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霹靂論壇 09.16 沐紫英師父居所阡陌道開[阡陌]一詞源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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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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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09-16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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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6 沐紫英師父居所阡陌道開[阡陌]一詞源由

在二十五集場景中沐紫英去找師父居所阡陌道其實阡陌也有源由以下內容
「阡陌」是什麼呢？以往都解釋為田間的道路，田間的道路既可以把土地加以區隔得方方正正，又可以便於人和貨物的往來。就像《周禮．遂人》上所說的：「遂」的上面有「徑」，「溝」的上面有「畛」，「洫」的上面有「涂」，「澮」的上面有「道」。依鄭玄註，遂、溝、洫、澮，都是通水的，都連到「川」；徑、畛、涂、道、路，都是可以通車、行人，可以達於國都的。意思是土地上面都有便於灌溉的渠道和人與物往來的道路，面積大的土地，渠和路就寛闊，於是有了各種不同的名稱。這些田間的路，按照《風俗通》上的記載，有兩種說法，一是，南北為阡，東西為陌；另一是，東西為阡，南北為陌。那一種講得對呢？顏師古的說法就是前一種，我看不見得。我們從《周禮．遂人》記載的土地與人口數目來考察，可以看到：「遂」與「洫」都是南北向，土地與人口的數目都是「百」，應是「陌」；「溝」與「澮」都是東西向，土地與人口數目又是「千」，應是「阡」。「阡陌」的名稱，是從這裡來的；也就是說，東西為阡，南北為陌，才是正確的。大概的情形是，井田一夫百畝，就是「遂」，遂上面有「徑」，這是南北向，是「陌」；十夫千畝，就是「溝」，溝上面有「畛」，是東西向，是「阡」。照這樣算下去，百夫萬畝，則是「洫」，洫上面有「涂」，涂是南北向，又是「陌」；千夫十萬畝，就是「澮」，澮上有「道」，道是東西向，又是「阡」。至於百千以上的萬，有「萬夫有川」的說法，而川上的路是在「川」的四周。我們從《周禮．匠人》的記載中看到，「遂」、「溝」、「洫」、「澮」也都是在其四周。這樣看來，「阡陌」的名稱，很可能就是由東西向的路，和南北向的路，演變而來的。「阡陌」只是疆界，阡陌之外，還是有空地，只是閑置在那裡。再說，我們從《周禮．遂人》鄭玄註可以知道：「遂」寛二尺，其「徑」容得下牛馬；「溝」寛四尺，其「畛」不足八尺，容得下大車；「洫」廣八尺，其「涂」廣一軌，一軌也是八尺；「澮」廣一丈六尺，其「道」廣二軌；「川」上的「路」，廣三軌，幾乎有二丈多，什麼是三軌呢？有一種說法，男子走右邊，女子走左邊，車輛走中間，這種講法蠻有趣的。你們可以在《周禮》賈公彥的疏中讀到。我們討論周代制度，《周禮》是不能不讀的，我們一面讀《周禮》，看看鄭玄的註和賈公彥的疏，一面想像當時情景，歷史的畫面就會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我們可以算一算，古代的井田制度下，作為灌溉與道路之用，不能從事生產的土地真的很不少，但不是沒有緣故。古代聖王之所以如此設計，並不是不吝惜這些土地，將它棄置不用；而是用以劃清彼此的疆界，防止侵犯和爭奪，並且可以蓄積和調節用水，以備旱澇不時之需。這是古代聖王為了天下蒼生，想到的是長治久安，他們非如此做不可，是有深刻含義的。

