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5.02 【龙剑】百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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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ir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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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6-05-03 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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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2 【龙剑】百花 END

【霹靂】

百花

冷風瑟瑟，忽然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吹進了白雪漸退的豁然之境。

「阿嚏——」

回應這陣突然而至的寒風的，是連仙境主人自己都倍感意外的狀聲詞。在短暫的沈默之後，又是一記相同的聲音，在房內、在他的耳畔響起；與窗外滿地雪色同樣白淨的雙眉微微簇起，卻始終沒有寫出那個『川』字。

他似乎記得這樣一句話：一個噴嚏是有人想你，兩個噴嚏是有人罵人，三個噴嚏——

「阿嚏……這便是感染風寒的前兆了吧。」

白髮道者歎了口氣。

第一聲，他可以當做是佛劍在想念自己，有一陣沒去拜訪殺生道了，這是對他的提醒；第二聲，他可以當做是龍宿在喋喋不休，上一回造訪疏樓西風，該是半年前了吧，該人的怨念有時候比符咒更有效；可這第三聲，他真想不出還有哪些理由足夠讓自己忽略這個事實：風寒似乎入身了。

被雪白髮絲包裹起來，用來思考的那部分似乎有些發熱的跡象；執筆的修長手指將儒門華麗龍首早年所贈珍貴毛筆放回原位，旋即摸上了自己的額。有趣的是，自家的掌心貌似與額頭溫度相近，再加上他的體溫本就高於常人，那曾經被好友訕笑為『嬰兒熱』的溫度。

「哎呀呀，這該如何是好。」

道者一聲無奈輕笑，他早已忘卻上一回感染風寒是何年何時發生的事兒了，不過不幸感染的原因倒是記得一清二楚——嗯嗯、又是宮燈帷那突如其來的磅礴大雨所致。

某位閑來無事、成天橫躺疏樓西風的華麗大人物一月內來信十封，只為換得好友親臨，屆時十裏宮燈高高掛起，而新栽培的宮燈花亦競爭開放。

想到信中那些微挑釁甚至刻意誇大其詞的內容，道者忍不住搖頭苦笑。並非他有心拒絕好友相邀，只是這半年來他每日在問俠峰聽俠義，論世道，蜀道行是一個值得劍子仙跡敬佩與交往的男人，與他的交流令道者大開眼界，同時亦為他這一生所感歎。

終其一生，背負著「俠」與「義」的男人，卻將「情」拋之身後，悲乎、怨乎？那是只有他自己才瞭解的情感。

也正是因為對好友心有歉意，所以道者在回轉豁然之境，在看到那一封封幾乎堆滿門口的華麗信函之時，只飲了一壺清茶，小憩了幾個時辰便起身前往疏樓西風。

但意外的是，一向不愛外出的西風主人竟遠遊去了，只留下一封書信讓剛滿十歲的小丫頭親自交給他。

信封上空白一片，甚至連收件人的姓名都被忽略了，不過背後倒是龍飛鳳舞的寫上了兩個字：『內詳』。

這不似那華麗人的風格。道者心念一轉，拆信的同時念叨著：這人的任性似乎更上一層樓了。

果不其然，信中短短幾行字，大意是他忽然興起，決定效仿某個寡情忘意的好友，遊山玩水逍遙天地去；歸期不定，若是有心可在宮燈帷等候。當然了，若是無情無義也可回轉自家，他堂堂儒門龍首絕非市井小氣之人，絕不怪罪。

