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27 【默欲】智者不說永別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riegg

級別: 騎士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119891
精華: 0
發帖: 31
威望: 2 點
銀兩: 314 兩
蓮花: 100 朵
本命: 俏如來
王道: all俏/特定俏攻
牆頭: 廢鍛豪藥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20-10-13
最後登錄: 2023-06-22

鮮花(18)

樓主發表於: 2020-10-28 04:48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0.27 【默欲】智者不說永別

欲星移忽然想起了那個吻。

最後的聚會，一次酒醉，和一點過頭的針鋒相對，欲星移一口氣沒憋住，扯過那人的衣領主動吻上了對方。
他其實也忘了當時究竟說到什麼，反正他們什麼事都能辯，他習慣了，對方習慣了，可能所有人都習慣了。但欲星移看著對方那片淺蔥的領口，好像整個大學四年不曾亂過，現在這個人即將畢業，欲星移忽然覺得有點不公平了。

他一定是醉到腦袋停擺了。

浸過酒的人不止思考，連動作都變得笨拙。欲星移幾乎是撞上對方的嘴，然後才補救似地貼住唇瓣細細描繪，那人的唇涼得像鋒刃，呼出的氣息是出鞘時的寒光。欲星移回味著這張嘴曾吐出的扎心話語，以為自己的唇舌也要被劃破，然而磨砥了數回也沒感覺到痛，這讓他徹底壯了膽子。

對方的牙關遠比他想像的要容易撬開，他小心翼翼地探入，纏住那條平時殺人無形的舌，原來也和自己的一樣不過是塊軟肉，甚至現下還處於被動。

這人的嘴裡竟是熱的。欲星移不曉得自己是該驚訝這件事，還是驚訝自己居然在驚訝這件事。

他是真的在和這個討厭鬼接吻。

之後便是一連串紊亂的呼吸、粗重的喘息和黏膩的水聲。噢，這些都是欲星移的部分，他那萬年不變的學長，仍帶著一如既往的淡漠，甚至不改一點面色地垂眸看他的失態，放任他的學弟在他口中汲汲營營地獨力耕耘，自己卻像條鹹魚一樣癱著，像是某種最公正的測定儀，就待下一步拿出筆記分析觀察結果。

是了，這就是默蒼離。欲星移在心底苦笑一聲，他就是這樣一個不近人情、永遠疏離淡漠的討厭鬼，在那雙金瞳裡，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欲星移就是想在人群裡踮腳看他都要被一手按回去。
兼愛這兩字在默蒼離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體現。

欲星移邊吻邊想，才後知後覺地唾棄起了這個吻，和醉得以為能窺探到什麼的自己。
即使這種時候，這個人依然不肯讓步去展露一絲一毫的失措。藍髮的鮫人眼底清明幾分，心裡的委屈卻也濃上不少，自從轉學後遇見這個人，他就賭上了一整年的時間針對他、了解他、追逐他，和書本爭著佔據他剩餘的大四時光，用自己作為肉靶接下他最多的話刃——

即便如此，欲星移仍然要與其他人待在同樣的地，同樣仰望遙不可及的默蒼離。

欲星移自暴自棄地從默蒼離嘴上退開，結束這個流水紀錄片一樣的吻。
雖然在這人面前也再沒什麼臉可丟，但到底是海境貴族，最後的尊嚴欲星移還是得留給酒醒後的自己，以免在回海境前先一頭撞死了。

當然，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害怕，害怕一旦默蒼離的嘴自由了，會吐出怎樣的鋒利的話語，但早該結束的吻再繼續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他不希望給他的學長更多籌碼。
欲星移悶悶地喘了口氣，在看見對方皺得亂七八糟的領口和被壓出紅痕的鎖骨時，忽然又舒心不少，他沒忍住攥緊手裡那顆默蒼離的鈕扣。

至少，至少頭破血流的欲星移比其他人多了一點戰利品。
其實抬頭的話，他或許能有那麼一點機會得到更多，但欲星移不敢去看默蒼離的臉，只因他想起了曾經看過的梅杜莎神話。

「我——」

欲星移胡亂使著泡過酒的腦袋，該撤退了。

他們停下這個荒謬的吻好像只有一瞬間，短得讓欲星移來不及講一句話，卻又長得能讓他數清默蒼離領口上的皺摺。

「喝得這樣醉是為了彌補你的膽怯。」

眼上忽然傳來平穩寡淡的聲音，欲星移幾乎是反射性地縮了一下脖子，躲著不可見的刀刃。他看見那人穿得有些磨損的黑色皮鞋往自己跨了一步，欲星移便退了一步。

「或者，」
對方又近一寸，他又跟著退一寸。

「是給自己留下這不足一公尺的餘地。」
語落同時，欲星移背後一涼，碰到了牆。

好吧，好吧，欲星移徹底酒醒了。
但他也差不多想死了。

「學長說完了嗎？我想先離開了。」

欲星移毫無起伏地說道。清醒的時候他很擅長隱藏情緒，但現在或許很難。於是欲星移的眼睛死盯著默蒼離手腕上的錶，蒼白的膚色，骨感的手背，他對金屬細錶毫無興趣，但這是一只書生的手。而這隻手在他的視線裡抬起，伸了過來。
接著扣住他的下顎。

