准你自作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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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被丹陽侯一拳揍倒跌到牆角,滿臉鼻血的抬起頭抗辯:「師尊,拘泥那些規範對我們只是綁手綁腳,徒兒不能接受外人說我們審訊處被一個落魄的九算牽著鼻子走,徒兒一切都是為了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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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不理會那邊角落正發生的爭執,他替欲星移拆掉身上測謊儀的探針和腦波貼片,少了綁在胸前的束帶欲星移整個上半身往前栽,北冥封宇接住他的身體,摸到黏在欲星移身上被冷汗浸濕的衣物。「星移,」他再次呼喚,輕輕拍著欲星移的臉頰:「你聽得到我嗎?告訴我,他們對你做甚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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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仍然心神渙散,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無聲地笑,北冥封宇怎麼看都覺得那不是笑而是鬼哭:「不是他們對我做了甚麼……」欲星移聲音虛浮:「是我做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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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那不重要!」北冥封宇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讓欲星移留在這個會傷害他或可能會讓他傷害到自己的地方,他用自己攜帶的萬能鑰匙想打開欲星移手腳上連著椅子的銬鐐,無奈地牢裡的銬鐐不同於一般,連調查局的萬能鑰匙都打不開,正氣惱間,缺舟從後方遞上另一把鑰匙讓北冥封宇順利解開銬鐐、扶起欲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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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丹陽侯已斥退青冥,現在伸手阻擋北冥封宇和欲星移。「我必須先問欲星移幾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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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給他用了甚麼藥?!」北冥封宇瞪著丹陽侯,他的眼角沒有錯漏方才引起缺舟和丹陽侯爭執的那只小藥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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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普通的自白劑。職責所在,我必須趁現在趕快跟欲星移問出個結果,你得先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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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我要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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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國安機密,閒雜人等閃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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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北冥封宇擋在前頭,厲聲:「他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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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缺舟也出聲警告:「現在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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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直接把北冥封宇推開,用力抓著欲星移的肩膀大聲問:「你到底出賣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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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踉蹌一下站穩腳步回頭也把丹陽侯推開,扶著欲星移努力想看清他渙散的雙眼:「星移,沒事了,你不用回答,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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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不放棄地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北冥封宇不認得,丹陽侯逼欲星移看到那張照片,大吼:「這人他媽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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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欲星移萬分微弱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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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缺舟在一旁把著欲星移的手腕測量他的脈搏,無預警地把北冥封宇拉到欲星移正前方,用他一貫寧靜的語調發問:「你認得眼前這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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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效影響下,欲星移緩慢地將渙散的眼神停留在焦急的北冥封宇臉上。「……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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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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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難掩愕然,缺舟放下為欲星移把脈的手腕:「這樣很清楚了,丹陽侯,」缺舟寧靜的聲音鏗鏘道:「欲星移不可能是洩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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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就是北冥封宇和欲星移證實有人監視他們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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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拉開後方監視他們的汽車車門大大方方坐進去:「跟監這種小事,怎麼勞動丹陽侯大駕,覺得徒弟不成氣候?」他瞟了一眼車上的咖啡店得來速紙袋,笑吟吟的揶揄:「你們該不會買了『跟前面那台車一樣』的餐點吧?!監視需要做到這地步?發票有記得打統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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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閉嘴!」丹陽侯一臉窮凶極惡,眉間鎖得死緊:「來只是告訴你一聲,我要改變你的審問模式,你的審訊會有其他人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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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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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裝得一副你甚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場審問配置二至三名審訊者本屬合理,案情嚴重者最多配到五名審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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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這麼高規格,我以為我比先前那位在美、蘇之間牽線的三面諜部長還要不算甚麼事,那件案子我記得就是派到五個人,結果他為了能趕快結束好準時收看F1賽車轉播在第一個審問者進來時就招得乾乾淨淨──審訊這件事帶給他的刺激感還抵不上當三面諜和觀賞賽車。」欲星移談笑風生,接著若無其事地吐出下半句:「你受到上頭不小的壓力吧,打算回歸『傳統』審訊手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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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歐洲情報主管說得一副自己人微言輕的模樣丹陽侯只覺得這是挑釁。「如果你在傳統的審訊做法下仍堅持自己忠誠,那你的清白也許可以被承認。」丹陽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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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再怎麼樣你們都比不過仙島的做法,他們的刑訊手法真是融合傳統與創新。我在仙島被刑訊就算了,怎麼回國了還要被刑訊?你不覺得這很──我忘了那個字中文怎麼說──ridicul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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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侯承認欲星移說的是很荒謬沒錯,傳說九算的訓練有一環就是要在酷刑下保有自主意識繼續守密,為了完成這項訓練他們真刀真槍上陣,搞到最後九算個個精於刑訊技能,其審訊手段在圈內亦是有名的凌厲,不誇張的說在九算面前他們甚麼沒見識過,不只要能守密、還要能在刑求中活下來,九算果真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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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的做法對你們根本沒用。」丹陽侯不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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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還是想用。」欲星移安閑道:「用嚴刑來證明受審者的清白,再加以質疑受審者的能力足以熬過刑訊,真是白忙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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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打算用一開始就知道無用的手段。」丹陽侯硬梆梆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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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管得住底下的人嗎?」欲星移淡然反問:「我知道這個案子本來是顥天玄宿要審,你替你師兄接下這個燙手山芋──我還是有聽到一些風聲,說審訊處連個落魄的情報員都審不出結果當真混吃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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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混吃等死這一句!你怎麼知道主審本來是我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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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畢竟是九算呢,就算長期不在國內,局裡那點人事還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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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單位沒有誰會像九算吃了熊心豹子膽,甚麼事都做得出來。」丹陽侯冷冷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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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不然最後麻煩到的還是顥天玄宿,這你可不樂見吧。」欲星移朝丹陽侯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謝謝你特地來告訴我貴單位的想法,你真是好人。