商鞅一心一意想要立刻有所表現，只想得到眼前可以獲取的好處，看到一塊一塊的田地都被阡陌所限制，耕田的農民只能在百畝之地耕種，農民的力量未能全部發揮。他又覺得這些作為道路的阡陌占地太多，這些可以用於生產的土地，未能增加產量，著實可惜。況且，當時世局動亂，制度廢弛，井田制度中土地的授田與還田的辦法，不能確切執行，欺瞞、侵擾、舞弊等等不法的事情經常發生。何況阡陌又緊貼農民的土地，一定有些已經被農民偷偷佔有，從事耕種，但卻不需繳稅。於是，商鞅下定決心，把阡陌盡數剷除，井田制度中的一些禁令也都廢止。依據商鞅的新做法，人民可以買賣土地，農民的生產力得以悉數發揮；一些過去不投入生產的土地，都成了農田，土地全都加以利用。百姓有了田地，就是他的產業，只要定期繳稅即可，過去私自占有的土地也得繳稅，一些欺瞞、侵擾、舞弊的事也可以根絕。這樣的做法，正如唐代楊炎為了一些沒有土地但饒有資產的人不繳稅，就把「租庸調」廢止，代之以「兩稅」的作法很像，儘管可以除去一時之害，收到一時之利，但是，千古聖賢相傳的精微深義，也就喪失殆盡了。

我們可以想一想，古代聖王為了天下的長治久安，設計出來的辦法，後來的國君為了替百姓置產，規劃出來的制度，都反映出上層統治者為天下百姓設想考慮的一番心意，是很值得我們認識體會的。有些主政的人，只是為了一時的急功近利，取得眼前的好處，不惜破壞舊有的規制，犧牲高遠的理想，這是很讓人感慨的啊！

我們再來看看有關「開阡陌」的記載，《史記》的〈秦本紀〉說：「為田開阡陌」；〈商君列傳〉說：「為田開阡陌封疆，而賦稅平」；〈蔡澤列傳〉則說：「決裂阡陌，以靜生民之業而一其俗」。我們仔細地讀，好好想一想這些記載的意思，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這裡所說的「開」字，應該是「破壞剷除」的意思，而不是「創建設立」的意思。這裡所說的「阡陌」，應該是三代井田的舊制，而不是秦孝公推行的新制，這是很明顯的。這裡又提到「賦稅平」，就是沒有欺瞞、侵奪、舞弊等不公平的情形；而所謂「靜生民之業」，是指不再有授田、還田這些麻煩的事了。這些記載的文字，把這件事說得很清楚，其中蔡澤的話，尤其明白。我們可以進一步地想，古代聖王治理天下，把土地授予人民，田間的道路，有直的有橫的，不會沒有一些規劃；所以，都是方方正正的。一旦秦廢除井田制度，只要開闢出來可以耕種，就是農田；於是，土地不再方正，田邊的路也是歪歪斜斜，扭七拐八。當然再也沒有東西為阡，南北為陌，以便人貨往來的那種平平直直的道路了。我的意思是，我們從實際情形和事物道理上，推想一番，更可以相信以上的解釋是沒有疑問的。

我們讀古代典籍，對於關鍵的字詞，要仔細研讀，一再玩味。像是開阡陌的「開」字，應該作怎樣的解釋？當我們讀到「決裂阡陌」這幾個字，就要聯想到它為「開」字的解釋，提供了至關重要的思考方向。呂祖謙論井田，引用〈蔡澤傳〉上的這句話，卻沒有深刻理解，還是廻護舊說，又講到開置的意思去，很是可惜。幾個關鍵字之外，再把其他幾個重要的字詞，諸如「賦稅平」、「靜生民之業」等聯繫起來，當時的情景就更清楚地展現出來。

有人認為，漢代還有「阡陌」的名稱，應該是秦時建置，沿襲下來的事物。殊不知秦時建置的土地制度，應該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已經不是指田間的通路了。一些重要道路，使用頻繁，是不會被廢棄不用的，只不過已遭人侵削，與過去略有不同而已。又有人以為，董仲舒說「富者田連阡陌」，以及提出限制人民佔有過多土地的辦法，懷疑漢代土地佔有的不公平現象，是由阡陌引起的。這也是不對的說法。因為說道「富者田連阡陌」，是指有錢人的田，多到兼有千家百家的田那麼多；至於所謂「商賈沒有農夫的辛苦，而有阡陌的所得」，也是說商賈的收入很多，多到像千夫百夫的收入那麼多。這是因為，漢代距離古代不遠，一些古代的詞彙，依然為人們所習用，而且古代的遺跡還是可以考索而得，只是當時的君臣未能在這方面探究講求，力圖修復，豈不是十分可惜的事啊！

