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7.30 罪人與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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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1)

樓主發表於: 2006-07-31 04:40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7.30 罪人與賢人

舊文了，七夕來臨（這個有關係麽？），回頭審視過往，別有情味
===========

罪人？賢人？

　

晨曦透入竹林，映在大青石上成為一個個白亮的斑點。

山風輕拂，那是一個和平日沒有什麼不同的清晨。

沐流塵掩上書卷，抬頭看到從小路的盡頭走來一個藍髮的青年。

『我以為，你早就下山了呢。』沐流塵將手中的書卷放在一邊的青石上。

『如果在離別之時連個招呼也不打，那這十年知交豈不是太沒價值了？』藍髮青年一邊說，一邊在草地上躺了下來。頭枕雙手，仰望橫在天空下的枝葉交錯。

『這樣明朗的天，怕是以後就很難見到了。』藍髮青年忽然感歎道。

『何必做出那麼感慨的樣子呢？這是你自動放棄的權利呢！』沐流塵笑道：『你從來就不是一個會留在這山上的人。』

『哈，留在這山上的會是什麼人呢？』藍髮青年單手撐起頭，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只會指斥世間污濁卻什麼也不幹的所謂『賢人』吧？』

沐流塵沈默一陣，才緩緩地說：『夫子知道你要走……很生氣。』斟酌了一下他還是沒把具體實情說出，其實夫子是大罵了一整天『助紂為虐的混小子』。

『就由他去氣吧，反正我現在已經是耳根清靜了。』重又躺回草地，舒服地閉了眼：『如果我要能當賢人，怕是聖哲先賢們都要氣得從墳墓裏面爬出來吧？』

沐流塵一笑，說：『看你的詩號，『無不能之事，無不解之謎，無不為之利，無不勝之爭』，連最起碼的『謙虛』也沒有，還妄想去當什麼『賢人』嗎？』

『哈，當不成『賢人』，當『罪人』就好了！』藍髮青年站起身，隨手拍拍衣服上的土：『旁觀歷史的是『賢人』，推動歷史的一般就是『罪人』了。』

走出幾步，又回頭笑道：『如果你成為史家，不要客氣，儘量把我罵得臭一點，最好是遺臭萬年！哈哈哈……』

沐流塵目送那個身影翩然離去，直到囂狂的笑聲消失在竹林之中。拾起青石上的書卷，拍了拍上面剛積的浮塵。

『你會在上面留名的，平風造雨四無君。』

****

罪人

　

『什麼？處決劍無霜全家？』乍然聽到這個消息，負平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錯，這是軍師的判決。』百朝臣說得篤定，看來並非妄言。

雖然對軍師的冷酷與決絕早有耳聞，但面對這樣的一份判決負平生依然是覺得難以置信。

這是一隻冷血的怪物嗎？還是一個專嗜血肉的魔鬼？在他眼中，生命與尊嚴竟是輕賤到如此程度，以致能漠然地踩在腳下嗎？

『負平生，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軍師！』

　

日正當中，連思過齋中漂浮著的纖塵也能照得清晰。鋪天蓋地的情報資料把桌子和地板都淹沒了，只留下四無君所坐的一把椅子，以及負平生所站的一小塊地方。負平生垂首而立，四無君的眼神卻飄出了窗外。

『是為了劍無霜的事吧？』

『是，屬下想請軍師收回成命。』

一陣沈默，然後是四無君不徐不疾的聲音：

『不可能。』

『為什麼？』負平生驚訝地問道：『劍無霜雖然背叛天嶽，但他也不過是為了年邁的母親能有更好的生活。況且，他現在也自動歸來認罪。念在這一份孝心與悔過之心，難道就不能從輕發落嗎？』