如果可以的話,監視的人手麻煩再換一批更高明的,我家組長已經快被你們搞到草木皆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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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幫忙北冥封宇把昏倒睡去的欲星移扶到床上躺好,再次拾起欲星移的手腕對著自己的手錶數脈搏。「呼吸心跳都正常,等他醒來打完點滴就沒事了,他現在只是身體太累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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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劑會讓人昏過去?!」北冥封宇咬出這一點質疑。欲星移在他眼前昏過去時,北冥封宇心臟好像也要跟著停止了,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昏倒的欲星移,卻是第一次親眼看著欲星移從清醒的狀態到失去意識,也是這時候他清楚地認識到:他不可能活在一個沒有欲星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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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況下是不會,但如果受測者體能狀況不佳的話不是不可能。照審訊處往常的手法推估,欲星移應該至少三天沒有睡覺及飲食了,這狀態下施打自白劑有更高機率可以問出受審者在清醒時絕不可能洩露的機密,在圈內算是常用的手法;問題在於青冥使用的那瓶自白劑還在實驗階段,擅自拿來用於審訊是不被允許的。」缺舟看著北冥封宇愈來愈難看的臉色安慰道:「你放心,我雖然任職督導單位,但從前也是一名醫生,欲星移現在沒有生命危險這點我可以保證。審訊處的行為需要督導檢討,反過來想,欲星移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堅持沒有洩露機密對證明他的清白是很大的幫助,丹陽侯不能不把這點納入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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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合理,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情報員不是嗎。」北冥封宇生氣的說:「星移到底為什麼會被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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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輕輕「啊」一聲:「他沒跟你提起。嗯,也好。他不想讓你無謂的擔心,也防止了哪天連你都得接受審問──瞧丹陽侯方才那架式,若不是我在場恐怕連你都會被強行留下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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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們要對星移窮追不捨?就算他是情報員,他也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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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止是聽命行事,他手上的權限曾經高得超乎你所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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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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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歐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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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愣住。「他甚麼都不肯告訴我。」北冥封宇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他小聲的說。他連看到我都說不認識。這句話不適合明白的對外人說出來,取而代之地,他用力讓自己鎖緊的喉頭出聲發問:「那自白劑會讓人……會影響人的認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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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微微一笑:「你對他而言真是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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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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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人的意識可以分成多層嗎?」缺舟悠悠道:「人腦會將外來訊息儲存於不同記憶分層中依需要進行提取,優秀的情報員可以進一步掌握意識分層,愈表層的意識愈容易被觸碰破解,愈是重要而不可洩露的訊息則埋藏在愈深的意識層,當人體或人腦接收到刺激──比方在刑求時──表層意識的剝落是可以被洩露被捨棄的,甚至可以將經刻意操作的錯誤情報置於表層以欺敵;丹陽侯一直想要審問出的就是欲星移是否在刑訊中洩密或與敵方交易自己回國,經過這一鬧,我想他也很清楚,欲星移在此等意識渙散的狀態下都沒有承認任何事實,表示這些機密關鍵字是被他埋藏在沒有人可以觸碰到的意識深層,絕無洩密之虞。」缺舟寧靜的看著北冥封宇道:「北冥組長,經過這番說明後,你覺得欲星移真的不認得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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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沉默一陣,別過臉不看缺舟:「我不懂你們這個圈子。」他喃喃道:「我真的不懂。」都說調查局同屬情治單位,但切身經歷了方知其中天差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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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敢說我懂。」缺舟沉靜的說:「就算我們已知他們的生活並不是甚麼叫好叫座的冒險故事,我們仍然無法真正貼近他們已捨棄太多東西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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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望了望床上的欲星移,和當初在醫院看到的睡顏不同,此刻真實入睡的欲星移臉上是虛無一片,縱使睡著亦不得放鬆。北冥封宇慢慢蹲在床邊小聲的說:「我是不是用我的天真傷害了星移?我跟他說要在一起時……我說我足夠可以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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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夠癡,是無法在一起的,對任何人皆然。」缺舟說完,看了看時間:「等等欲星移醒了,帶他去吃點東西吧,人生苦短,即便養生亦不得長命百歲,想吃甚麼就吃是他們唯一可得的自由,不過12小時內還是先不要喝咖啡好了,新型自白劑對咖啡因有些敏感──幸好欲星移的狀態比他十多年前好多了,那就沒甚麼好擔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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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說完掏出一顆糖放在旁邊方便讓欲星移醒來及時補充醣量,朝北冥封宇點點頭預備告辭,北冥封宇忽然想到甚麼、跳起來拉住缺舟:「你說十多年前,」北冥封宇問得急切,過去的事欲星移不肯提,那件事卻隱隱讓北冥封宇覺得是今天所有改變的轉捩點而一直掛在他心頭:「你知道那時星移發生了甚麼事,他說他那時狀態不好,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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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凝視著北冥封宇焦急的神情,寧靜的說:「如果有需要的話,讓他告訴你他現在能看到的五樣東西吧,我想你應該可以察覺他甚麼時候需要幫助。記住,你能幫他的就是把他留在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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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含蓄的說完就離開了。北冥封宇把缺舟臨去前帶上的門上鎖──儘管這樣也阻擋不了那些可以闖進來的人,但北冥封宇仍然這麼做了,在他可以做到的事的範圍內。他回到床邊凝視著昏睡中欲星移面無表情的臉孔,情治人員回歸組織後接受調查在常理之中,沒有及時注意或考慮到欲星移被跟監和審問原是自己遲鈍,虧他自己也是情治調查人員卻被沖昏頭而忽略了最淺顯易見的道理。他想去牽星移的手,於是他遲疑的慢慢握住星移仰躺著擱在肚子上的手,又覺得那隻手掌摸起來有點涼,便把自己的外套蓋在星移身上,隔著外套輕輕按住星移的臂膀,小心翼翼的、幾乎沒有落下力道的拍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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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躺著的人稍微深沉的吸了一口氣,欲星移睜開眼看著正低頭望著自己的北冥封宇,沒有說甚麼,短短幾秒間欲星移就能把昏睡過去前因後果串聯得到現在處境的結論。他手肘撐著床坐起身,北冥封宇原先按在他臂膀上的手順著他起身的動作不著痕跡的滑落收回,欲星移除下胸前蓋著的外套,修長的手指把布料縐摺處一一順過撫平,淡淡啟口:「他們沒對你怎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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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北冥封宇接過欲星移順好遞給他的外套,欲星移接受宿命般沉靜的容顏讓他一時不知該說甚麼。「……想吃甚麼,等等去吃飯?」他抱著外套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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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行。」欲星移抬頭看看點滴剩下的量,動手就要拆針,北冥封宇按住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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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完吧,再休息一下。」北冥封宇的音量很輕,他的動作罕見地傳達出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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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沒說甚麼,安靜地接過北冥封宇剝開包裝紙遞給他的糖果放進嘴裡,往旁邊挪一格示意北冥封宇坐在他身旁,好幾分鐘的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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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你被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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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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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瞞過去的,連著這麼多天……這麼嚴重的事我怎可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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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讓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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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像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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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例外。