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01 【慕劍/龍劍】金匱略盡藥生塵（短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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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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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10-05-01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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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1 【慕劍/龍劍】金匱略盡藥生塵（短篇完結）

“聽說有些門人不滿龍首淪為嗜血族，疏樓龍宿就乾脆把儒門天下拆了”清湯淺啜，享受著白衣道者出神入化的茶藝，慕少艾愜意地眯了眯眼，話語中不掩八卦之意“你說這位龍首大人，怎麼就那麼愛折騰？”

劍子先天淡定作答：“因為他寂寞。”

再次感受到周遭氣溫驟降，慕少艾強忍住扶額的衝動，勉力維持笑容：“其實，藥師我也挺寂寞的……”

劍子笑了笑，不再接話，低頭專心品茗。迷谷的風很輕，吹過時會將他鬢邊的發絲微微拂動，襯得臉上的神情也生動柔和起來。慕少艾暗想：這人生得雖不驚豔，卻有種說不出的好看，看久了，讓人移不開眼。

兩人就這麼坐在樹蔭裏喝著茶，默默無言。過了許久，慕少艾隱約覺得該說些什麼，卻怎麼也找不出話來——從水潭裏撿到劍子後，看到瀕死之人手中緊攥著的龍頭白玉，他便知崖上那位素閒人所說華麗無雙的儒門龍首和天下無雙的道門高人關係匪淺，乃是交換過信物的生死之交云云絕非虛言。對這儒道兩家先天的生死糾纏，自以為是湊熱鬧打趣的意思，想看那雲淡風輕之人尷尬難言的模樣，終是自欺欺人，明知不該多說，偏偏忍不住時時提起試探，生生成了一種自我折磨。

劍子，你不知道嗎？提起那個人的時候，你眼裏的落寞，多少冷笑話也遮掩不住的。

“呼呼，你雖然停了藥，這茶水也不宜多飲。谷口風涼，還是回去吧，阿九的飯也該差不多了。”總算找出幾句能說的話，慕少艾稍稍松了口氣。旋身站起，伸手去拉對面那人雪色的衣袖。

“呃，吃飯還早吧？我們坐了沒多久，只怕阿九才剛把米淘出來。”眨了眨眼，劍子不免疑惑。

慕少艾有點尷尬，但立刻擺出流氓藥師的架勢：“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不聽醫囑，砸了藥師我的牌子你可賠不起。再說我回去看著鍋，免得阿九又把飯燒糊，一舉兩得有什麼不好？”

劍子聞言也只得由他，被一路拽著胳膊回房休息，可惜了那壺滋味絕頂的新茶。

炊煙嫋嫋，貓尾少年蹲在地上吹火，看到火勢漸旺，仰頭道“慕阿呆對劍子真賢惠，你都好久不下廚了，他剛來就有小灶吃。”

“喂，小孩子亂講話，賢惠不是這麼用的……其實藥師我也不是看重這病號，只是儘量讓他好得快些，免得崖上那位說藥師我浪得虛名。”慕少艾如此說著，又在鍋子裏丟下兩朵靈芝。

阿九啊，欺騙小孩子不是好事，不過藥師我也不算全扯謊，有些事，你還不懂的。

看到他時，心底都是溫軟的，恨不能把世上所有的甜蜜美好都捧在手裏遞過去——這樣的感覺，豈是“看重”所能形容？

而且，我認識他很久了，只是無人知道。

以認萍生之名，潛伏於翳流，晦暗久遠得令人不想回憶的年代，偏偏那晦暗裏，落了一點純白的柔光。

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南宮神翳統領萬千信眾，自是一代梟雄，要騙他，沒那麼簡單。

所以，稍有不慎，就被折騰得很慘。

慘到當打手衝鋒陷陣，結果被翳流的對頭打落山崖。

能跟翳流作對的自然也是狠角色，掌功好倒也罷了，毒術也不差，一掌拍過來，還帶著藥粉，雖然及時屏住呼吸，眼睛仍然遭了秧。

幸而古人誠不我欺，山崖之下，就那麼順理成章的有個水塘，又順理成章的有善心隱士將倒楣的傷者撿回去照料。

掉下來的時候，眼睛已久有些模糊了，看不清那人面目，只覺得一片雪樣的白，清明不染，輕輕地飄了過來，頗有些姑射仙人禦風飲露的味道。

隱約覺得那團白光近了些，似是俯下身來，細軟的發絲在臉上拂過，然後就被撈出來打橫抱起，步履平穩，速度卻是極快。

美人力氣不小啊……呃，不對，兄台，你倒是說句話啊，一聲不吭就撿個麻煩回去，你不是道上的吧？

可惜喉嚨被血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但慣辨藥材的鼻子還是靈驗的，這人身上味道很好聞，最多的是泉水和新茶的清氣，然後是紫曇蕊，仔細辨別還有供佛的旃檀香。三種完全不相似的氣息混在一起，竟是意外的熨帖自然。