我們看到一些記載，與我們的解釋不合，非但不能視若無睹，反而要十分注重。我們要提出足夠的理由，說明何以這些記載不足以駁倒我們的解釋，此外還要說明這些記載應該作怎樣的理解，反映怎樣的時代背景。

以上朱子的講課內容，主要見於朱子的著作〈開阡陌辨〉。這裡，我把朱子的一篇文章，用講課的方式加以介紹。《朱子語類》卷134中的上課記錄，只是大要，過於簡略，但也用了一點。根據這一篇文章，我們可以看到朱子談歷史問題的方法。首先，他提出一個很重要、很有意義的問題：就是「開阡陌」應作怎樣的解釋？因為過去大家採信的說法，朱子認為不妥。接著，朱子提出他的新說，他是依照典籍上的記載，作了一些簡要的考證，特別是對最關緊要的名詞「阡陌」有所說明。然後，朱子把這個新解釋，置於歷史的脈絡，作了一番引伸，也闡釋了它的意義。跟著，朱子再到史籍之中，舉出史書上的記載，就關鍵的字詞，加以推敲，使它合於事物的情理。最後，朱子想到不同意者的理由，以及他們最可能利用的資料，加以辨析，說明何以這些理由難以成立。我們可以說，朱子的這篇文章，已經包括了歷史研究最重要的成份，諸如：提出有意義的問題、選取重要資料、形成堅實證據、進行嚴謹論證、結合歷史情景、運用歷史想像、說明事物情理以及闡述歷史意義。所以，朱子對於「開阡陌」的說法，不論能否成立，這篇文章所反映的歷史思考都有其價值，都值得後人學習。

如果有人問：朱子的講法，講得對嗎？意思說，朱子講出了歷史上的事實了嗎？我們的回答是：朱子只是針對問題，依據史籍上的資料，作為證據，並運用歷史的想像，加以推論，做出妥善的解釋而已。至於是不是事實，甚至是不是真相，都不是我們關心的事。如果再問：朱子的講法，現代學者同意嗎？我們的回答是有人同意，也有人不同意。這裡不妨各舉一例，稍加說明。

齊思和發表於1947年《燕京學報》三十三期上的〈商鞅變法考〉，對朱子的講法，表示贊成。齊思和在文章中說：

「商君既以農業為富國之本，不惟積極提倡耕織，又改革田制，以增加生產。其對於田制之改革，既所謂『開阡陌』是也。……然則商君之開阡陌封疆，又與廢除井田制度有關，乃化土地國有為私有，俾人民得以自由買賣也。『開』者昔人多訓為『開立』，至朱熹作〈開阡陌辨〉，然後其義始明。其言曰：『商君以其急刻之心，行苟且之政，但見田為阡陌所束，而耕者限於百畝，則病其人力之不盡。但見阡陌之間地太廣而不得為田者多，則病其地利之有遺。又當世衰法壞之時，則其歸授之際，必不免有煩擾欺隱之姦，而阡陌之地，切近民田，又必有陰據以自私而稅不入公上者。是以一旦奮然不顧，盡開阡陌，悉除禁限，而聽民兼併買賣，以盡人力墾闢，棄地悉為田疇，而不使其有尺寸之遺，以盡地利。使民有田即為永業，而不復歸授，以絕煩擾欺隱之姦，使地皆為田，而田皆出稅，以竅陰據自私之幸。』按《國策》亦稱：『鞅決裂阡陌』，則開即決裂，足徵朱子之說之不誤。而其說商君之開阡陌，志在盡地力，尤為精確不移。按李悝相魏，教文侯行盡地利之教，國以富強。商君既相秦，將其法輸之於秦，故所謂開阡陌者，蓋行李悝盡地利之教也。」