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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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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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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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要我買咖啡我就猜到你可能在這裡,之前在醫院你也是請我幫你買吃的、就被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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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猜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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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就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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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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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被你氣死。」北冥封宇輕聲說:「不,我很生自己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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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可以。」欲星移輕聲道。又安靜一會兒,欲星移說:「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如果之後他們要求你簽甚麼保密協議就簽了,若是跟你問起關於我的事,不知道就說不知道、覺得被冒犯發脾氣也不打緊,你照實回答就好,反正我也真的沒跟你說甚麼,不如就直接說我是渾蛋吧?他們應該不會再有進一步升級行為,這些本不該由你看到的事,忘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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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鎖上的門把,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把欲星移的交代聽進耳,他突兀地開口問:「指出五件你現在可以看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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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缺舟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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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告訴我五個你現在可以看到的東西。」北冥封宇執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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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點滴、門、外套、牆上的霉斑。」欲星移帶著淺淺的、微有疲憊感的笑:「可以嗎,北冥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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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舟讓我這麼做的用意是甚麼?這個問題代表的意思是甚麼?」北冥封宇發問的語速不快,每一個問題都能聽到發問者隱藏在問題背後的茫然無助。「他說把你留在當下,我聽不懂,這又是甚麼意思?甚麼當下?」縱然他聽不懂但只要這是他能為星移做的他都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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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這樣問別人,沒特別意思。」欲星移淺淡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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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缺舟是不是真的喜歡逢人就這樣問,北冥封宇很清楚當欲星移在某些話題上愈輕描淡寫,其試圖隱藏的意涵愈是龐大且沉重。「他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關於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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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工作過。」欲星移簡單的說,頓了頓,他嘆口氣道:「我的事不知道也好,我們都同意保有對一個人良善的印象對這個世界是比較好的對吧,就別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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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說,那我們講講別的。」北冥封宇並未針對這幾個小時內的衝擊或幾天前他們尚未解決的那場衝突做出評論或攻擊,反之,他提出一個要求:「我可以抱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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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愣了一下,點頭答應。北冥封宇雙臂環抱著他,又問:「我可以喊你『星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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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喊你『封宇』嗎?」同樣是帶笑的語氣,欲星移在講這句話時心情明顯輕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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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好。」封宇雙臂收緊些,悶聲說:「星移,我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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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過我的天真,難過你面對的這些事,難過我甚麼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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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這樣想。」欲星移用平和的聲音說:「你願意像從前那樣待我,我真的非常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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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麼這樣想。」北冥封宇上揚的語調裡出現一絲激動:「星移,不要說這種覺得自己不值得的話,你值得!不管過去發生了甚麼事,你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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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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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北冥封宇吻了欲星移,嘴唇貼著嘴角再慢慢移動到嘴唇,一個人的呼吸因驚愕而紊亂另一個人則因心思堅定而悠遠,雙唇稍作分離,北冥封宇的鼻尖還貼著欲星移的,他強迫欲星移看著他的眼睛,悠遠的氣息和眼眸定定鎖著眼前這人,既是鎖著又捨不得他致鬱地給予自由;欲星移的意識裡忽然閃過一個荒誕的念頭,他很早以前就做好死在槍林彈雨中屍骨無存的準備,卻沒想到他也許今天就會死在北冥封宇眼前、死於他如大海般遼闊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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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許說我愛的人的壞話,也不許傷害他。」北冥封宇一字一字慢慢說,為了要確保眼前的人有聽懂:「欲星移,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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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世界上還有一個字叫做「愛」,筆劃多、間架不好取,人果然不宜在低血壓低血糖的狀態下思考及做出判斷,他現在還是太累了,欲星移漫無目的想道,一字千鈞他承受不起,但他絕對不能污染這片美麗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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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甚麼都不必說。」北冥封宇體貼他的沉默,前些天在車上的對話歷歷在目。「你只要記著有人愛你、有人把你掛在心上,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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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後他們去吃飯,北冥封宇給出三個選項最後欲星移選擇去吃24小時營業的中式點心店,先一人一碗鹹豆漿,又叫了小籠包和蛋餅,上面澆了滿滿的醋和薑絲;喝完鹹豆漿後欲星移才真的開始感覺到又渴又餓,小籠包不怕燙的一口塞進嘴裡,北冥封宇一直叫他吃慢點,連自己的燒餅都顧不上慢慢啃,還被欲星移趁亂偷咬一口,兩人宛如少年般打打鬧鬧的吃完不知算是晚餐還是宵夜的這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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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油又香的食物有助於恢復精神,討價還價半天,雙方同意買一杯咖啡回家,但只有北冥封宇能喝、欲星移只能在旁邊看和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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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選的咖啡總是不會錯,介紹完本日精選咖啡後他人就趴在客廳小几上跟北冥封宇說些歐洲咖啡館的趣事。北冥封宇喝著咖啡一邊聽欲星移說話時溫潤的嗓音緊繃的情緒才稍稍放鬆下來,這場景舒適而愜意,好像他們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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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放下咖啡杯,轉身抱住欲星移,死命想把手腳胸腹緊緊相貼的摟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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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北冥封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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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把這句話收進深層,連同其它部分一起。J’taime……J’taime……欲星移彷彿無意識的一直重複,他忘情的深吻著被他壓在身下的北冥封宇,身體緊密聯結,北冥封宇翻上來,拉起他的腿大力挺動,把他唇齒間滾落的話語和呻吟都撞成碎片。J’taime……J’taime……北冥封宇含吻過他的嘴角、咬住他的耳垂,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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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他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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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6.14 [鱗魚鱗]邁向漩渦(更新09)