看到這裏，道者忍不住朗聲笑起來。即使已過數百年，這人的高傲任性一如往昔，有時可愛，有時則令人無奈。

『那先生、要留下等主人嗎？』

紅衣的小女孩不知信中內容，但見道者大笑，聰慧伶俐的她約莫也猜到了主人會寫些什麼，小巧的臉蛋上那雙水靈的大眼睛誠摯的望著比自己高大好多的白髮人。

她想為主人做些什麼，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不。吾去宮燈帷。』

道者見女孩努力擡頭的模樣，心生不忍，他彎下身子，溫熱的指尖將女孩額前垂下的幾縷黑髮撩開，同時扯下身後的白色披風，小心翼翼的為女孩披上。

『這對你來說，也許頗為巨大，但它很暖和，足以為你抵擋疏樓外的暴風雪。』

溫暖的十指輕輕拍去披風上的落雪。這時，道者的眼角瞥到那黑髮上的小小雪白，他微微一笑，平淡而真實的神情。

『嗯嗯嗯嗯，看來我得跟龍宿提議，讓他在疏樓西風擺下「界」才是。這麽可愛的臉蛋若是凍傷了，他這個做主人的可會心疼哪！』

傳入女孩心底的這個聲音，好聽的很，讓她感覺比肩上的披風更暖和，她忍不住甜笑開來，抓緊了道者衣袖。

先生您真是溫柔。

『溫柔？這個詞是龍宿教你的？』修道之人的口吻並無任何責備，只有一絲的驚訝。

女孩搖了搖頭：主人時常說先生是『溫柔』的人，鳳兒聽著聽著便記住了。

『耶，真是令人意外。吾還以為龍宿只會說我腹黑、沒人性哪！』這是毫無貶責的輕笑，嚴肅的臉孔還是那般平靜。

道者在交待幾句之後，便起身朝外走去。

驀地，他感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住了。

『何事？』回身，低頭便看見了那雙滿是靈氣的黑眸。

宮燈帷多雨，先生帶把傘去吧。

雨是自然的賜吾，相信它們不會傷害於我。

當時的自信之言換來今日截然相反的結果，有時候拒絕他人的好意便是給自己製造麻煩——道者扶著前額，思考下一步究竟是起身去後山采藥還是不管它，任其自生自滅。

說起來，宮燈帷常年細雨朦朦，偶爾也會興起磅礴大雨渲染一番，雨中的三角亭確是詩意滿滿，頗合適那位喜好華麗與高貴，滿心思文人悲秋傷春的好友。

他是這樣認為，但到了儒門龍首的口中，則又是另一番見解。

吾倒覺得恰恰相反，朦朧的氣氛不正與好友汝這天生的仙氣相符嗎？汝又是一身白衣，若是再撐上一把白傘……嗯嗯～好友不考慮改名『白娘子』嗎？

哈！那華麗無雙的龍首大人願意串青蛇了？

若再加上佛劍的法海大師——

——還是適可而止吧。

——還是適可而止吧。

兩人異口同聲將話題打住。那完全開不起玩笑的佛牒之光，他們可不想被一路照耀著踏上前往西天的遊玩之旅。

當時的玩笑話與疏樓門前他的婉言謝絕並無關係，那時的道者只是無意再將第二把傘帶回豁然之境，給了那人上門親討這一理由前來踩踏他的花花草草們——其貌不揚的野花雖比不上疏樓內靜心栽培的百花，但這便是豁然之境的風貌了。

事實證明，有時候考慮太多隻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道者愁目微垂，他再度擡起手，手背觸上額頭，這回所感應的溫度終於有了一個突破。額頭的熱度勝過手掌，這顯然不是一個好現象。

「唉……宮燈帷、疏樓龍宿，麻煩的根源。」

三角亭的天氣說變就變，他站在亭內等著那人的歸來，誰料猝然而來的大雨將他淋了個措手不及，剛換上的新衣也理所當然的將他包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落湯雞。

這般落魄的模樣若是給某人看到了，想必兩人之間又會是一番舌鬥。也罷，不如早早歸去，免去這頓無謂的爭峰。

沐浴之後，心情舒暢，再安穩的睡上半天，起身之後他想起自明日起又要來去問俠峰，若是龍宿再度來訪或者來信，也該給他留個訊才是。

才寫了好友兩字，那三記狀聲詞便不客氣的響起。

橫豎這風邪是避不開了，道者也不再多做無謂的掙紮，但想到後山的藥草已幾乎被他挖光這一事實，思慮之下，決定去就近的藥鋪抓藥。

事不宜遲，一遲便糟。

走在路上，道者的腦海閃過這個念頭，這時他已明顯感到身體在發熱，有昏昏欲睡的趨勢，苦笑不禁浮上了那張嚴正的臉孔。

先天嘛，道行雖高但始終擋不下自然的侵襲。

快步來到附近的鎮上，道者的目標是藥鋪，卻意外的被街市上的情景吸引了目光。

熱鬧的街道，擁擠的人群，還有那高高在上的彩燈以各種形態旋轉開來，彩紙上畫著各式各樣的動物，相互追逐的狗兒、歡快跳躍的鯉魚。當然了，龍鳳呈祥依然唱主角，放眼望去多是金光閃閃的飛龍與烈火重生的鳳凰，但有趣的是，有一盞彩燈不知是顔色上錯了還是有其他原因，畫上那條騰雲駕霧的仙龍，竟是滿身貴氣的紫芒。

「紫龍……」道者喃喃低語，望著彩燈的目光顯然更爲深邃了。

雖不是刻意，但紫色的龍果然令自己想到了另一人。

同樣滿身的紫色，好不奪目，走在路上猶如一個活動的珠寶箱，再加上那張無人能出其由的俊美臉孔，難怪山間歹人會多次『傾心』於他，每回那句『將衣服留下』總讓道者笑上很久。