在我省略的文字中，大多是引用《史記》、《漢書》之中有關商鞅壞井田、開阡陌的記載，齊思和比較這些資料，判定朱子的講法最為可信，並且抄錄了一段長文，顯然是對朱子的論述，十分肯定，並且贊賞有加。我們看了上文朱子的講述，再讀這段〈開阡陌辨〉中的原文，應該可以完全瞭解。齊思和另外又舉了一個證據，即《戰國策．秦策》的文字，對於朱子的論證，再予加強。齊思和，燕京大學出身，洪業的弟子，美國哈佛大學博士，是一位學貫中西，成就卓著的傑出學者，

楊寛，這位畢業於上海光華大學中文系，也是中國古代史的著名學者，顯然不贊同朱子對「開阡陌」的解釋。楊寛在其名著《戰國史》（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1997年。按：該書出版於1955年，1980年之後有所增訂）中，述及商鞅的變法改革，立「廢除貴族的井田制，開阡陌封疆」一小節，加以說明。他寫道：

「《史記》說：衛鞅『為田開阡陌封疆而賦稅平』（〈商君列傳〉）。『開』就是開拓的意思。蔡澤說：商君『決裂阡陌，教民耕戰』（《戰國策．秦策三》）『決裂』的目的是為了廢除井田制，董仲舒就曾指出：商君『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買賣』（《漢書食貨志》）。『阡陌』是指每一畝的小田界，『封疆』是指每一頃田（一百畝）的大田界，合起來可以總稱為『封』。具體地講，『開阡陌封疆』就是廢除井田制，把原來『百步為畝』的『阡陌』和每一頃田的『封疆』統統破除，開拓為二百四十步為一畝，重新設置『阡陌』和『封疆』。……杜佑《通典》說：『按周制，步百為畝，畝百給一夫。商鞅佐秦，以一夫力餘，地利不盡，於是改制二百四十步為畝，百畝給一夫矣。』（〈州郡典．雍州風俗））可知這時『開通阡陌』，採用二百四十步為畝的大畝制，用來分授無田耕種的農民，依然實行著『百畝給一夫』的授田制度。早在春秋晚期，晉國六卿中的趙氏已廢除井田制，改用二百四十步的大畝制，這時衛鞅的改革，是在秦國境內正式廢棄井田制，確認自耕農的土地所有制，並擴大政府擁有土地的授田制度，促進小農經濟的發展，增加地稅收入。還必須指出，衛鞅這次對農田制度的改革，一方面是破除了舊有的阡陌封疆，用法令形式廢除了井田制，即所謂『壞井田，開阡陌』（《漢書食貨志》）；另一方面是重新設置了新的阡陌封疆，用法令形式保護了土地私有制，所以後世有人說衛鞅『滅廬井而置阡陌』。（原註：《漢書．王莽傳》載區博說）《秦律》嚴禁對私有土地的侵犯。《法律答問》有一條律文：『盜徙封，贖耐。』就是把私自移動田界看作『盜』的行為，要判處耐刑（剃去鬢髮），但允許出錢贖罪。接著又對這條律文解釋說：『何如為封？封即田阡陌、頃畔封也，是非是而盜徙之，贖耐。何重也？是不重。』說明田界不應該這樣『盜徙之』，這是對私有土地的侵犯，應該判處耐刑，並認為這種刑罰『不重』。」

楊寛還是把「開阡陌」的「開」字解釋為「開拓」，而不是朱子主張的「剷除」。他把蔡澤所說「決裂阡陌」解釋為「廢除井田制度」，而不是如朱子所說，只是一個剷除田間道路的動作。楊寛和朱子、齊思和一樣，都是對於留下的有關記載，作出解釋。楊寛認為商鞅既廢除舊的「阡陌封疆」，但又開立了新的「阡陌封疆」，看來對於史籍上的記載，可以解釋得更為圓融，說服力似乎就更大了一點。何況楊寛又援用了若干新出土的材料，如《法律答問》之類，證據似乎更加堅強，更能讓人認同。不過，我們還是要強調，楊寛的叙述，同樣也是一種解釋，只是他用的資料多了一些，而這些都是朱子或齊思和未能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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