09. 舊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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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被早上的鬧鐘叫醒時,察覺到欲星移並沒有躺在他身邊。昨天弄太晚了,他強撐睡意拽著星移的手耍賴不讓他離開,欲星移才嘆口氣留下來,直到封宇握著他的手睡著前他都坐在那張單人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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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身旁床榻沒有餘溫、枕頭蓬鬆如新,雖然一睜眼沒看到欲星移,鼻尖卻聞到這棟屋子裡往日早晨不曾出現過的濃濃咖啡香,這讓北冥封宇的心情瞬間雀躍起來。他翻個身瞇眼瞧見欲星移安靜地站在小廚房裡,流理台上嶄新的咖啡機以一種極富格調的方式嗡嗡低鳴,旁邊還有一袋新開封的咖啡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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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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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回頭:「早安。」他臉上是一貫優雅自持的微笑:「我擅自動用你的東西了。你怎麼有咖啡機卻從來沒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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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買的,還沒來得及開箱。」那是為了你特地買的。北冥封宇心裡偷偷想道。「好用嗎?咖啡豆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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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錯。東西買了要用啊,堆在櫃子裡幹嘛。」欲星移把剛煮好的咖啡倒進兩個馬克杯,又往杯中添了鮮奶,泡製之前完全沒問北冥封宇加糖加奶的問題,他篤定封宇的口味選擇定會如他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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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就開來用了嗎。」北冥封宇洗漱妥當和欲星移一人一杯咖啡,欲星移泡製的咖啡歐蕾好喝到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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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北冥封宇不停讚嘆,欲星移不禁露出有點無奈的笑:「拜託,封宇,我也許是個渾蛋,但不是不懂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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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不是渾蛋。」北冥封宇嚴正聲明後,又好奇起欲星移在歐洲的生活:「你每天早上都自己泡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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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會在家裡吃早餐,偶爾在外頭吃。有一家麵包店的Mett口味堪稱一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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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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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就是生豬絞肉,和生洋蔥拌在一起撒胡椒就可以直接抹在麵包上吃,算是滿經典的早餐。」欲星移微笑地說:「有機會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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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北冥封宇喝了半杯咖啡後,吞吞吐吐地探問:「之前都是一個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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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還年輕,年紀大如果又獨居難免招人懷疑,搞不好連房子都租不到。」欲星移淡淡地說:「這世界對老人真不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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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是教師身分,就算年紀大又單身,形象應該也還好?啊,不過那也是因為任務才安排的對吧?沒辦法一直沿用下去。」北冥封宇才說完就看到欲星移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瞅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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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像這樣。」欲星移輕柔的嗓音道:「我的事你都要當作假的為前提,這樣有朝一日當任何人問起你時,你的『不知道』才能發自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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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們仍然有可能會在某一天找我問起你?」北冥封宇略一思索:「你說任何人,除了國安局還有誰……」他閉上嘴。以欲星移曾經的身分不論哪一條,都是旁人及外人亟欲探知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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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盡力避免這種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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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可能辦得到。」北冥封宇搖頭:「我明明就認識你,我們明明相處這麼久,怎麼可能為了騙別人反過頭來騙自己說那些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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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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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北冥封宇喃喃道,茫然感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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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容易。我們的認識停留在過去,昨日之日譬如昨日死,還記得我們玩的遊戲?你可以問任何問題,但你永遠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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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以外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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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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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從頭到尾都是假的?心底冒出這個微小的聲音被北冥封宇毫不猶豫地斬殺掉。北冥封宇雙手捧著馬克杯,用馬克杯的重量幫助自己靜下心。「你有想要再回國安局嗎?或是……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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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的大拇指順著馬克杯把手:「除了這個我不知道我還能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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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安靜下來思索,一個情報員再無所不能也僅限於在那個圈子,離開了那個圈子不只代表脫離爾虞我詐的世界(就算危機四伏也還是他們所熟悉的世界不是嗎)、同時也意味他捨棄了長年賴以維生的技能和所有本已熟知的法則,但想依欲星移的才幹,普通人做的甚麼工作他會無法勝任呢?又思及如果星移從年少時就待在國安局,那他是否保有足以在普通人社會中生存的條件(比方擁有文憑和一技之長)?也許轉來調查局對欲星移來說真的是最適當的安排吧,那有沒有除此之外的選項呢?「電腦程式類的呢?這是你的拿手呢,不繼續研修好像浪費天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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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拿手,還有,我不是天才。」欲星移笑笑的糾正道:「我已經不碰電腦很久了。」這個話題往後也不必再提起了,他微笑的給出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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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安靜地喝了幾口咖啡,北冥封宇道:「星移,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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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不行。」欲星移用迷人的微笑截斷他的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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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麼都還沒說!」北冥封宇抗議,把他想說的話說完:「星移,我想知道你的審訊都發生了哪些事,他們會怎麼判?你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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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微笑的望著他,迷人的微笑是冰冷的牆,牆頭下毫無轉圜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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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還想再說,欲星移輕柔地打斷他提醒該出門上班了。北冥封宇看著一身早已打理妥當的欲星移──星移的襯衫換過了,但北冥封宇很肯定自己的衣櫃裡並沒有這件襯衫──忍不住問:「你早上出去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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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散了個步。」欲星移輕柔的解釋:「看你睡得熟,沒吵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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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了,不要再往下問了。北冥封宇告訴自己。換裝到一半,他忽然「啊!」的大叫出聲,引來欲星移疑惑的目光。「星移,你身體還好嗎?有沒有感覺哪裡奇怪或不舒服?」北冥封宇慌張地問:「他們亂給你用那個自白劑不知道會不會有不良影響……啊啊啊咖啡!過12小時了嗎?!缺舟說自白劑對咖啡因敏感,我竟然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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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點,封宇,從下午到凌晨就已經12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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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沒事吧?!有任何不對勁要趕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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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跺步上前,修長的手指挑住北冥封宇的下巴,用一個技巧高超的吻堵住他的緊張慌亂。「看來我讓你晚上不夠累。」欲星移好聽的嗓音帶著輕鬆的笑意說,食指調情式的捲了一下北冥封宇額前的碎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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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鬧!不要轉移焦點!」北冥封宇臉一下紅起來,結結巴巴的努力把想講的話講完:「你真的沒事嗎?現在就好好感覺一下,有沒有呼吸困難?腦霧?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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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一點問題都沒有。」欲星移平和的安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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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的三次方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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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6416。」