「劈劈啪啪～」

刺耳的爆竹聲打斷了白髮人的思緒，他甫回身便看見幾個幼齡站在自家門後，捂住耳朵卻睜大好奇的眼睛，看著門前炸開的小火花，滿地閃亮亮的銀白色小花正是一種儀式：在這群魔亂舞之際，即可驅趕鬼怪，又迎來了全新的一輪四季。

「娘、娘，我們去看煙火吧！」

「好啊，不過你可要聽話，不准亂跑喔！」

「我知道～」

閃過耳畔的雀躍聲將他帶入了另一番思緒中。

素不相識的人們，卻給他一種難以言語的熟悉感。

深沈的眼微微合攏，閉目靜心令他的感官更爲敏銳：小小一條街道，處處是人們歡欣喜悅的喧鬧聲；此起彼伏的，是爆竹炸開的聲響，劈裏啪啦好不吵耳；叫賣的人，放開嗓門爲自己招攬生意，這是一年之初，人們都習慣在這一日熱熱鬧鬧。

他想起了一個人。

那人不論是性情亦或愛好、習慣都與自己截然不同，然對於這樣嘈雜的環境，兩人皆反感而甚少涉足，只是有一年——

道者驀然打住了自己越飄越遠的思緒，唇畔不經意間勾勒出一抹淡然的笑。用過去式來說的話，那的確是趣味橫生的回憶，雖然年代有些久遠了，但稍一靜思便會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那時的他，那時的那個人，那時的百花盛開。

拉開門的時候，他才察覺到那個瘦小身影的存在。

蒼白瘦弱的臉上只有一雙黑色的大眼睛稍稍有神，嘴唇有些哆嗦，身體同樣微微顫抖著；起初會忽略這股氣息並非是他隱藏的太好，而是太渺小太微弱了。也只有那張發白的小嘴中吐出的白色氣霧顯露著年幼脆弱的生命跡象。

『這裏、是豁然之境嗎？』孩子的雙手緊緊團起，在他的手中似乎有著什麽。

『正是豁然之境。』劍子蹲下身，與他平視，他看見了孩子眼中逐漸燃起的一點光。

『那、你是劍子仙跡了？』孩子再度開口問道，口中吐出的霧氣緩緩上升，他握緊著的拳頭揉了揉了鼻尖，旋即合起雙掌放在小嘴前面，吐出一口熱氣他便揉搓幾下手掌。

只是他忽略了，這樣的動作使他手中握著的那樣東西理所當然的掉落在地，落在了劍子的腳畔。

『啊……』

懊惱的聲音從那張微啓的小嘴中發出，他猶豫的望了面前這位「仙人」一眼，最終膽怯的蹲下身，拾起了——那是一封信，因爲孩子捏在手心的緣故，所以顯得破舊了，滿是褶皺。

『這個、這個是——』沒有血色的小嘴抿了抿，只有一絲亮光的眼睛閃過一抹傷腦筋的光芒，他支吾了半晌，口中始終念不出那個字。

『嗯……總之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穿的也很好看的哥哥讓我來這裏找一個叫『劍子仙跡』的人。叔叔，你是『劍子仙跡』嗎？』

聽到『長得很好看，穿的也很好看』這樣的形容，劍子輕呵一聲，平視著孩子的目光尤爲平和，『那位長得很好看穿的也很好看的大『哥哥』是不是叫『龍宿』？』

孩子歪著腦袋，一副用力回想的模樣。

『罷了。』劍子也不責怪，他只是不解好友爲何會讓一位陌生的孩童前來送信，難道疏樓西風在放年假不成？

孩童點點頭，他才想將信遞出，卻發現手中之信幾乎已成不堪入目的廢紙一張。

驚訝之餘，那雙冰冷的小手開始用力抹平那些褶皺，但不見成效。

他那麽用力的抹著，原本蒼白的臉因激動而漲的通紅，咬著下唇的牙齒亦同樣用力，幾乎見紅。

『給我吧。』

阻止他這激動行爲的，是一雙幾乎整個覆蓋住小手的厚實手掌。一瞬間，孩子覺得自己正坐在火爐旁，溫暖無比。

『可是——』

『無礙。』劍子輕柔的將他按在信封上的手指撥開，隨後取過那封褶皺不堪的信。這時他察覺到孩子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手指間下意識的小動作。

『那位哥哥是不是還說了什麽？』他是瞭解龍宿的，一如龍宿對他的瞭解。

『嗯。』孩童點著頭望著他，暗淡的幾乎只有一點光芒的眼睛直直的看著眼前這名身在凡塵卻袖風不染的仙者，而劍子的眼中則倒映著他那雙充滿渴求的黑眸。

『好看的哥哥說，我要是將這封信親自送給劍子仙跡，就能得到壓歲錢。』

最後一個字在顫抖之中逸出，不僅僅是因這寒冷的世間，他眨也不眨的眼中透露出緊張的情緒，原本握成圈的小手不知何時捏住了道者的長袖，捏的是那麽用力、那麽緊；他的眼神，他無意識的動作，都深深顯露著那份渴望。