吸了吸鼻子，想再多嗅幾下，周圍忽然一黑，似乎是進了什麼山洞，身體落地，接著柔和而渾厚的內力從後心透入，一點點疏理淤塞紊亂的經脈，片刻後勁力一摧，瘀血咳出，性命已無大礙。然後那人從背後探過雪白的腦袋，輕輕撥開自己的眼皮，低聲問：“你知道這是什麼毒嗎？”

這嗓子不錯聽嘛……回過神來，連忙答道：“啊，是斷腸草。”

只聽得低低地一聲“嗯”，接著眼上微涼，竟是那人伸舌舔去自己眼膜上的毒劑，心內吃驚，竟也忘了推拒，待明白過來，已被力道恰好地按住肩頭，動彈不得，直到眼中毒素盡淨才鬆開。

“這點毒傷不了我。”那人聲音還帶著笑，卻難掩微瀾——斷腸草入眼藥性發揮最慢，只是模糊不能視物，數日後才漸漸失明。但若入口，即使只有極少量，也是劇痛立作，如同摧肝斷腸，即使功體深厚性命無虞，一番折磨卻總難免。

果然那團白光離自己漸遠：“我出去找些吃的，你小心等著。”臨走，還在自己嘴裏塞了幾枚丹藥，入口便知品味貴重，療傷解毒最有奇效。

這是老天爺看不過笏老兒如此坑害無辜，派了個神仙下來救人于水火麼……

之後幾天，雖然雙眼被藥巾蒙著很不適，但被那人照顧著，居然過得很享受。

只能說那人真是很好，跟他在一起，聽他緩緩說著洞外鳥鳴花落，雲霞卷舒，心裏自然就安靜下來，浮塵洗空，憂煩盡消。雖然眼睛快要痊癒了，翳流那邊也該回去詐屍，但這感覺真是叫人戀戀不捨。

可惜，看不到臉，那人也絕口不提姓名。

“要是不方便的話，告訴一個字也好，不然怎麼稱呼呢？”軟磨硬泡雖然老梗，但越是老梗越有效，姓名能有幾個字？多磨幾回不久知道了？

仙人遲疑半晌，方道：“跡……痕跡之跡。”頓了頓，好像不甘心吃虧似的，反問道：“你呢？”

蒙仙人垂問，慕少艾、認萍生、慕少艾、認萍生……兩個名字輪流在舌尖打轉，最後還是溜出一個“萍生”。

那人笑笑：“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甚好。 ”

黑線，錯了錯了……但是，認萍生現在還是大魔頭，嚇跑了仙人就糟糕了，先讓他誤會著也不錯。等日後平定了翳流，找笏老兒洗洗白，再風流倜儻的回來尋仙續緣豈不妙哉？

可惜等他光鮮亮麗地故地重遊時，山谷中已是芳草萋萋，仙影絕蹤。石洞裏也什麼都沒留下，那十餘日的奇遇就像是黃粱一夢，驚醒無痕。

原來，錯過，真的是讓人悔斷肝腸的事……

他所留下的，也只是那一個“跡”字，“痕跡”的“跡”。

所以，後來某個摯友滿身是血地跑來找自己，說要金盆洗手，隱姓埋名的時候。想也不想便道：“朱血染衣，舊痕無跡……那就改名朱痕染跡如何？”

其實只是太喜歡那兩個字罷了……

“喂，慕阿呆，麥發呆了，湯要熬幹了！”貓尾少年一聲大叫，成功打斷慕藥師的遐思……

慕少艾趕忙掀鍋添水，好在阿九的火生得太小，那湯反而熬得剛剛好，阿彌陀佛，因禍得福！

端著新出鍋的湯藥踱回草廬，慕少艾心裏一路碎碎念：

人都說玲瓏骰子嵌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老人家我卻只能把滿腹心思熬成湯藥，真是一點都不風流啊。嗯，不過這食補湯喝下去，可是化入血氣，養生延年，倒比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強些。或許，尋該個時機，告訴劍子，慕少艾曾經以“平生”之名受他救治，免得他老覺得欠人恩惠，不好親近……

但這一肚子話，卻在看到那人獨立庭前時，戛然無聲：

慕少艾見過無數美人，卻從未見過這樣的風采氣度——長袍廣袖，飄然而立，僅僅一個背影，已是一片秋水蒹葭，奪盡三秋之韻。

凝望良久，終於收回視線，搖首且笑且歎：

這便是相由心生吧，心尖上眷念的人，看他什麼都是極好的。

金匱略盡藥生塵，世上何物解相思。

[ 此帖被古川在2010-05-01 14:11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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