欲星移連一秒都沒有遲滯的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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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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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打開手機計算機,當著北冥封宇的面按出156x156x156=3796416的算式,北冥封宇看著那串和欲星移心算相符的數字稍微冷靜了些:「……你真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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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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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有不舒服會跟我說?」北冥封宇不放心的追問:「你會跟我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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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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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你有任何問題一定要馬上告訴我。」北冥封宇確認完忽然覺得有點腿軟,抓著欲星移頹然坐到床上。「……對不起,我好像太激動了。」他悶悶的道歉:「發生太多事了,我好像還處在那個慌亂的情緒裡。我只要一想到你被綁在那張椅子上神智不清,再想到你剛從仙島回來時滿身是傷,我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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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方的數學題,我們以前常玩。」欲星移輕拍北冥封宇的臉頰,讓對方抬起頭看到他平和的微笑:「這個方法很不錯,如果我還能回答你,那就沒甚麼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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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點點頭,側身抱住欲星移,藉擁抱的動作得到踏實感。「調查還沒結束對不對?」明明知道這個問題只有唯一一個答案,他仍掙扎著問,下巴緊緊抵在欲星移肩頭:「我們只能等到程序走完嗎?他們還會用那種方式對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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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用適當的力度與北冥封宇互相擁抱,他知道對方需要。「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這個不好的記憶忘掉。」他柔聲說:「把它忘了,別讓它繼續干擾你或影響你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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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苦笑:「道理是這樣,但哪有那麼容易就忘掉?星移,今天牽涉在內的人是你,我不可能忘記在你身上發生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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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記得,這對你比較好。」欲星移的語氣如催眠一般:「既然可以努力記得某些事,同理可證,也可以努力忘掉某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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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皺緊好看的五官,回答像苦藥一樣苦:「做得到嗎?忘掉不好的事、只記得開心的記憶,如果大家都這樣那就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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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聽到一點好事。」欲星移宣布,抱著北冥封宇手掌在他背上稍微出力撫摩兩下:「封宇,你記得我說看到你真好這件事嗎?」他說話時的節奏恰到好處:「你是那麼正直、善良,不法之事絕不姑息,對自己的工作盡心盡力,你的這些美好一點都沒變,而這是多麼不容易;我對先入為主認為你和那些官僚同流合汙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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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麼說,弊案絕非一朝一夕,能做到如此規模上級不可能全然不知,除了全局包庇沒有別的解釋,不怪你會那麼以為。」對方沉穩平靜的聲線成功安撫了自己的緊張和慌亂,也成功轉移了注意力,北冥封宇讓欲星移抱著,告訴他長官們帶領找到落在角落「被遺漏」的毒品的一場戲。「星移,連我自己都快要不知道我在局裡可以相信甚麼了,何況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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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事物都是不可信的。」欲星移的語尾漸漸變回他原本的淡然:「三秒內告訴我你信任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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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蜃虹蜺。」北冥封宇壓在三秒倒數結束前加上:「未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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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對這份名單沒有表現出任何訝異或質疑等不信任,但原本他們這種人就不會輕易的讓人窺見他們內心究竟信任或不信任誰。欲星移輕拍北冥封宇肩頭,不疾不徐的開口:「我不建議你插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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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查。」北冥封宇堅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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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來我只能幫你了是不是。」欲星移笑了笑,輕柔地把北冥封宇從床上推起繼續更衣準備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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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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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幫你遮黑眼圈嗎?」凰后連在家裡都穿著高跟鞋,她來應門時看到來訪者是欲星移臉上沒半分訝異的神色,塗滿胭脂的唇角往下一撇:「別在我家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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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有禮的在進門前熄掉菸頭。「東門朝日。」他報出一個人名:「妳知道妳的線人在調查局賺外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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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不賺點外快怎麼活。」凰后不以為意,示意欲星移吧檯上酒水自取後便自顧自地坐回深紫色的絨凳上擦指甲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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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意把他讓給我做點績效吧。」欲星移在吧檯邊摸出高腳玻璃杯和琴酒,漫不經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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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給你做績效我沒話說,但若是為了北冥封宇我有點意見。」凰后說:「老大也說你們只是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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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畢竟不是我。話說回來,你們怎麼沒有人真的認為我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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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你的黑眼圈說明了一切。如果你在一個人身邊沒辦法睡個好覺的話,你們的伴侶關係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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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告訴我們慎選伴侶的重要性。」欲星移對材料的收放地點熟門熟路,說話間又找出了綠橄欖,不手軟的把泡製橄欖的醃汁倒進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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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好的伴是我的狙擊槍。」凰后把塗好指甲油的雙足高高蹺到窗台上,繞踝細帶跟鞋配上暗紅色的小巧腳趾頭迎著灰濛濛的清晨別有一番沉鬱的旖旎。「北冥封宇不適合你,他根本不瞭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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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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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他不好,只是不適合。沒有人適合我們,你明知如此。」凰后轉過她那張不知幾點就得起床梳化的精緻妝容面向欲星移:「你們是竹馬之交、你們同在情治圈、而他剛好知道你的秘密,這樣的巧合機率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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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數學是承認巧合的存在的,雖然它微乎其微。不過我懂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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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條件為前提下任何感情都是可疑的。不過你一直是我們之中最重情的,也是個性問題讓你最終選擇了九算的路。我還記得我們有一次搭檔演一對上流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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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演繹甚麼叫貌合神離。」欲星移紳士十足的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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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們最接近平凡的一次。放棄吧,老三,我們要想活命就不能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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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笑笑。「誰都不能信任,包括你的上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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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罷了,如果你沒這些表現,我才要懷疑你是冒牌貨。」凰后慵懶的懸空轉轉她纖細的足踝,話鋒一轉:「你甚麼時候知道東門朝日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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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局基本宗旨培養地方情報網絡,那可不是鑑識處的職責。」