原來如此。

垂下深思的愁目，道者的唇畔不著痕跡的浮上一抹淺淺的弧度，當他再度擡起眼，對上孩子那雙渴望卻又不敢奢望的眼睛時，唇畔的那抹笑意變得深刻了；即使是在好友們的面前，他亦很少笑的如此溫柔。

『吾雖身無分文，但為了感激你送來這封信，吾有一樣回禮贈你。』

道者站起身來，轉身回到房中，而孩童則一臉茫然的站在銀白色的天地中，他睜著那雙懵懂無知的眼睛，左轉轉、右轉轉，不知自己該做什麼。

他等著，耐心的等著，茫茫然的等著。天上早已停止了落雪，只是風起的時候，吹卷滿地銀，飄渺仙境處。

這是一個很奇妙的地方。映射在孩子眼中的白色仙境仿佛世外桃源，放眼望去，即使是一望無際的銀白，亦不會讓人感覺寒冷；隱隱約約，在雪白中總能找到幾點綠彩，幾抹紅色，只有這樣便也讓孩子預見了，新生季節到來時，這裏一定是百花綻放，百種色彩引人歡笑。

這樣想著，孩子的臉上顯出了難得的笑容。

又等了片刻，當孩童以為道者不再出現而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之時，那道與雪色幾乎融為一體的身影緩緩的朝他走近，只是這時的白髮人，與方才所見略有不同。

究竟是哪里不一樣呢——孩子眨了眨眼睛，只覺眼前的這個人，感覺有些不同了。

道者再度蹲下身，這一回，他看著孩子的眼神有些詭異，卻仍然笑意滿滿。熱暖的手掌輕細柔和的握起冰冷小手，在那雙更加迷茫的眼睛的注視下，他將手中之物放在了孩子的掌心。

『拿著這個去儒門天下找一位華麗無雙的儒門龍首，從此之後，你不用再流浪了。』

『不會冷，也不會餓了嗎？』孩子頓了頓，旋即睜大了眼睛，在那張毫無血色的小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他不敢眨眼，生怕這是一場美夢，夢醒了又是冷的徹骨、餓的發抖的現實。

『再也不會了。』

道者小心翼翼將他的手掌合起，讓他握緊手中那件東西。一瞬間，孩子感到手心一陣溫暖，旋即這陣溫暖越來越明顯了，他將它抱在懷中，用全身感受著仙人所賜的這份寶物。

那是一塊世間難尋的白玉，炎夏冰涼，寒冬溫熱，且有強身潤體，驅趕風邪的作用。百年之前的某個夏季，白玉的擁有者親自送來豁然之境，說是一甲子未曾登門拜訪的賠禮。

那對龍頭白玉，道者收下了，卻從不佩戴；這百年來，它們始終沈睡在樸素的床頭，猶如兩條從不醒來的臥龍。

孩童握緊手中的龍頭白玉。即使是他這樣的孩子，亦能一眼看出這塊白玉的無窮珍貴。這時，他終於意識到白髮仙人究竟與先前有何不同了：在那腰間，懸掛著一塊與自己手中寶物一摸一樣的白玉。他沒有也不敢多問，在他眼中的這名仙人，太過遙遠，即使身在眼前，卻給人一種無法觸摸的距離感。

這種莫名的距離感對一個孩子來說，只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握著白玉，才想離開，卻突然又轉回身來，對著道者深深一鞠躬，這才跑出了豁然之境，跑出了劍子的視線範圍之外。

越來越小的的背影在道者的注視下，終於消失蹤影，他的眼前還是這片望不著邊際的銀白。

『嗯～接下來便是——』

收回目光，劍子打開那封幾乎被揉成一團的信，所幸其中字跡尚清晰可辯，只是——只是短短幾行的內容令他再度皺眉而已。

好友，當汝看到這封信之時，華麗無雙的吾已在豁然之境外等候多時了。快快出來，若是讓吾等久了，可是汝天下無雙的損失哪！

紫扇輕搖的華服男人，站在茫茫白雪之中，尤為刺目。冬日的日陽應是淡薄的、柔和的，但照在那繁瑣的綴物上卻顯得十分刺眼，珠寶反射著自上而來的光芒，他就這樣站在遠處，因為他知道，那人第一眼便會找到自己。