『因為劍無霜是你的好友，所以你才會替他求情，是嗎？』四無君冷然道。

『屬下……不敢……』

『有朋友之義是好事，吾也不會怪責於你。』四無君的語氣放軟了一些，目光自窗外收回：『你為他那兩點求情的理由，正是吾下這一個判決的原因。』

負平生愕然，過了一陣，方道：『屬下……能知道原因嗎？』

『天嶽不需要叛臣，也不能有叛臣。只要能歸來認罪就能寬大處理或者一人犯險就能全家得益，劍無霜將是一個最壞的例子。吾這個判決就是要令全天嶽知曉：背叛天嶽，必須要付出莫大的代價！』四無君走到負平生身邊，輕按他的肩膀：『孝心這種無謂的道德，只會成為天嶽發展的障礙，你知道嗎？』

負平生一邊聽，一邊覺得手心沁沁冒著冷汗。

生命算是什麼？道德算是什麼？一聲令下，全部都可以煙消雲散……

但是，對於他所效命的天嶽來說，這個冷酷的判決卻又是正確得那樣無可駁斥，只能讓他呆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亂世之中是正義與道德的滅絕，歷史車輪從來就是帶著鮮血的腥穢前行。

負平生看著眼前這個還帶著笑意的男人：

這究竟是個完美的軍師？還是一個天生的罪人？

也許，只有天生的罪人才能成為完美的軍師吧。

****

賢人

　

挺拔的人影佇立在昏暗的天嶽聖殿。雖然兩邊各有一排蠟燭，但那蒼白的搖曳的焰火不過是令黑暗更深了幾分罷了。

半空中飄落一根藍羽，炸裂以後現出單膝下跪的四無君。

『參見聖主。』

『軍師平身。』臺階上那個僧人打扮的人道：『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托聖主洪福，計畫進展尚算順利。』

『尚算？莫非是有什麼阻礙嗎？』

『是。對於這次對戰的勝利，吾有十分的把握。但若要確保完全成功，還需要付出一點犧牲。』

『需要犧牲多少？』

『大約三成。』

『無妨。此戰關係重大，無論犧牲多少也一定要取得勝利。』

四無君聞言微微怔了一下。倒不是驚訝於聖主能夠答應，而是驚訝於他竟是答復得如此之快，幾乎是不經思索的脫口而出。那三成部隊的命運，就被輕描淡寫的一句『無妨』確定下來了。

『軍師，還有問題嗎？』

『啊，沒有。』四無君回過神來，隨即笑了一下：若沒有這份敢於決斷的魄力，那又有什麼資格稱為『天嶽之主』、有什麼資格逐鹿中原呢？剛才那一瞬的想法，未免是有點太多餘了。

『放心，此戰勝利以後，就可以有一段休養生息的機會。到時還怕沒有重新壯大實力的機會嗎？』

『是，聖主遠見，是吾多慮了。』

『哈哈，軍師不須自責。有軍師這樣的賢人，本座方可安心在外而無後顧之憂。往後之事，又要有勞軍師了！』

『不敢。恭送聖主！』

話音方落，階上僧人已化作光影離開。

『哈，『賢人』嗎？』四無君自嘲地笑笑，搖動手中的羽扇。

日升日落又一天，無用的物事就要被有用的東西代替，死去的部屬可以由新的人員代替——這也包括被稱為『賢人』的軍師嗎？

所謂人才者，都是有著使用期限的。期限一到，隨手可扔。

誰願意供著一個無用的廢物呢？尤其是，這個廢物很可能還是有害的呢！

而所謂賢人者，包括山上那群只會動嘴皮子的傢伙……

『都是笨蛋呢……』四無君輕聲歎了一句——當然是在確定四下無人的情況下。

****

罪人，賢人

　