欲星移淡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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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只有你才能培養自己的情報網而我們其他人都沒有。」凰后說:「我在鑑識處躲得好好的,你來找我會害我一起暴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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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妳的問題了。」九算行五的凰后當年對默蒼離發難後暴露了身分,蟄伏於調查局鑑識處依然野心不減。欲星移說:「至少我曾經是他們明知的情報主管,你們自己暗地佈置的手下嘛……不在國安局檔案內的抹煞起來就更方便了,特別是像東門朝日這種來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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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后若有所思:「所以這是鉅子安排你進調查局的目的?讓你即使不在國安局依然可以合理掌握並創建情報網,看來他沒想讓你這麼輕易就退下來;還是他其實是派你來處理調查局內部某些他早就想處理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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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他的心思從來沒人猜得透,至少他絕不是想讓我們守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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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話說回來,趁現在只有我們……」凰后站起來,姿態妖嬈的一步一扭走到欲星移面前:「告訴我你是怎麼從仙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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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老五妳,妳會怎麼回來呢。」欲星移帶著好看的笑容,把剛調好的馬丁尼放在吧檯上朝凰后的方向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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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后瞥了一眼:「一大早就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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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們都有點壞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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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rty Martini. 我喜歡。」凰后將暗紅色的指尖插進混濁的杯中,再放進塗了同色胭脂的口裡舔了一甲縫的酒水。「甚麼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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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完全沒變,只要我們還活著。」欲星移說:「噢對,借我一支遮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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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不知從哪裡查出毒品防制處的組長長期與黑道掛鉤轉賣扣押為證物的毒品的線頭,與北冥封宇一搭一唱使了點伎倆,搶在公開銷毀前再次聯合鑑識處抽驗證物,順利揪出該組長緊急向黑道調度毒品回來蒙混充關、再用化工原料冒充證物回去進行銷毀的現行,萬幸調查局裡除了北冥封宇之外還是有想端正弊案的長官,北冥封宇通告直屬上司後這樁弊案立刻躍升為重點查辦項目,北冥組長獲得公開查辦的權限,以此為基追蹤到該處其餘組長、科長、副處長等均有包庇之實,揭發弊案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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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他卡債一下就還完了。」未珊瑚只講了這一句。她從一開始秘密調查時就從該組長的經濟狀況入手,在上級宣布查辦的第一時間就凍結住他所有資產、防止嫌犯脫逃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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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負責黑幫份子東門朝日的調查,當初他們就是從東門朝日身上一路逮到局裡內鬼作奸犯科。欲星移在這起案件中展現驚人的情蒐及辦案能力,配合組長及上級長官的帶領,將局裡涉及弊案的人員一網打盡。全案偵結後,涉及弊案的相關單位主管遭連坐處分,甚至包含幾名已退休的處長級人物;當初扛住壓力堅持徹查的原上司榮升,據說上頭討論了一番是否該提拔立了大功的北冥封宇,最後以年齡考量為由暫晉為代理處長(個性恬淡的人在組織裡竄升得如此迅速難免招來些風言風語,其職稱及未開啟完全的權限更是尷尬地教人無言),副組長則令人意外的不是先前組員猜測的大熱門欲星移而是未珊瑚,有人說欲星移剛回總局即有此成績引起忌憚、上頭不想讓他爬得太快,不如拔擢已有資歷的未珊瑚來得合適,也有風聲說是因為欲星移偵辦東門朝日觸碰到了不該觸碰的一條線影響升官,回頭關於欲星移在外站服務的經歷是否也是因為爭權奪利的結果同時繪聲繪影地流傳開來,對此三名當事人皆未多做表示,未珊瑚挽起髮髻開始行政職責,欲星移只顧著恭喜北冥封宇升官、沒空理會那些來自其他人或真或假的打探和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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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檯面上眾人所見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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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在慶功時靜靜離開喧鬧的場地,爬樓梯上了天台,在那兒找到獨自一人的欲星移。時序雖已入冬,但冬季年年推遲,今天晚上一點也不冷。他在欲星移身邊坐下,學他抱膝遠眺城市的燈海。「不進去吃點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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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習慣那種場合。給我一根菸就夠了。」欲星移說,笑著晃了晃手指上夾著的菸。從前他執行任務做了許多事,那些功績皆不得為人知,從這角度來看,他們也許是最淡泊名利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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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已經在這裡了。」北冥封宇說的「這裡」指的是調查局:「已經和先前不一樣了,你可以像大家一樣開心地慶祝自己完成一件工作,或接受讚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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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覺得有甚麼不一樣。不過如果你希望,我可以融入。」欲星移平和的說。他還讓自己跟從前一樣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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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勉強自己。」北冥封宇連忙表示。他看到欲星移聽到他這麼說之後安靜地微笑,欲星移有很多種微笑,此刻的微笑則讓北冥封宇內心感到平靜及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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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台上吹風吹了半刻,北冥封宇忽道:「我覺得這個案子破得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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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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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掉包盜賣毒品行之有年,他們的聯絡網或防範措施應該有相當的縝密性才對,怎麼會如此不堪一擊;東門朝日的供詞太過流暢單純,就好像有人為了讓案子順利落幕而事先打點好一切,讓證人證物在該出現的時間點出現,查辦小組才能一路順當破案,連懲處都毫無懸念,這樁案子收尾收得太漂亮了。」北冥封宇說到後來側過臉定定的看向欲星移:「還有未珊瑚查緝的動作,我知道未珊瑚非常有能力,但以她加入偵辦的時間點算起,她不可能那麼早就知道要去注意犯案者的金流帳戶,除非有人提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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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徐徐,欲星移輕鬆的說:「知道了,下次會把案子弄複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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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微微嘆氣。「你又多做了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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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甚麼。」欲星移斟酌一下,道:「只是把調查局能處理的事稍微分離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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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掌握這麼多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北冥封宇不禁感嘆,要做到這般成效除非掌握全局否則是無法達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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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管道,人人都可以掌握情資,但有時候我寧可自己不要知道那麼多事。」欲星移朝他淡淡一笑,熄掉手上的菸:「噢,想到跟你說一聲,我明天早上會去一下隔壁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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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已至此,北冥封宇便知他不宜再深究下去,至少現在星移肯大發慈悲的坦白告訴他與國安局接觸的時間,這已經算進步很多了。「我們一起破了這個案子,我卻有還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他還是忍不住小聲嘟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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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你就會被迫知道很多你原本不知道的事。」黑夜中,欲星移摸到他的手指輕輕抓握住。「升官了,你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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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北冥封宇照實說,回勾住欲星移的手指:「我從沒想過自己可以走到哪一步,桌上名牌換了頭銜好沒真實感,說是代理處長,可實際上能做的事有多少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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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適合當太平盛世的好官呀。」欲星移分析得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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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友的評語北冥封宇欣然受之:「太平盛世有多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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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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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們的工作?」