果不其然，翩翩走出豁然之境的白衣道者幾乎是閉著眼走向那全身紫氣萬丈的男人的。

扇緣輕輕靠近唇畔的同時，也將那抹迷人的笑染上了男人俊美無比的臉孔。

『在自家門口都能令吾等上一個時辰，汝的姍姍來遲，今日又有新的突破了。』疏樓龍宿不怒反笑，對於好友的惡劣，他早已習慣。那孩童三刻前便離開，該人卻現在才步出，可見他是有意刁難。

終於還剩幾步路，道者卻不前行了，只是站在與男人保持距離的位置，深沈的眸避開他滿身閃閃的綴物，望向了一旁的雪地。

『非也，吾這是給你磨練耐性的機會。一教之首若無足夠的耐心怎成大事。嗯嗯、還是說，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對吾這寒酸又小氣的貧苦道士滿腹的意見，所以這正是一個抱怨的機會？』

平淡的口吻，嚴肅的神情，他的臉上找不到一絲破綻；與男人對駁，他從不擔心自己敗下陣來。

華麗的男人聞言，五官精緻的臉孔同樣不為所動，但他畢竟比道者年輕，金色的眼睛仍悄悄的透露出了一絲挑釁、一絲不滿。

『好友不願與吾對視，是怕看見吾太過年輕美貌的臉孔而自卑不已嗎？』

認識近兩百年歲了，對於兩人每回見面便口舌爭鋒這一樂趣，男人絲毫不覺厭倦。白髮道者於他而言，是『棋逢敵手』卻又『惺惺相惜』，是對手也是知己。

他對於這樣一個與自己關係複雜的『存在』，從來都是興趣滿滿，只是這份趣味能維持到何時？這是一個既現實又殘酷的問題，答案——也許很近，也許很遠，又也許，永不存在。

『龍首的相貌自是天下無敵，吾在多年前早已看慣。若是好友有意脫下這副皮囊，換上獐頭鼠目般的容貌……屆時我將目不轉睛。』面對龍宿太過明顯的挑釁，劍子自然也不客氣。

意料之中的反擊，龍宿的笑更迷人了。

『既然好友羞于不前，那就由吾來跨出這一步吧！』

華麗的男人邁出了幾步，更加靠近白衣道者；反觀劍子也不退步，但手中拂塵卻不安分，輕揮之餘果然將那越來越放肆靠近的紫色身影隔開在三尺之外。

『龍宿，客套就收起來吧。吾不愛沾染你這身富貴之氣，直言找我何事吧。』這天寒地凍的，即使是先天人亦無興趣站在皚皚白雪中吐槽閒聊。

『嗯～』儒雅的聲音刻意托長尾音，華麗的男人終也收斂起了咄咄逼人的氣勢，『劍子，汝可知今日是何佳節。』

『龍宿你都說了是佳節，又是臘月剛過……嗯嗯～新一輪的四季交替又將開始。吾這豁然之境的花草們也將迎來綻放之日。』

道者的話，透露著絲絲玄妙。他不正面回答男人的問話，而是避開那雙金眸中曖昧的光芒，或者說——視而不見。對於這比自己足足小上兩百歲的年輕後輩，他一如既往的包容著他的任性，也一如既往的享受著與他口舌爭峰的趣味感。

面對絲毫不爲所動的道者，龍宿微的眯起了迷人的金眼。

『劍子，汝還記得吾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嗎？』

華麗的男人朝前邁開一步，只有一步，兩人的距離卻驀然縮短了；就在劍子尚來不及反應之際，龍宿已將自己那張俊美無比、華麗無雙的臉孔順理成章的湊近了那雙嚴肅端正，即使面對這張俊逸特寫亦面不改色的臉孔。

『汝個性中最惡劣的部分，便是嚴肅的欲蓋彌彰。』

『這句話，百年來你重複了不下百次。』

面對這樣動人的臉孔，這般磁性的聲音，道者面無表情的臉上竟找不到一絲波瀾，他還是那麼平淡，甚至連避開的行為都沒有；疏樓龍宿是一個喜歡把曖昧當有趣，將吐嘈當閒聊的男人，但他的玩笑從不過分，即使是更為親密的言行，卻不會越雷池一步。

『哎呀！那是因為汝總改不了這個壞習慣，吾自然是耳提面命了。』

見道者毫無反應，甚至無視自己刻意的曖昧笑容，華麗的男人不再玩鬧，垂下細眸的同時，他以華扇擋去劍子身後的退路。

『怎麼？』

淩厲的目掃向那張笑意滿滿的臉孔，他手中的拂塵若是甩上儒門第一龍首完美的臉，想必現任三監司會很不客氣的踩上豁然之境的花草，到時候那樣大場面的興師問罪，他可就敬謝不敏了。