『喂，你打算在那裏躺到什麼時候？』

四無君躺在不遠處的草地上，臉上覆著平日握在手中的藍色羽扇，對沐流塵的問話沒有一點回應。

『據我所知，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裝睡。』沐流塵笑道。

『誰心情不好了……』悶悶的聲音從羽扇下面傳上來。

沐流塵的笑容不減：『答案不在我身上，不要問我。』

『說這句話的，該是我吧？』

『呵，』沐流塵笑了一聲：『是挨揍了？挨批了？還是……後悔了？』

拉開臉上羽扇，緩緩坐起：『沒有，不過是被罵得有點不心甘罷了。』

梟雄無情功成兵亡嗎？手段毒辣工於心計嗎？

倡狂自大不可一世嗎？為求目的不擇手段嗎？

整日地勞心勞力以致殫精竭慮形神俱枯，只換得冷嘲熱諷群起而攻；不曾出力半分卻滿口仁義道德忠孝節烈，反而被人敬奉若神明越捧越高。

從他一貫遵循的利益論來看，這實在是太不划算的一筆投入。

『是嗎？那當年是誰說要被罵得越臭越好的？』

『你說是誰呢？』四無君也笑了，似乎真的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是啊，誰呢？

罪人的深淵，一經踏入，萬劫不復。

身擔萬惡之名，不得好死之後就是永不超生。

——這些都在計畫之內，意料之中，四無君又豈會後悔？

從步入罪淵之日，就再沒有考慮過回頭之期——哪怕背後是屍積如山，還是血流成河。

沐流塵笑道：『不落凡塵的天空太明朗，空氣太清新，實在是不適合你。』

『哈哈哈……沒錯！』四無君大笑道：『別忘了，我還要『遺臭萬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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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17)

1樓發表於: 2006-07-31 09: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真是一篇好文啊～^^

＜＜旁觀歷史的是賢人，推動歷史的是罪人＞＞
說的真是好啊～～"譏諷"的味兒十足呢～^^
雖說為了要讓人深刻明白"背叛天獄，必須要付出莫大的代價"而重刑立標！但反向思考之，這不就反而讓一時因故背叛的人更不敢回頭認罪，只能選擇永遠背棄了～
聽到天獄之主毫不猶豫的選擇犧牲三成的兵力時，四無君啊～你為何遲疑了？～這不就是你早先就預知並決定好的道路嗎？
"一將功成萬骨枯"！今日的你"英明"的犧牲了別人，他日也可能被別人給"果決"的抛棄！遠見如你，相信早已預料認同的吧～
現下何需再感慨呢？既已踏入，就無再回頭之理～"遺臭萬年"之路，尚待你去完成呢～（被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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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8)

2樓發表於: 2006-07-31 18:3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嘎，你貼了，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重看一次還是很感觸啊，竟然在時隔多年(我老了= =)的時候能重新找回當時的感覺，真是讓人感歎>_<

你筆下的四無君，總是讓人有一種“四無君就是這個樣子”的感覺，不造做，不敷衍，每個一舉一動都是軍師的樣子，引人深思，而不是文章看過就算，轉頭忘記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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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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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41)

3樓發表於: 2006-07-31 22: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x10

（看吧~~我当年是时常写那么正经东西的人啊~~XDD）
咳，闲话休提，言归正传~
四无君是我唯一喜欢的反派（一直以来我基本都是死忠的中原正道党XD），当初喜欢他的契机是因为欣赏并感慨于他为人臣子的谨慎与分寸，之后认识越深体会越深，逐渐被他的个人魅力所征服

应该说，他给了我看历史世情的另一个视角吧，而且从那时起对帝王将相权力斗争历史变迁一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喜欢无双大哥就转而体悟世情人生，所以喜欢每个人物对自己都是提高呢^^）。想起迷恋他的日子，真是很快乐呢~

to 小负
我很听话，你说贴我就贴了-v-
我回头看《一道飞羽》也是这样子啊，好象一下子感觉到了为何当初会这样地喜欢他们。

得你这样的评价其实是令我无限抱愧的，因为我实在不能说我有多了解他
说起来，现在看来我倒更喜欢接龙里的他多一些，那里的他有些天真不现实，给自己和他人造成了很多痛苦，但也是以后可能到来的一切幸福的起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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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0 罪人與賢人