北冥封宇笑問,欲星移報以一笑沒接著繼續說話,可能也沒在思考。「星移,」北冥封宇喚了一聲,手指抓得更緊些:「來調查局會不會覺得……不甘心?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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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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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鼓起勇氣說:「我聽缺舟說你回國前負責整個歐洲,說實話我真的嚇到了(欲星移聽到這一逕在笑),但又覺得如果是你的話,這個經歷好像很合理,你走到哪裡都是卓爾超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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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聽到這些只是優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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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上司有私下找你談過吧?關於副組長的職位。」北冥封宇問:「主管會議時他們都傾向於你,你們到底談了甚麼,怎麼談完後上級便發出未珊瑚升副組長的人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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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他們終於看見未珊瑚為工作付出的努力和回報了吧。」欲星移心平氣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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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同樣努力付出,看看這次弊案調查中這麼漂亮的成績!」北冥封宇指出:「蜃虹蜺領到破案獎金都在哇哇叫那些錢不夠他繳房租,憑你的能力卻沒得到應有的職位或報酬我都覺得不服氣,星移,你應當可以得到更多的,你怎麼不為自己爭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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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我的工作,僅此而已。」他平平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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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實力應該要在適當的位置上得到更好的發揮,你在歐洲時──我的天,你手下有千軍萬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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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形容詞讓欲星移忍不住笑出來。「我就別再當主管了。」他溫和的說:「未珊瑚當副組長也不錯,她有心要做,又是你信任的人,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了我也比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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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不在?!你要去哪裡?!」北冥封宇很清楚那個「不在」指代的多重意義為何,他抗拒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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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宇,你的副手不能是一個隨時會消失的人。」欲星移平靜的說出那句重若千鈞的銘文:「情報員一日即終身。」這句宛如緊箍咒的銘文讓欲星移不會去想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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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沉默良久,歷年來調離國安局的沒有聽說過有誰再回去的,何況是像欲星移這種已經暴露身分的情報員,默蒼離講的話雖然難聽卻是事實:暴露身分的情報員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只能被淘汰或是被利用。也許將來的北冥封宇會深深體會到情治人員一日即終身的真義,但現階段的北冥封宇是不懂的,他滿心想著欲星移再也不可能回到那個他熟悉的舞台,但欲星移的心是否仍留在那片他回不去的戰場? 「你想回國安局嗎?」北冥封宇吶吶的問:「是不是只有那裡才是你一展長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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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欲星移帶笑的嗓音溫文爾雅的傳來:「這是你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你希望我回國安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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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希望。」北冥封宇馬上回答,聽到欲星移的輕笑後,小心翼翼的問:「星移,你想要的到底是甚麼?你視名利如浮雲,你也不像我們看過的那些亡命之徒是一味追逐刺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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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要的又是甚麼呢?」欲星移再自然不過的反問這名新科代理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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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跟你在一起。」北冥封宇認真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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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呀。」欲星移語調清淡,凰后對他說的話有點干擾的在他腦海中飄盪,他將這則念頭暫放一旁,戳了一下北冥封宇以示親密,如果沒有這個舉動兩人間的氣氛就太冷了。「不如陪我討論一下甚麼是我要的,一個沒有執著的人在上頭眼中看來是危險的,我可不能讓他們有這種感覺;一心追隨正直的北冥處長這個設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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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說甚麼設定了。」北冥封宇強調,握住欲星移的手:「你已經在『這裡』了,你的人生已經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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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欲星移淺淡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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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你有好多『設定』,你跟變色龍一樣可以隨時隨地變化成需要的面貌,可是如果撇除掉這些設定,你記得自己是一個甚麼樣的人嗎?你知道我們在這裡是不需要那些偽裝的。你喜歡的東西是甚麼,愛吃的、愛玩的?」北冥封宇慢慢的問道,當然北冥封宇並不確定這樣提問是否切中,他只是想用他所能想到的方式盡可能再多靠近星移一點,也許更深沉的原因是他想確定星移真的還是他所認識的那個欲星移,這個原因潛藏底下連他自己都未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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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自己是個甚麼樣的人。」欲星移注視著北冥封宇。以這個設定為前提的當下,欲星移心裡率先浮現很多精細的設定和偽裝原則,他想這應該便如北冥封宇所猜想。「問這些要幹嘛,也不是甚麼重要的事。」他用玩笑的口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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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重要,因為如果你說不出來自己喜歡或討厭的東西,我會懷疑你是冒牌貨。」北冥封宇一本正經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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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冒牌貨?!」欲星移故作震驚:「天啊,冒充成這個人有甚麼好處?!那被審問完可以換回來嗎!還是你應該要小心一點,應該是有人故意冒充了要藉機接近你,你有沒有甚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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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你為什麼要假扮欲星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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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只要你深信我是欲星移,就不會有人懷疑我到底是不是欲星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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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機會難得,我可以趁機請教一下你們都要如何冒充成別人?」北冥封宇陪著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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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為什麼身上不能有疤痕、胎記──有的話就要去掉──拔不下來的首飾或其它任何可供辨別身份的特徵及物品,長相也不能太有特色,別說暴露身份了,別人要冒充你就從這些地方下手了;除非那是為了混淆視聽才計畫性留下來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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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不動聲色的摸上欲星移的後腰:「你這疤痕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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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的。」欲星移泰然自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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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藝真好。」北冥封宇回嘴,手掌按著腰上某個角度猛一施力,立刻收獲欲星移倒抽一口氣扭著彈跳起來、腰上的肌肉也跟著抽了一下:「這就模仿不來了。你被水母螫了以後疼得拉著我的手臂大哭,腰上的傷誰都碰不得,碰了就像這樣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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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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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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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有就有吧。」欲星移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這實在太像小孩子鬥嘴了,他默默想道,凝視著北冥封宇一直沒有從他身上移開的溫柔目光,嘆口氣,在他意會過來自己的動作之前他已伸手撫上北冥封宇的側臉:「每次在你面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他喃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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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握住他的手,舉到自己嘴唇前親了一下:「普通的、自然的面對我就好,只要那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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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聽懂北冥封宇的意思,但北冥封宇應該沒聽懂他的意思。他們這種人何曾有過「自己」。