『儒門天下第一人何時也玩起了攔人去路的把戲？』

『哎，吾只是想汝不再轉身回去，畢竟我們的路，在前方。』

他的話，比他的笑容更加玄妙，似乎是某種暗示。

望見那抹笑，白髮的道者知道，今日又不安寧了。

既然是新年，那就難得熱鬧一回吧。

龍宿的這句話，劍子將它作爲麻煩的開場白，不作任何回應，心中卻稍稍了然男人的目的何在，只是有一點令他深思：與自己同樣不喜喧鬧的在上位者，這回怎會對自己所厭惡的環境産生興趣？

兩人走在路上，所經之處皆被白雪覆蓋，放眼望去，這世間一片蒼茫，無邊無際，只見純然；但即使是這般安靜的色彩，亦有著新生的跡象，不經意瞥見的翠綠與桃紅，還有那只在四季之末才會綻放，歷經風雪無情，卻最終持潔的傲骨梅影。

道者突然停下腳步，他望著腳邊那穿越雪的阻礙，在一片銀白中露出尖尖角的野草，露出一副沈思的神情，這倒引來了身旁那華麗男人的注意，他側過身，以同樣深邃的目光望著這道幾乎與滿地的雪色融爲一體的身影，他關注著他總是微微簇起雙眉的神情，關注著這人的一切。

是關注也是觀察，他對他，從來興致勃勃。

『龍宿，你看這是什麽。』

劍子的目光，始終放在地上那株野草之上，神情平和，口吻也與往常無異；但男人卻看出一絲不尋常。

『弱小可摧之物。』龍宿唇畔的笑意，意義不明。

道者的眼中閃過一抹平淡的笑，似乎他早已料到這樣一個答案，『果然是儒門龍首的結論。』

『哦？那道教先天的結論又是如何？』男人同樣揚起輕笑。正如劍子對他的瞭解，他對好友的亦頗爲瞭解。只是「令人料不著的劍子仙跡」確實——令他入迷探索，樂此不疲。

生生不息。

同樣是四個字，卻反映出兩人截然不同的性情與作風，有著完全相左經歷與生活的兩人，對這個塵世自然有著完全不同的見解。

兩人對此甚爲瞭解。

『果然是符合道家思想的結論。』

說這話的時候，龍首並未收回目光，而是將它轉移到道者所關注的那株野草上。靜寂無聲的這一刻，他突然華袖一揮，只見那抹綠色瞬間消逝，地上再也見不著雪白之外的色彩。

『你啊——』道者無奈苦笑。他當然清楚龍宿這麽做的目的何在：只是爲了向他證明生命是何等脆弱，尤其是這等弱小生物。

『怎樣？』男人笑得迷人，笑得令旁人無話可說。

劍子望著他，搖頭輕笑一記，長長的純色雪袖同時揮開腳下那片純色，只見一片雪茫中，比方才更小卻更負生氣的翠色正從地底鑽出，它是那麽渺小，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你瞧，這不正是新一輪的開始嗎？』

道者的眼中，閃爍著深邃、足以令人深深吸引其中的光芒，他的笑容從不迷人，卻總令龍宿難以轉移視線，看著他的笑，他會有一種莫明的安心：這個人，就在自己的旁邊呵！

『龍首若有不服，盡可道來，何須露出這般詭異的笑。』

見龍宿只笑不語，道者以爲他又會說出與自己爭鋒相對的言論，誰料男人只是淡然挑眉。

他若是說出『斬草除根』這四個字，相比這一日又會在兩人的口舌之爭渡過，那未免太過浪費這樣一個佳節。所以，這一回，他暫且退步。

『前輩之言，龍宿怎敢不服。』男人輕搖華扇，一臉瀟灑，卻始終透露出令人不解的神秘訊息。

前輩——這樣稱呼自己，果然是心口不一的儒門龍首。

劍子再度輕笑，便也不再開口；一年之初的佳節，他同樣無意在吐槽逗嘴中度過。

於是，繼續前行。

兩人沿著漫無邊際雪地緩緩走著，一路上也不乏慣例吐槽、言語爭鋒；不知不覺也走了一個時辰，當劍子注意到之時，他們已經來到附近的鎮上了。

盡收眼底的，是忙碌穿梭的人群，不論男人、女人、孩童、老者都歡天喜地的走著，道者在他們的臉上看到的，儘是欣悅的笑容。

該是為過年而忙碌著吧。這一天，對太多太多的凡人而言，便是一種全新的預兆。『年年有餘』、『紫氣東來』、『龍鳳呈祥』，真是數不勝數的吉祥徵兆。

他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以了然的目光望向一旁的華麗身影，眼中並無責怪，只有好奇：『吾以為，耀眼華麗的儒門龍首對世人的慶典毫無興趣。』