他才發現那個人的手太冰了，也有可能是欲星移的臉其實很燙。

「你連抬頭看我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欲星移被這句話嗆得瞬間一愣，接著再自然不過地抬起頭對上眼前的人，如同膝跳反應，或是餓了就該進食那樣，這個人標示出來的方向永遠是他本能的指標。
即使他是生來高傲、硬頸的欲星移，即使那個人其實比他矮上一截。
即使欲星移試著違背本能不再去看，可惜這世上沒有一朵向日葵能背光而長，而地球繞著默蒼離轉。

於是他破罐子破摔地將自己擲在那雙金眸前，預期看到一張嫌棄得幾乎窒息的臉。

但他沒有。

默蒼離的臉還是一樣平靜，冷麗。就像一塊真正的木頭，眉眼角度是經過計算的雕刻，不存在面部神經和血管——除了他的眼瞳。

那雙珀黃的眼底流轉著熔金的岩漿，透著不容忽視的熱度，靜靜流淌，便能灼盡視線裡的一切。欲星移只來得及看上一瞬就忍不住閉起了眼瞼，這一眼彷彿靈魂深處都要被熨平。

然後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他的耳畔。

那吻來得太輕，又去得太無所留戀，欲星移在這樣巨大的溫度差裡燒成了灰，並在來得及拼湊之前凝固在了原地。

「這是屬於你的紀念。」

欲星移聽見他這麼說，接著看見默蒼離涼涼的視線掃過他的手，又回到他臉上，最後轉身離開，沿著長廊，在欲星移眼中隱入下一個轉角。

而他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久得他以為自己的一生要在那裡耗盡。

他想不通，好像剛才這一連串的事情都在他的腦裡打結成了一團，關於默蒼離的吻，關於那句話，智者做每件事都有他的意義，尤其是默蒼離這樣的人。
但酒氣已退，愚蠢的衝動失去理由支撐，欲星移開始試著說服自己剛才只是又一個無關痛癢的試探，他一手摸上耳畔的肌膚，知道這不該記得。

然後默蒼離就這麼畢業了。

再然後欲星移也畢業了。

曾經覺得很長的一年，如今也輪了十次又一半，快得欲星移甚至來不及去回憶任何一點片段，他沒再見過默蒼離。

直到現在。

一封訃聞靜靜地捏在欲星移手裡，白底黑字，冰冰涼涼，它和它所要緬懷的那個人一樣，都太安靜，鋒利，不近人情。

默蒼離連死訊都做得一視同仁，疏離淡漠。
而欲星移竟是如此地懷念這些，不論他願不願意。

說來奇怪，他們之間明明隔著堪比汪洋的針鋒相對，到了這種時候，卻偏偏只有雨露星點般的溫存記憶格外分明。
或許人死了真能讓人放下點什麼，欲星移摩挲著胸口的玉別針，細膩微涼的溫潤觸感就像那人的吻。
唯獨留下了看似最不深刻的。

那ㄧ年刻意為之的試探與對立，終究不如一時昏了頭來得真實。只有那個瞬間，他幾乎要觸碰到那平日裡不可見的寬容，一點兼愛的邊緣，那個人多給了一點，讓他不那麼急著懷念。
但邊緣仍在邊緣，而他醒得太快，又把自己活回了精明的混沌之中。

欲星移小心翼翼地將那紙消息對折又對折，直到折出立體的稜角，才投入桌上的造景魚缸裡。
白紙浮於水面，一點一點地浸濕，猶如蠶食，漸漸地下沉，停在底部細沙上，一坨佈滿青苔的鈕扣旁。

終有一天，或許又是下一個十年，這張紙也會爬滿藻苔，在某個他以為自己早已遺忘的角落緩緩分解，留下一點可能美好的什麼，然後他才敢不經意地去回憶。

一條燈管魚試探地游過去，或許是期待著新夥伴動起來示好，但那不可能。欲星移看著那條小魚擺動魚鰭繞了兩圈，最終彷彿放棄似的，只在那團紙上輕輕一啄，他知道這是一個告別吻。

那也是一個告別吻。

致所有死去的，與即將死去的。

追隨大智慧，有糧廣慈悲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