欲星移在面對任何人時都是優雅自信並帶有隱隱的強勢,非得要把所有情勢掌握在手中不肯罷休,但在面對北冥封宇時,因為他太清楚他不能這樣對待北冥封宇、他也不願意用這副過度武裝的面孔面對北冥封宇,結果造成他只能勉強用清淡的態度來掩飾他無法掌控自己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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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我已經變了?」欲星移溫潤的嗓音淡雅的說。那道他不肯去掉的傷疤也許就是為了保留下來好讓北冥封宇可以認得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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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不語,他搓揉著欲星移的手指,把沒訴諸言語的肯定用更扎實的膚觸傳達給對方;他感覺到欲星移的回應裡有淡淡的寂寥,要怎麼做才能讓星移開心點?他抬頭,在都市裡只能看到幾顆特別亮的星星,北冥封宇指劃著夜空:「冬季大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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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星、南河三、參宿四,他第一個反應的是這個。「我們以前也一起看星星。」欲星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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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轉頭看他露出笑容,又指向天空:「獵戶座的腰帶,這是你教我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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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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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也慢慢收回努力營造歡快的笑容。「是啊。」他低聲說:「你不記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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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一次一起去鄉下民宿,晚上就爬到屋頂上看星星,你教我辨認星座和方位,結果期末考真的考到這一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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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順著話題說:「是有這麼回事,你在寫到這一題時還偷偷轉頭對我眨眼。我記得第二天半夜下大雨,下到瓦片屋頂漏水把你的被子全弄濕了,我們就窩到角落擠同一條被子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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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全忘了。」北冥封宇輕聲說:「那麼久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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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會忘呢,我很用力的要記得呢。」欲星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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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用力也太浮誇……北冥封宇有點想笑,又覺得星移的表達方式讓他感覺備受重視,心裡不由一片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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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的指尖在北冥封宇的手心裡輕輕畫個圈,慢慢的說:「在民宿那幾天看星星、聽雨,真的好安靜,原來甚麼都不做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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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北冥封宇放鬆了手掌讓對方的指尖順著自己掌心的紋路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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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開始會想念那樣的安靜了。」欲星移說完這句便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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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再去。」北冥封宇說完,陪他一起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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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沒有人開口,都市裡亦不乏各種聲音:天台上略大的晚風呼呼、遙遠馬路上的車鳴、附近機場起降掠過他們頭頂的飛機,塵囂中一角高處的寧靜反而能讓人感受到萬籟俱寂,比之完全安靜更能帶來安寧,因為安靜至完全無聲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兩人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神依然時不時的交會,北冥封宇握著欲星移的手還沒放開,滿臉欲言又止引來欲星移笑著輕點他額間,於是抱著孤注一擲的決心開口:「不只看星星和聽雨。」他說:「我們還做了手工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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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為錯覺,欲星移在回應前似乎有一個怪異的微小停頓,但他的語氣除了一絲幾被忽略的朦朧外聽不出有何異狀,認真說起來那個語氣更像是他正在小心翼翼答題以免答錯:「嗯,我們還做了手工藝,自己做的才特別,你是這麼說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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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我們做了甚麼嗎?」不待回覆,北冥封宇自顧自往下說:「我們在民宿裡捏陶做了兩個杯子,那時民宿老闆說要幫我們上釉打光,全部完成了再幫我們寄回家,你的都還放在我這裡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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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拿出來用?不會跟其它買了沒在用的東西一起不知道堆到哪裡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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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在用。」北冥封宇輕聲說:「就是我們每次泡茶泡咖啡的那兩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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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愣住,但隨即臉上那迷人的微笑又出現了:「我就知道!你把杯子從櫥櫃裡拿出來時臉上就是一副期盼的表情,『星移,你覺得這對杯怎麼樣』。」他模仿起北冥封宇當時的語氣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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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好像一點也不訝異。」北冥封宇老實地說:「我以為你忘了,還有點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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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很訝異呀,不過是學生時期做的手作陶杯,虧你還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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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留著,那是我們一起做的呢。」北冥封宇理所當然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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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記得這件事,我只是有點不敢相認。」欲星移順當地解釋:「當年我走得突然,沒來得及用到吧,現在再看到輪廓似曾相識的杯子,難免近鄉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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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畢竟你也沒看到杯子上釉後的完成品,好吧,算你說得有理。」北冥封宇說:「看你還敢不敢不告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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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好。」欲星移迷人的笑容裡有討好的意味:「我如果當下馬上跟你確認的話也不致讓你想這麼多了,我太膽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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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近鄉情怯誰不會呢?若又是剛從血腥詭譎之地回來的就更不用說了。北冥封宇無法責怪欲星移,他也不希望看到欲星移那種想要圓融一切而討好自己的舉動。「你沒有不好,你也不是膽小。」他說:「換成是我,我肯定沒辦法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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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抬頭看看星空,回憶道:「期末考考到用星星辨認方位,我記得你方位整個寫反了,結果一連錯好幾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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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唉一聲:「連這也記得,你記性也太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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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星移淡淡的微笑:「畢竟是你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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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砸了這種雞毛小事不記得也沒關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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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宇,」欲星移輕輕喊了他的名字:「你不知道我有多用力想要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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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移……」欲星移身上淡淡寂寥的氛圍又出現了,北冥封宇總覺得他從這番話中聽出不止一層意思。欲星移的「記得」和自己的「記得」好像有點不一樣,但他說不上來那究竟是哪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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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加入群體熱鬧一下了。」欲星移輕柔的開口,讓北冥封宇拉住他的手一塊兒站起身:「想好致詞內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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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封宇回過神,搖搖頭說還沒,跟欲星移一起下樓回去時一邊互相打趣著擬稿。就算兩個人的「記得」是不一樣的應該也沒關係吧?他看欲星移在熱鬧的聚餐中與同事融洽地談笑時這般想道,讓自己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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