『世事總有例外。吾是盡自己所能尋找趣味的人哪！』細長的金色眼眸蕩漾開來令人無法抗拒的笑意，疏樓龍宿完全瞭解自身的魅力何在，同時他也瞭解，對他人而言是致命吸引力的這張臉、這份笑，對眼前這個向來沈穩的男人而言，完全不起作用。

正如自己被他那怎麼都令人琢磨不透的個性吸引一樣，自己吸引他的，絕非是這副皮囊。

『是是，龍首說的是，劍子受教了。』道者無奈苦笑，這樣一位任性的友人，時常令他無可奈何，交往的過程是充滿樂趣的，只是有時候會被他的極端惹來一些連自己都不知為何會產生的微小怒氣。

『喔，真難得汝會讓步。』男人笑的更歡了，頗有得寸進尺之勢，就連那身華貴耀目的墜飾也更顯刺眼。

『龍宿你能有例外，吾自然也會有例外。』與龍宿鬥嘴雖是十分趣味且樂此不疲的事兒，但有時候一直鬥下去未免無聊，所以這回，他退一步，下一回再連本帶利討回便是。

兩人的出現令鎮上的男男女女們騷動起來，龍宿的衣著與劍子與身俱來的天人氣質著實讓圍住他們的衆人驚歎不已，老人們甚至感歎著：在自己有生之年，能見到兩位天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於此，道者只是淡淡一笑，先天是人，又不同於凡人；在凡人的眼中，先天就是高深莫測，堪比神仙的存在，而在他自己看來，所謂『先天』，不過是走的路比凡人多，惹的麻煩也比凡人多罷了。

與劍子豁然處之的態度相比，龍宿的極端個性便更顯鮮明瞭。他細長的眼冷冷掃過周遭人群，那眼神是如此犀利無情，即使是如此漂亮難尋卻也難掩那份冷酷，即使對他好奇萬分，但始終無人隨意靠近，只敢站在一旁觀望。

『儒門龍首的威懾力果然不同凡響。』

白衣白髮的道者微微擡起眼，悄然無聲，那投射在男人臉上的微光顯得那麽沈靜，完全看不到一絲情緒的浮動；他就這樣望著身旁的男人，目光深邃而清幽。

『嗯～吾收斂便是。』話語落下的同時，龍宿將那刻意顯露在外的冷漠緩緩收拾起來，那樣的眼神，看似風平浪靜，卻是讓人難以回絕的壓力哪！

這個人，永遠都將世人擺在天平的最高點。

正因爲瞭解這點，所以他的任性，對他無用。

兩人的腳步不因圍觀的人而止步，不知不覺，天色漸沈；道者擡頭望向天邊泛著豔紅光芒的薄雲，這一日的落日，美的令人歎息。

『看也看過，走也走過了。龍宿，我們該各自回轉了吧。』

話語出口之時，道者的步伐已停止。他才想轉身，沒想到身旁之人竟出人意外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腕，當那柔暖的觸感從肢體傳達開來時，他望見了那人眼中泛出的深刻笑意。

『再待一會兒，如何。』這是，非常難得的溫柔口吻。

『吾以爲，儒門天下該有很多事情等著好友去處理。』悄悄的從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對於這樣親密的接觸，他不曾習慣，當然也不會排斥，只是尚需要時間來適應。

『若是事事都要吾這個龍首來處理，那那些高層儒員又有何用。』

龍首微笑著收回自己的掌心，他的目的不再此，所以無需介意。

『也罷——』唉！這人即使已過百歲，有時候卻仍給人一種『孩子氣』的錯覺，任性到令人無可奈何的男人——疏樓龍宿，是他的至友。

意料之內的結果，龍宿自是笑的得意。

天色，越來越暗淡了。

當道者再度擡頭望空之時，視野中再也看不到蔚藍與豔紅，只是一片深沈之色，放眼望去周遭儘是燈火通明，色彩斑斕的走馬燈在暗夜中發出柔和的光芒，佳節的氣氛爲這寒冬的夜晚憑添了一份暖色。

舞龍的隊伍在人群中穿梭遊走，男人們高高舉起手中的木棒，盡展所能上下舞動，蛟龍漫遊、龍頭鑽檔子、頭尾齊鑽、龍擺尾和蛇蛻皮；十一節、十三節，金龍追逐寶珠，飛騰跳躍，時而飛沖雲端，時而入海破浪。非常好看。紅色的龍頭，張牙舞爪的龍爪，而龍身本該是同樣鮮豔的色彩，但不知爲何竟散發著金光，在這擁擠的街道上，尤爲顯目。

那是、龍麟的光芒。

微笑著的男人，如此說道。

龍麟不減風采是嗎？

同樣含著笑意的道者望了他一眼，不知何時，兩人已走到了橋上，身後來來往往喧鬧的人們，似乎對他倆毫無影響，那是一個獨立且脫俗的世界，無論是睡，都無法介入，無法打破這份和諧。

橋下，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小小紙船緩緩浮動，那是人們對未來的寄託，對明日的希望，更是這寒冷黑夜中的一點溫暖，一絲明光。

『劈劈啪啪——』

耳邊響徹節日的爆竹聲，道者望著那平靜河面的目光漸漸清冷下來，這樣喧鬧的一日，是時候該結束了。

『龍宿——』

『好友、汝看，那是什麽。』

驀然被打斷的話語被道者暫存口中，他偏過頭，目光隨著那人伸出的修長手指望去——

冬季的夜空，星芒甚少。

然而，取而代之的卻是之數不盡的五顔六色：鮮豔的紅、迷人的金、貴氣的紫、新生的翠、以及更多更多迷人眼目的色彩——迴旋在天空中的節日煙火，美的令人心醉、照耀天地玄黃，照亮整個世間。

『煙火。』

不。

不？

那是、冬日，百花盛開的奇景——

男人的笑聲輕柔，聽在道者的耳中，足以覆蓋那喧鬧的人聲、爆竹聲；他眼中的火光深邃，那是比滿天的繁花更閃爍更耀眼的光芒，美的不似凡塵之物。

是了，疏樓龍宿並非凡人，他乃儒門天下第一人，華麗無雙堂堂儒門龍首。

龍騰九天，龍麟自有風姿；繁花，也只是裝點天庭的飾物。

『龍宿。』

嗯？

『新的一年，劍子仙迹仍要請你多多關照囉！』

向來內斂的道者，在滿天繁花的照耀下，露出了極少見的深刻笑意。

刺耳的爆竹聲繼續響徹天際，劍子收回目光，同時也將那遙遠的記憶之門輕輕合上了。

回轉豁然之境，他越發感到身體的不適，頭暈現象尚不嚴重，只是體內傳來的溫度越發高升起來，掌心再度觸摸額頭的同時，一聲歎輕輕逸出：麻煩。

藥，他已無心煎熬；在身體的本能驅使下，修長的臂支起整個發熱的腦袋，手背抵著灼熱的面頰，疲憊的目終於還是抵不住困意的侵蝕——就這樣，白色的身影在其主人無意識的狀態下，陷入了沈睡中。

「打擾了。」

「咦？這是——」

醒來的時候，他聞到了一股不熟悉的味道，陌生刺鼻的氣息，充斥著整個房間。

“……”

深沈的目緩緩張開。第一眼，他便看到了桌上那距離自己幾尺的小碗。碗中盛滿黑色的液體，難聞的味道該是那液體所致。

“這是——”

劍子挺了挺腰，這時他感到手臂一陣酸軟，甚至是麻木了。望著自己的掌心，他伸展開麻木的手臂與手掌，在活動幾下之後，不舒適的感覺終於得到緩和；再施一道力，鬆開手掌之後，他拿過碗，也看到了壓在下面的那張字條。

『先生敬啓：

主人在您離開之後便歸來疏樓，原本想立刻前來，奈何三監司急報要事。無奈只能命我前來探望。

先生感染風寒了嗎？我已將草藥煎熬好了，請先生務必喝完喔！我有在裏面加入甘草呢！

穆仙鳳』

乖巧、細心的鳳兒，確是龍宿門下第一人。

道者微微一笑，將紙條收入懷中，他看了眼面前慢慢一碗湯藥，眼中閃過一抹苦惱。

說實話……他很討厭吃藥，因爲那滋味……唉唉唉！

苦口良藥，也罷也罷。

先生以爲，主人是一個怎樣的人。

這嘛、每天跟在他身邊的你，不該比我更清楚？

嘻嘻～那我說，主人是很溫柔的人呢！

在雙目睜開之前，他夢到了那日與小女孩的對話。夢中的女孩，露著幸福而又詭異的笑容，清澄的眼睛直直的望著自己。

他還是喝下了那碗藥，隨後便趴在桌上沈沈的入睡了。

這裏，是豁然之境，是他完全無所顧忌的『家』。

肩膀上，有些沈重。

當意識到這滿室的芬芳之時，道者站起身來，原本覆蓋著身軀的披風，落下了。

紫色的披風，綴滿華麗的飾物。這不該是豁然之境的所有物——擡起頭，盡收眼底的，是滿室的嫩色花朵，目光所到之處，便是花海。

冬日盛開的百花，令他欣悅大笑。

那人的溫柔，比百花更美，比日陽更暖。

【完】

2005.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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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l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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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6-05-03 05:4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小事情，大道理。
有心人，才能察觉这样的温柔。
剑子啊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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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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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5.02 【龙剑】百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